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中央是一個廣場，大理石地面。湧出的泉水，和水面夜裡的天鵝。賣花圈的少
女，棕色長髮在風中漫漫漫漫地將我蒼白的窗口也撩撥地亂了。
於是一切都看似亂了，棕色長髮下褐色雙眸閃又閃的，幾顆稀稀疏疏的點點雀斑也
在薄霧中氤氳中蜜漿似的夕陽中不真實地亂了起來，手上紫薰色薄荷色高山玫瑰色的花
圈也亂了。
「先生，買個花圈吧，將來可以放在您的墳上呢!」
「小姐，買個花圈吧，將來可以放在您的墳上呢!」櫻色雙唇，褐色光點有著蛇與
兔子的目光。
我買下一個香草束和藍色薰衣草作成的花圈，上頭還裝飾了幾片薄荷，這個城裡
無人有家眷，後事得自已準備。
城的東邊有座花園，賣花的少女夜晚便睡在這裡，在星子的眼角餘光下，在花叢
下，在鋪著永遠綠著的葉子的像是有人替她準備好的柔軟大地上，她在這裡為城中人們
的死亡編出不同的花圈，我想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慈悲的，因為這個城中的人註定得
孤獨地死去，雖然其實人本來就是得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出生，然後孤孤單單地死去，其
中有人死得淒淒涼涼的。只是我們比較誠實，而有些其他城市的人們終生逃避。
東城門外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墓園，是個適合看日初的地方，一塊塊美麗的墓碑在朝
陽中伸出修長的手跟腳跟長髮情感淚水感傷影子和歡笑，整個墓園於是成了金黃色而死
者的心靈在溫暖的陽光下得到救贖。
我所知道的是人都需要溫度，死者需要陽光，而活的人就需要体溫。
墓園很大，一直從東城門外延伸到南方，看守的人住在城外的東南方靠城牆的地方
，守著每日的日初與死者們碎弱的心靈。
「亡靈們在夜晚常常是暄鬧的，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安全感，他們總是害怕黑夜無
法結東，而陽光將再也灑不到他們易碎的心靈和堅固的墓碑上。」看守人看著我說，「
我常常在想，要是能讓他們都成雙成對，或許人死後也就不會那麼孤單。」
我點點頭，或許吧。
看守人的工作便是在這個城的人們死後將他們在總是寒冷著的早晨在輕柔的微風和
音樂裡下葬。並為他們將花圈放在墓前，而那些花圈自然是死著生前就準備好的。因人
們雖不能預知自已的死亡日期，但至少人們知道自已終將死去。
我的說法是，回到原點。
「所有的人最終都得回到這裡來。」墓園的看守人這麼地說。臉上掛著安祥的淺笑。
「每個人的出生便是邁向死亡的第一步。」於是我在蜂蜜色的夕陽裡回到我西城門
的小屋，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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