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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回前閒聊~ 打標題的時候差點打成18禁.<?> 其實本來這篇是要寫惡搞文的,只是天生幽默感哪裡有缺吧 最後還是乖乖寫回嚴肅路線了.<嘆氣.> 希望努力擠出來的梗有娛樂到各位, 廢話不多說,下進正文。 【拾捌】 法蘿奈打開奴隸小屋的門,門裡的羊人嚇得直往黑暗深處躲,彷彿看見從地獄爬出來的女 妖一樣。 「我們要快點離開。」她大聲宣佈:「漂流之人來救我們了!」 羊人們你看我我看你,睜大眼睛往黑暗中殷勤探看,找一個不存在的人影。良久後,背駝 到矮其他人一個頭的老皮鼓才被推出來說話。看他那副樣子,你會以為他是不小心絆了一 下腳,才走進法蘿奈的視線裡。 「我們要去哪?」 「去任何地方。」法蘿奈說:「我們可以去大宅外的任何地方。」 「對不起,但是我想任何地方不適合我們這些羊人。」老皮鼓用力搖頭。「你想想,任何 地方耶,在任何地方有茅廁、餐廳、麥桿嗎?我告訴你,沒有麥桿,什麼地方我都不會去 。那是世界是最好的東西,能吃又能睡。」 「麥桿?」 「沒錯,還有稻草。」 法蘿奈哈哈大笑。「所以你們不敢跟著我走出這扇門,就因為沒有麥桿和稻草?」 「當然不是這樣。」老皮鼓咕噥道,有人推了他一把,要他快點把話說下去。「還有,主 人要殺我們。只要走出去,你很清楚主人會殺我們。他有士兵,還有好多刀。」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槍恩要把主人殺掉。」法蘿奈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嚇得群羊激憤, 尖聲怪叫擠成一團。 「你們瘋了!」老皮鼓的舌頭突然間靈活了三倍。「你們殺死主人,他們就會殺死我們全 部人。永遠都會有主人,他們從樓摩婪一個又一個過來,直到我們所有人都死光為止!」 「等我們自由了,不會再有主人!」法蘿奈比他更大聲。「我們會逃出豬人的地方,去一 個只有我們自己,沒有主人的地方。在那裡我們就是自己的主人!」 「你在做白日夢。我記得以前有個羊女也像你一樣,想要去沒主人的地方,最後卻沒了性 命。」老一輩的羊人紛紛點頭附和老皮鼓。「只要我們等到明天早上可以上工了,一切都 會回復到原來的樣子。我們有工作有主人,三餐有麥桿,睡覺也有。」 「很好。」法蘿奈知道是時候使出殺手鐧了。「那我自己走就好,你們就留下來享受煙燻 麥桿吧。」 「煙燻?」所有的羊人耳朵直了起來。 「沒錯,煙燻。我了殺死主人,放火燒了大宅和所有的倉庫。所有麥桿都會被燒光光,連 主人也不例外。」 羊人的嘴巴一個個張得老大,要塞進一整個西瓜都不是問題。 「你做了什麼?」 「我燒了倉庫,還有草堆。」 「稻草堆?」 「麥桿還有稻草,牧草也是。」法蘿奈說:「槍恩先燒廚房,再來他會請其他人去燒庫房 。我想現在這個時候,應該連茅房都燒了。我們要有很多煙霧,所以能多燒就多燒。」 「所以……所以……」老皮鼓快要哭出來了。「所以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了。我們用的是士兵的火油,超有效的。你們可以聞一聞屋外的空氣,就知道我說 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法蘿奈把語氣放鬆。她是羊人,自然知道怎麼對付羊人,槍恩那一 套似是而非的邏輯,某個角度來說其實通行在所有羊人心裡。「快點給我一個結論,是要 待在這裡什麼都沒有,還是和我一起離開找新主人。」 「新主人?」 「沒錯,新主人。他幫我們會找麥桿,還有一年四季不會熄的火爐,我們想吃什麼就吃什 麼。」 老皮鼓吞了吞口水。「你說的新主人,該不會是什麼做自己的主人那一套吧?」 「我也只是聽說。」法蘿奈聳聳肩。「不過我倒是很確定留下來什麼都沒有。現在我要先 走了,你們可以留下來和嚴酷女神祈禱,看她會不會留一點煤渣給你們啃。如果新主人是 從樓摩婪過來的,我可不敢保證他會給燒死前任主人的奴隸麥稈。」 她慢慢轉身踏出一步。這一步要踏得信心十足,不能讓人家覺得她有心虛。事實上她也不 需要心虛,她說的全是實話,心虛是因為自己居然有膽量講出大逆不道,違背多年教育訓 練的言詞。 她踩第二步,動作盡量放慢,讓自己看起來從容又肯定。她會找到新主人,還有槍恩,帶 著蛇孩子一起上路。他們說好了,法蘿奈會去說好的地方等槍恩,等他一起離開。這些該 死的羔仔最好不要拖到她的時間。 有人踩斷了一根樹枝,法蘿奈很確定不是自己。 大宅裡一片混亂,僕役們尖叫著從槍恩身邊逃開! 這種感覺真差勁,槍恩不過是在臉上蒙了一塊髒棉布,手上拿了一根充當長槍的木棍,用 心術幫自己畫了一點妝,跟著濃煙衝進大宅裡——妖鳥呀!那牆上的是什麼東西? 「妖怪呀!」豬人僕女放聲尖叫,丟下手上的水桶沒命似的往室外衝。雙重打擊嚇住了槍 恩的腳步,他再定睛一看,發現牆上是一面鏡子。 大士明鑑,他看起來醜死了! 不過往好處看,至少計劃第二部分也成功了。火燒得所有人自顧不暇,沒有人會來打擾他 和漢尼塔的決戰,犧牲一點色相也是應該的。往好處想,就算他失敗了,其他人也能活著 離開。他同時打開心海中的眼睛,現實中只靠著耳朵撐著。感謝大士他的左耳只廢了外耳 ,聽力還是一等一的棒。 他在濃煙中迅速移動,找到法蘿奈帶他走過的樓梯,一路往三樓前進。在心海裡,他能看 見蛇孩子們窩在一起,和兩團已經面目全非的東西待在同一個房間。他們想必是漢尼塔的 衛兵,漢尼塔人在…… 他慢慢移動,在抵達前驚動敵人不是好主意。荷圖斯勒在他的書房裡,神術散出嚇人的氣 場。 「我看見你了。」他那張扭曲的臉望向槍恩。「如果你想救那些悲慘的蛇人就得先付出代 價。」 他瘋了,槍恩非常確定這一點。 「你不敢來嗎?」荷圖斯勒的肩膀上冒出另外一張臉,一張槍恩只看過一次,卻不曾忘記 過的恐怖豬臉。 「你等著。」他一咬牙,跳上階梯頂端。 心海中的荷圖斯勒伸手,無數的觸手從他手上鑽出,銳利的牙直指槍恩。槍恩握緊手上的 木棍,翻身躲開,腳步不忘繼續往前。不能在這裡停步,槍恩的心術不如荷圖斯勒,只能 想辦法搶進書房,在現實裡打擊他。 「這是你劣勢也是你的優勢。」泗老如是說:「有黑智者在心海裡護持他,你在心海裡絕 對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在現實裡擊敗他。一旦他的肉體虛弱受傷,自然就沒有多餘的體力 在心海對付你了。」 「這聽起來不像劣勢。」 「你的劣勢是你一進心海就會被他發現。在你穿越大宅的這段期間,你得在心海和現實中 同時戰鬥,我不確定你的身體有沒有辦法扛下這種負擔。」 「放心,那之前我會吃得飽飽的。」 泗老嘆了口氣。「那我也只能祝你一帆風順。你對付他的計畫,老實說我不看好。」 他不需要他的看好,槍恩只要做該做的事。他舉起長槍,兩個迎面而來的豬人僕役立刻讓 出道路,俐落地往兩側的空房間滾進去。槍恩沒時間讚嘆他們的流利動作,心海中的他正 努力注意腳下,以免被四處橫流、像蛇一樣的泥淖抓住。 「你想靠近我?不要做夢了,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就像我也不會給那該死費凱一點機會 。他已經被我整成廢人了,你想看看他的下場嗎?」 荷圖斯勒扔出來的記憶狠狠擊中槍恩,噁心的畫面立刻佔據他的視線!槍恩不自覺踮起腳 尖,躲開攤了滿地的內臟,順手勾起編織將他的恐懼推回去。 「你真是個變態。」他惡聲說:「從來沒有羊人會對自己的同伴出手。」 「真可惜,我們豬是雜食動物,只問怎麼吞下肚子,不問吃之前的事情。」荷圖斯勒用力 蹬地,一陣波動自他腳下湧現,這次槍恩已經做好準備。荷圖斯勒一動作,他隨即射出長 槍刺入荷圖斯勒腳邊。他向右躲開長槍,槍恩隨即躍進抓住長槍,勾起只完成一半的編織 扔向豬人少爺。 剎時間,整片大地被他掀起,陣陣波浪湧向荷圖斯勒。荷圖斯勒一揮手,編織中的雜質變 作水蛭,吸收槍恩不成熟的編織。 「想不到你會來這一招。」荷圖斯勒說。 「我想不到你們豬人居然崇拜這種東西。」槍恩對他吐舌頭,拔出長槍向前突刺。荷圖斯 勒躲過槍尖,一股黑霧從他身上散出,像蛇一樣衝向槍恩。槍恩用力吐氣,用意志力吹散 黑霧。 「喜歡嗎?這可是你搬演的戲碼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狂魔的毒息。」 「你知道那個故事?」槍恩抽回長槍,倒劈往對手臉上砸去。荷圖斯勒側身一閃,長槍再 一次落空。 「我當然知道那個故事,那個故事就是我寫的。」他笑的時候,背後龐大的暗影張狂舞動 。「不只是狂魔的故事,還有長槍將軍的故事、殘暴鐵牙的故事、餓狼妖咒的故事,這些 故事通都是我寫的。」 他放聲大笑! 「看看你們這些人多好操控。我只要略施手段,把預言術的使用方法透露出去,所有人立 刻像看見燈油的老鼠衝到我面前,求我賜給他們未來的秘密。他們還真以為自己神通廣大 ,能夠靠著卑賤的蛇人看穿未來。」 「你給他們看的不是未來?」 「看看你這傻眼的蠢羊,當然沒有,我給他們看的是他們的恐懼。藏在他們內心深處最恐 懼的景像;只要給他們看見了,再加一點暗示,包管他們服服貼貼,自行步上心中選定的 終點。 「這才是我心海之王,恐懼之主,獨一無二的聶靨貚。」 心海中毒水翻湧,走廊在槍恩腳下化作泥潭。槍恩一摒息,集中精神在泥潭上凍出一塊落 腳處,藉此跳向荷圖斯勒。荷圖斯勒連退數步,身形隨著泥水波動向後躲避。槍恩蹄尖落 地,一旋身,長槍飛擲而出! 槍尖貫穿荷圖斯勒的胸膛。槍恩落地,走廊地板又回復堅實。現實中的他奔上三樓,一腳 踹開書房大門,銳利的槍尖攻向眼前衣著華麗的羊人。 羊人? 驚疑之際,漢尼塔抓準機會攫住他手上的長槍,一拳將他撂倒在地。 「你以為你真的殺得死我嘛?」漢尼塔出現在心海裡,長槍貫胸的荷圖斯勒融成一攤黑水 ,和四周環境同化成汙穢骯髒的房間。 「你不是哈耐巴。」槍恩同時望著現實與心海中的他,現實中的他兩隻眼睛瘋狂轉動,舌 頭吊在嘴外,黑色的陰霾從他眼眶滲出。 心海中的他更加噁心。 「喜歡我的臉嗎?當然,這只是過度的樣子,等我拿到荷圖斯勒的身體,我會更加人模人 樣。」這似乎是一個笑話,荷圖斯勒殘缺的臉孔一閃而逝,槍恩再定睛時,他的臉又換回 那羊不羊、豬不豬的噁心模樣。槍恩感到一陣反胃。 他的臉有可能恢復嗎?那是一張極其噁心的臉。歪曲的豬鼻彷彿融化的蠟燭黏在正中央, 參差不齊的牙口穿出羊人嘴唇,斑駁的臉皮上有著發霉一般的紋路,爬滿了他的頭臉和脖 子。哈耐巴傲人的螺旋頭角,如今成了兩坨無用的贅肉貼在羊人後腦勺,無數的蛆蟲和水 蛭不斷在變形的臉上鑽出更多隙縫。 「你可以叫我漢尼塔,當然也能叫我磔多華,甚至你想懷念舊時光,喊我一聲哈耐巴或哲 多也沒有關係。反正心海之王的稱號有很多,他不介意再多個幾項,妝點他的門面。」 心海中的泥水吸住槍恩手腳,強迫他跪下;現實中的漢尼塔找到他舊傷的位置,一腳踹下 。槍恩忍著沒有喊出聲音。 「我贏了,你非常清楚。」他反手一棍敲在槍恩的太陽穴上,敲得他頭昏眼花。「你很聰 明,知道放火燒屋這一招。既可以隔絕救援,又不怕沒有後路可退。我當了一陣子的羊人 ,多少也知道你們那特殊的腳力是怎麼回事了。只可惜,你現在被我牢牢抓在手心裡,有 再好的腳力也沒用。」 又是一記攻擊。槍恩眼前一陣黑,心海的泥水中,無數的水蛭證不斷蠶食他的體力,將他 緊緊抓牢不許退出黑智者的遊戲。漢尼塔用木棍挑起他的下巴,逼他正視那雙瘋狂殘酷的 眼睛。 「看看我,我有今天還真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在蒙福前哨把我打成重傷,我本來只會 控制住這個羊人,讓他成為我的奴隸。但是你打斷了編織,卻又幫我補上了另外一半,讓 我得以完全進駐這羊人的身體——嘖嘖,你真是嚴酷女神送我的大禮。 「現在,我終於掌握了心靈轉移的編織,和心海之王同化。只要我的心靈不死,肉體腐朽 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他一棍敲在槍恩肚子上! 槍恩往後摔,漢尼塔的手抓住他的喉嚨,第二棍直接命中他的胃。他喉頭一緊一鬆之間, 剛剛吞下去的東西全部跟著胃酸湧上,噴濺而出! 「還真是噁心。」漢尼塔躲開嘔吐物的攻勢。窗外的尖叫聲愈來愈少了,匆忙奔逃的聲音 慢慢停了。「你以為你的計畫為什麼這麼輕易成功?三百人要守你們不足二十人的隊伍有 什麼困難嗎?事實上,是我讓你們成功的。」 他轉身,又在槍恩肚子上補上一腳。這一腳精確的程度,讓槍恩像座火山一樣爆發,嘔吐 物源源不絕衝出口腔。 「吐吧,把你自以為是,以為能從我這邊偷走的東西通通吐出來。 「早在荷圖斯勒對付過費凱之後,我就要他帶著大部分的精兵離開,從外包圍習拉瑟。只 要等我和你的事情處裡完了,他自然就會收到信號,帶著兵馬回來把你們這些落入圈套的 逃奴一網打盡。這一次,可沒有裝瘋賣傻的招術騙得過死神了。」 他放聲大笑,舉起木棍往死裡打。「你以為你很厲害?你以為你一個卑賤的羊人玩得過我 ?我告訴你,還早得很呢!我能讓你恐懼,我能讓你絕望,我能讓你痛不欲生。放心,我 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看著我享用過那個羊女,再看著你的老鄉自我凌遲致死,而你什麼 都無法挽回。等到那個時候,我會讓你拿自己的眼珠下酒,瞎著一雙眼到地底深淵去向他 們賠罪,告訴他們你辜負了所有人的信任!」 四周愈來愈熱了,打擊似乎永遠不會結束。漢尼塔瘋狂地笑,槍恩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逃?你想逃去哪裡?你們所有人都是我的奴隸,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 心!我是無與倫比的聶靨貚,我是無盡心海的王,所有的一切都要服膺我的權威!」 「我不知道……」 「什麼?」 槍恩努力抖著嘴唇,努力把嘴裡的字句念清楚。「我不知道你們會面臨什麼,我只希望這 些夠用……」 漢尼塔皺起眉頭。「你在胡說什麼?」 「不要我阿你的,快點拿去就對了。」槍恩抬頭望著他,視線鎖定心海中模糊的一點。「 也許在半路槍恩的傷好了,你們就不需要這些藥了。也許等你回來時會比我更厲害,知道 更多關於這些藥的秘密。」 漢尼塔胸口一陣緊縮,一股噁心的甜味滲進他的鼻腔,滲進心海之中,在炙熱的房間裡發 酵。 「你做了什麼?」他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移不開眼睛。心海在顫抖,有陣低吟在虛空 的深處鼓動。槍恩伸出一隻手,指向漢尼塔嘴邊的一條裂縫,凝聚意志補上。驚愕的瞬間 ,心神不定的漢尼塔向後推縮,甜味消失了,酸苦的臭氣滿布空氣之中。 這味道……苦澀、酸甜、發酵……蜂蜜、黛綠…… 漢尼塔摀住嘴巴,雙瞳因恐懼而放大。 「我希望你一路平安,不要掛念我。」槍恩大聲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許粗線條, 但我還沒有傻到看不清你放在我床頭的花是什麼。我只想告訴你,我會等你回來。你把這 些東西帶在身上,記住我的樣子,不管看了再多花花綠綠,也不要忘記我放在你胸口上的 葉片。黛綠油花也許沒有美麗的花葉,但是它的心裡永遠有最珍貴的——」 槍恩漲紅了臉。漢尼塔瞪著他,表情因恐懼而扭曲。 「住口!」他蛭髮箕張,發狂撲向槍恩! 「我愛你!我會在這裡等帶著你,等你完成你的英雄故事!」槍恩大喊:「我的花圈只屬 於你一個人!」 一雙手穿出聶靨貚的胸膛,腐敗的軀殼退散收縮,整個心海為之波濤翻湧。在那驚惶恐怖 的一瞬間,大手由裡往外扯開漢尼塔的胸膛,岩石般的巨大身影顫巍巍出現在槍恩面前。 槍恩昏了過去,體力透支的他再也無力掙扎了。 哈耐巴睜開眼睛,伸出手及時拉住他的領口。他眼前一片晦澀,還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 感覺到四周團混亂。不過他很確定手中滑頭的傢伙是槍恩沒錯,他能聞到黛綠油花的味道 。 哈耐巴把槍恩放到一邊,回到心海把注意力放到另外一個羊人身上。 畸形的羊人抱著胸口蹲在心海裡,張大嘴巴喘氣。他的傷口從左肩一路綻開,胸腹碎裂得 不成人形。他的樣子變了,不過哈耐巴認得這個怪人的味道。他們曾在心海中有過凶險的 一戰,如果不是槍恩及時一棒揮過來,他也許已經輸了也說不定。 「你是黑智者。」 「我是黑智者,心海之王現實的化身,無與倫比的聶靨貚。為什麼?我的編織明明很完美 ,那該死的羊人應該已經徹底消失……」黑智者看來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哈耐巴不怪他, 任何人胸前有了這麼一個傷口,自然不會有心思去聽其他人說話。 「他們以為贏了嗎?錯了!大錯特錯!她會替我報仇,智者從來不會遺忘,這些賤民要永 生永世記住我們、恐懼我們!」 哈耐巴忍不住搖頭。「你該多學學槍恩,他從來不記這種鬼東西。」 黑智者好像此時才終於發現他的存在,抬起頭惡狠狠瞪往他的方向。他這麼坐的時候,胸 前龜裂的傷口又多掉了幾片碎塊。 「你又懂些什麼?你不過是個可悲的羊人,如果不是我,你在歷史上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紀 錄。我才是統治者,我才真正創造歷史的英雄。」 「不,你不是英雄。」真奇怪,話到了嘴邊反而出不了口。哈耐巴記得葛笠法以前模仿過 這句台詞,他和槍恩那時候笑到胃抽筋,鬧上了老巫婆的藥房。那時黛琪司一臉責難,把 黛綠油花的葉子扔在他胸口上。 他就是在那時愛上她的,而她一直假裝沒有發現,直到三個月後他在溪邊跪下告白為止。 那些青澀的好日子呀! 黑智者身上的裂痕愈來愈大,連臉都開始瓦解了。 「怎麼?你微薄的智商想不起該說什麼,還是你低賤的舌頭終於學會禮儀了?」黑智者用 力拉開嘴巴說話,用力到迸裂了嘴角。心海裡吹來一陣風,他原本和哈耐巴纏在一起的影 子被這陣風吹散,籠罩著霧氣的回憶愈來愈清晰。他想起來了。 「你不是英雄。」哈耐巴說:「你只是一個忘記去死的混帳而已。」 黑智者從地上跳起來撲向他。哈耐巴站在原地,蒸騰的熱氣滲進心海裡了,暖風把貼 上他臉的觸手吹得粉碎,消散得無影無蹤。哈耐巴拍掉身上的粉塵,轉身退出心海。 荷圖斯勒睜開眼睛,在慌張恐怖的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死了。他摸摸臉,假鼻不知何時 失去了蹤影,只剩下歪曲的鼻孔,嘴唇旁也沒有油彩的黏膩感。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 這是個熟悉的聲音。荷圖斯勒慢慢轉頭,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整理思緒。忠心耿耿的胡鎕守 在他身邊,身旁全都是士兵,在寒風中列隊發抖。 「發生什麼事了?」荷圖斯勒問。 「大宅起火了。」 撕裂般的空虛襲上荷圖斯勒的心。大宅起火了,習拉瑟沒了。 「少爺,我們該怎麼辦?費凱少校剛剛突然在馬匹上暴斃,奴隸王子也失蹤了,大宅裡一 點消息也沒有傳回來。」胡鎕哭喪著臉,老眼睛慌得聚不了焦。 「其他人?」荷圖斯勒吞了吞口口水。「裴朵麗小姐又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見到她……」胡鎕的聲音愈來愈小。 荷圖斯勒爬起身,揮手擋下想扶他的胡鎕。他爬起身,才看見自己身下安穩的躺椅其實是 一張邊緣脫線的舊地毯,鋪平在一架輪軸歪曲的拖車上。胡鎕抓穩車子,好讓腳步虛浮的 他能走下車。他走到山崖邊緣,眺望燃燒的席拉瑟大宅。看著燃燒的大宅,荷圖斯勒不知 怎麼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好像總算下定決心拿刀割除爛瘡之後的心情。 習拉瑟太小了,荷圖斯勒的心在這幾年間不知不覺變大了,渴望更大的空間伸展手腳。他 看看四周,這裡似乎就是上次呂翁夫人現身時,他們在心海裡一起攀上的丘陵。近期內兩 次踏足此地,兩次的心情都是複雜難解。 再過去一步,隊伍裡有他的士兵,也有費凱的鐵蹄衛隊。費凱和蕭格勒老爺都死了,荷圖 斯勒便名正言順成了這些人的指揮官,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們都看見他的臉了,荷圖斯勒 那張殘缺,使人生厭的恐怖臉孔。 他們臉上沒有嘲弄,只有恐懼。 「我昏了多久?」他問。 「少爺從離開大宅就昏過去了。」胡鎕揪著手說:「那時候太陽還沒下山。」 而如今妖鳥的銀眼已經洩進了大半的光華,午夜早就過去了。一個醇厚的聲音在他心中響 起。 我會在三天之後踏上習拉瑟。 她要來了。 「少爺,我們應該怎麼辦?」胡鎕問。 「帶上所有人,我們要前往皋鐮城。」荷圖斯勒說:「運氣好,我們還來得及遇上她;運 氣不好,我們就等著和宗主過招了。」 「宗主會放過我們嗎?」老管家悲觀地問。 「他最好放過我們。」荷圖斯勒笑了出來,有股熱血在他胸裡蠢蠢欲動。那是奴隸王子種 下,呂翁夫人拉拔的幼苗。士兵們看到他了,看見他的影子在火把的光芒下不斷跳動,稀 疏的髮絲有著不自然的濃厚黑影。他知道他們不會嘲笑他的臉,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嘲笑他 了。 「我們欠宗主一個回答太久太久了。」他說:「等我們付清這筆帳,就輪到那些膽敢背棄 我的奴隸。」 他翻身上馬,駝著背騎在馬上的姿勢,和過去溫文軟弱的豬人少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醒醒。」毫不留情的兩巴掌甩在槍恩臉上。他勉強張開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瞪著他。 「拜託,不要再打了,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 「你在說什麼傻話呀?」 槍恩眨眨眼睛,猛然挺起脖子看著眼前人。除了眉眼之間的陰影還沒完全消退之外,那柔 順的眼睛,還有沉穩的語調,是哈耐巴! 「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我就知道我的計畫會成功!你記得黛琪司的味道,我就知道 你記得黛琪司的味道!」槍恩開心得連眼淚都流下來了。「你回來了!還記得我、記得黛 綠油花、記得——快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哈耐巴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原本打算要笑,卻又趕緊止住。「我是哈耐巴,木栗家的 哈耐巴。我的名字,是一種特別硬的栗樹品種,是老爹在我出生那年種出來的。」 槍恩眨眨眼睛。「真的?」 「你可以等回去之後,好好問一下我家老爹。你這多嘴羔仔,有時間到處打聽人家的閒話 ,卻沒想過弄清楚我名字是怎麼來的。這裡臭死了,有事情出去再說。」哈耐巴的口氣好 像是在豔陽下漫步,而不是身陷火海的羊人。「你吃了多少的黛綠油葉?」 「多到讓我想吐。」槍恩苦著臉說:「我只能靠記憶回想她的藥方。我想說你如果聞到熟 悉的味道,說不定會有用。」 「下一次選個好一點的方法,至少味道不要這麼臭。」 「我現在好像隨時都能再吐一次。」這是實話。槍恩全身發冷發抖,像隻沒用的病羔仔。 「我們最好快點走。」哈耐巴說:「這裡熱到讓人受不了,火應該快要燒到這一層了。」 「我們得去救蛇孩子!」槍恩說:「他們被困在另一邊的房間。妖鳥呀,我們得快!」 他急著想站起來,但是兩條腿卻像棉花一樣鬆軟。哈耐巴用鼻孔噴了一口氣,二話不說將 他攔腰扛上肩膀,大步邁向走廊。 「有點失我的尊嚴,但是謝了。」槍恩在他肩膀上悶悶地說:「往北邊走過兩個房間,他 們人在裡面。」 「我知道,我也會心術,你先休息一下,接下來有我扛著。」 「那我再說一次,謝了。」槍恩的臉貼在他的衣服上。感謝大士,他現在穿的不是盔甲, 槍恩已經受夠這些往他臉上招呼的硬東西了。 「對了。」哈耐巴突然說:「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下次你敢再裝睡偷聽我和黛琪司說話,我會親手剝了你的皮!」 沒錯,這種又羞又怒的憋扭口氣,這傢伙是貨真價實的哈耐巴。槍恩忍不住偷笑,他總算 脫離那個恐怖的名字了。 衍娜看到了什麼? 她看見一片火海,火中有人驚惶逃命。 騙子被岩石壓垮,岩石爬起來走動,從地上撈起四條小蛇。火焰築成一道火牆,無數的暗 影潛伏在火牆之外,對著燃燒的習拉瑟張牙舞爪。 習拉瑟沒了,騙子的腳步蹣跚,終於不支倒地。 火牆愈來愈稀薄,搔刮著屏障的爪子蠢蠢欲動…… 衍娜只看到這裡,阿瑟也只活到此時。 如今,在恍惚的夢境裡,她似乎看見了不同的下一幕。 岩石對著門邊的闡釋者迎頭就是一拳,把他打飛過整個房間,不偏不倚摔在老爺身上。沒 了操弄的手,他們兩人就像沒了線的破玩偶。 「衍娜?」好奇怪,岩石會說話。「張開嘴巴。」 衍娜聽話張嘴,岩石把一小片乾木頭放進她嘴裡。 「含著,等等就會好一點了。」 他先把某個很大的東西扔出窗戶,再回到蛇孩子身邊,把翠絲扛上肩膀,撕開床單把另外 兩蛇孩子綁在背上。最後,他強壯的臂彎抱起衍娜。 「抱緊了。」 他跳出窗外。衍娜只覺得呼吸一緊,冰冷的空氣轉瞬間重回她的鼻尖,兩次震動之後四周 重回平穩。暈陶陶的她吐了一下舌頭,四周都是煙塵和火藥的味道。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 來,又扛著蛇孩子,羊人的雙腳卻穩得像是高山上巨木。 「你想殺了我呀!」 石頭羊人沒理會火冒三丈的槍恩。他先放下衍娜,再解開身上的束縛。 有人朝著他們跑來。 「槍恩?」 「還能活著見到你這滑頭的圓球真好。不過我不想講太多話,我想吐。」 「你吐——大士呀!哈耐巴?」 「沒錯,是我。」 「真是太好了,有人總算做對一件事了。」 「他一聞到我吐出來的東西,就什麼都記起來了。我的假設是對的,只要能勾起他的記憶 ,真正的哈耐巴就會衝破屏障。我在肚子裡讓黛綠油葉和蜂蜜一起發酵再吐出來,趁著他 分心的時候消掉我以前的編織。」 「真是令人驚訝,你居然猜對了。」 「我一直都是對的。」 石頭羊人替蛇孩子們把鼻尖上的髒東西抹掉,有好一陣子沒有人開口說半句話。 「我們最好快走。」 「哈耐巴說得對。法蘿奈還在等你們呢!」 「她在哪裡?」 「在我們規畫好的撤退路線上,往溪邊走,再往南邊去。」 「這種路線未免也太饒舌了。」 「不要抱怨了,快走。豬人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幫你抱她。」 人類接過翠絲,槍恩撿起地上士兵遺落的長槍當拐杖。 「大士在上,這桿長槍和我上次拿的好像!」 「都是同一批人鑄的,哪會有什麼不一樣?」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羊人從來沒有做過一模一樣的東西,只有瘋子才會要求全世界的東 西一模一樣。」槍恩繼續說話,腳下也沒閒著。愈來愈多人加入他們,趁著混亂走出大宅 ,沿著溪畔躲開火焰離開。衍娜看見法蘿奈在不遠處等著。她沉靜的心靈看見一幅遠景。 她們會去一個新地方,那裡沒有過去的陰影,沒有壓榨的未來,有的只有現在。 現在石頭活了過來,抱著三個蛇孩子,用深情的眼睛望著南方的天空。 現在有一群羊人正高舉著鼻子,聞著混亂與塵煙外的空氣,隨手拾了一把老松枝放在嘴裡 品嘗。 現在有個女神的身影,緩緩自溪水上退去,帶著微笑目送他們。 現在法蘿奈和槍恩的鼻子碰在一起,嚶嚶低吟教人臉紅。 滿懷希望與光明的現在。 衍娜在羊人的懷裡睡著了,看上去還睜著眼睛,捨不得錯過任何一分一秒。 <長槍戰記 完> 部落格閱讀:http://showwe.tw/blog/article.aspx?a=1628 粉絲頁:並山樓 https://goo.gl/EZdji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8.173.145.23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Fantasy/M.1453972084.A.7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