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潺潺地流過森林,將翁鬱蒼翠的山地一分為二,然後形成了急峻的瀑布,在瀑布的兩側,五顏六色的繡球花綻放地如皮球般飽滿。
雖百花是如此努力呈現自己的美,但只有幾隻蜜蜂肯駐足欣賞,那些平日裡吵吵鬧鬧的動物們,現在一個個都不見蹤影了,本能讓牠們避開了凶險。
森林中,一場獵與被獵的鬥爭悄悄展開了,茂密的葉片底下,幾雙眼睛正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那是嗜血的光芒。
截至目前為止,勢態都如獸人族希望般進行,若再加上今日這兩名男子,那他們至少已擒獲或殺死五十來個人類。
樹枝輕搖,一隻白狼凌空往那倒楣的獵物撲擊而下,噴出的大量鮮血在空中劃了道弧線,點點血珠灑落在地,但那些不是人類的血液,而是白狼身首異處時噴出的生命之泉。
在牠凌空撲擊的剎那,那有著倒三角型上半身形狀的男子,立即反手拔出巨劍,斬斷了牠的頭顱,只一瞬間,這兩個動作就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喝成了。
而另一名與大塊頭相形之下相對瘦弱的少年,雖遭遇突襲神色卻鎮定如常,彷彿對眼前一切視若無睹。
一時間,所有伏在暗處的伏擊者都現身了。
那是十來頭白狼,牠們除了有著比一般狼隻更強健的體魄外,滿口森森利齒與長爪也顯示牠們攻擊力非同小可。
少年此時才拔劍出鞘,漆黑的狹窄劍身在月光下隱隱散發出光芒,拔劍時,少年右手輕顫,不是驚惶,亦非恐懼,而是憤怒。
我終於找著你們了。
艾汀在康托爾已待了十來日,他在亞佛遇難的同地點另搭帳篷,日日夜夜盼望敵人會自動現身,無奈這數日間,銀礦跟營地都十分平靜。
但派出偵查獸人族的探子,只有一組活著回來,而且他們一無所獲。
布林認為,這代表他們的確已接近敵人巢穴,假以時日,就可以查出敵方所在。
但艾汀只認同布林一半看法,他沒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也不想徒然增加己方傷亡,於是帶著海爾親自出馬。
果不期然,敵人上鉤了。
幾頭白狼發出沉重的低吼聲,虎視眈眈地朝艾汀步步進逼,正常人遇此情況,早已腳軟在地,但艾汀臨危不慌,他把重心放低,雙眼飛快地由左至右地掃了一遍,注意到左首第三匹的步伐特別大,有空隙,因而選定了第一個受難者。
艾汀長劍突地向左前一振,接著又快速迴轉劍身,白狼兩支前爪瞬時飛了出去。
這是艾汀最擅長的攻擊方式,他不是海爾那種的力量型戰士,也不具有過人的體力,但艾汀天生的敏捷與柔軟度足以彌補其他缺點。
這不是艾汀第一次遭遇這種場面,在這種以一對多的凶險時刻,艾汀明白,若是有絲毫猶豫與不慎,那自己便下場堪慮。
海爾蹲下身子放低重心,持劍右手微垂身側,乍看之下空隙頗多,其實不然。
當白狼們不知死活地向他奔來時,海爾巨劍猛力由左至右畫圓般地一轉,同時身子微轉,攻擊範圍立時便擴大到海爾身前十呎之處。
兩隻白狼被齊腰斬斷,另一匹則被削掉兩隻耳朵及大半頭皮,剎那間血花滿天,這一斬,硬生生逼退了海爾身旁其他猛獸們數步。
這招是海爾獨創,藉由大範圍的手臂移動輔以強力臂力,是破壞力極強地恐怖大絕招,但也只有平衡感極佳,外型及力量又疑似巨人後代的海爾才辦的到。
在海爾強力進擊之下,過不多時,就把自己身周的狼群清得一乾二淨,他看向艾汀,後者正將長劍劃過頭白狼胸部。
那頭狼極是勇悍,即使四肢都已受創流血,仍不斷試圖站起,從那深綠色的眼珠裡,透出一股深刻地殺氣及恨意襲向艾汀。
海爾將視線移回艾汀身上,不禁眉頭大皺,艾汀左腿正不斷地冒出鮮血,創口似乎不輕。
「喂!不要緊吧!」
「這點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裡呢。」
雖艾汀如此回答,海爾還是從自己外衣上撕下條布來,權充作止血帶綁在艾汀腿上。
「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這全是拜那傢伙之賜。」
艾汀望向那頭兀自試著站起的白狼,語氣中帶了些佩服之意。
「我要留牠一條命,算是對牠的勇猛表達敬意。
瞧,那對眼睛還在倔將地瞪著我呢。」
「隨你高興。」海爾聳聳肩。
反正他們的用意只是想逼獸人族主動出擊,都死了十多名獸人,目的應該達成了。
艾汀左腿骨折了。
海爾看著傷口,不禁怨嘆道:
「為什麼伊芙不在這裡呢?」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小心地攙起艾汀,緩緩向人類駐紮地走去。
兩個人,兩柄劍就使大半同伴喪命,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仇人溜走,她恨極了敵人,更恨自己的無能。
「阿嗚~。」這是向同伴求援的訊號,感受到傷口傳來的鎮鎮痛楚,尤莉卡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
當侍衛向布林通報艾汀與海爾無故消失時,布林只微一思索,便了解了兩人的去向,只是他沒料到艾汀會負傷回來。
看見艾汀一跛一跛地走進來時,布林極為不悅地看了海爾一眼,他怪海爾沒有盡到保護之責。
當多年前那日,他看見艾汀與自己一般的白皙右頰高高腫起,鼻子底下帶著未乾的血漬,加上眾多烏青時,布林著實嚇呆了。
居然有平民膽敢毆打王子,做侍從的居然敢對主人動手!
真是無法無天,太無禮了!
布林與母親站在同一陣線,希望能重懲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父王與亞佛都沒有對海爾做出任何懲處。
布林記得,艾汀一開始也是很討厭海爾的,但漸漸地,艾汀信中提到海爾的語氣慢慢改變了,當布林第一次看到海爾與艾汀當街對罵,而艾汀居然還頗習以為常的表情時,布林心下又是一驚。
尤其是當海爾跟艾汀談論那些只有兩人曉得,只有他們兩人共同經歷過的冒險時,布林心下對海爾的厭惡又更深了一層。
布林曾向艾汀提起此事,但艾汀卻是一臉的渾不在意,只一兩句話就輕描淡寫地把事情帶了過去。
雖海爾的確幫了艾汀許多,現也已因積功升為騎士,但布林始終無法衷心喜歡他。
布林對治療傷口完畢的艾汀道:
「艾汀,你既然留下活口,那為何不俘虜回來?
或是循著血跡找到獸人族部落?」
「我覺得那傢伙看起來挺倔將,就算嚴刑拷問也未必肯招,
再說啦,我也沒法用這樣的腿翻山越嶺。」
艾汀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紗布。
布林看著艾汀腿上厚重地紗布,無言地嘆了口氣,獸人族來襲在即,偏偏此刻重要戰力受了傷,這可怎麼辦才好?
在帕波斯王國首都的哈瑟威神殿裡,有個長著稚氣雀斑的紅髪女孩正虔誠地禱告著。
她的名字叫辛西亞,是神殿收容的眾多孤兒之一。
身為哈瑟威神殿的低階修鍊士,掃除清潔是辛西亞每日必行的例行工作,雖這需要耗費相當時間與體力,但辛西亞仍甘之如飴,甚至可說是相當期待打掃時間的來臨。
部分原因是由於,辛西亞認為打掃神殿也是對神的禮讚,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負責的區域中有伊芙的房間。
想當初,辛西亞可是在眾修鍊士欣羨的目光中接下這份工作的。
年幼的辛西亞常想,所謂受眾神眷顧而出生的天之驕子,指的就是伊芙這類人吧。
九歲那年,與辛西亞相依為命的母親過世,當伊芙出現在無依無靠的她面前時,
辛西亞以為是愛神依莉賽兒降臨人世了。
她還沒有看過這麼美、這麼高雅的女性。
辛西亞跟著伊芙回到神殿後,發現除了自己以外,伊芙還帶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回神殿安置。
真是個有愛心的人。
除此之外,辛西亞崇拜伊芙的理由還有很多,像是知識淵博、和藹可親、舉止優雅,
年紀輕輕就取得了僅次於高階祭司地位的白袍祭司身分等。
在她眼裡,伊芙是完美無缺的存在。
但辛西亞覺得,她所崇敬的伊芙自瓦倫西亞歸來後就變了,哪裡變了她也說不上來,那張在神前祈禱的容顏一如往常地平靜,仍然和顏悅色地對待每個人,日常生活也照舊規律地有些單調,但辛西亞就是知道一定有哪裡不對勁了,
她知道的,因為辛西亞一直看著伊芙,一直,一直,那是她的憧憬,她的夢。
辛西亞真誠地向真理之女神哈瑟威禱告著,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希望依芙能恢復成從前的那個伊芙。
伊芙確實是心神不寧,數月前與艾汀在皇宮夜晚的那一會,把她心內某種消失已久的感情引了出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記得自己身為祭司的天職。
「皇太子亞佛及其護衛,
遭獸人族某位不明人士襲擊而亡,
卡斯提爾皇室以此為由對獸人族發動戰爭,
他們與薩慕爾王國合組的聯軍已抵達瓦倫西亞大陸,
與獸人族接觸後,預估會有無數傷亡產生。」
伊芙語調平板,不帶感情地述說著。
總祭司悲天憫人地深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聽見伊芙平靜地道:
「請您准許我再度出殿旅行。」
高階祭司沉默片刻後道:
「去吧,孩子。
這是個艱困的任務,我會為妳向哈瑟威祈禱的。」
伊芙沒有明說自己要做什麼,總祭司也沒開口詢問,依照他以往經驗,就算問了也往往沒有答案,但他猜到伊芙這次要辦的事應該和異大陸有關。
「謝謝您,總祭司。」
假如是一般旅人,自當避開戰亂之地,但伊芙身為祭司,沒有理由逃開這一切。
她已暗自下定決心,就算無法避免戰火,也要盡一己之力為戰爭的受害者貢獻心力。
不論殺害亞佛的兇手的動機、身分為何,現在兩族間干戈已無法避免,
既然瓦倫西亞的和平已被攪亂,那當然就應由與她最切身相關的當地人來恢復秩序。
伊芙所謂切身相關的當地人,指的是瓦倫西亞大陸上其他所有種族,她計畫說服他們,合力建立起瓦倫西亞的新秩序,使外來者不敢輕忽而放棄戰爭的傻念頭。
為了這個計畫,伊芙一離開卡斯提爾皇城,便火速回到哈瑟威神殿,認真查閱起所有關於瓦倫西亞大陸的文獻紀錄。
伊芙認為,假使自己必須與那些種族打交道,那就必須了解並尊重對方的風俗習慣及禮儀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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