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Fantasy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夜明少女 在正文開始前,先簡單說明一下。 本文取材自共同創作活動「地球實驗室」之設定資料。 http://blog.roodo.com/laboratory_earth/ 原本今年年初曾經在站上的其他看板發表過, 當時考慮看板取向的問題,沒有在這裡發表。 因為最近寫續篇的時候,考慮增加發表的看板與網站數量, 所以決定在這裡貼出。 網誌版本 http://blog.yam.com/will11/article/14259592 http://blog.roodo.com/will11/archives/5707365.html - -   黑色的圓頭娃娃鞋,鞋尖的皮面光亮到彷彿連周遭的景物都能反射出來一般 ,正在市郊的某條小巷弄裡,踩著石板路面緩緩前行。   黑色的裙襬隨著步伐輕輕擺動,點綴在邊緣的白色薄紗與蕾絲刺繡在射入小 巷弄中的陽光照射下,好像夜空中的星斗似的閃爍著光輝。比星辰的光輝更加耀 眼的是披垂至背後的長髮。淡淡的乳黃色、接近象牙似的色澤就如同垂掛夜空的 銀河──而那纏繞腰部的黑色束腰自然就是被緞帶層層包裹的,神祕難測的黑夜 了。   藍寶石一般的雙眼看似漫無目的的四處張望著,直到瞥見寫著「煉金道具、 雜貨專賣」字樣的招牌,黑色的娃娃鞋才停下腳步。注視了眼前看似平凡無奇的 單扇木門一會兒,夜色縫製成的衣袖抬起,潔淨如同白瓷一般的手推開了門。 ***   「歡迎光臨……」   在看清走進店舖的少女臉孔的當下,吉娜突然感到一時語塞。好不容易擠出 下一句「請問需要什麼嗎」,嬌小的身影早已隱沒進入貨架與貨架間的狹長走道 ,而消失不見。   「是我眼花了嗎……」   吉娜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這麼小的一間雜貨店,又開在這麼偏僻的小 巷子裡,一天裡頭來光顧的客人也不過兩三個,又大都是些定期光顧的熟面孔。 怎麼可能……   「請問……」   「嚇!」   吉娜被突然出現在收銀台前的少女嚇得整個人往後仰,在櫃台後面跌了個四 腳朝天。   「對不起,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是一時恍神,哈哈哈。」吉娜一臉尷尬的爬起來: 「請問需要什麼嗎?」   「請問,這裡有賣七色液銀土嗎?」   「有!當然有!」為了掩飾方才的尷尬表情,吉娜笑得特別用力:「你等我 一下。」   「謝謝你。」   少女收起驚慌失措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的微笑。   吉娜在置物架上搜尋七色液銀土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兩頰紅暈所透出 的熱度。那種熱度給人的感覺就跟笑容一樣,帶著一種過分的純真。   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以前從沒見過少女,而且這個少女到店裡買的居然是一 般人可能連聽都沒聽過的煉金術半成品。會是新搬來這附近的煉金術學徒嗎?雖 然要計算在維倫納執業的煉金術師只需要一隻手,而以少女外表所呈現的年紀, 要當煉金術學徒似乎還太小了點……   「來,這是你要的七色液銀土。」吉娜把裝著土的袋子提回櫃台:「一共是 九百麥桿。」   「謝謝你。」   少女把錢放在櫃台,正要提起袋子時,吉娜又開口了:   「以前沒看過你耶,是新搬來的嗎?」   「不,只是薩伊先生需要七色液銀土,剛好別家店舖都賣光了,所以我才找 到這裡的。」   「所以你是煉金術學徒嗎?」吉娜不禁眼睛一亮。雖然她對「薩伊」這個姓 氏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個姓氏和煉金術之間必定存在著某些 關聯。   不過那會是什麼樣的關聯呢……?   「不,不是的。」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少女面對吉娜的反應顯得有些不知所 措:「我只是……」   「小姐,可以給我三條強力去污皂嗎?」另一名婦人走到了櫃台邊,打斷了 兩人的對話。   「好好,我馬上拿給你。」這些婆婆媽媽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吉娜一面招呼 新進店舖的客人,一面不禁為今天生意異常興隆而打心底偷偷抱怨起來。反倒是 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對著吉娜微微一鞠躬,然後提起袋子,轉身 便離開了店舖。   真是太可惜了……雖然生性就愛與人閒聊,對象又是購買煉金半成品的稀奇 顧客,只是此刻少女離開時帶給她的失落感卻異常巨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   「你對那小女孩似乎很有興趣呢?」結帳的時候婦人隨口問道。   「喔,因為我以前沒看過她,有點好奇罷了。」   「看她的樣子,也許是薩伊先生的養女吧?」   「薩伊先生的養女?」這句話引起了吉娜的好奇心。   「我也只是聽人說的啦。」婦人笑了笑:「據說他以前是蠻有名的工匠,也 在維倫納待過一陣子,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搬到達麥,現在維倫納見過他的 人已經不多了……收養小孩似乎就是搬到達麥不久後的事情,他在那之前一直都 是獨身。」   吉娜這時才想起自己過去聽過的傳言。薩姆耶‧薩伊這個被譽為薩札督尼亞 國寶的金屬鍛造師,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煉金術學的重鎮,斯堪地維亞待過。   「為什麼他會突然想到要收養小孩呢?」   「關於這個,說法可多了。」   婦人開始滔滔不絕的發表長篇大論:「有人說他是因為老了,行動不大方便 ,養個小孩子主要是為了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你看那小女孩腰上還圍了條圍 裙,看起來活像是在別人家幫傭的;也有人說他只是缺乏往來的朋友,養個小孩 可以排遣些許寂寞──畢竟以他的名氣,過去往來的客戶和朋友一定不少,可是 現在已經寥寥無幾了;最誇張的說法是,那女孩其實是他未來的妻子──這種不 要臉的說法要是拿到我家隔壁那孤僻老頭的身上或許還有可能,可是相信的人居 然還不少……」   吉娜此時只能不停的點頭稱是,她甚至連轉移話題的機會也沒有──幸好婦 人自己把話題轉移到了少女身上:「關於他的養女,其實傳說也不少呢。」   「是什麼樣的傳說呢?」吉娜問道。   「據說,有人曾經在晚上看到她從住處出來,往維倫納市區的方向走去,眼 神中散發著詭異的紫色光芒;還有些喝醉酒的傢伙說在深夜的市區裡面會看到她 ,而且是一身雪白的站立在市立殯儀館的屋頂上……」   「怎麼都是這麼奇怪的,呃,傳說……?」   「沒辦法嘛!晚上視線不良,看走眼的人就特別多吧?」婦人笑著,又自顧 自的說下去:「為了自己安全,晚上還是不要獨自一人在外面閒晃的好──尤其 最近又發生了那種案子……」   「什麼案子?」   「你都沒看街上貼的告示嗎?」婦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個連續殺人 魔的案子啊!他可是專挑你這種年輕女孩下手耶!你可要小心注意些才是啊!」   為,為什麼會扯到這個地方來了?吉娜感覺到一陣冷汗從自己的額頭冒出, 只不過婦人好像還沒說膩似的,又對這個話題滔滔不絕了起來……   每件案子的細節,加上新聞報導的內容還有街坊耳語,婦人總共用了一個半 鐘頭。 ***   「又是同一個人幹的?」   「根據鑑識結果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幹的。」   封鎖線圍繞案發現場四周,彷彿咒文一般的紅字「刑案現場」、「請勿靠近 」印在黃色的合成布條上,在射入巷弄的陽光照射下,隱約透出一股陰冷的藍紫 色光暈。   一群警員──總數約略十二、三人左右──正分散在封鎖線周圍。他們或是 聚在一起討論案情,或是在周圍來回走動巡視,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在案發現場附 近的某間樓房,屋頂上正站著一名少女。   黑色的束腰、黑色的裙襬、黑色的圓頭娃娃鞋。白瓷一般的手垂在圍裙上, 指頭還勾著先前在某間店舖買的,裝著七色液銀土的袋子。閃爍金黃的長髮輕微 飄動著,碧藍色的眼睛則靜靜的注視著四層樓下方的地面上,被白布覆蓋住的人 體。   那眼神,就像是要將那白布看穿一般。 「這是第幾個人了?」   「這星期的第四個。加上上星期,就有七個人了。想再看一下資料嗎?」   「不用了,既然鑑識結果已經認定是同個傢伙幹的好事,屍體身上為什麼會 出現那種勒痕,就根本不用怎麼討論了。想到就反胃……」   兩個警員背對著死者的身軀,正專注在鑑識結果的話題上,卻沒有發覺身後 覆蓋死者的白布正微微的向上隆起。隨著少女眼中閃爍的紫色光芒,白布先是慢 慢的向上隆起,然後整個被掀開,露出下方的屍體。   那是一具半裸女屍,衣物不知道被什麼力量給撕成稀爛,只剩下少許破片留 在四肢末端與頭頸部附近。蒼白無血色的軀體,還有裸露的上臂與大腿上,則滿 佈著青紫色的、蛇一般的勒痕。   那些勒痕在裸露的身軀上留下一道道的溝渠,某些部位甚至像是受到極大力 量纏絞過似的,彎曲成極端不自然的形狀。雙眼突出,充滿驚愕、恐懼與痛苦的 表情正對著天空,好像那種造成她巨大痛苦的來源仍在折磨著她似的。   啪噠,啪噠……   忽然一陣強風颳起屍體旁的白布,將白布吹到了警員的腳邊。   「咦!」   警員的臉上一陣訝異,不過一會兒就又轉換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看了一 眼不遠處的屍體,他低頭撿起白布,走到屍體旁邊重新蓋上。   「真是的,救護車怎麼這麼久還沒來……」   站在屍體邊的警員抬起頭,略顯嫌惡的表情對著空無一人的天際線一陣嘀咕 。 ***   「我回來了。」   少女在初進門的時候,便感覺到屋內充斥著一股奇異的氣氛。她將手中裝著 七色液銀土的袋子放在椅子上,然後就在桌面上發現了這股奇異氣氛的來源。   一只玻璃杯被放置在桌面上,杯中的暗紅色液體正散發出略帶腥味的鹹膩氣 息。   那是血,而且是才剛離體不久的新鮮血液。除了鐵銹、腥臭與鹽的氣味以外 ,少女還能感覺到這杯血液當中所蘊含的,屬於它原本主人的生命力。   她盯著桌上的玻璃杯,臉上浮現出猶豫與渴望交雜的表情。   嚥了口口水,伸出手,輕輕的拿起玻璃杯,然後慢慢的將它移近嘴邊──   「你回來了,娜拉。」   「是,是的。我回來了,薩伊先生。」   少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你要的七色液銀土我已經 買回來了。」   「謝謝。」   薩伊先生伸手接過裝著液銀土的袋子,同時也讓少女發現他手上綁著的繃帶 。   「你受傷了?」關心的語氣。   「嗯,只是為了蒐集點實驗素材而已,別放在心上。」   「那麼,這杯是你的實驗素材嗎?」   少女重新拿起玻璃杯,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有點僵硬:「看起來簡直就像蕃 茄汁,人家剛才還差一點喝下去……」   「抱歉,抱歉,我不該把它擺在這裡的。」   薩伊先生接過少女手中的玻璃杯,滿是皺紋的蒼老臉孔浮現一抹帶著歉意的 微笑。   然而看在少女眼中,那是種職業性的笑容,就如同他平常面對訂製器具的客 戶時,臉上的標準表情一般。 ***   吉娜突然有些後悔臨時決定和朋友們出門。   雖然這是個非常愉快的晚上──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和朋友一起看現場樂團 的表演了──但是等到演出結束的時候,恐怖的子夜已經籠罩著整個城市。   夜晚獨有的詭異氣氛並不會因為身處薩札督尼亞的首都而有任何改變,特別 是在白天被迫聽完長達九十分鐘的都市怪談以後。只要太陽下山、月亮升起、商 家店鋪一間間拉下鐵門以後,昏黃微弱的街燈就會成為夜歸者唯一的信仰寄託。   這麼說來,也許應該感到後悔的事情,其實應該是當時沒能打斷那位好心過 了頭的大嬸?   吉娜想到這裡不禁用力搖了搖頭,因為傍晚下班的時候,她已經注意到街上 的告示了──就算沒被強迫灌輸那些可怕至極的傳言,光是那些貼得滿城都是的 告示已經足夠激起她的恐懼情緒。   更重要的是,那些告示的內容清清楚楚的寫著,今天又多了一個犧牲者。   吉娜又一次用力搖頭,想要抹去這些造成她內心陰影的畫面。可是這些記憶 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眼看著眼前狹窄細長的巷道,一盞一盞的路燈 間充斥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她不禁渴望起人的聲音──而最後一次聽到人的 聲音也不過是幾分鐘前,和最後一個同行的朋友在街口道別的時候而已。   叩、叩、叩……   腳步聲?   吉娜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個人正在跟著,她不禁回頭望了望。   「沒人?」   吉娜甩甩頭,轉身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看到自己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下 方站了一個瘦削的人影。   「誰?」   下意識的發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可是就著街燈的微光,吉娜可以看見對 方的嘴角正上揚成不懷好意的形狀。   「你是誰?」她再次出聲,對方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吉娜無法壓抑內心湧現的恐懼情緒,轉身就跑,以至於沒有辦法看到這驚人 的一幕:伴隨著雙眼突然湧現的赤紅光芒,一條約兩根手指頭粗的長棒狀物體突 然從人影的身後伸出,朝著逃跑中的年輕女子腳踝捲去。 吉娜只覺得右腳一緊,整個人就猛然被拉起,頭上腳下的倒吊起來。   「放開我!」   瘦削人影離開街燈下方,慢慢的朝吉娜走去。   「放開我!快放開,放開──」   伴隨著骨頭碎裂的「喀嚓」聲響,不停掙扎著的年輕女子,呼喊遽變成慘叫 。 ***   十數條細長的觸手自人影的背脊伸出,鑽進吉娜的衣領、袖口、衣襬和裙擺 ,如同十數條不停蠕動的蛇。觸手沿著她的肌膚穿梭,末端不時揉搓著大腿、乳 房和下腹,也拉扯著身上的衣物。   吉娜想要掙脫,但是方才右腳被觸手絞斷的痛楚讓她現在連喊叫的力氣都沒 有。而就算她有力氣掙扎,她的雙手現在也分別被觸手緊縛著,完全無法動彈。 現在的她,只能像是人偶一般的任憑瘦削人影擺布。   一條觸手從襯衫鈕釦間的空隙粗魯的鑽出,另一條則從腰部整個撕開裙襬。 其餘的觸手緊接著開始纏繞四肢,然後將半裸的身軀整個舉起,懸吊在人影面前 。   可是就在瘦削人影伸出手,快要觸碰到吉娜的身體前,觸手突然全部停止了 動作。   發生什麼事了?   吉娜從完全絕望的意識中回過神,忍痛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發現人影發著紅 光的雙眼視線已經轉到旁邊,對著大約五間房子那麼遠的距離之外的街燈下方, 另一個嬌小的身影。   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吉娜依稀從身形與衣著認出,那是白天曾出現在店裡 的少女。   不曉得是什麼緣故使得瘦削人影停止原本的動作,轉而注意突然出現在附近 的少女?吉娜並不明白,可是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對方在發現第 三者的存在以後,臉上浮現出警戒的神色。   人影形狀突然往左右展開,一下子膨脹了好幾倍。   背脊隆起,從中央裂開,冒出兩排腫瘤一般的物體。腫瘤群一鼓一縮,然後 就突然伸長,變形成一條一條的觸手。第二雙赤紅雙眼從兩頰顴骨處冒出,緊接 著額頭上亮起了第三雙與第四雙。八隻蘊含著強烈殺意的血色眸子直視突然出現 的不速之客,人影猛然張大嘴,身後亂舞的幾十條觸手隨即爆射而出,對著少女 的方向疾飛而去。   雖然目標都是少女,然而實際上每條觸手都有各自不同的移動角度、方向、 速度還有力道。它們或是直線前進,或是像鞭子一般掃擊。每條觸手各自對準了 少女身體的不同部位,就像是打算直接撕碎對方似的,鋪天蓋地般的襲來。   吉娜不禁閉上了眼睛,光是看到觸手伸出的畫面,她的腦海中就已經浮現出 少女身體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的景象,也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少女離開街燈下方時 身上浮現的微光。   強光一閃。   少女在眨眼間就來到人影面前,包圍她的只有炭化崩落的觸手殘骸而已。   八隻赤色眼睛透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人影臉頰滑落豆大的汗珠,身後接著 又生出了兩排腫瘤。可是新的腫瘤還來不及伸長,少女就將右手伸進自己的腹部 ,從束腰下方的軀體深處抽出一根近似T字形的金屬樁。   一把吉吉帕斯十字架。   見到少女手中所握著的,刺殺漢博拉聖者的刑具,恐懼的情緒瞬間充滿八隻 血紅色的瞳仁。然而少女完全不給對手任何思索的機會,十字架的尖端就直接插 進了瘦削人影的胸口。   吉娜無法忍受那樣的慘叫聲。   瘦削的人形身軀顫抖著,鮮紅色的液體沿著十字架流出身體,滲入少女白皙 如雪的手臂肌膚中。剩餘的觸手開始癱軟,手腳與臉孔開始萎縮,直到成為完全 乾燥,如同木乃伊一般的狀態。 ***   少女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景象。   原本應該是接見賓客,或是舉行聚會的大廳裡布滿了人──不是活人,全部 都是乾癟的死屍。   這些人前一刻都還活得好好的,一面大聲嚷嚷一面衝進來,拉著馬克斯叔父 的衣袖,喊著要把他抓到牢裡去,然後讓領主下令燒死他。他們推倒櫥櫃、掀翻 桌子,撕毀文書,而且對她的呼喊視而不見。   就在馬克斯叔父被他們團團包圍住,簇擁著要被帶離廳堂的時候,他回頭對 她輕聲呢喃:   「吸乾他們的生命吧,羅莉塔。」   「這……這是我做的嗎?」顫抖的聲音。   「是的。」虛弱的回答來自斜倚在翻倒的大桌子邊的馬克斯叔父:「這一切 都是你做的。」   「為什麼……」因為恐懼而顫抖的聲音,連她自己都不敢聆聽:「為什麼我 會……」   「對不起,羅莉塔,這……」一陣劇烈的咳嗽中斷了馬克斯叔父的話語。   「不要,我不要這樣。」   「對不起,這都是我自作主張的結果。」虛弱的聲音充滿懊悔與歉意:「對 不起,羅莉塔……」   「我不要……」少女重複著同樣的話語,直到發覺熟悉的臉孔已頹然垂下。   「馬克斯叔父?」   少女發出詢問,可是桌邊的人只是扶著自己的肚子,不住的喘著氣。   「馬克斯叔父?」   「我有個……請求,羅莉塔……」一隻顫抖的手伸向少女:「離開這裡,走 的越遠越好……」   「可是你……」   「在你離開之前,答應我……」咳嗽聲中斷了話語。   「馬克斯叔父!」   少女正想要衝上前去,可是對方接著所說的話卻讓她裹足不前。   「……帶走我的生命吧,羅莉塔。」   「……不要,我不要這樣。」   少女對自己的內心居然還能如此平靜感到異常訝異──只是她知道自己不可 能一直如此。   「帶走我的生命吧,羅莉塔。」   尤其是看到馬克斯叔父自腹部移開的手上,滿滿的鮮血以後。 ***   「你,你要做什麼──?!」   吉娜的尖叫聲重新喚回少女的意識──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趴伏在對方身上。   眼前是一具近乎赤裸的活人軀體。在乳房的上方、鎖骨的附近、肩膀與頸項 的交會處,彷彿可以看得到皮膚下方的血管、聽得到脈搏搏動的聲響、聞得到鐵 銹與鹽交雜成的腥鹹氣味。   一切的一切如此強烈的衝擊著少女的五感,她不禁咬一咬牙,抿了抿嘴,嚥 了口口水。   最後,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   少女起身,轉過頭去瞥了先前攻擊吉娜的人影一眼。   扭曲的臉孔彷彿仍訴說著死前的痛苦──方才少女抽起十字架的時候,瘦削 人形已經變成一副乾屍。   遠處響起了警笛聲,想必是方才的慘叫、驚叫或尖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全身包裹在微光中的少女,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吉娜。   「對不起。」   少女身上的微光黯淡下來,黑色的衣裳轉眼間隱沒,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可是吉娜確實看到了,少女哀傷的眼神中所閃爍的淚光,即使她全身已經完 全融入夜色,仍就著街燈的微光一閃、一閃…… ***   吉娜所受的傷比起她自己所想像的要輕微許多。   也許是骨折當下的痛楚太過劇烈的緣故?事後的檢查證明,她除了右腳的骨 折以外,身上並沒有留下太多傷痕。   也許她應該感到慶幸?但是在被怪物亂摸身體,飽嚐羞辱之後,沒有受到太 大傷害的結果並沒有帶給她太多喜悅。   乾屍的身分經過遺傳物質比較,確定是先前連續攻擊殺害數名年輕女性的兇 手。只是和當初警方所假定的狀況不同,兇手並非煉金道具使用者,而是經過生 物煉金術改造過的改造人。   至於如此一個改造人為什麼會出現在維倫納,以及爲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已經不在她這個受害者關心的範圍之內了──真正讓她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少女在 刺殺改造人後,離開現場以前,臉上的哀傷表情。   那張臉讓她決定隱瞞少女出現在現場的事實──她無法明白少女眼神中的淚 光究竟代表什麼,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麼這對她而言的重要性居然比少女或是改造 人的來歷要高出許多。   在這件事情結束以後,她曾經在市區再見到少女幾次,可是少女臉上燦爛的 笑容好像已經把所有悲傷情緒留下的痕跡抹消的一乾二淨的了。   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張悲傷面孔後的原因了吧?就在某次,她看著少女 陪在一個平頭花白、滿臉皺紋的跛行老者身旁,兩人有說有笑的時候,她的心中 不禁浮現出這麼個想法。   如此的想法帶給她的失落感,比起那次在店裡閒聊的話題被中斷,不知要強 上幾百倍。 ***   少女覺得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像是某幅超現實風格的油畫。   她抓起床邊的鬧鐘,勉強從歪曲的時針分針讀出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 平常的這個時候,她應該正在市場跟小販殺價,或是漫步在市區的街道,享受著 早晨的陽光。可是今天她連從床上起身都有困難了,出門採購日用品更是不可能 。   難道是昨天晚上用了太多能力了嗎?   不可能的,那些觸手再怎麼難纏,她可是完全沒有浪費時間,只用一擊就吸 乾了對方的血液啊!而且真要說用了什麼能力,也只有應付觸手時的那下閃光而 已。照道理講,昨天晚上獲得的能量應該就足夠補充回來了……   ……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而已。   其實早在觸碰到對方的體液時她就已經知道了,那並非全由真正的血液組成 ,而是摻雜著大量使用生化方法合成的填充液。對於一個體內具有大量隱藏構造 的改造人來說,這種填充液是讓隱藏機能快速動作的最佳介質,可是這種東西除 了營養以外,就只有營養而已──那並不是維持她生命狀態的必需品。   她真正需要的,是源自活人體內,驅使自然運作的神祕能量。瓦拉西奧的魔 法師和煉金術師多半稱呼它為「魔法能量」,奇魯德人稱其為「大地之魂」、東 邪人則用「靈」來稱呼它。而不管這種能量被稱為什麼,沒有它,合成的填充液 根本就像是屍體腐敗所流出的屍水一樣,對她一點用處也沒有。   所以昨天晚上才會不知不覺間想要攻擊另外一個人……少女呆望著天花板, 一面思索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不曉得那女孩子後來怎麼了,如果警方趕到的話,她應該就會平安無事吧? 不曉得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會不會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   少女立刻就止住了思考。現在不是替別人想東想西的時候,要是她現在再不 補充新鮮血液,接下來很可能就會發生連她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狀況,例如不自 覺的攻擊別人,或是陷入近似冬眠的僵臥狀態之中。   畢竟距離上次在維倫納吸乾另一個連續強姦犯的血液,已經快要兩年了── 這段時間中她可是一滴人血也沒沾到過。   她不想讓薩伊先生看到她陷入僵臥狀態的樣子,她更不希望昨晚不幸被她回 憶起的,六百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重新發生一次。抱著如此的想法,她拚老 命的強迫自己爬下床,再慢慢的扶著牆壁下樓。   薩伊先生吃過早飯就會進工作室,而在知道她身體不舒服後,今天的早餐完 全是他自行處理。如果能夠趁著對方在工作室忙碌的時候出門,也許她還有機會 找到補充血液的對象──在她失去控制以前,那可憐的倒楣鬼頂多只是被她咬一 口而已,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好不容易下到一樓,她吃力走到飯桌旁,看到乾淨的桌面上,擺著一杯鮮紅 色的液體。   不知道什麼緣故,這杯液體在扭曲的視野中看起來竟是如此的清晰。   少女本能的拿起杯子,靠近嘴邊──   「感覺好些了嗎?娜拉。」   她差點沒把剛喝進嘴裡的液體給吐出來。   「嗯,感覺……好多了。」少女含糊應道,同時覺得雙頰微微發燙──看樣 子是血液發揮作用了。   等等?!這,這杯紅色的……是血?!   「嗯,不過你的身體好像還沒完全恢復喔。」平頭花白的薩伊先生拄著柺杖 ,一跛一跛的走到她的面前,慈祥的摸摸她的額頭:「好像有點發燒呢……」   「沒,沒事的!我待會兒就可以出門買菜了!」少女連忙移開對方的手:「 只是……」   「怎麼了嗎?」   「請問……」   少女低下頭,正好看見對方手上的繃帶。   和昨天比較起來那繃帶似乎曾被解開過?   「請問……」   她抬起頭的時候,正好看見薩伊先生臉上的微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 的臉上出現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鼓足了勇氣──或許是本能驅使自己下了這樣的決定也說不定──她舉起了 杯子,包含某種原始慾望的甜美笑容出現在臉上:   「請問,我可以續杯嗎?」 --  屬於光 屬於大地 屬於雷電 屬於火 屬於風 屬於靈魂 屬於生命 屬於思念 屬 於幻想 屬於冰 屬於黑暗 屬於光 屬於大地 屬於雷電 屬於火 屬於風 屬於靈魂  屬於生命 屬於思念 屬於幻想 屬於冰 屬於黑暗 屬於光 屬於大地 屬於雷電  屬於火 屬於風 屬於靈魂 屬於生命 屬於思念 屬於幻想 屬於冰 屬於黑暗                  http://blog.yam.com/will11 十 一 種 意 念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232.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