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星相指引,艾汀及尤莉卡二人總算辨識出了前往康托爾的方向,一步步朝目的地邁近了。
傳說中的英雄們,在種種英勇壯烈可歌可泣的冒險事蹟中,都會遇上些為後人津津稱道的小插曲,艾汀自認不是英雄,在大太陽底下汗流浹背地徒步旅行也不如何壯烈英勇,但這一路上卻不怎麼平靜。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艾汀與尤莉卡兩人與大約三十來隻的半獸人對峙著,這是他們一路上遇見的第三批半獸人強盜。
在這途中,兩人其實還遇上了巨人跟矮人。
當艾汀遠遠瞧見那巨人龐大的身形,以及旁邊帶血的全牛牛骨時,登時心下暗自戒備,他想,巨人或許會對人類餡餅跟獸人烤肉感興趣,豈料,巨人只是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響亮飽嗝,懶洋洋地用牛角剃了剔牙後,就心滿意足地打起鼾來午睡。
於是,尤莉卡與艾汀二人安然無恙地經過巨人身旁,連頭髮都沒少一根。
至於那幾名矮人,他們只對手中敲敲打打的鑿子,及面前那巨大的山壁有興趣,艾汀猜測矮人們可能是想挖出條地道,之所以用猜測,是因為艾汀未從矮人那得到證實,而之所以未得證實,是因為艾汀根本無法跟矮人們交談。
矮人對於他們的工作全心投入,艾汀數度向他們發話都渾然不覺,當艾汀終於忍耐不住,抓住其中一名矮人的肩膀時,後者的憤怒眼神中只流露出一個明確的訊息:
「滾開!不要打擾我!」然後又迅速扭頭工作去了。
艾汀被對方強烈地工作熱誠所懾服,也只有默默地知難而退。
換而言之,這一路上所遇見擁有語言的種族,只有獸人族向兩人攻擊,艾汀不禁懷疑,半獸人一族除了強盜是否還有其他職業可做。
祖父母是強盜,父母也是強盜,小孩還是強盜,艾汀又看了那名被背在背上的小小半獸人一眼,再度確信強盜這行應該是半獸人一族代代相傳的唯一家業。
「女獸人!唧唧唧!」跟蟬一樣開始共鳴了?
根據艾汀側面觀察,唧唧似乎是半獸人特定語助詞,就像煙囪要燃料才會冒煙般,半獸人不唧個一下,聲帶好像就無法發音。
「報仇!唧唧!報仇!」獸人族仇家也真多。
「唧!殺掉!殺掉!」你們有那本事嗎?
「女的!唧唧!報仇!唧!都是女的!」瞎子們,準備乖乖領死吧!
「只會以多欺少的傢伙們,放馬過來吧!」
尤莉卡喊道,然後就衝到艾汀身旁拔出他的劍鞘,以劍鞘作為武器殺向半獸人一家。
獸人族的職前教育很徹底,從小就帶在父母身邊見習,假以時日必有成果,只可惜,他們挑錯了對象。
尤莉卡為彌補自身力量日夜間的差距,在太陽底下戰鬥時戰意與殺氣反會更加猛烈,活生生一副六親不認的厲鬼德行。
而艾汀,他實力就更不在話下了],若不是艾汀手下留情,恐怕就會發生一樁滅門血案了。
「我說你們哪,非得揹著小孩搶劫不可嗎?難道真沒其他事好做?」
但半獸人一家忙於攜眷逃命,他們只用一片倉皇的背影來回應艾汀的問題。
「尤莉卡,這樣打下去實在沒完沒了,有沒有方法可以避開半獸人?」
艾汀喜歡刺激,可穩操勝算的對手打起來實在無趣,況且,國家此時正處多事之秋,就算最後當真不敵外侮,自己也當與國共存亡才是,沒道理在異地浪費寶貴時間。
「避開幹麻?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不就結了。」
尤莉卡說的一派輕鬆自在。
艾汀雙眼一轉道:
「那萬一對手多到殺不完砍不盡呢?」
尤莉卡毫不猶豫地道:
「多死一個是一個,多多益善。」
「那萬一敵人壓倒性地強呢?」艾汀決定換種方式提問。
「盡力而為同歸於盡。」尤莉卡依然毫不遲疑地回答。
好樣的。
尤莉卡,妳字典裡難道沒有和平相處這四個字嗎?艾汀決定對尤莉卡灌輸一點關於和平的概念。
「尤莉卡,我之前跟妳說過,面對兒童時應該稍微發揮一點惻隱之心吧。」
「我有啊。」說實話看不太出來。
「那剛剛那個拿著劍鞘狂揮猛打,還在敵人後頭緊追不捨的女人是誰?」
「我手下留情了,不然平常一定讓他們死無全屍。
我們獸人族有個原則,受人點滴湧泉以報,
不論報恩還是報仇,都會加十倍還給對方心裡才舒坦。」
尤莉卡振振有辭地道。
所以亞佛的死也算他咎由自取?艾汀突然一陣憎惡。
「這就是你們獸人族的作法?」
「對。你覺得我殘忍,但那些半獸人想殺我們啊,
保護自己殺死敵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之事。」
「我哪有那個膽子?快點趕路吧。」
但尤莉卡停下了腳步。
「艾汀,你生氣是因為你有什麼重要的人死在我們獸人手下嗎?」
艾汀一凜,他從沒和尤莉卡提過他的家人,
當然也從未提過他為何會來到此地與獸人族作戰的情由。
「妳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眼裡有股濃厚的殺氣,
沒什麼深仇大恨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而且你剛剛為了我那句受人點滴湧泉以報而生氣,
而我們獸人族是殺過些人類沒錯,
所以我才這樣猜測。」
「妳既然知道又何必說出來?」太敏銳又太直接了。
艾汀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懷念起海爾。
「那難道要我們倆各懷鬼胎虛偽相待你才舒服?」
艾汀一時無言以對。
「我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也不喜歡你心裡那塊對我們獸人族的疙瘩,
所以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告訴你,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這樣,我媽跟三個弟弟也被人類殺死了!
艾汀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尤莉卡。
「我媽懷孕時不小心帶著我走離村子太遠而動了胎氣,
她在河畔生下三個弟弟,可是人類卻不分青紅皂白就拿斧頭攻擊我們,
只因為他們在夕陽時被嚇得連聲鬼叫!
艾汀,收起你那同情的眼神,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不是你們人類最可憐,別隨隨便便就給我以受害者自居!」尤莉卡大喊。
艾汀想起了人類過往與獸人的那些恩恩怨怨,以人類角度看來,獸人族一直是不折不扣的蠻族,但艾汀從未想過,在獸人族眼裡的人類是否也是如此?
「尤莉卡,我…。」
艾汀說不出話來,他嘴巴被尤莉卡溫軟的手掌封住
「呼,把事情說出來舒服多了!
吶,艾汀,我們可以毫無芥蒂地繼續走了吧?」尤莉卡鬆手叉著腰。
艾汀呆呆凝望了尤莉卡片刻,然後揚起嘴角道:
「妳跟得上就走吧!」
「這是哪門子蠢話?
我們來賽跑,以那棵大樹為終點,輸的人負責晚餐!」
艾汀往目的地一看,大樹旁有群飛舞的小生物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大團在坨不曉得是龍屎還是巨人糞的碩大排泄物上飛快打轉的快樂蒼蠅。
想起尤莉卡前天就地取材的蟲蟲大餐,艾汀心裡登時湧起股不祥的預感。
「女士優先,讓妳一半路程我再跑。」
艾汀竭力求敗中。
伊芙搭乘商船,孤身一人地回到了瓦倫西亞大陸,威倫港一如她前次造訪時熱鬧,但空氣間多了種緊張的氣息。
伊芙步下了甲板,而在港口,有一群來意不善的人們正候著她的到來,為了這項任務,他們已在港口守候許多天了。
這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約莫五十人左右,他們漆黑的鎧甲有股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手中鍍銀長劍則在月光下散發著一股冷漠的光輝,而現在,這些泛著光芒的劍鋒整齊有致地指著同一個目標,伊芙。
「圍住她!」
在為首隊長一聲號令下,士兵們圍成一圈又一圈,團團將依芙包圍在核心中。
原本在碼頭聚集的人潮見狀紛紛後退閃避,但因為節慶跟馬戲班時節都已經過了許久,急缺娛樂活動的無聊人們實在不願錯過這個看戲良機,於是他們後退又前進,前進又後退,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密切觀察著事件的進行。
雖人們急欲目睹故事下一個章節,但事件的主角─伊芙,卻以一種冷漠至無動於衷的態度看著這變動,好像她只是天上一抹流雲,而與地上一切全然無關。
「真是盛大的歡迎儀式。」伊芙淡淡地道。
「住口!乖乖束手就擒吧!」
隊長模樣的領頭男人喲喝著。
離伊芙最近的士兵嚥了一口口水道:
「可是畢竟是祭司…。」
而且,她好美,美得超凡脫俗。
「伊芙‧帕波斯,我,我宣佈要以叛國罪名逮捕妳!」
一名騎著馬急匆匆趕來的蒜頭鼻男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此乃荒誕無稽之談。
再說,閣下身為西格瑪地方官,
我國籍帕波斯,貴國無權干涉他國內政。」
伊芙無動於衷的態度加上這番切中要害的說詞,一時可把蒜頭鼻僵在當地,旁觀民眾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連手持長劍的士兵們眼神中也有了些許動搖。
「妳身為傳授神意之祭司卻意圖協同朝臣叛亂篡奪帕波斯王位!
陰謀早已傳得全大陸滿天飛還想狡辯些什麼!拿下她!」
蒜頭鼻好不容易才憋著氣講完這冗長的句子,只是他這番苦心沒幾人能理解,周圍民眾、士兵都給過長的台詞給弄得煩了。
伊芙深知格拉斯曼叔父對己猜忌已久,不用旁人搧風點火,他本就急欲想取自己性命,只是格拉斯曼不願承擔殺姪惡名,又偏偏一直苦尋不著理由罷了,而現在有人造謠生事,剛好稱了他長年以來的心願,這位帕波斯王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至於西格瑪,他可以送上我的生命做為禮物,好向帕波斯王換取友誼及同盟。
只不過,那得是在自己確實被殺死的前提之下才行,格拉斯曼肚量狹隘又天性多疑,西格瑪若沒確實將自己首級送到他眼前,單憑區區幾只虛幻的美好承諾,是無法取信於格拉斯曼的,因為合作勢必壯大西格瑪的聲勢,那是格拉斯曼最不願見之事。
雖被人冤枉,但伊芙其實倒是挺無所謂,她早估到這一天的來臨,也不怎麼介意世人對她的評價,對伊芙而言,只要她重視的人明白她,那就夠了。
若要說這謠言真對伊芙本人起了什麼作用,就是她心裡那股對哈瑟威神殿的歉疚之意了,格拉斯曼若抓不到伊芙,必定會遷怒哈瑟威神殿,八成會安個窩藏逃犯的罪名加以整治。
帕波斯政教分離,兼之哈瑟威神殿地位尊崇,格拉斯曼雖身為一國之王,雖不至於膽敢過分行事激起民怨,但畢竟會對神殿造成不良影響。
「可是,她會不會用法術攻擊我們?」一名士兵有些畏懼地看著伊芙。
「祭司是不能違背戒律攻擊一般人的,動手!」
隊長催促著部下們,但本人卻仍手持長劍裹足不前。
他有些畏懼了。
自己率領的是西格瑪在瓦倫西亞大陸屬一屬二的精銳兵團,別說是一般人類,就是半獸人盜匪也要退避三舍。
若她大聲斥罵,他會張開大嘴反唇相譏;若她流淚求饒,他會硬起心腸置之不理;
若她裝瘋賣傻,他會裝聾作啞視若無睹;若她失措驚叫,他會左右開弓大打耳光。
但偏偏,眼前這名手無缚雞之力的清麗美人,竟只是一副視若無睹的無謂態度,隊長不認為這樣的神態是虛張聲勢,如此有恃無恐,恐怕是早備好厲害手段,才讓她把這支精銳兵團看得跟地上螞蟻一般。
「等什麼!陛下說殺死要犯者重重有賞!」蒜頭鼻大吼。
「攻擊!全都給我攻擊!」隊長這時才如夢初醒般地大吼了起來。
「受死吧!」士兵們一擁而上。
人群騷動更甚,有人閉上了眼,他們不忍目睹這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就這麼慘死刀下,也有人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想錯過這場重頭戲的任何一個小細節。
但伊芙對周圍一切視而不見地闔上了雙眼,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BNHJFT’WEP RKLO。」
在場眾人沒人感到有風吹過,伊芙長髮卻在半空中飛揚了起來。
士兵們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隊長慌張了起來,他轉向蒜頭鼻道:
「大人,您不是說她不能用法術攻擊我們嗎?」
「別慌!這只是虛張聲勢罷啦,殺了她!殺了她!」
蒜頭鼻口沫橫飛地發號施令
蒜頭鼻心中估計如下:就算要犯當真用法術抵抗,前頭還有幾圈人牆幫他擋著呢!
再說,真到不行時再求饒也不遲,堂堂位鼎鼎有名的祭司大人總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吧。
對頭頂上司如意算盤渾不知情的士兵們忠實地遵照指令,再度挺起長劍搶上攻擊,
但為時已晚,伊芙已像長了翅膀般凌空飄至空中。
「怎、怎麼回事?」
「她飛起來了!」
「老天!」
蒜頭鼻也楞住了,等到他如夢初醒般地狂怒大吼著要士兵們拿弓箭出來時,他升官發財的唯一希望,早已經遠遠飛離弓箭所能及之處了。
伊芙所朗誦的,並非祭司或魔法師所熟知的咒文,而是召喚風精前來相助的古爾特語。
古爾特語是妖精族所使用的語言,只有那些心靈純潔的敏感人們,才能看見存在異次元的妖精,並運用這些語言和妖精溝通,他們,被稱作妖精使。
而伊芙的情況和一般妖精使稍有不同,她對於古爾特語的理解力,來自那一半的精靈血統。
精靈,是神族開天闢地以來創造的第一個種族,也是世上最純潔的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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