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前的閒聊
颶光二中文版終於要上市了!王者之路的卡拉丁都傳閱到落漆了,紗藍封面
即將成為下一個受害者.XD!
新年第一天發文致賀,接下來等著農曆年守歲啃颶光~
【玖】
槍恩昏過去了,這點他倒是一清二楚。割完耳朵之後,自然免不了一頓打。豬人少
爺宣布,每個士兵都有一鞭的機會,今天的娛樂就是輪流上場打完他們的鞭數。
軍官們懶得動手,漢尼塔和闡釋者也沒有。事實上,那個衣著花俏的豬女衝出大宅
,在他們耳邊竊竊私語一番之後,三個豬人貴族就通通回到大宅,去進行他們的陰謀詭計
了。哈耐巴望著他們離開,兩隻眼睛跳動著瘋狂的火焰。這和他所認識的哈耐巴完全不同
,他到底是怎麼了?
痛苦猛然爆發,槍恩的心智不假思索鑽進心海裡,只求能減輕耳朵上火燒般的疼痛。
即使身在心海,左耳上隨著心跳浮動的痛還是銳利得嚇人。士兵們的鞭打每一下都
像要震碎他的認知,打垮他的防禦一般。他努力抱緊自己的理智,維持專注。他知道不管
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逃脫,但是至少在心海這片黯淡的世界裡,他還能把持住自己。
他知道哈耐巴不是要傷害他,只是被迷惑了,一定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他把宛若生
命的腰包交給槍恩保管,就是最好的證明。不管他表面有多兇殘,內心還是那個哈耐巴,
和他一起離開山泉村的哈耐巴。
他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眼前變得一片白茫。朱鳥的銀眼高高掛在天上,流洩一地月光。槍恩
不禁看呆了。
這是老羊們會說給羔仔聽的故事。創世女神黑寡婦因為忌妒火神朱鳥的力量,故意
哄騙祂不要同時張開雙眼照看世界,以免被萬物窺得真身。朱鳥聽信了她的話閉起了左眼
,一半的世界頓時陷入黯淡。逮到機會的黑寡婦,趁隙從黑暗中將毒刃刺入祂的左眼。重
傷的祂一路往下墮落,燃燒的身軀打開了死者的世界。
雖然後來朱鳥重回天空,受傷的眼睛卻沒有辦法復原。是故每天晚上,祂都得收起
日眼的光輝,讓月眼盈滿淚水,一點一滴洗去毒液。等到清晨時月眼洩盡光華,陽光又能
普照大地。
沒有羊人不喜歡這個故事。只要睡上一覺,再大的難題也會隨著月光消彌,明天又
是嶄新的一天。槍恩也是這麼相信,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又是美好的一天。掌管時間
的水神白鱗大士,不若她的兄弟姊妹一般狂暴,安詳的慈眼撫平所有的傷痛。
槍恩在夢境裡看見祂的容顏;她的臉黑麻麻的,不像那些人類的塑像那麼精緻。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還好嗎?大士呀,你在傻笑嗎?吐魯、巴卡,你們抬他的腳
——不用怕,他不會踢人。火燒妖鳥的,你可不能死呀!」
嗯,聽起來白鱗大士的談吐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優雅。不過他有可能聽錯了,畢竟一
邊的耳朵受傷,聽力難免受損。四條小蛇盤繞在他腳邊,其中一條頭上有個漂亮的銀環。
槍恩抬起硬蹄,小心躲開他們。他仰頭看見一群羽毛破落的貓頭鷹,正沿著一條不知名的
河流遠颺飛去,一個模糊的身影蹲坐在河邊,手上抱著一根詭異的黑色長竿。
「抱歉,先生,大哥,諸如此類的,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槍恩對他喊道。陌生人
轉過頭來,滿是疤痕的破臉足以把春天的花朵嚇回花苞裡。
「槍恩。」
聽到自己的名字,槍恩不禁一愣,接著才分辨出怪人的氣味。「葛笠法?你在這裡
?我還以為你被呂翁夫人給……」
「豬人殺不死我,但我也不算活著。」葛笠法的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好像一陣煙隨
時會散掉;他身上有股燒焦的味道。
「其他人都還好嗎?抱歉呀,要不是那該死的豬人搗亂,我們現在早就把你們通通帶
出來了。」
「沒關係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讓槍恩更加內疚了。「我真的該對你說聲對不起,我們不是
有意要丟下你們,只是有人得先上路,否則另外兩個人類的小命就沒有了。」
「他身處危險之中。」葛笠法望著槍恩背後的某個點,冰冷的眼光凍住了槍恩的脖子
「你也知道?」
「你的謊言正在實現,偽造的思想爬出心海的牢籠。」
這應該和槍恩說的人類沒有關係。事到臨頭了還亂賣關子,槍恩有時候真不知道拿
這些羊人怎麼辦。「我知道你喜歡學那些演員耍文言,只是現在我們性命交關,沒有時間
來這一套。」
毀容的老鄉沒有理會他的諷刺,繼續無止盡的眺望。槍恩伸出手,一陣雷擊般的劇
痛割裂他的背。
「抓住他!妖鳥的,你們這些平時老是吹牛的臭羊死羊,現在給我用點力氣!我得把
藥餵進去——」
好幾隻大手抓著他,黑暗的草屋裡到處都是黑色的羊臉,張大恐懼的眼睛望著他。
槍恩搏命掙扎,他絕對不要像葛笠法一樣客死異鄉,不要像隻畜牲一樣被人抓上砧板!他
還要回去,哈耐巴的記憶等著他來修,這裡絕對不是他的葬身之地。他鼓動鼻腔和肺部,
發出一串混厚的氣音,像隻威武的公羊在死前該有樣子……
他又昏了過去,一隻貓頭鷹在窗邊窺視他,代表死神的貓頭鷹……
他睜開眼睛,渾身火燙,冬天似乎已經離去了,眼前是炙熱的地獄,槍恩漂浮在一
條佈滿油汙的河上。他認得這條河,這是被人類稱為苦辣瓦河的地方,也是豬人和人類屠
殺彼此的戰場。他和哈耐巴一起走過這裡時,還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其中一員。
「你覺得不是嗎?」一個聲音說。
「誰?」
「你覺得這裡有誰?」
槍恩抬眼望去,汙濁的河水裡到處都是屍體,臭味都要燙傷他的鼻孔了。「你在哪
裡?你是誰?」
河面一陣騷動,無數的小蛇在河面上撥開一個洞,讓底下的巨大人頭能夠浮出水面。
「我是誰?我是神,我是無盡心海的王,萬有萬物的恐懼之父,無與倫比的聶靨貚。
看著我的臉,你這卑微的奴隸——看著我的臉,然後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槍恩什麼都沒看見,只有一片空無。
「我什麼都——」
空無裡出現了一張臉,那是瘋狂的漢尼塔,也是茫然失措的槍恩。
「你是誰,你要——妖鳥呀,這些東西要做什麼?」
聶靨貚的圓胸浮出水面,細長的蛇髮一伸一曲地試圖爬上槍恩的腳——不,那不是
蛇,是水蛭!
槍恩急急向後退,甩著雙腿想甩掉腳上的水蛭。水蛭一咬住便不再放開,他的心砰
砰亂響失了節奏,手一滑正好插進屁股下的爛泥裡。爛泥彷彿有千斤重的吸力,緊緊吸附
住他的手腳。
「為什麼要躲避你的神呢?」聶靨貚挺著大肚子向他逼近,水紋在他身上泛出一層層
汙染的油光,長長的蛭髮在水中擺動搜索,爬上槍恩的小腿。槍恩看見水面下有個巨大的
陰影蠢蠢欲動,他急促的呼吸彷彿都灌進了惡神的肚子裡,讓祂的形體愈漲愈大。
「你把你的同伴獻給我了,再來輪到你了。」聶靨貚攤開雙手,無數的吸盤在他手掌
吞吐縮放。哈耐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河岸上,發狂般的笑臉像太陽一樣刺眼。
「來吧,我的好奴才,拋下你的驕傲,投入神的恩典。」
「不不不……」槍恩不知道該如何反抗,他四肢陷在爛泥裡,聲音被堵在喉嚨之中。
都是他的錯,如果他肯聽沅裘的話,如果他——大士呀,他不能思考了,他只看得見聶靨
貚離他愈來愈近,髒水正漫過他的下巴,被汙染的心海空氣黏膩噁心。有東西在水下抓住
他,領著水蛭慢慢地將他往深處拖……
一聲號角般的尖鳴劃破紫紅色的死寂,葛笠法不知從哪裡跳出來,一棒打亂聶靨貚
的幻像,顛顛倒倒的身影退入河水中。
「你這臭羊人,專會讓人操心。」葛笠法的臉卻不是他的聲音,槍恩糊塗了。「我們
時間不多,你得自己出去。」
「我怎麼——你是誰?」
「我會幫你擋這一陣子,但你一定要好起來才行,否則哈耐巴身上的咒就沒人解了。」
「圓球先生?」
一陣冰涼掠過槍恩耳際,他猛然驚醒,黑暗跟著他衝出巢穴!
※
「回報!」荷圖斯勒氣得大吼,牆邊排排站的心術師急忙閉起雙眼,死皺著眉頭搜
尋同伴回音。大批的僕從在胡鎕和西羅的指揮下,正把書房裡的資料一箱又一箱般到內廳
。荷圖斯勒的書房容納不了這麼多人,他們只能把內廳當作臨時會議室來用了。
「地圖!」他又吼了一聲,一腳踢開擋路的羊人,手一撒把滿懷的地圖攤上桌。「尼
多隊長!」
代表尼多隊長的心術師立刻往前一步。「尼多隨時聽候少爺差遣。」
「你如果聽我的話,現在你早該站在我面前,介紹智者給我認識了!」荷圖斯勒大
吼:「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的心術師回報任務失敗?」
心術師眼睛骨碌碌轉了一會,然後像具木偶般複述尼多隊長幾秒前告訴心術師的話
。「報告少爺,屬下也不清楚詳細情況。我們留在前哨的士兵一直敬忠職守,照顧智者的
傷勢。但是今日稍早宗主的人馬突然出現,帶著宗主的諭令,要求士兵們交出智者。」
「然後你們就乖乖聽命了?」荷圖斯勒氣得破口大罵:「我養著你們這些士兵,就
為了背叛我嗎?遠在天邊的宗主難道比我的指令還重要?想想藉口,用用你們的腦筋!」
他把紙卷摔在心術師臉上。「傳令下去,我不管你們要用什麼手段,只管攔下護送
智者的隊伍,原因我會親自向宗主解釋。如果雪停之後我沒看見智者抵達習拉瑟大宅,蒙
福前哨也不用重建了,懂嗎?」
「屬下明白了。」心術師忙不迭地點頭。
「退下!」
荷圖斯勒又煩又亂,窗外的風雪一點冷靜情緒的作用都沒有。風雪愈盛,他全身更
是熱不可抑,焦躁煩亂。七天,這場雪已經整整下了七天,封鎖了山區所有的道路。因為
這場雪,他的計畫通通被迫暫停,費凱整軍打算進入山區搜索逃奴的計畫也泡湯了。好不
容易等到今早大雪稍停,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荷圖斯勒腦子一團混亂,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頹坐在座椅上,閉著眼睛努
力想理出一個頭緒。憑尼多的身分,要他違背宗主的命令太強求了。如果幸運的話,荷圖
斯勒還能及時趕到宗主身邊,求他網開一面,體諒前線作戰的難處。雖然機會不大,但至
少能想辦法使皋鐮宗主心軟,讓他戴罪立功。他不求別的,只求甦醒後的智者,不會把遇
襲歸咎於習拉瑟家族。
山林裡還有逃奴。進攻百歧灘之後,西邊的蒙華哨站立刻遭遇襲擊。心術師回報損
壞不大,對方的目標是哨站庫房的補給。根據報告,這些攻擊哨站的逃奴一副狼狽相,如
果不是有幾個漂流之人特別難纏,根本連活口都不會留下。
如果連哨站的士兵都能輕易料理他們,大雪應該也能輕易達到相同的效果。
但荷圖斯勒不相信運氣。他離開牆邊,低階士官們紛紛擠到心術師身邊,搶著要連
絡補給問題和戰略部屬。人多嘴雜,吵吵嚷嚷沒有一時稍停。要統合鐵蹄衛隊和前哨士兵
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費凱和荷圖斯勒的命令傳下去之後,總會有二十個以上的詮釋傳回
。他應該找個機會和費凱談談,如果鐵蹄衛隊有心要幫忙,就要接受自己不過是群繡花枕
頭的事實,真正掌握附近山林的不是他們,是荷圖斯勒的鄉下士兵。
如果不是裴朵麗,荷圖斯勒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這七天。看看她,兩個小廝替她
推開內廳大門,姿態優雅的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長裙,看起來像是一株嫩黃的水仙,美得
彷彿一幅畫。她似乎抓到了一個節奏,知道何時出現最能撫慰荷圖斯勒的心,替他爭取費
凱的支持。她總是知道哪裡有門路。
「我幫你準備了一點東西。胡鎕說你以前最喜歡百合甜粥,剛好是我擅長的手藝。」
她來到荷圖斯勒身邊,把手上的托盤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感謝。」荷圖斯勒的心像雪一樣化在爐火前。「我不知道你對廚藝的研究這麼多
樣化。」
「我只是喜歡能夠照顧人的感覺。我沒見過令堂,但是我相信老夫人一定更溫柔,
比我更懂怎麼照顧你的需求。」
「她是個尊貴的夫人。」荷圖斯勒打開銀蓋,甜粥的香氣散出。「你加了紅棗?」
「一點特別的調味。」裴朵麗說:「我怕味道太濃,還刻意少放了些,沒想到你的
鼻子這麼靈。」
「我喜歡嘗試特別的口味。」
「那你還等什麼?」
荷圖斯勒抓起托盤上的湯匙,勾了一口放進嘴巴裡。他該先說清楚的,紅棗的氣味
讓他噁心,但是笑臉盈盈的裴朵麗要人如何拒絕?事實上,如果能放下湯匙,拋開這碗粥
和吵鬧的內廳,他會更加主動。
不對,這時候他不該胡思亂想,都怪裴朵麗身上的氣味太迷人了。他很想進入心海
,試著用心術導師教導的防禦方法讓自己保持專心。他們以前還負擔的起私人的心術導師
,專職教導他如何在心海中把持自己。沒有辦法攻擊別人,但至少他能擁有堅強的防禦。
心術防禦這東西從來不問你的出身,只看你肯下多少功夫在心海中。
然而,自從把導師驅離後,他就不敢再次進入心海了。如今要是給裴朵麗看見了他
在心海中的樣子……
他不敢想像下去。現在絕對不是好時機,他得等待,等到大勢底定才能動手。裴朵
麗似乎正在等著,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擱在桌上,在托盤旁等待著他。荷圖斯勒的心砰砰
跳。
「少爺。」胡鎕出現,恭敬地打斷他們。「老爺派人傳令,說想見您一面。」
「我知道了。」荷圖斯勒立刻起身,雙手交握重拾莊重的站姿。「胡鎕,替我照顧
裴朵麗小姐的需求。」
「是的,少爺。」
「裴朵麗小姐,原諒我公事纏身,沒有辦法繼續陪伴你。」
「沒關係,我懂的。」裴朵麗的聲音雖然大方,他也沒聽漏底下那一絲懊惱。美麗
的小姐可能為了那碗甜粥耗了整個早上,可是荷圖斯勒卻狠心地拒絕她。
「把這碗粥留在這裡。」荷圖斯勒裝出高傲的聲音說:「等我回到這個戰場的時候
,總該有點東西能撫慰我疲憊的心。」
這句話可能太過了一點,桌邊的軍官和心術師目瞪口呆。
「有疑問嗎?」
所有人轉回他們的爭吵上,聲音尷尬又突兀。裴朵麗呵呵笑,荷圖斯勒轉過身去,
假裝沒有臉紅。他把胡鎕留在大廳裡,自己一個人走上樓。這幾天忙得他焦頭爛額,壓根
兒都忘記了父親的存在。蕭格勒老爺直到今天才終於想到要傳喚兒子,干涉他辦公的進度
,應該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耀眼的紀錄才是。
奴隸王子人這幾天也不見人影,只聽胡鎕提過他出入過父親的房間,拜會領主大人
。荷圖斯勒怎樣也忘不掉那個奴隸慘叫時王子臉上的笑容;那是享受的笑容,奴隸的痛苦
掙扎是他愉悅的來源。他打了一個冷顫,把心裡的畫面抖掉,在父親的房門前站定,舉起
手敲敲門環。
「進來。」是他父親的聲音。胡峇人呢?
荷圖斯勒推門進房,房裡一片漆黑,他連眨了好幾次眼睛才勉強看清父親和其他人
的形貌。落地窗的窗簾拉上之後,房間沒了陽光照射冷得像冰窖一樣。蕭格勒老爺一臉滿
足安詳坐臥在床上,霽山站在他平時的位置,恭敬得像個廚房的小廝。
「父親?」
「他聽不見。他從很多年前,就慢慢步上今天的結局。」
漢尼塔手上拿著燭火走來,寬闊的身影籠罩著整個房間,眼底的陰影深沉得讓人心
慌。荷圖斯勒不相信僅僅改變了服裝,就有辦法改變人的雙眼,甚至是影子裡透出來的氣
味。他自己就是習慣戴著面具走動的人,要一眼看出面前偽裝成羊人的威脅自然不問題。
但是那雙眼睛,他要怎麼抵抗那雙眼睛?
「你是誰?你對我父親做了什麼?」
「不是我做了什麼,是你父親做了什麼。他用蛇人預言餵養自己的恐懼,不斷累積
瘋狂的能量,直到今日終於為我所用。你不用害怕,身為同樣信奉心海之王的子民,我們
是彼此的盟友。」
荷圖斯勒可從來沒聽過有任何羊人信奉心海之王,奴隸的信仰是白鱗大士或是八足
神女,這點他做過研究,還特地傳喚幾個奴隸訊問。他很確定沒有任何奴隸崇拜心海之王
,心海之王是屬於貴族的神。他從來沒有想過奴隸也會信奉貴族的神,也從來沒想過要懼
怕神祇。
他非常確定這個房間變了。他父親、霽山修者、還有奴隸王子,在他專心追捕逃奴
的期間,變成了他不知道的怪物。他向後伸手想抓門把,但是剛剛還在身後的房門彷彿有
千里遠,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觸及。失落與恐懼緊緊抓住他。
「我已經傳訊給呂翁夫人,要她快點趕來與我會合了。這場大雪下得真不是時候。」
呂翁夫人?突然提到她,一時之間荷圖斯勒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不過長年的應酬
教育,還是跌跌撞撞湊出了一句聽聞智者尊名該有的回應。
「不、不知道夫人尊駕何處?」
「她?她說她才剛從邊關借道回多多尼薩,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抵達習拉瑟。」
荷圖斯勒腦中一陣暈眩。漢尼塔說得輕鬆,在他聽起來卻恍若雷鳴。憑他手下最強
的心術師,還有自稱智者接班人的闡釋者們,這之中也沒有半個人能將心念傳音送出習拉
瑟領地之外。多多尼薩城距離習拉瑟領地的邊界足足有十天的路程,奴隸王子和呂翁夫人
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交換消息?
「不要害怕,我今天邀你前來,只是希望你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而已。比如說,你
的霽山修者。對,沒錯,我認為他還有點用處,所以就毫不客氣地把他借過來了。我想你
應該不至於這麼小氣,不肯與我分享吧?」
分享?荷圖斯勒想知道自己能分享什麼。霽山修者雙眼放空,活像個傀儡一樣站在
床頭,曾經銳利逼人的視線熄滅了。
「只可惜他和我接觸的時候,太深入心海了,否則我還能留一點碎片給他。」
荷圖斯勒聽不出他的口氣裡有半點可惜的意味。漢尼塔拍拍霽山的肩膀,替他撢掉
衣服上的灰塵,笑得想個驕傲的藝術家。
「我們能好好合作,紛爭什麼的根本沒有必要。雖然說人多好辦事,但我是一個貪
心的傢伙,到我嘴邊的肉沒有人能分到半口。」漢尼塔雙眼盯著荷圖斯勒。「你怎麼沒有
進入心海呢?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小領主,早就養成了毫無防備衝入心海的習慣了。」
「我、我對心術一向不在行。」
「真的嗎?那還真是可惜,我看得出來你有天份。沒有關係,等我們迎回智者,我
可以請她深入教導你,或者由我親自指點你幾招也沒什麼不可以。」
荷圖斯勒感到呼吸困難,彷彿有隻手正掐著他的氣管一點一點往外扯。到底發生什
麼事了?這個羊人到底是誰?他到底讓怎樣的怪物踏入家門了?
「現在,我們有點事得先弄清楚。」漢尼塔站在火爐邊,石雕的空白臉孔和他的臉
意外的相似。怎麼會?荷圖斯勒記得石雕上應該是隻山豬的臉,山豬的臉和羊人的臉怎麼
會重疊在一起?
「告訴我,你還有幾個蛇人奴隸?」漢尼塔問,軟弱的荷圖斯勒在當下只剩一個想法。
一個悲哀,只能束手就擒的想法。
他昏了過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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