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洗版的風險 來貼完剩下的章節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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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甫踏上最高層的平台，戰鬥聲霎時消弭，只有風聲颯颯、悶雷陣陣、雲霧變幻。荒涼
的礫石堆上，草木不發，景色單調死寂。雲屏偶然揭露一角，原來前方最後一道峭壁之後
就是塌陷的漏斗狀山頂，經年極端的氣候在峭壁的岩層之間刻蝕出一條裂溝，直通火山口
。
他又四處焦急呼喊「凱勒可」，雲層們彷彿受到感應，又緩緩散逸出另一條路徑。他趕緊
跟上，這次佇立眼前的是座巍峨高聳的金字塔。儘管風化的力量磨損了繁複的工藝雕琢、
苔癬與地衣掩蓋了神聖的文字，古老的建築物依然壯麗且莊嚴的令人屏息。
就在金字塔頂端，一條人影，雙手緊握在心口，茫然望著天際，似乎在與天空對話，或與
自己對話。
「凱勒可，是我！」
他豁出最後的氣力，奮力攀爬接近成人高度的金字塔大階梯。當他一碰觸金字塔，耳邊立
即響起莫名的細語聲，好像有千百個人在身旁用氣音急促談話，又似人潛在水裡聽岸上之
人交談，總模糊一片。
「麥……麥可……」她退了幾步。
「對，是我，麥可。」雖然狼狽不堪，他還是溫柔微笑著，「回來我身邊吧，我們馬上離
開這糟糕的地方，去我真正的家。」
「太好了，還能見到你，」凱勒可跪坐下來，垂視著麥可，淚水滑落臉頰，「真是太開心
了。」
「我也是，好漫長的一天。」見她安全，他如釋重負，但耳邊的喳喳細語卻沒有緩和的跡
象，「那就快下來吧，待在那裏好像很危險。」
她卻搖搖頭。
「麥可，我跟你說，我找到爸爸了。」
「爸爸？」他又感到不安，加快手腳接近凱勒可，「為什麼提到他？」
「我好骯髒，永遠也洗不乾淨了。」她雙眼布滿血絲，情緒緊繃，神情渙散。
「沒事了，沒事了，那不是妳的問題。」他嘗試安撫她的情緒，赫然發現她手中竟緊握一
把黑曜石匕首，「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了！」
該死的，這短短的上坡令他感到地獄般漫長。必須在來不及挽回之前……
「爸爸做了對不起凱勒可的事情，凱勒可做了對不起爸爸的事情。凱勒可對不起爸爸……
對不起……對不起……」她終於精神崩潰，悶藏心底的痛苦與絕望化作聲聲尖叫，「凱勒
可對不起媽媽！」
他終於明瞭事件始末，「冷靜！冷靜！」他恨不得背後多雙翅膀，就不用浪費時間與這長
階搏鬥；此時耳邊的幻聽也越來越喧囂，隱約分成兩方陣營，彷彿那不存在的評論者們都
情緒沸騰，正在熱烈爭論。「該死，再給我一點時……」
「世界……世界……我為什麼要來到這世界上！」一部分的幻聽聲與她的疑問共鳴疊合，
顯得無比哀傷，「世界為什麼老對我這麼殘忍？」
她抓頭哭吼，發狂跑走，退到麥可的視野之外，只有令人內心糾結的情緒宣洩。
「你們都對我那麼壞，為什麼我要來到這世界上？」此時，換另一陣營的喧囂聲上場，而
這群議論者顯然極度憤怒，「我恨你們，所有的人，我真的好恨你們。」
簡單一句話，由於背景雜音的共振，竟然讓憎恨的意念無限增幅。大氣受到感應，頓時雷
電交加。
「別這樣想，別這樣講！」他感到一陣搖晃，分不清是地殼震動，還是因為受到凱勒可的
渲染而暈眩；於是他嘶吼著，冀望能打斷她的負面情緒迴圈。「清醒一點，是我，我是麥
可，我就在這裡！」
「麥可……」他誠摯的吼叫使凱勒可自毀滅的交響曲中剝離，耳邊的細語也暫時止息了，
「你還在找我嗎？」
「當……當然啊！」麥可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但我已經不是那個凱勒可了，沒辦法在當你的凱勒可了。」
「別說傻話了！妳是我旅程上遇見最美好的事物，永遠都是。」
「別過來，」情緒的狂潮再度席捲凱勒可，背景噪音像瘋狂蜂群淹沒她的聲線，「我不想
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別過來……拜託……走開！」
「情況沒有那麼糟，希望，希望，我們永遠都有希望，何況你還有……」
被憂傷、錯愕、絕望、背叛、悲憤層層包裹的她已經聽不見他任何的話語。
「夠了，我受夠了，我再也不要忍受了！」接下來這句話，麥可彷彿聽到她的聲音與耳邊
的千萬細語疊合了，三重奏終於達成共識，「大家一起去死吧。」
剎那，所有的聲響停止了，換來陣恐怖的安靜。
「凱勒可……妳怎麼了？快回答我！」
麥可焦急欲瘋，努力叫喚卻得不到任何回音。最終，千辛萬苦爬上最頂層的平台，還來不
及換口氣，又被眼前情景撼動：倒臥血泊的凱勒可。
她的頸間多了道深刻的腥紅色裂痕，鮮血泊泊流出，宛若條悲傷的河流；唇邊與鼻尖不斷
冒出許多紅色泡沫，好似擱淺的魚。
在這情緒轉折的瞬間，山頂的紛亂世界短暫平息。然後，裂縫吐出大量白煙，似是來自火
山口的嘆氣。
「撐住，我來救妳了，別放棄！」
他隨手撕下大片衣袖，壓在傷口之上。但紅色河流依然蔓延不止，連他身上也濺滿了奪目
的鮮紅。
「該死的！天殺的！怎麼還不停！沒有人來幫忙嗎！」
他感受到她的氣息正在消逝、身體正在冷卻、膚色正在蒼白……
忽然，耳邊又傳來悠揚的琴聲。麥可猛然抬頭，那個長髮黑衣的神祕女子又無端出現，面
無表情站在一角，開闔運弓；小廣場另外三個角落，也無端浮出三個老女人，全身緊裹黑
衣，踩著相同無端出現的紡車，配合弓手的旋律敏捷紡紗。
隨著紡車高速轉動，凱勒可流逝中的生命之力變成七彩纖維，被紡織女熟練抽去。只見紡
錘每多一寸絲線，她的身軀就多崩解一分。同時周圍山壁也在塌裂，碎石煙塵齊揚。
「妳們在做什麼？快給我住手！」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他非常明白這些鬼東西就是衰毀與死亡的化身，正要把凱
勒可當作獻品取走。
「聽不懂嗎？住手！」
眼見報喪女妖們不為所動，麥克憤怒跳起，衝到角落，一腳、一腳又一腳把紡車全部踹下
金字塔，「滾！給我滾的遠遠的！」他搶走女樂師的大提琴，重重一扔，摔的稀巴爛，心
有不甘，又多揍了一拳。
報喪女妖們先是一愣，她們的神聖儀式鮮少被中斷，然後惡狠狠瞪著麥可，彷彿在施展某
種毒辣的詛咒，最後化為陣陣黑風，呼嘯散去。
這時，地殼又開始劇烈顫抖，凱勒可所躺的地板霎時變成一團流沙漩渦，迅速吞沒著她的
身軀。
「不要帶走她！誰都不准帶走她！」
他奮力拉住凱勒可，卻難敵吞食的力量；於是他跳進漩渦中，邊抱著凱勒可想游上岸邊，
無奈來自地底世界的玄力終究非人力能阻擋，連不肯放手的麥可也要拉進去陪葬了。
「不要連自己也賠進去了。」
終於趕至現場的好女巫像拎小貓一般，一把將他抓起，甩到旁側。
凱勒可隨後深深陷落漩渦之心，眨眼不見蹤跡；地面跟著恢復原狀，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我很遺憾，來遲了。」
好女巫拍拍他頭上的灰塵，憂心忡忡看著裂縫之後的火山口。地表持續震動。
「凱勒可……別走……」
麥可爬回她消失的地方，不斷捶打地板，無聲哭泣。什麼也沒留下，最終，她什麼也沒留
下。
地鳴之音越來越刺耳，好女巫見狀，長杖拄地，又開始詠唱咒文。
「起來吧。」她的聲音，難得透露疑懼不安，「信仰與血脈皆死絕，讓我們準備迎接應得
的復仇之火，來自諸神與祖靈的復仇烈焰。」
地鳴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由地底深處傳來的椎心咆嘯。驚心的低沉音波傳遍聖吉爾斯
島，每位芭芭拉鎮民不約而同望向山脈深處。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火山口驚爆轟天巨響，
墨色蕈狀雲朵直衝天際，盤旋一會兒後，以毀天滅地的氣勢朝山下──也就是芭芭拉鎮滾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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