《海穹蒼生》－ 飛馳雷電
◎ 李伍薰
(4)
這時，欒緹哥那與她身後大軍的戰禱歌也逐漸進入尾聲，只見欒緹哥那左
手抽出彎刀，以她那豪邁雄渾的嗓聲，吶喊著足以撼動整個海面的宣言：
「蒼生海卵殼裡孕育的子民們！ 黑鮪部、紫鯛部的戰士們啊~ 多年來欺凌
我們的黃頷部就在眼前，想起妳們以往被搶親的仇恨吧！想起多年前殺死親族的
血海深仇吧！偉大的海洋母親，偉大的蒼生海要我把毀滅的懲罰降臨在她們身
上！今晚，就讓蒼生海保護我們的靈魂，賜予我們復仇的力量，消滅這些無惡不
作的黃嘴蜥蜴吧！」
跟著欒緹哥那放聲狂吼，彎刀向前一揮，她身後的聯軍便如襲岸巨浪一般
朝著黃頷部衝了過去！
而在黑鮪部與紫鯛部所盤據的這片幽暗洋面上，一聲低沉卻有力的粗嗓
子，也壓迫著前線的吶喊餘韻傳了開來：
「拿弓箭的勇士們，看見了遠處的火光嗎？來啊！給我射！射到沒有火光
為止！」丹頂額圖真聲嘶力竭地大吼，身先士卒張弓疾射，只聽得第一道彈絃伴
隨著箭竄飛馳刺激著將士的激盪內心，緊接著，繃弦曳箭從稀疏到緻密，很快地
便瀰漫了整個天空，額圖真的聽覺幾乎被她自己所下達的命令所淹沒。
「哈哈哈！老娘好久沒這麼爽快了！...」她不禁摳著額前的紅色鱗片，好
久沒打仗了，額圖真聽著箭響，望著遠方，試圖讓身軀重溫這份激動與緊張的感
觸。
眼見欒緹哥那挾著擊殺巨鯨的盪天之氣，率著海騎衝鋒過來，黃頷部的族
民們內心先是一凜、卻在尚未回神的當兒，頭頂卻早墜下滿夜的箭枝。
週遭響起箭鳴，還沒來得及提刀防禦，左手邊的歌瓦額頂便中了一箭，上
下顎給箭簇牢牢盯著張不開嘴，只能從牙縫與唇鱗之中釋放充滿恐懼與驚駭的痛
楚；右後方則是被一箭射穿顱頸，兩顆眼球幾乎要撞出眼眶，還沒來得及發出哀
嚎就已經失去知覺、兩隻腿一條尾巴還穩端端地跨在蛟龍頸子上，神魂卻早給蒼
生海給收了回去...。
四面八方都是水聲，箭簇急遽穿水的短捷豆答聲、歌瓦中箭落水的嘩啦聲
還間雜著哀嚎；甚至胯下蛟龍中箭後奮力掙扎，扭身擺尾所引起的波盪讓週處的
海面劇烈起伏著。蛟龍長聲憤怒的悲嘯更猶若蒼生海巫醫的喚魂歌，齊聲喚盪著
對死亡的恐懼。
只是睜著眼，望都望傻了、聽都聽暈了，直到一支箭錐心地刺入右肩，旗
勒忽蘭次女忽森的的神智才得以擺脫震撼的拘囚，恍然中被劇痛抽回戰場上。黑
暗裡來的箭不好躲，卻也只能盲目地胡亂揮刀了。
正前方也傳來了叫她戰慄的吶喊，黑鮪部正舉著彎刀要殺過來，忽森猛然
環視，近處的部屬多有死傷，隨處可以聽得見哀嚎；回過頭，那些落在後方的部
隊也驚魂未定，她們頭頂的鬣棘高高聳起、喀喀的震響著，卻導因於極度驚惶而
非憤怒，眼見就有轉身逃離的意思。
忽森望向正後方，方才過度激烈追擊的惡果就呈現在她眼前，沿途滿是中
途脫隊的零散部眾，她們也都被敵軍的氣勢給迷惑而恐懼著。
黑夜、朦朧、陰影，就像虎鯨的利齒襲擊而來！
燃燒著的火炬、幽暗中的敵手、以及飛奔的箭枝，這些景象被靈魂編織成
一張張恐懼的網幕，席捲攫取著黃頷部族民的勇氣和決心、意志層面的鬆動衝擊
著她們的軀體與反應。終於，忽森見到了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形 --- 開始有游獵
民勒著韁繩，讓蛟龍調過頭、光著頸子朝向敵手揮動的彎刀。
而再過不久，欒緹哥那與黑鮪部的彎刀就要殺進來了！
這下遭了！再不快阻止的話，還不需要真正交鋒，黃頷部本身就會被這些
臨陣愧逃者給整個拖垮，驚惶失措的情緒將在瞬間感染、並席捲後方的部隊，這
麼一來...忽森很熟悉追擊潰敗敵軍的嗜血狂喜，但她也同樣能想像自軍遭到追擊
殺戮的慘狀...。
「列陣！快列陣！給我列陣！」臨危自覺產生的當兒，忽森毫不猶豫扯開
佈滿黃牙的蜥蜴嘴巴，渾厚的嗓聲暫時撫慰了驚惶的部屬們：「列陣！給我列陣！
想活著就給我列陣！」
「快列陣！」
「對！咱們的彎刀還沒用過哪！」
忽森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想活命就給我列陣！』當真起了穩定軍心的作
用，因詭計而被恐懼蒙蔽了的黃頷部游獵民這時紛紛醒悟：箭響、吶喊、死傷、
哀嚎，那不是打從出生就跟著她們的、是生活的一部分嗎？迄今所經歷的數十次
戰陣，不也都是這個樣子嗎？海水的腥味、空氣裡的顫抖，除了不知敵軍有多少
以外，以往不也全都是這樣嗎？是啊~ 只要列了陣，肩併著肩，只要不轉身，即
使終要屍沉大海，讓魚群與蝦蟹啃食自己的骨肉，那麼能多帶一個敵手到蒼生海
那裡去的話，也就不愧對黃頷部的先祖了！
於是在漫天飛箭之中，她們還是勉強要編組出一道防線來抵抗敵軍，當她
們提韁舉矛，以忽森為中心集結的那個剎那，欒緹哥那與黑鮪部的影子卻也在此
刻，像是一道巨浪猛烈地撲襲而來！
「喝啊！」欒緹哥那挺著胸膛、頭頂豎著劍叢似的長棘，率先殺入黃頷部
戰列上。左手彎刀與敵方交鋒的瞬間，右手登時自腰際抽出另一柄直刀斜裡往上
掃去；這一掃削去敵方左手的幾片鱗肉後，騰出的左手彎刀毫不猶豫地割破敵方
咽喉，跟著欒緹哥那便以雙腿夾馭胯下蛟龍，舞著一彎一直的雙刀斬入敵陣。
黑鮪部的游獵民也個個奮勇，怒吼著舉刀迎向敵手，黃頷部的戰線幾乎就
在這襲擊的頃刻間被衝得支離破碎；所幸許多經驗老道的黃頷部雌歌瓦都明白轉
身逃跑必死無疑這道理，也抱著覺悟、咬著一口尖牙抵死反攻。
「列好陣！」忽森揮刀斬落一名黑鮪部海騎的蜥蜴頭顱，然後拔出死者身
上的長矛，她明白一切都還有希望，因此即使身陷惡戰，左右手都忙著應付敵軍
的彎刀，嘴裡卻也始終不曾停止吶喊著：「拔刀抵抗！列好陣就能活著！」
她又舉刀擋去了身旁劈來的一刀：「黃頷部的戰士啊！列陣就能保命！只要
有我忽森在，列陣就能保命，列陣啊！列...」說時遲那時快，她身前頓時竄出個
矮壯的黑影，揮刀如流星般猛烈，還沒等忽森說完，便冷不防地將她腦袋連著條
胳膊一起斬飛！
「黃頷部的聽著！有我欒緹海牙在，一個都別想活！」只見那位矮壯雌哥
瓦雙手持著一把長形厚背彎刀，在斬倒忽森之後叱喝著，她的威猛登時懾震了身
邊的三名黃頷部海騎，逼得她們三個紛紛掄起兵刃一齊圍攻而上...。
而處在戰線另一側的博爾兀，也同樣高亢地吶喊著，率領紫鯛部揮動兵刃
嵌入黃頷部脆弱的側線。她顱頸的板狀棘條聳然高豎，搭弓一箭射出，跟著拔刀
衝鋒，很快地便與倉皇的黃頷部追擊隊伍展開肉搏，即使黃頷部早因疲倦而氣勢
渙散，但她們卻依舊兇猛地舉刀還擊；無時無刻，激戰不斷在海面上衝突著、爆
發著......
《海穹蒼生》－ 飛馳雷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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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態幻想的素描家李伍薰，全球首創海洋生態奇幻 ◆
《海穹蒼生》 亞熱帶島嶼燃燒的戰火，揭開這個波濤洶湧的夏季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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