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文章]荔枝餘燼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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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人間咖啡館 　 930705

三少四壯集---荔枝餘燼錄

⊙蔡珠兒
盛暑長夏，一車車的荔枝團滿載阿叔師奶，熙攘絡繹北上採荔
，人人又吃又掠，在園中狼吞狂啖後，還要拎回幾竹籮細品慢歎。
連羅湖和皇崗口岸也到處有荔枝攤，過關者人手一盒
，盒上清一色印著「嶺南佳果」四個嬌紅大字。一顆荔枝三把火
，漫天荔焰捲來，燎原般燒紅了夏日。

嶺南佳果，絕世尤物。多年前初識廣東荔枝，我曾經何等驚豔貪饞
，四出汲汲尋訪，而今熱情消褪，心淡眼冷，往昔痴醉如夢露電光
，倏忽閃失漫漶虛幻。

那幾年的夏天，我拉著丈夫組成二人荔枝團，經常北上穿梭於珠三角
的農市果場，遍嚐五光十色的綠玉紅香。廣東荔枝多達數十種，即便
是同一品種，也因地形土質之異而風味有別，加上年份雨旱對甜度
口感的影響，果品如酩酒，只是不日而逝無法窖藏，要用舌齒來記憶存檔。

樹頂現摘的鮮荔，當然美不可言，尤其果殼尚未硬化，剝起來柔軟芬馥
有股樹味木香，碧葉紅果瑩白蜜漿，甜豔照人。我們一開始眼花心亂
，吃過幾趟後咂舌舔唇，逐漸能辨識品種差異，早熟的三月紅偏酸，
晚熟的槐枝偏淡，盛產期的黑葉、白蠟又嫌粗，最讓人傾倒的是桂味和
糯米粢，桂味甜脆帶花香，糯米粢腴滑如麻糬，二果皆清美甘香細核無渣
，堪稱粵荔雙后。

桂味有兩種，一種呈硃砂紅，一種叫「鴨頭綠」，果肩有墨綠色斑塊
，風味較佳但少見。糯米粢也分兩種，淺紅帶黃的「白皮小糯」較平凡
，鮮赤渾圓的「紅皮大糯」俗稱紅殼仔，既肥又美甜汁嗆喉。
我們的嘴愈來愈尖，不但挑品種還要揀產地，為求親炙原汁原味的樹頭鮮
，不惜舟車勞頓遠赴珠江荔鄉，東莞的紅殼仔、蘿崗的鴨頭綠、高州的
白糖罌、電白的白蠟、增城的掛綠……，哪裡有好荔，我們就往哪裡去。

吃遍無數美荔，但也經常碰壁，譬如名聞遐邇的增城掛綠
，我們吃過據說由西園寺母樹嫁接而生的果子，青皮上隱約有些綠絲
，核大味淡呆枯無韻，不知是走樣變種，還是我們被人「搵笨」？

說到上當，廣東荔枝的詐欺伎倆比品種還多樣，最常見是魚目混珠
，平價充高檔，三月紅說是玉荷包，狀元紅假冒糯米粢；還有壓秤
偷重的「呃斤兩」，換成次貨的掉包反轉，欺生唬人的敲竹槓……
，我常被騙得團團轉。有次在佛山認識一位女台商，
她教我一定要隨身帶把彈簧秤，否則活該吃虧，
說完她順手把我剛買的荔枝拿去秤，果然沒錯，五斤變成三斤。

最後一次的荔枝團是去從化。聽說從化有數棵「水廳桂味」百年老樹
，濃香噀人，我們又慕名遠征，從香港坐了九小時直通巴士，
不料將抵終點時下起暴雨，巴士為閃避來車翻落路邊，差點就掉進深潭
，幸好沒人傷亡，我們撿了一命，手腳掛彩鎩羽而歸。

從此不敢北上尋芳，也不再貪饜癡狂，免得自惹煩惱，荔枝還是吃的
，在街市買到什麼吃什麼，適口隨意動心忍性，虛火再燒不上身。
但到底狂烈愛過，偶爾碰上極美的，舌底還是泛起一陣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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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因為寂寞，而產生城市，卻改變不了旅人流浪的命運

我只是一個有故事的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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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beccco:貼的是好文，但這樣有無著作權的問題呢ꤠ
推 oleander:沒辦法貼網址，只能把網站日期作者放上
→ oleander:真的不行也只能請各位看官移尊就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