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當然記得偶而睜開眼睛喵一下關昕，確定她很安全，她只是不斷將自己整個人浸
入溫泉裡去，躍上來呼吸一陣很快又整個埋進去，重複再重複，她原來閃著光澤垂到腰
際的ㄧ頭深棕色長髮早就整個濕漉漉了，雖然不確定熱水的幫助有多少，但算了…讓她
去吧，如果這麼做可以讓她好過ㄧ點。
現在她背對著妳從泉水裡立起來，貼著髮絲的光裸肩背已經整個發紅了，妳在想是
不是該把她叫上岸？但那個背對著妳的身體卻開始擦拭起臉來，像是為了拭去水花，可
是她紅通通的肩頭卻同時間抽搐顫動著，不是吧？她是在哭嗎？看那個背影就知道一張
苦澀的小臉正被埋進自己的手掌中。
妳感覺她的聲音被壓抑在水聲底下，也許根本還在喉間，總之四周傳來的只是水瀑
濺落泉水的衝擊聲，沒有間斷過的啪啦啪啦聲音，接著，妳看她突然走進瀑布裡，任由
衝灑下來的水瀑擊潰她最後的忍耐。她就這樣把自己埋在水瀑裡大哭特哭，妳是看她顫
動的肩頭判斷出來的，即使水聲助長她的眼淚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況，她還是忍耐在
收斂哭泣的聲音，成功讓水瀑悶住她的哭聲，但卻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
噢拜託別這樣，妳最怕這種脆弱的背影了，妳真的不會安慰人！可是看那個態勢眼
淚一下子恐怕是停不了了，石面上妳現在決定假裝已經睡著，多希望此刻水瀑能徹底沖
散她所有難過的感受，希望那些順著髮絲滴滾到她肩膀的那些熱水能和緩她的顫抖，無
論那顫抖是因為難過、憤怒還是因為冷，總之隨她去吧。妳閉上眼睛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那小小的、可憐的脆弱背影，看起來全然的無助。
然而眼睛緊閉時妳的其他感官卻格外敏捷，身後似乎有動靜？妳回頭，一雙彷彿是
鷹鳥的銳利眼睛即刻消失在樹梢後，妳的目光還在搜尋，一隻身型巨大的黑色飛鷹振翅
劃過遠方天際，在妳抬頭的頃刻間消失在妳的眼界之外。
妳不可能看錯！
(2)
晚餐的氣氛很不尋常，妳是說，雖然一樣有太多沒有誰來負責打破的沉默，但現在
整個餐廳充斥著舊柴的味道不說，火爐裡熊熊燃燒的火光看一眼就知道貨真價實不是戲
法，再看看盛在關昕盤子裡的那些東西，洋蔥泥湯、糧麥烤片、小紫苺果、馬鈴薯泥、
碎雞肉麵…嘖嘖…聞起來也太香了，香到妳完全清楚這是人類餐桌上才有的食物！還沒
有結束，「人類」廚子還繼續在端放什麼上來，喔，一整尾的三翅冰魚，妳現在考慮如
果關昕和昨天一樣完全沒有胃口，也許應該和她交換位置坐。冷鷹堡今晚的人類食物看
起來就和關風領城的一樣美味耶。而窗戶早就凝霧了。
事實上在場的靈這會兒都對關昕的座位興趣濃厚，大家的眼光一致聚焦在此，巴特
尤其明顯，他根本是望著關昕的食物動自己的刀叉，好像他吞進去的實際上就是那些東
西。
鷹呢，該怎麼說好呢？他和平常一樣話不多，視線偶而悄悄瞥過妳們，正確地說，
是悄悄瞥過昕，不過今晚確實不太一樣，首先呢，在廚靈上菜的時候妳注意到他點頭示
意要廚靈將餐盤再推向關盺一點，然後呢，他的刀叉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水杯始終握
在手上，一直到昕拿起叉子將一顆紫莓果吞進口中，他才喝了第一口水，現在關昕叉起
一大塊馬鈴薯泥夾進裸麥烤片裡頭，妳注意到原本看來有些心浮氣躁的鷹突然鬆了一口
氣，像他真在關昕身上看到他想要的東西似的，他終於舉起手中的水杯吞下第二口水。
大概是因為大哭特哭過了，儘管關昕看起來一臉疲憊，眼皮都腫起來了，但她胃口
大開，每一樣食物都送進口中，現在開始喝她杯子裡的東西。而鷹則喝進這頓晚餐的第
三、四口水。
難不成他整個晚上都打算這樣嗎？
她低下頭、沒有動作的那些時候，他就坐立難安，而只要她又拾起刀叉，他眼底就
會閃過期待的神采。
妳打量著他的目光，今晚的鷹，眼神有少見的溫和，或者說，今晚沒那麼討厭了，
像在說「我確實看到我想要的」。妳頭一回在餐桌上從鼻子笑出聲，因為看著他坐立不
安感覺實在太有趣了。
「妳笑什麼？」安格斯問
「沒什麼，今天的晚餐很不錯」
「哪裡不錯？」安格斯會這麼問並不意外，除了昕，包括妳在內的其他靈，食物和平
常完全一樣
「我指的不是食物」，妳指的是氣氛，奇怪地今晚一個測試都沒有，關昕手邊的胡椒
鹽甚至研磨地極為細緻，還有鷹，今晚他盯著她看的時候眼睛是楓糖漿的顏色，神色帶
著擔憂。雖然任何時候，鷹都看來難以親近，不過他顯然非常想親近她。妳忍不住從鼻
子笑出聲。
「那是什麼？」安格斯還在追問
等妳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關昕突然將面前的盤子推開直接趴在桌面上睡，怎麼
回事？
「我抱她回房間」鷹已經越過桌子走近昕，正打算抱起她
「發生什麼事？」妳緊張起來
「還真不耐喝！」
「酒？」妳拿起關昕的杯子湊近一聞，噢，不，這比酒更糟！這是薊草的汁！它悶悶
的草味只要加一點什麼酸溜溜的果汁進去，輕易被可以被遮掩掉，嚴格說來薊草汁可是
好東西，它在人類世界是非常昂貴的麻醉藥，效果比酒還強，幾口就可以讓一個人類睡
死一整天，不要說醫生治病喜歡用它，許多貴族為了刑場前最後一小口薊草汁，可是願
意傾家蕩產的，因為就算要上刑台砍頭只要一杯就得以不痛不癢，事實上，比酒還棒的
是，這東西還不需要時間發酵哩。
不過，想得到薊草汁的人得先有那個好膽敢踏進冷鷹嶺地找薊草拔才行，所以它永遠
昂貴。
好傢伙…我真的太小看你了！居然還有這一招！
這種東西現在在這裡可不值錢，要多少拔多少，妳怒目瞪著鷹，「你到底在想什麼！」，妳語氣惡狠地盤問他
老天，她剛才到底喝多少啊？
「我想我不需要為她自己的行為道歉吧，何況…應該好好管教隨侍的公主可不是我，
如果妳對這果汁那麼感冒，剛才就應該制止她才對」鷹說，以一種超級挑釁的語氣，「說
真的，這其實挺好喝的，來一口？」
狂妄的傢伙！妳的鬆懈在冷鷹堡果然不可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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