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中淚
——助願者日誌二
本文取材自共同創作計畫「地球實驗室」
http://blog.roodo.com/laboratory_earth/
http://forum.fantasy.tw/viewtopic.php?t=8812&start=435
——
「好冷……」
在身體進入海水的瞬間，劉安杰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從前他是不會這樣的，自從學會了家中長輩所敎的避水法術以後，每次來海邊找他的水
精玩伴，他總是興沖沖的直接就往海裡跳。然後就是在上岸後因為法袍還沒施完術就碰水，
渾身濕透又吹海風的結果，回家後著涼感冒甚至發高燒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他從來沒感受過海水的冰冷——至少每次當他拖著濕淋淋的身體回到岸上的時候，他的
心中都還洋溢著海中玩伴們所帶給他的興奮情緒。
那麼為什麼這次反而會覺得海水異常冰冷呢？除了季節的因素以外，長久待在皇城，沒
有碰觸海水可能也是因素之一。
畢竟粗略估算，從他接替家族職位，離開家鄉前往皇城，已經快要滿十年了。在皇城裡
別說是下海了，連潛入護城河中的巡邏工作一年也只遇上個兩三次而已。要說他這回重新下
水會感覺不習慣，其實是很正常的。
不過他很快的就適應了海水的溫度——重新找回童年裡所熟悉的那股氣氛，使得喜悅的
心情充滿了他的思緒。
「還是這片海洋令人覺得舒服，不像皇城那灘又臭又髒的死水……」
記得每次潛入護城河前他都要先吸一大口氣，以免自己在下水後突然被河裡的水藻腥味
及爛泥臭味給嗆到——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潛入護城河時，被那股噁心氣味給嗆到一
連喝了好幾口河水的情形。
「你怎麼了？浪尾劉家的法師不都是避水術的高手嗎？」
當時守城水軍老兵那種挖苦人的笑語令他滿臉通紅，可是舌頭和咽喉中傳來的那股腥臭
味道又令他無法克制的嘔吐不已。
最後他只好將頭埋在水裡。最起碼在水下吐，他還能避開別人帶著訕笑意味的視線。
還是海水的味道好——鹽的氣味加上魚和海藻的鮮味，某些人聞久了可能會頭暈目眩，
可是此刻在水中的劉安杰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充滿活力。
伴隨著體內源源不絕湧現的活力，他加快雙腳擺動的速度，一抖法袍，便朝著海底陸棚
上的泰歐聚落游去。
熟悉的場景再次浮現眼前。平坦的陸棚上魚群正穿梭著，熙來攘往的景象一如兒時所見
。然而此時兒時的玩伴們都已屆成年，身份也從過去在魚群間嬉戲搗蛋的頑童轉變為專責看
守魚群的少女。
（你是……）
少女們看見他的出現，臉上除了浮現驚訝與疑惑混雜的表情以外，還有無數紅黑交雜的
幾何圖騰。
劉安杰見狀也舉起了右手，同樣的圖騰出現在掌心。
（是的，我回來了。）
少女們的臉上浮現出欣喜，紛紛聚集過來，身上的圖紋也不停的變換著。首先是無數的
三角，接著是圓形和六邊形，然後又轉變為如同冰晶般的網格狀花紋。
每一種花紋都代表一種心情、一個想法。
圖像語言在水面下遠比一般發聲語言來的更有效率，她們身上不停變換的圖案正代表了
這些日子以來羈押心中的千言萬語。為了回應她們的話語，劉安杰右手上的花紋也不斷改變
，但是和少女們不同的是，在前往泰歐聚落的路上，他的雙眼一直留意著自己周遭浮現的臉
孔。
她不在她們之中……也許正在聚落裡面？萬一她在，這次的工作就會有困難了……
伴隨著如此的思緒，他雙腳著地，慢慢的走入聚落入口的石穴中。
＊＊＊
今天的碧煙堂，氣氛和平日相比有些不同。
眾所皆知，桃花島之所以名為桃花島，乃是由於島上早在東邪在世時便已遍植桃樹。每
當春暖花開，全島桃花盛開的景象總是吸引了眾多遊人，而碧煙堂正是觀賞桃花的最佳地點
之一。
再加上桃花島市位處東邪南方，受到四方不同天氣系統作用的影響，氣候四季分明之故
，不同季節來碧煙堂喝茶，所能欣賞的景色也各有風情。
然而桃花島的氣候再怎麼四季分明，也還不到冬天會下雪的地步——這也使得今日碧煙
堂前雪花片片的景象顯得格外難得。
不過雪景再稀奇，和碧煙堂今天的氣氛也完全無關。
影響氣氛的到底是什麼呢？是坐在二樓靠欄杆桌位上的三個女孩。
與其說她們是「女孩」，不如說是一名少女加上兩名女童來得恰當，又有區別性，只不
過周遭的人們沒有辦法分辨出兩者間的差別。
因為只要他們的眼神一瞄向三人，就立刻被急衝入瞳孔的死亡氣息逼得不得不將視線轉
向其他地方。
從三個女孩坐在那裡起，因為看到她們而發出淒厲慘叫聲的已經超過了十五個人，其中
還有四個因此休克，被店員抬下樓——而她們坐在那裡也不過半個鐘頭而已。
「怎麼了？你們兩個。」
看上去年紀最大的少女，一雙冰冷的藍色眼睛正略帶責備意味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兩
個女童。可是如果旁觀者能將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超過一秒，他將發現這名少女的四周正瀰
漫著一股妖魔特有的鬼氣，而這股鬼氣正順著她的視線衝向兩名女童，在她們身上激起另一
股揉合憤怒、殺戮與死亡的惡靈氣息。
這種「責備」要是用在別人身上，對方搞不好要不了多久就會心臟病發或是七孔流血而
死了，然而在這兩個坐在她對面的女童身上卻絲毫看不到任何受到影響的跡象。
「沒有必要吧，姊姊。」座位靠走道的，留著淡褐色大波浪長髮的女童，臉上正掛著苦
笑的表情：「這樣不是更容易引人注意嗎？」
「我自有主張。還有，不要跟我套關係，米……玫雅的女兒。」
如此平靜安祥的回應和自己身上的氣息完全不搭調，不知道這是否是金髮少女臉上突然
出現厭惡表情的原因。
「至於你，」少女別過頭，把視線從苦笑著的褐髮女童轉到了另一名銀髮女童的身上：
「你現在是故意的還是怎麼了？」
「有話就快說，少在那邊扭扭捏捏的。」
座位靠欄杆的銀髮女童維持著眼神望向窗外的姿勢，用銀色短髮垂下的弧線代替自己的
正面，說話的口氣就像現在這副模樣一般，對自己的談話對象完全不屑一顧：「你不是還有
跑堂的工作？」
「無禮的傢伙……」金髮少女喃喃自語。
雖然這兩個女童對少女身上的鬼氣毫不在乎，可是周遭的其他顧客已經開始變得恐慌不
安。不少人忘記了原本談論的話題，只顧著拚命牛飲和猛吞茶點。有些人甚至開始不停重覆
起身與坐下，或是努力找尋離席的藉口。
「瑪莉亞姊姊，你應該是有事才找我們兩個，對吧？」褐髮女童問道：「依你平常的個
性，不會刻意找我們來這裡，不是嗎？」
所有在場的客人視線突然都轉向她們三人，一方面是因為少女身上的鬼氣突然減少了一
大半，二方面則是因為他們聽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的名字。
沒錯，那個坐在欄杆邊，全身散發悽愴鬼氣的少女正是瑪莉婭。她的身上還穿著碧煙堂
的制服，金色的捲曲髮尾也如往常般被緞帶固定著，但是平日那個時常面露羞赧表情的可愛
少女形象已不復見。
在此同時，女童對她的稱呼也令眾人感到不解。店裡的客人們已經習慣改變名字的發音
方式，暱稱她為「瑪莉婭」。女童似乎是她的舊識，所以才會用她的本名稱法「瑪莉亞」。
只是一個看起來還沒上小學校的小女孩，和瑪莉婭認識能有多久的時間？這不管怎麼想，都
讓人覺得奇怪。
也許只是小女孩自己的習慣吧，這是大家最後唯一能作出的結論。
何況比起這個，更令人詫異的是這個有著泛著金黃光澤的褐色大波浪長髮，以及明亮如
同翡翠的綠色眼睛的小女孩，細柔的話語雖然聽不清內容，其中夾帶的那一股令人安心的力
量卻完完全全的流入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很好，既然你那麼明白，我也不跟你們多囉嗦些什麼。」
連少女的語氣都像是受了對方的影響而變得緩和。她一面說著，一面把一張黑色的紙條
擱在桌上。
「你們認得這個嗎？」
「這是噬魔族的信物嗎？」褐髮女童睜著她那雙翠綠色的眼睛，仔細的觀察著。
「這只是黑信會的標記，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銀髮女童才瞥了一眼，就又表情冷漠
的把臉別過去：「你沒事給我看這種無聊的東西幹麼？」
「是這樣嗎？你真的確定嗎？」褐髮女童拉拉身邊同伴的衣袖：「那麼上面的吉吉帕斯
文又要怎麼解釋呢？」
「因魔力而永生……」銀髮女童這時才開始注意紙條上的文字內容：「真的是噬魔族的
信物沒錯。可是他們什麼時候開始把黑信會的標記當作信物使用了？」
「這就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玫雅的女兒還有『二十面相』的店主。」垂下的髮尾冰冷
的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少女慢條斯理的說道：「這也是三天前的夜裡，那頓伙食身上的東
西。」
「原來如此……」
褐髮女童睜大翠綠雙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銀髮女童的臉上卻充滿了「真是倒
楣」的沮喪和煩躁。
「你要查什麼，找她不就得了？找我幹麼……」
「你既然認得黑信會的標記，就別想騙我說你對他們一無所知。」
少女的嗓音一如她此時微微閃爍的金色卷髮和藍色眼睛，低沉而冰冷，挾帶著強烈的妖
艷之氣。
這股蘊含協殺的妖艷之氣令還留在二樓的其他客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大冷戰——包
括一直站在另一頭觀察三人的茶博士在內。
「各位請下樓吧，我另外幫大家安排位子……」
黑紗下方裸露的雙唇一面安撫客人們，被黑紗覆蓋著的雙眼又不時的瞄向三人，因為他
知道接下來，少女將會說出三天前夜裡發生的事件始末。
其實他已經看過那張黑色的紙條，他也很清楚那句吉吉帕斯文便是噬魔族的象徵。可是
少女卻始終不願說出她是如何拿到這張紙條的。
「到時候我會說出來的，請你等到那時候吧。」
他大可不必理會這件看似與他無關的事，但是他自已很清楚這件事和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
「終於要說出來了嗎……瑪莉亞？」
清瘦的男子身形突然發出了柔媚的女子嗓音，接著便噤口，專心的聆聽著。
至於這件事和他的關係究竟為何？就像他發出女子聲音的緣由一般，旁人根本無從得知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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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該慶幸自己永遠是個小孩吧，路西耶芙。大人們的心思真是太複雜了。
——米蒂亞‧瑪緹里拉薩絲（Media Materilas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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