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17 中國時報
請別再說她是典範
彭蕙仙
蔣方良女士辭世，各界悼念聲中，正、副總統的話最令人玩味，他們推崇她是傳
統中國婦女的典範。蔣方良一生漫漫，淒美有之，榮耀或許也曾有之，但說到典範，
則未免讓女性感傷與驚駭──有多少女人願意或者應該足踵如此典範？一個女人的一
生如此活著，有多少不堪、無奈與悲情？人們或者可以理解她的苦、敬佩她的忍，但
她絕對不該是一個女人的典範。
說蔣方良不該成為女性典範，並非對她不敬，也不是要低評她的一生，只是要提
醒社會，不要再繼續鼓吹、推崇這樣的女性類型；把女性「受苦忍悲」推到典範這樣
一個位置，將讓蔣方良以及許許多多「阿信牌」女性一生走不出牢籠，改寫不了人生
的悲劇。
因為在這樣的典範下，女性只能藉著角色昇華面對人間的不公不義──母儀天下
的代價只能是生命的墜落，這是另一種自我麻痺，以及對另一個性別的縱容；在這樣
的集體坐標裡，傾斜的性別關係也將難以得到導正；事實上，層出不窮的感情與婚姻
問題，已經成了台灣最新也最嚴重的群我關係火藥庫，特別是在台灣已經有愈來愈多
外籍配偶之後，很多受傳統教育與價值觀指導的男性、乃至於家族裡的其他台灣女性
，根本不知道要以愛與同理心對待外籍配偶；這些外來者有著經濟與文化的雙重弱勢
，如果再加上社會合理化男性的駕馭宰制、神格化女性的犧牲委屈，可以想像未來台
灣會有多少兩性相處、婚姻關係與親子互動的悲歌。
值得注意的是，在扭曲的兩性關係之下，受到影響乃至於受害的，絕不只是女性
：有受難的妻子，就會有不安的母親、悲哀的家庭；拉長世代的縱軸，拉開性別的橫
軸，壓迫，絕對是一個咒詛，會造成不幸的循環。
蔣方良女士處在一個女性需要花費極大力氣與意志，才能夠掙到一個相對平等待
遇的時代，因此，她在命運之前的緘默與壓抑，可以理解，也令人同情；但是，我們
所處的時代，所受的教育，所能夠擁有的資源，早已賦予女性更高也更寬的一個自我
期許可能，也讓男性有更多機會體認並且學習以「合作」而非「統御」的心態與女性
相處；在這樣的基礎上，台灣才有可能真正走出性別暴力，走向平安與幸福；而第一
步，就是要拋開這種習而不察、脫口而出的典範說，因為這反映的是一個根深柢固的
、失衡的性別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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