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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在腰間，片刻不離身的那個卷軸，是『賽希莉亞』吧。」
「妳怎麼知道？」訝異之餘，他立刻定奪，「如果妳想要，我可以馬上給妳。」
儘管賽希莉亞是最初啟航時的理由，但現在他已經有了追尋的目標。
「先攤開來讓我看看。」
好女巫在桌面收拾出一個空間，讓麥可把製作圖伸展開來。只見原本該是純粹黑白線條的
畫面，已尋獲且組裝的部分卻塗上了各種艷麗的色彩：洋紅、葡萄紫、檸檬黃、蘋果綠、
普魯士藍等等，表面泛著特別的多層次光澤，介於琺瑯、瓷器與漆器之間。
「你怎麼知道這卷軸有收納的功能？」她興趣盎然的端詳設計圖。
「無意中發現的。」
「我不需要，」好女巫低喃念過那行「禮讚諸神，及所予之喜樂」，「你沒有在製作過程
中灌注相對應的魔力，因此這件賽希莉亞只能演奏一次。」她又反覆觸摸設計者的署名，
似乎與之對話，「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那唯一一次的至美之聲，我要在場。」
「沒問題，不過妳為什麼對賽希莉亞如此了解？」
「因為賽希莉亞是我老師的老師，在年輕時創作出來的作品。」
老闆與顧客們陸續走回酒吧，於是好女巫將設計圖收起，交還麥可。
「我想，你應該對歷史沒什麼興趣，還是來談談怎麼讓你摸進官邸，找出那個女孩吧。」
她取出一條青銅項鍊，上面掛著一個精巧的小沙漏，沙漏的一端是赤紅色的硃砂，摻雜些
黑色結晶物。
「這能暫停時間，或讓我隱形嗎？」
「不用這麼大費周章，魔法就在細節裡。」她隨手一揮，把項鍊套在他脖子上，「在時限
之內，你就是『理所當然的存在』，不論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去了哪裡，周圍的人都
會暫時習以為常，絲毫不會感覺奇怪，更不會阻止你。記住，只能使用一次，之後你再翻
轉漏斗也沒有作用。」
「真是太感謝妳了。」他沒料到好女巫會幫忙到這種程度。
「我才不是幫你，是在幫凱勒可。我只能說那女孩如果出事情，將是一場災難。總之把握
時間，快去吧。」
麥可拎起沙漏，匆匆離開掘土酒吧。時間有限，他決定跳過總督府，直接探索梅迪尼亞的
官邸。
他倒轉沙漏，赤砂開始緩緩流過雙曲線細頸，成為蒼白的灰砂。內心戰戰兢兢的麥可勉力
裝出神態自若的樣子，走向門口全副武裝又雄赳赳的站哨衛兵。他對衛兵稍微點個頭，繼
續往裡面前行，衛兵眼球動也不動，彷彿麥可只是一片落葉剛好飄過門廊。與衛兵錯身時
，他發現氣派行頭下只是個髮鬢花白的瘦老頭。
昨晚朦朧的景觀，此刻在陽光下清晰無比。庭園綠意盎然，百花盛開，幾座噴泉造景錯落
有緻；麒麟吐珠、非洲菫、大岩桐、韭蘭與硬枝黃蟬等花卉璀璨綻放，花架上則攀爬著金
絲雀藤、西番蓮與智利鐘花，還有各品種椰子擔綱合宜的背景。
花園看起來沒什麼線索，麥可草草瞄過，直取宅邸大門。
麥可若無其事其事走進聖芭芭拉首屈一指的鄉間別墅，原來裏頭還有天井取光，中庭除了
經典伊比利半島的阿蘇里修風格幾何磁磚，尚有座氣勢恢弘的噴泉造景，強勁的水柱從多
乳黛安娜的二十八個乳房激射而出。
站在天井之下，屋內所有人物的動態都一覽無遺。一名面容略顯憔悴的中年婦女不停細語
碎念傭人做這做那，又要避免噪音產生，若不是從傭人們口中聽見「梅迪尼亞夫人」，麥
可真無法相信這樸素接近失禮的女人是女主人。另一個輝煌的失禮的房間，梅迪尼亞的一
對掌上明珠正以宮廷法語進行日常瑣碎的對談，旁邊另外環繞幾名高官子女，共同操著高
尚的語言聊著毫無意義的話題；傭人因為打掃不得不進入房間時，她們不忘刻意抬高下顎
，來顯示自身高傲。
他替這些傭人感到悲哀，竟然要為這一家子工作。
兜了一大圈，依然沒有凱勒可的蹤影，最後的未探索區只剩下梅迪尼亞先生的主臥房。
他推開黃金門把，迎面而來的是淫聲浪語。他認出床上的人：長腿鵝蛋臉的胖妓女‧史黛
拉；她在碼頭一帶頗有名氣，人人常掛在嘴邊。她自稱是售貨員，事實上她確實偶爾會在
路邊擺設攤位，但通常賣她的肉體比較多。
史黛拉披著薄被坐在床邊，全身只著一雙黑色絲襪；梅迪尼亞先生則光著上半身，跪在地
上親吻胖妓女的腳趾頭，神情無比愉悅。
由於魔法的效果，在麥可出聲打斷前，梅迪尼亞先生持續進行他的私人嗜好。
「喂，回答我的問題：凱勒可是不是在你這裡？」
梅迪尼亞先生恍惚看著提問者，彷彿麥可只是自己的一道影子，因此絲毫不覺得有必要換
個姿勢或穿上衣服之類的。
「凱勒可？哪個凱勒可？你是說凱瑟琳還是凱利嗎？」
「凱勒可，我昨天帶來宴會的女孩。」
「喔，原來是那個凱勒可呀，真像野貓的名字。她還真的像頭野貓，從頭到尾不停掙扎，
還會咬人哪！」梅迪尼亞先生指著手臂上的齒痕，「不過這也正常，原來她之前還是處子
之身，怪不得這麼抗拒。可惜我昨天的床單不是純白色的，否則就把這染色後的床單晾在
陽台上了。畢竟行使初夜權也是我們統治者應盡的責任嗎，哈哈哈。」
他自己不只耳根發燙，簡直有股熱血直衝腦門，就要失控爆炸，但還是奮力維持一絲理性
。
「那她現在呢？人在哪裡？」
「我原本早上又調教她一回後，想留她到下午，等史黛拉再多示範教學一些，誰知道她先
假裝睡著，竟然偷偷從後門溜走了。我的獵狗們一路追進叢林也沒有回來，真是得不償失
，唉。」
「喔，原來是這樣，感謝您的配合回答。」
看見麥可轉身離開，梅迪尼亞先生又趴下去磨蹭史黛拉絲質的腳底板，卻沒注意到麥可舉
起燭台，又朝自己走來。
「豬玀！下地獄去死死吧！」
麥可朝梅迪尼亞先生奮力一敲，在他頭上敲出一個大洞，梅迪尼亞先登時血流如注，痛苦
嘶吼。鮮血濺濕史黛拉，她立刻收回雙腿，跳起來放聲尖叫；僕役們與梅迪尼亞夫人也趕
至現場，大群人七手八九慌張止血急救，卻沒人想到要擒抓兇手。儘管周遭喧囂震天，梅
迪尼亞的千金們依然事不關己的繼續練習宮廷法語；猝不及防的，地殼又開始晃動，這一
次小姐們立即反應，銳聲喊叫，接者屋裡屋外所有的玻璃窗一齊破碎、併射。
關於這場餘震，麥可並沒有特別感受；彼時他正奔馳於崎嶇小徑之上，尖銳的石塊劃出許
多小傷口。
隔沒多久，連荒野小路也隱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熱帶植物的巨大板根與氣根，與藤蔓
之簾。雨林遮蔽天空，破碎的光線叫人看不清眼前景象，讓他踩入一個又一個爛泥坑。
麥可越深入叢林，周遭的環境越顯野性與危險。視線灰暗如黃昏，螃蟹爪的緋紅花絮是僅
存的色彩。角落多了一雙雙大小不一的青色圓點，虎視眈眈盯著外來者；盤根的洞穴不時
傳來陣陣豹鳴。溪水在林下漫溢，上一步還是緩升坡，下一步竟是陡降的瀑布，無聲無息
。
最終，一堆濕滑的腐葉讓疲乏不堪的麥可失去重心，一路翻滾。他努力搞清楚狀況，耳邊
驟響水聲湍急澎湃，止不住的前方竟然是個大窟窿，直通地下伏河。
就在他從陸地騰空、將要落進水下瞬間，一股勁道勾住他皮帶，接著猛然上提，下一秒他
已經在樹冠層頂端騰飛，坐在飛天魔杖上。
「手腳這麼遲緩，你想追到什麼時候？」駕駛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麥可匆匆和好女巫照對眼，長杖與深赭色斗篷令她符合真正的女巫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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