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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卡後悔了。 她後悔那天自己為什麼沒有丟下這人類混帳和族人逃走, 以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短視近利的人馬族或許很歡迎那些人類,但他們獸人族可不。 自人類來後,他們到處搜索挖掘,從土裡挖出一堆閃閃發光卻沒什麼用的東西, 砍掉千年巨木留下一片光禿,讓動物們流離失所,森林也變了形。 獸人族平日也不過採些植物跟有節制地獵捕動物維生,但人類不是, 他們殺死動物卻不食用,砍伐大樹種植不能吃的雜草, 人類一日之內對森林的破壞可抵獸人族一年。 森林自癒力恢復是很慢的,人類對他們的摧殘不知何時才能恢復, 尤莉卡不知道人類為什麼這麼做,她只知道,她聽見了大地的悲泣。 人類的欲望似乎無窮無盡,他們的破壞行為隨活動範圍越擴越大, 最後甚至侵犯了獸人族的生活區域。 獸人族本就是好戰民族, 他們可以對族內同胞及朋友奉獻一切而無怨無悔,但對其他人, 可就友善不到哪去了,尤其是對膽敢入侵他們領域的人更是僅有四字以對。 趕盡殺絕。 那日,她領著一些族人到附近森林裡巡視,沒想到遇到那兩個人類。 他們很強,與之前遇到的那些沒用人類截然不同。 看起來像個流浪漢,滿臉落魄的鬍渣男力氣奇大,另外一個, 也有著與纖弱外表不符的精湛戰技。 尤莉卡選了後者當對手,因為覺得對方的戰鬥方式和自己很像, 都是較重技巧以速度及靈敏取勝的戰士。 尤莉卡使出全力依然落敗,其他同行的族人則全部命喪劍下。 戰敗的屈辱遠勝力戰而死,她不知該用什麼面目面對那些死者, 尤莉卡不允許自己苟且偷生的活著。 為了替族人報仇,也為了尋回身為戰士的自尊,從那日起, 尤莉卡日思夜想一心想找到那女人般的傢伙。 上回那場與人類的大戰,因尤莉卡重傷未癒,長老禁止她出戰, 待慘敗的消息傳回後,尤莉卡為之厄腕不已,若沒受傷,至少能盡點心力。 待尤莉卡傷勢一癒,也顧不得還是光天化日的大白天, 便迫不及待地想找那人類報仇。 獸人族的五感十分敏銳,包括嗅覺,只要那人在附近, 尤莉卡就能靠氣味辨認出他的位置,長老勸阻無效,怕她有所閃失, 硬是派了幾名族人同行。 尤莉卡拒絕不成只有接受,但她堅持,那纖弱少年一定要由她自己親手解決。 尤莉卡覺得自己很幸運,她走沒有多久就聞到了那令人痛恨的氣味。 但她沒有料到,此時竟遭到了魔族的襲擊,那些骷髏怪物從天而降, 一個動作稍慢的族人當場就被撕裂。 獸人族變化前後力量差異甚大,尤莉卡只有閃避而無還擊之力, 只能苦候著夕陽來臨。 情勢正凶險,沒想到那個她恨之入骨的對象突然拿著劍出現, 腹背受敵,情況糟糕極了。 尤莉卡想,反正已無生還之望,索性拚命一搏,至少要拉那人類同歸於盡, 所以她無視魔族的攻擊,只是豁出生命似地一個勁往那人類拳打腳踢。 但接下來的發展出乎尤莉卡意料之外,那人類居然是向魔族揮劍, 即使自己朝他攻擊,那人類也只閃躲而沒還手, 沒有一絲傷害自己或族人的動作。 這傢伙在做什麼? 難道他是來幫助我們的? 這念頭在尤莉卡腦中一閃即逝,不可能的,人類是我族死敵, 這背後一定有鬼,他們沒有理由伸出援手。 尤莉卡豪不猶豫地繼續她的攻擊,那人類臉上首度流露出了憤怒之色, 劍光一閃,劍尖直抵尤莉卡咽喉。 尤莉卡聽到其他族人驚呼搶上,卻又不敢過分逼近, 他們深怕艾汀一劍就砍斷尤莉卡脖子。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嗎?尤莉卡此時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 那些骷髏已被人類一一擊倒,化成一堆白骨攤在地上。 她靜待劍鋒刺穿喉嚨的那一刻。 動手阿!就算你殺了我,我的族人也會給我復仇! 但尤莉卡等了許久,長劍卻始終沒有前進, 只是那人類的表情從憤怒轉為困惑之色, 他端詳自己片刻,然後撤劍轉身離開, 沒有向自己或其他族人再看一眼。 尤莉卡愣住了。 她搞不懂這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獸人族的三雙眼睛都盯著那人類離開的背影,沒有一個人留意到, 原本地上四散地那些骨骸立了起來,再度拼湊成一個完整骷髏怪的形貌。 那人類也只自顧自地往前走,對後頭發生的事渾然不覺, 自然也沒察覺骷髏怪往他後腦杓的重重一擊。 人類應聲倒地。 也不曉得是誰說了聲「快跑!」,其他族人們便開始向森林隱蔽處逃竄。 尤莉卡跟著跑了幾步後便停了下來。 「快來!尤莉卡!」 「尤莉卡,快跑啊!」 其實尤莉卡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但她不理會同伴們的呼喚, 回頭往反方向快速跑去。 就像老鷹用爪子抓住獵物一般,骷髏怪伸爪抓住了人類肩膀, 然後翅膀開始震動,竟似乎要帶他飛上天空。 怎麼會有這種白痴?明知敵人在後,還不知道要小心! 想到先前居然曾敗於此人劍底,尤莉卡更是火上心頭,開什麼玩笑! 萬一這傻瓜竟命喪骷髏怪爪下,那自己不就永遠無法洗刷這場戰敗之恥了? 尤莉卡不及思考,她伸手就死命抱住了少年修長的雙腳,想硬把他拖下地來, 豈知骷髏怪卻完全不為所動,雖負荷了兩人體重, 但還是展開翅膀往上空飛去。 尤莉卡看著森林在腳底下越縮越小,河流也變得和大腿一般粗細, 心裡不禁暗暗叫苦,但如今已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她也只有緊緊抓住人類雙腿以免摔得粉身碎骨。 事實上,尤莉卡的首度飛行體驗非常糟糕,她覺得自己就像風箏一般, 整個人被懸在空中隨風飄揚。 飄著飄著,經過了森林,越過了河川,穿過了原野, 最後骷髏怪無預警地在某高山一處懸崖旁停止了移動。 尤莉卡以為骷髏要把他們扔到懸崖底下,她朝下望了眼深不見底的谷底, 這種高度摔下去,骨頭起碼會斷個幾十根,一條命少說去了十之八九, 就算僥倖勾到樹枝,大概也會在谷底活活餓死,總而言之,必死無疑。 但骷髏怪平穩地降落在懸崖上。 遠離了摔成肉醬的危機,讓尤莉卡稍稍放心了一下, 但當她看見一旁那蒼蠅圍作一團的屍體山時, 立刻就知道,自己實在安心太早。   用「山」這個字來形容其實不會太誇張, 一大票屍體,簡直就像垃圾山般地疊成一堆, 人頭及僅剩半截的手臂、腿骨等殘肢,亂七八糟地鋪在最外層, 看來似乎沒有幾具完整的屍身。 尤莉卡猛一抬頭,發現骷髏怪正從屍堆中拉出條手臂, 然後他竟拆下了左手掌部分,粗暴地用手刮掉仍附著於其上的腐肉。 尤莉卡感到一陣噁心,但蒼蠅們興奮地嗡嗡打轉。 骷髏怪將肉刮除後,竟然除下自己的左手掌丟在一邊, 然後將剛從屍身上取得的殘骸接在身上。 尤莉卡可以清楚聽見骨頭相接時的咯咯聲。 她絕不膽小,此時卻不禁駭得發抖, 尤莉卡知道骷髏怪為什麼沒有殺死他們倆了。 骨骸可以重組,但破碎的骨頭卻沒有恢復, 骷髏怪需要其他人骨來代替他們失去的部份,他們倆,就是那預備的提供者。 這也解釋了骷髏怪為何沒有把他們丟下懸崖,因為骨頭萬一碎裂就沒有用處了。 剛剛有六隻骷髏怪攻擊他們,假使其他五隻也能重組…。 危機迫在眉梢。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21.122.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