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預期學派(Rational Expectation)
理性預期興起之背景:
二次大戰之後﹐美國以薩穆爾森(P. A. Samuelson)為首的凱因斯學派把凱因斯的
<就業﹑利息和貨幣的一般理論>﹐以及古典學派的馬歇爾的均衡分析結合為ㄧ個體
系﹐形成了新凱因斯學派﹐成為西方經濟學的顯學﹐主導了歐美發達國家的財政與
金融政策。然而進入70年代之後﹐西方先進國家皆面臨了失業率及通貨膨脹率齊升
的停滯膨脹(stagflation)。新凱因斯學派既無法從理論解釋停滯膨脹﹐又提不出解
決的對策。於是﹐貨幣學派趁勢而起﹐展開和新凱因斯學派的經濟論戰。在70年代
中期﹐提倡理性預期學說的學者﹐諸如﹕盧卡斯(R. E. Lucas)﹑沙金特(T. J.
Sargent)以及華萊士(N. Wallace)等等﹐也儼然自成一派。
薩穆爾森在1980年出版的<經濟學>教科書中提到﹕[經濟論戰過去是在兩派之間進
行的﹐即貨幣主義學派同折衷的新凱因斯學派的論戰﹐現在則是在三派之間進行了
。所謂新參加論戰的第三派﹐即是理性預期學派。
(一)理性預期前之預期理論
在實際經濟現象中﹐預期因素是個擁有相當影響力的因素﹐古典學者對於預期行
為已有多次討論﹐凱因斯亦將預期歸入人們的盲目心態之一﹐而認為預期是經濟
不穩定的因素。因為在凱因斯看來﹐人們預測未來所憑藉的知識缺乏可靠的基礎﹐
因此作出的判斷自然不會準確﹐容易作出突然且劇烈的修改﹐導致經濟的波動。可
惜的是﹐對於預期形成的原因略而不提﹐對於預期行為的假設也稍嫌武斷﹐因此對
於預期行為的研究也就不夠嚴謹。較嚴謹的預期討論始於費雪(I. Fisher)﹐在[利
率理論]一書中﹐費雪認為名目利率會隨預期物價上漲率升高﹐而預期之物價上漲率
則由以往的物價上漲率決定。之後由一位名為卡根(P. Cagan)的經濟學家提出了[適
應性(adaptive)預期函數]﹐又稱[知錯漸改(error-learning)型函數]。其大意如下
﹕人們會將過去預期和實際發生的現象之誤差﹐乘上某一小於一的係數﹐得到一個
預期之修正值﹐再和過去之預期值相加﹐此即為人們現在對於未來之預期值。[適應
性預期]逐漸成為貨幣學派的主要論點之一﹐也成為總體經濟學的預期理論通說。
然而適應性預期在預期理論上有人性上的矛盾。一者﹐設想某一經濟社會面對了
長期升高的通貨膨脹﹐由於預期的修正永遠只是誤差的一部分﹐是以預期的通貨
膨脹率將一如夸父追日地永遠落在實際通貨膨脹率之後。人們既有知錯能改的能
力,何以不將預期修正之腳步加快﹐以免一誤再誤,永遠低估實際情況。再者﹐在
適應性預期中﹐人們對未來的預期不是根據其掌握的所有資訊﹐而是以往所有的
經驗和資料﹑訊息﹐以及現在實情和以往經驗的誤差﹔而不考慮其他可能獲得的
有用資訊。譬如一個人預測下禮拜的天氣時﹐只以今天和以往的天氣慨況為參考
﹐完全不管季節變動及衛星所測得的天氣雲圖等其他可獲得的有用資訊﹐合理嗎﹖
(二) 理性預期前之總體理論
在理性預期理論被應用到總體經濟學之前﹐古典學派和凱因斯的爭論早已被貨
幣學派和新凱因斯學派之爭所取代。有關貨幣學派和新凱因斯學派的主張在此不
作詳述﹐雙方都同意貨幣在經濟上的重要性﹐但是兩派在景氣循環及菲力普曲線
上爭議尤烈﹐對於70年代的停滯膨脹提出了不同的論點。新凱因斯學派認為停滯
膨脹代表菲力普曲線向右上方移動﹐經濟在惡化﹐失業率和通貨膨脹率互換的代
價增大了。
貨幣學派不以為然﹐他們根據適應性預期理論指出﹐菲力普曲線只可能短期內存
在﹐不可能長期出現。假定政府以擴大發行貨幣﹐導致名目工資提高來降低失業
率﹔短期可能奏效﹐一段時間之後大眾根據[ 適應性預期 ]發現經濟沒有好轉﹐
一切只是貨幣的魔術﹐失業率又會回升。長久下去﹐失業率不降﹐通貨膨脹率卻
節節高升。
然而菲力普曲線乃是由實際經濟資料歸納得來﹐在學理上並無嚴謹的推導﹔是以
任何模型在取用此曲線之前﹐應先建立其個體經濟基礎。而新凱因斯學派與貨幣
學派均未達到此要求。
理性預期理論﹕
理性預期理論假設大眾會利用所有有用且可資利用的情報和資訊﹐以作出最正確
的預測。1961年﹐理性預期理論的始祖-穆斯(J. F. Muth)說﹕[ 預期既然是對於
未來事件有根據的預測﹐就應該相關的經濟理論之預測﹐我們稱這種預期為"理性
"的...] 穆斯對於理論預期理論最大的貢獻除了將理性預期的觀念定名﹑模式化
之外﹐還將抽象的預期形成過程落實為統計的條件機率觀念﹐並成為可以運算的
數學式。理性預期的數學公式極為複雜﹐這裡想說明的是﹕理性預期的情報要求
在於情報是否最新﹐最完全﹔而是在於是否對於所有可取得的情報作最完善的運
用。
勞斯(J. Rawls)在[ 正義論 ]一書中以哲學角度定義的理性是﹕[ ...抉擇的理性
不在於知道多少﹐而在於對於所知的運用的多好﹐即使所知並不完全。]是故﹐理
性預期理論可說是名至實歸。
理性預期理論在總體經濟的運用﹕
(一) . 四大假說
穆斯的理性預期運算式是以經濟個體為分析主體的個體經濟學，但是理性預期理論
真正引起軒然大波，卻是在總體經濟上的應用。以盧卡斯為首的理性預期學派的總
經理論建立在古典學派的兩大前提之上：一、經濟個體尋求效益最大化；二、勞動
市場的貨幣工資率沒有向下僵固性(註一)，因此市場常保持均衡狀態。經由這兩點
假設，理性預期理論可歸納出四大假說，且進而建立出足以與貨幣學派分庭抗禮的
學說。
1 . [ 中立性假說 ] ，盧卡斯提出了[ 貨幣的中立性 ]一說，因為大眾擁有理性預
期的能力，所以除了不按牌理出牌的政策之外，任何貨幣政策都將可被大眾預料到
，而無法影響經濟情況；所有的貨幣政策只能影響名目工資率 ( 即通貨膨脹率 )
，對於失業率、實際所得則毫無影響。因此貨幣乃是中性的，不如貨幣學派所說的
那麼樣舉足輕重。
2 . [ 非中立性假說 ] ：[ 中立性假說 ] 並非否定以往所有的貨幣及財政政策
之效果；那麼理性預期學派如何解釋經濟大恐慌時羅斯福的[ 新政 ]效果呢？盧
卡斯等人認為，有些政策變動，有時策劃極度機密，有時資料無法掌握，有時執
行過於突兀；加上大眾的情報不全，而錯估情勢。是以，這些政策可以達到效果
，此即為[ 非中立性假說 ]之意。然而這種出其不意的政策是不可能一用再用的
，且這種政策的影響是無法預估的，因此理性預期學派主張以規律的政策取代權
衡性的政策，尊重市場機能，反對政府干預，散發出古典的氣息，故理性預期學
派又被稱為新古典學派(Neo-classical)。
3 . [ 變異數假說 ] ：倘若政府欲以出奇致勝的政策，達到影響經濟的實質效果
，則必須不斷地發出[ 狼來了 ]的訊息騙取大眾的行動。大眾在屢次受騙之後，自
然會以調整名目價格做為應萬變的靈丹，而放棄在產出與就業上做變動。由於貨幣
政策的無常程度可以藉著統計學上的" 變異數 "量化；所以產生了[ 變異數假說 ]
----貨幣供給函數隨機部分的變異數越大，政策效果的影響將越偏向物價方面，而
漸對實質面無效。
4 . [ 資源誤置假說 ]：倘若大眾逐漸以調整物價來因應政策，則價格機能最後會
被破壞殆盡，價格將無法反應資源的利用狀況，導致資源的閒置與浪費。
以上四大假說﹐雖是針對貨幣政策而發﹐然而由此延伸出的理性預期觀點卻建構出和
新凱因斯學派迥異﹐和貨幣學派貌合神離的政策主張及經濟現象解釋。
(二) . 就業﹑利息與貨幣的理性預期理論﹕
* 對於貨幣與利率之間的關係﹐新凱因斯派的看法是假定其他條件不變﹐貨幣供給
量的增加﹐將使利率下降。貨幣學派提出了相反的看法﹔貨幣供給量的增加短期內
使利率下降﹐長期內將使利率上升。以上效應的前提是中央銀行突然地﹑出乎意料
地提高貨幣供給量。理性預期學派認為這種前提不符合實際情況。實際上﹐中央銀
行總是依照連續一定的貨幣準則及經濟狀態來擬定政策﹔不論中央銀行採取哪種政
策﹐擁有理性預期能力的大眾都會很快掌握且適應它﹐並依此形成對通貨膨脹的預
期﹔結果是名目利率上升﹐實質利率卻沒有受到影響。
* 新凱因斯學派和貨幣學派都認為貨幣很重要﹐新派主張用以貨幣政策 [ 逆經濟
風向行事 ] ﹐控制經濟景氣的穩定。貨派亦認為貨幣最重要﹐貨幣政策是影響力
最大的政策﹐但是貨派反對 [ 逆經濟風向行事 ] ﹐認為非但不能穩定經濟﹐反會
加據經濟的不穩定。理性預期學派否定前二學派的說詞﹐提出自己的看法﹕貨幣是
中性的﹐不會對經濟中的實際變量造成影響。貨幣唯一能影響的只有名目變量﹐例
如﹕物價。因而﹐理性預期學派的政策主張和貨幣學派相同地反對人為的市場干預
﹔以免干預行為造成無謂的經濟波動。
對於理性預期理論的批評與質疑﹕
理性預期學派在短短不到二十年之內開宗立派﹑蔚為風潮﹐其中可觀之處故多﹔
但是仍有未臻完善之處﹐學界對其之重要的質疑和反駁大致可分為三點。
(一) ﹕對於理性預期理論形成基礎的批評﹕
理性預期學派在"大眾是理性"的圭臬之下﹐假設大眾擁有理性預期的知識和能力﹐進
而對未來作出一致﹑冷靜且明智的抉擇。理性預期學派不但假設大多數人﹐具有他
們實際上不可能具有的經濟專業知識﹔也過於簡化人們的預期形成模式。一般人的
預期形成是一種心理活動﹐它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包括政策﹑經濟形勢﹑思考模
式﹐甚至偏好等等因素左右。人們不可能像理性預期學派所說﹐都把預期建立在邏
輯抽象或理性思考之上。
(二) ﹕市場均衡及物價調整速度的質疑﹕
理性預期學派假設價格是[ 柔性 ]的﹐意即價格機能能迅速反應市場供需﹐不會有
不均衡的狀態出現。但是實際的市場體系中的多期合約及不完全競爭皆會構成價格
的僵化﹔市場上的完全競爭狀態和均衡狀況均十分鮮見。是以﹐部分學者認為理性
預期理論只在初等的經濟社會才行得通。
(三) ﹕關於景氣循環的理論的批評﹕
在理性預期總體理論中唯一能造成實際效果的只有預期不到的的隨機變數。然而此
種隨機干擾的持續效果令人質疑﹐真正的景氣循環期間長達數年﹐理性預期理論若
要以短期即逝的預期誤差來解釋景氣循環﹐只可牽強的說﹕[ 隨機干擾透過擴散機
能產生了綿延不絕的效果﹐因此隨機干擾的持續力不須一再的增強。]
然而以上論調仍有疑竇﹐一為時間上的持續不代表程度上的累積﹔擴散機能可以製
造前者﹐但要導致越演越烈的波動﹐卻恐力有未逮。二是理性預期的大眾何以無法
理性地預期到擴散機能的效應而早作準備呢﹖無疑是自打嘴巴。因此﹐耶魯學派的
宗師托賓（J. Tobin）十分不以為然地說﹕[ 理性預期總體理論唯一的解釋方法就
是強辯說﹐自然產出率本身在循環波動。]而麻省(MIT)學派的莫迪格里亞尼(F.
Modigliani)更戲言﹕[ 這樣看來美國三零年代的經濟恐慌乃是受到一陣流行性
懶病的強烈侵襲。]
正在發展中的理性預期學派
當紅的理性預期學派崛起至今不過廿年﹐風頭之健甚至蓋過了新凱因斯與貨幣學
派的論戰。雖然理性預期理論的破綻尚多﹐對於景氣循環的也過於薄弱。然而它取代
了[ 適應性預期 ]的地位﹐使預期理論向前跨進一大步。也首次正視了長久被總體經
濟學家所忽略的個經基礎---人的理性。
理性預期學者亦知理性預期理論之未臻成熟。但相信這是個正確的起點。盧卡斯說﹕
[ 它一開始就吸引我﹐是因為找不到其它相當的對手] 沙金特說﹕[ 我們都曾是優秀
的凱因斯學派﹐但不得不變心。] 米勒(P. Miller)說﹕[ 選擇理性預期模型的最有
力因素是...這模型真是唯一可瞧的。] 高斯曼(Grossman)說﹕[ 這個精彩的模型並
不完全令人信服﹐但是目前找不到好理由去用其它現存的模型。]
理性預期學派之領袖----盧卡斯
理性預期學派之領袖盧卡斯,全名為Robert Emerson Luacs﹐Junnior﹐生於1937年。
出生在華盛頓州的雅其馬(Yakima)﹐家中排行老大。盧卡斯的父母皆為共和黨員。因
此盧卡斯家庭的小孩自幼即受到自由主義的薰陶﹐不僅只於政治意見之上。盧卡斯家
的小孩被教導﹑培養出獨立思考﹑抉擇的能力﹐和其父母的自由主義思想有極密切的
關連。
二次大戰戰後﹐盧卡斯的父親由一名技師﹐升職成銷售工程師﹑業務經理﹐最後甚至
成為原公司的總裁。此時正在高中修習微積分的盧卡斯﹐開始利用微積分幫忙父親解
決冷凍庫設計上的問題﹐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學以致用的快樂。
高中時代的盧卡斯擅長於數學和科學﹐家庭的成員理所當然地認為盧卡斯將會克紹箕
裘地成為一名優秀的工程師。申請大學時﹐盧卡斯想申請的麻省理工學院沒有提供
獎學金﹔於是盧卡斯選擇了願意提供獎學金的芝加哥大學-即使當時的芝加哥大學並
沒有工學院。
結束工程師之夢的盧卡斯在芝大修習數學﹐但是簡單的課程使得盧卡斯很快就失去
了對數學的熱忱﹔他知道自己沒有成為物理學家的天分﹐因此也不想擠入芝大當時最
頂尖的物理系。大學時代的盧卡斯發現了一個令人著迷的新天地-歷史學。於是盧卡
斯開始主修歷史﹐並且拿到了學士學位。
大學畢業後的盧卡斯到柏克萊加大繼續攻讀歷史﹐然而對於希臘文﹐法文一竅不通﹔
對拉丁文和德文也一知半解的盧卡斯在歷史的研究上面臨了語言的障礙﹔另一方面﹐
歷史學中的經濟力量吸引了盧卡斯的目光。盧卡斯在修過經濟學之後﹐決定琵琶別抱
﹐轉入經濟系。
但是柏克萊無法提供財務的援助﹐於是盧卡斯回到芝加哥大學經濟系攻讀經濟。在芝
加哥﹐盧卡斯藉由弗里曼(M. Friedman)的課及薩穆爾森(P. A. Samuelson)的經典之
作-經濟分析之基礎-一書﹐始窺經濟之堂奧。1964年得到博士學位﹐畢業後先後至卡
內基工學院和卡內基美濃大學教書。
盧卡斯在芝加哥大學所受的經濟教育是相當凱因斯派的﹐他是在卡內基美濃大學教書
時期才將理性預期假說引進總體經濟模型中。1971年﹐在穆斯首創理性預期概念十年
之後﹐盧卡斯和普史考特(E. C. Prescott)發表第一篇正式以理性預期觀念為基礎的
論文﹐題目為[ 不確定下的投資行為 ]。盧卡斯在1972,73年又連續發表了[ 預期與
幣中立性 ]與[ 產出與通貨膨脹抵換的國際例證 ]﹔得到了[ 貨幣中立性 ]和[ 政府
政策無效 ]的古典結論。盧卡斯陸續地發表論文﹐且在1980年回芝加哥大學任教﹔而
理性預期學派也不斷加入新血﹐如﹕沙金特(T. Sargent)﹑華勒斯(N. Wallace)等學
者﹔甚至已取代弗利曼的貨幣學派而成為芝加哥學派的主流。
在1995年獲得諾貝爾經濟獎的盧卡斯現在仍在芝加哥大學研究所任教﹐和沙金特同
為芝加哥大學經濟系的兩大巨擘。
參考資料﹕
經濟學的天空 吳惠林著 卓越出版社
透視經濟大師 Arjo Klamer著 卓越出版社
現代西方經濟學說 羅志如﹑范家驤﹑厲以寧
﹑胡代光著 揚智出版社
西方主要經濟學派 范家驤﹑高天虹著 五南圖書
理性預期 陳師孟著
經濟學 張清溪﹑許嘉棟﹑劉鶯釧
﹑吳聰敏著 翰蘆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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