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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蠻不高興的踢開家門,就看到哥哥那討人厭的笑臉。 假裝沒聽見哥哥的嬉弄揶揄,她只是直直往屋內走去,自從莎靡爾芙節之後,看 著村裡同歲數的小孩一個又一個手舞足蹈得從老師傅那抱回自己的第一把琴,每 天出門都能看到枯草兒和栗雪已經開始和其他小孩一起練習演奏,一同唱歌,只 有她還在湖邊尋找,心中難免有點失落,明明她們只是多了把琴,怎麼卻好像連 人都不一樣了,有時候她會想著,要是屬於她的那塊木頭已經被別人撿走,或者 掉到湖裡了,又或者神樹根本沒把那塊木頭落下,那她豈不是永遠找不著了嗎。 為此她每天都過得很不愉快,母親老是安慰她說不會如此,那怎麼會一直找不到 呢。 「因為慢開的花總是最豔最香啊。」母親溫柔得說。 但是她卻不怎麼想要當最豔最香的花,她寧可當朵清淡可愛的小花,這樣就可以 和同樣的小花小草一起在大樹下避風遮陽、逍遙自在,而不用像美麗鮮豔的花朵 需要高高綻放,既要招蜂引蝶,又要長出尖刺避免動物攀折。 「妳真傻。」母親對她的想法只是笑著搖頭。 她卻相信母親是懂得的,因為母親說什麼也不讓哥哥去北邊山裡女王的村子參加 弓箭手的考試,母親寧願讓哥哥有力卻纖細的手指留在村裡撥動琴弦,也不讓哥 哥觸碰弓弦。 「說不定妳真是朵平凡的小花,十天前妳送去的那塊不起眼的木頭,也許就是妳 的第一把琴。」 母親站在屋內對她微笑說著,她卻只是灰心的低著頭。 「我不喜歡那塊木頭,它到處都是蛀痕和咬痕,而且還長了青苔,一定是放很久 都沒有人撿的,那樣的木頭怎麼可能刻成琴。」 「那你怎麼會撿它呢?」 「因為…因為…。」她像是受了委屈一般語帶哽咽,「我不知道該拿怎樣的,之 前我選好多好看的,可是老師傅都把它們刻成碗盤杯子,還被哥哥笑,我也想和 大家一起練琴,可是我連琴都還沒有。」 「妳已經有了,今天妳哥哥去了老師傅那兒,他說妳的琴已經刻好了。」母親嘆 了口氣說。 「真的?」她張著淚紅的雙眼說,語氣顯得不可置信。 「可是…我後來又撿了一些木頭去,會不會是其他的…,還是…是哥哥在捉弄我 。」失望了好多次,她有些猶豫和沒有信心。 「不會的,就是那塊妳認為不起眼的髒木頭,現在擦乾眼淚,趁還沒天黑快去拿 妳的第一把琴吧,晚上我還來的及教妳如何拿琴呢。」母親走近她,抹去她還留 在臉頰上的淚水,然後握著她的肩將她轉身推往門口。 她轉頭對母親堅定得點了點頭,在哥哥「順便把其他木頭刻成的碗盤杯子拿回來 」的風涼話下,往老師傅的破舊樹屋那方向跑去。 日正西落,斜照的夕陽在樹下扯出長長的影子,老師傅的樹屋建在一棵死去很久 的矮枯樹上,被周圍大樹和巨石的影子所覆蓋,前方的空地是平常老師傅說故事 的地方,不知道是快天黑還是有其他原因,本來總是有許多小孩來往的林間小徑 ,在這個時候只剩下她一個人走著,傍晚的風吹落晚夏已經開始枯黃的葉,望向 小徑盡頭與村裡其他屋子獨立的樹屋,不知為何竟突然感到有點寂寞。 她未細想,馬上加快腳步跑到樹屋前,一如往常,老師傅還是坐在那小凳上,低 頭打著盹,一聽到她的腳步聲就醒了過來,他微笑地望著她,像是早就知道她會 來而一直在等待的樣子。 「老師傅…我的琴…。」她顧不得還在大口喘氣,心急地說。 「別急,坐下喘口氣,喝口茶,我再慢慢跟妳說。」 老師傅慢條斯理得拿起小凳旁的茶壺往杯中倒水,她席地而坐,汗水滴在木頭做 的地板上,喝著老師傅遞過來的茶水,心裡對於即將看到的第一把琴雖然非常期 待,但看著老師傅平靜的臉龐,也就不那麼著急了。 「妳這麼晚才過來,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呢。」 「那…那是我剛剛才知道…。」 「都在做什麼呢,這幾天都沒看到妳來這裡。」 「我…還在找…。」 她沒有繼續說完,只是望著已經空了的杯底,不敢說已經灰心的自己,其實有些 害怕來到這裡聽到的又是失望的消息。 「妳知道第一把琴的意義嗎?」 突然的問題讓她有點慌亂,她抬頭卻發現老師傅根本沒在看她,他眼睛望著北方 的天空,搜索著,像是正尋找某種東西。 「第一把琴…是要讓我們代替大熊奏出音樂,讓白月女神聽見。」她依照小時候 曾聽老師傅說過的故事小心地說。 「沒錯,但是除了這個之外呢?」 老師傅對她微笑,讓她增加了不少信心,她略為思考後自信的回答。 「嗯…是…名字,小孩子會得到新的名字,和第一把琴一樣的名字。」 「是的,名字,丟棄幼時的乳名,孩子們獲得被贈與的名字,這名字會是期許, 會是體會,也會是警惕,無論如何會是陪伴此生的名字,那妳知道,這個名字是 由誰決定的嗎?」 「是您吧老師傅,製琴師傅的作品,當然是由創作者命名。」 她肯定的說,老師傅卻搖搖頭。 「不,不太正確。」 「但是…如果不是您,為什麼其他人拿回來的琴都已經有名字了呢?」她疑惑, 會這麼說是因為她知道栗雪和枯草兒的琴都有了名字,栗雪的琴叫做白語,它有 著雪一樣白的琴身和如同嚎啕大哭的栗雪一般情感充沛的琴音,枯草兒的琴叫做 丹絲,輕如棉毛且色紅斑斕如燄,這兩把琴都讓她很是羨慕。 「嗯,的確,取名字的是我,但是決定的卻是你們啊,你們選擇一把琴的本質, 也就是刻成它的木頭,我再照著你們特質塑造那把琴的外表,如果發現有矛盾或 短少,那塊木頭就會變成家具碗盤,如果沒有,我就會為它加上靈魂,這靈魂代 表了這把琴的生命,最後你們會來到我的身前,我會詢問你們是否真的喜歡這個 新生命,是的話我會給它一個名字,你們則決定是否接受這個名字,這是代表你 們脫離童年能夠決定的第一件事,你們可以順著自己的心意否決,當然也可以強 迫自己接受,無論如何都是種代表自己的選擇,如果不接受,我會再幫你們刻出 另一把琴,如果接受,那你們就要開始學習了。」 「那…。」 她有疑問還未說出,老師傅已接過她的話繼續說。 「我知道妳想問什麼,妳並沒有比較怪異或比較特殊,每個時間點都是獨特的, 每個孩子的琴也都是獨一無二的,犯錯不是壞事,它是了解的過程,看不見自己 不是錯事,妳只是少了那面鏡子。」 「所以我真的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命了嗎?那塊木頭真的是…。」 「這個問題讓我們等一下再回答,現在妳想知道妳的新名字嗎?」 她一時無法會意,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看著老師傅帶著滿意的笑容走進樹 屋。 即使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此刻心情卻意外的平靜,天色已黑,這是個無月的夜晚 ,她站起身走到屋前空地,仰面看著滿天星斗在樹林上方閃爍,它們是白月女神 的子女,在穿越近乎無窮無盡的黑暗後,總有讓它們獨自閃耀的一片天,或許自 己已經開始學習了。 然後她聽著老師傅緩慢卻規律的拐杖聲走過木頭地板來到她的身後,但她不急著 轉身,因為對這星夜著迷的不只她一人而已。 「這夜多美,不是嗎?」 她回頭,看到老師傅遞到她眼前的,它如夜一般黑,卻有著不易察覺的光彩,那 光彩藏在漆黑的外表下,被樹屋內的火光一映,細細刻紋柔軟地劃過琴面如一縷 銀河,而繁星如金沙般反射著如流水變化的光影,她輕輕撥弦,星芒躍然其上, 在白色細弦上跳動著,樂音沉沉如魚游水中,在一片沉靜中搖擺。 從老師傅手上接過琴的她說不出話來,她依舊沉醉在那如同深藏在夜色與山林內 的隱隱流動。 「如果妳喜歡的話,我花了十個夜晚給予它生命,它叫做十夜。」 「老師傅…謝謝您。」 如果找不到話語來形容此刻的感受,簡單的感謝的確就能代表心中千言萬語。 「現在妳找到了嗎?不管妳喜不喜歡,妳的確找到了對適合妳的東西,或許對其 他人來說是棄之如鄙履,或許他們避之唯恐不及,但卻會是某些人一輩子的瑰寶 ,這東西自己不容易看出來,只有旁人和時間能夠幫助妳,還有一點運氣,讓我 再問妳一個問題,現在妳知道賦予新名字的意義了嗎?」 她想了想,有些猶豫,表情顯得欲言又止。 「隔年的白月祭典,你們要彈奏什麼?」 「艾比芙…成長曲,是成長。」 「是的,新名字象徵脫離童年的無知與軟弱,學習成長,慢慢的你們都會知道的 ,被教導,或自行摸索,挫折和阻礙是無法避免的,成長與茁壯不易察覺,但別 放棄也別灰心,如果妳能熬得過無助和痛苦的十個黑夜,為什麼不一直堅持下去 呢,授名只是個儀式,琴也只是個象徵,從現在起妳已有了新名字,這妳都了解 嗎,十夜?」 她還未習慣這個新的稱呼,似懂非懂的神態也不讓老師傅意外,老師傅拍拍她的 肩。 「這會是個過程,如果沒問題的話,回家吧,妳的家人還等著妳。」 她若有所思地轉身,才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轉了回來。 「老師傅,您…會對每個來到這裡的孩子說這些嗎?」 「不,路有長有短,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 老師傅揮手告別,她轉身逐漸走出樹屋火光能及之處,沒入只有點點星光的黑夜 裡。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211.83.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