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焰之舞五
「真是!我真是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一路上如此喃喃自語著的安妮希斯卡雅.亞列克斯也夫維奇.西梅翁
諾夫皮斯奇克一踏進視聽室便沒好氣地喊著:
「蘇菲.修洛德爾!」
那個嬌美的聲音沒有出現,安妮希斯卡雅這才注意到整個視聽室是一
片黑暗,她有些疑惑地前進了幾步:
「修洛德爾?」
在黑暗中呆站了大約足足有十秒鐘,正當她打算退出視聽室時,角落
的燈忽然亮了起來,那個甚至脫下了軍靴,將一雙美腿放到了螢幕上的麻
煩人物的身影自黑暗中顯現了出來,安妮希斯卡雅不由得有些慍怒:
「修洛德爾!妳什麼時候連這種無聊的嚇人把戲都學會了?」
靠在椅背上那顆栗色的頭連抬也不抬地回答:
「妳應該要對我更有信心才對啊,小安妮。我真要嚇人的話,是不會
讓妳覺得無聊的。對了,查到了沒有?」
那嬌美的聲音不知為何似乎沒有平日的活力,但已經足夠把安妮希斯
卡雅給氣得七竅生煙了,她大踏步走了過去,用力將椅子給轉了過來:
「喂!我可不是妳私人的資料電腦……」
在看清修洛德爾的面孔之後,安妮希斯卡雅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雖
然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的確令她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了,也因此明知
可能會再度被氣得半死她仍然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還好吧?」
修洛德爾略略抬起了頭,平時那雙精靈的褐色眼珠此時卻顯得有些空
洞,算是意思到了地瞄了瞄安妮希斯卡雅一眼後,喃喃地道:
「好人和白痴的相同之處,就是學習能力皆為零吧……」
似乎註定「學習能力為零」的安妮希斯卡雅在同樣無法控制的怒意與
擔心中掙扎著,最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算我倒霉可以吧!」
她取出了一塊記憶晶片,一邊在電腦上操作著一邊開口:
「妳又幹了什麼事?剛才我去找妳,他們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
蘇菲.修洛德爾「哦」了一聲:
「大概吧!剛才出去亂打一通,好像是擊落了一些吧……」
安妮希斯卡雅忍不住搖頭:
「算了吧!妳這個人謙虛起來才真是讓人受不了!聽他們一直提到『羅
帕金』,好像是他們的學年次席,被妳打下來了?」
修洛德爾有氣無力地道:
「誰知道?反正飛到我靶心的我就打,管得了他叫什麼?」
「妳實在……」
大約是努力想「學習」吧!安妮希斯卡雅硬是閉上了嘴,埋首找著資
料,過了一會兒,她忽然一拍螢幕:
「喏!真不知道妳為什麼要這個!」
修洛德爾坐了起來,一邊按下了音樂播放鍵,一邊對照著螢幕上的歌
詞:
「閃耀著金色光芒的撒拉曼卡,
有一戶出名的人家,
可愛的瑪蒂達在那裡?
可愛的瑪蒂達在家中繡著玫瑰花,
艷紅色的花朵與白色的婚紗,
明天她將成為最幸福的新娘,
可愛的瑪蒂達在家中繡著玫瑰花。
遠方的地平線揚起了塵沙,
教堂的鐘聲響了十三下,
可愛的瑪蒂達在那裡?
可愛的瑪蒂達在試戴她的婚紗,
不要告訴她唐璜死在情人樹下,
明天她將成不了新娘。
可愛的瑪蒂達在試戴她的婚紗。
是誰和唐璜約在情人樹下?
是誰留下染血的白婚紗?
可愛的瑪蒂達在那裡?
可愛的瑪蒂達繡了黑色的玫瑰花,
唐璜已經永遠屬於她,
明天她將成為唐璜的新娘,
可愛的瑪蒂達呀--
戴著婚紗上絞架!」
當那沙啞的歌聲以狂暴的吶喊終結時,安妮希斯卡雅不自禁地打了個
冷顫: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歌…這是什麼時代的東西啊?搞了半天竟然是這
樣的內容!」
「那個時代都是這樣吧!」
蘇菲.修洛德爾的聲調中有著莫名的苛烈味道,她凝視著螢幕上的字
句,靜了老半天,忽然冒出了一句:
「喂!小安妮,你相信宿命嗎?」
「宿命?」
安妮希斯卡雅抓了抓頭髮,有點不確定蘇菲.修洛德爾又在想什麼,
但她仍然老實地表達自己的看法:
「我不喜歡這種字眼。會產生什麼結果,一定是因為有什麼行動,再
怎麼說,行動還是出於個人的自由意志,把什麼東西都歸因於宿命,這不
是貶低自己自由意志的不負責任的託辭嗎?」
「自由意志?」
修洛德爾冷笑著:
「當人滿口『自由意志』的時候,是自以為那是什麼了不起又高尚的
東西的時候吧?穿著『自由意志』這件衣服,就成了什麼更高一等的生物
了?可是你看看這個!」
她的笑聲中不知為何帶著一種酸苦的味道:
「誰知道她未婚夫幹了什麼?反正不過是另外姘上個女人或是腳踏兩
條船再不然就是有了新歡想逃婚這種老掉牙的事吧!為了這種無聊事她就
去把對方給宰了然後自己上絞架,像這麼難看又違背了全部的理性的行為
也是出於自由意志的話,那麼這樣的自由意志可真是多麼了不起的高尚東
西啊!而憑著自己的自由意志去陷入這種狀況的人又算是怎麼了不起的高
尚的人?啊?」
「妳『啊』什麼『啊』啊!」
安妮希斯卡雅一頭霧水卻又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喂!為什麼忽然提這個?妳難道打算去當哲學家?」
修洛德爾壓根沒有在聽她說什麼,彷彿在向什麼不可見的東西爭辯似
地帶著近乎憤恨的語氣一股腦兒將話吐了出來:
「去他的自由意志!宿命!我寧願相信宿命!相信這是早八百年前註
定好我怎麼樣也逃不掉的東西!如果不這樣想的話未免太慘了!見他的大
頭鬼!」
她猛地吼了出來:
「我!我這種人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難看啊!」
「算我笨行了吧……」
安妮希斯卡雅猛抓著頭髮:
「妳可不可以用我聽得懂的方法說話?」
不論蘇菲.修洛德爾打不打算說清楚,安妮希斯卡雅是暫時是沒有機
會知道了。艦內通訊器傳來了艦隊總指揮官的聲音,只不過一直有些低調
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似乎帶著少見的振奮:
「通告全艦隊,我們將在兩小時內結束補給作業,對奧丁軍展開奇襲,
請各位在時間內結束用餐與休息!」
毫無疑問,這次「奇襲」是指揮官本身的意思。在第一場會戰結束後,
參謀長的音量自動降低了不少,而指揮官的下巴則成反比地抬高了許多。
這種氣勢上的改變對於安妮希斯卡雅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只不過給她冷
眼的人換了一個而已。事實上或許更糟,因為作戰計畫不再交由參謀部門
擬定,她連被丟冷眼的機會也沒有了,結果就是身為副參謀長的她在視聽
室這種地方第一次聽到這個奇襲的決定。
奇襲!由整個第一場會戰的過程來看,安妮希斯卡雅非常確定三小時
的補給休息時間是上面那些人故意刁難的結果,光是後退與重整艦列恐怕
就得耗掉一半時間了,而且接下來才只是第二場,還不到可以不計一切投
入所有人力資源的地步,而現在居然要採取奇襲!
安妮希斯卡雅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瞪著頭頂上的揚聲器,忽然打開嘴巴,
堅決地吐出了兩個字:
「笨蛋!」
她所有的憤慨與不滿似乎都包括在這兩個字裡了,聽到她的語氣,修
洛德爾也忍不住笑了:
「這種平凡字眼由你口中說出來…嗯…特別的有說服力。」
安妮希斯卡雅猛力搔著頭髮,一直到她鐵灰色的短髮都幾乎豎了起來:
「我寧願去當砲手!再不然叫我飛王爾古雷吧!就連派我當廚師也
好!為什麼我必須上艦橋!那種艦橋!」
這少見的發飆也只持續了一下子,安妮希斯卡雅很快地控制了自己,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還是得去…拜託妳認真一點,這樣萬一又變成混戰也許我還能自我
安慰一下!」
「也許我會……」
這沒有意料到的反應倒是讓安妮希斯卡雅停下了腳步,她有些懷疑自
己耳朵地望向了修洛德爾,後者則丟給了她一個不知為何令她不安的笑容:
「我不是說了嗎?宿命是逃不掉的!」
在電梯門關上前的最後一刻,一個穿著空戰隊制服的身影及時閃了進
來,對著修洛德爾露出了那給予人某種猛獸印象的笑容:
「嗨!小妞!」
大約是她的表情上明顯地寫著「這又是誰啊」的問號,魏特.波格納
的笑容加了幾分諷刺:
「忘了我?魏特.波格納。」
不知道修洛德爾是否是故意,或是魏特.波格納實際上是個比起他粗
獷外表心思遠為細膩的傢伙,他正確地解讀出了修洛德爾眉毛一揚所代表
的「好吧!那魏特.波格納又是什麼鬼玩意?」的意思,笑容中的諷刺加
深了:
「妳就記得是『欠妳一頓飯』的某人吧!雖然不知道羅帕金在搞什麼
鬼,但他既然被妳擊落,想拿修拉勳章是不可能了。不過妳下次出去最好
小心點,那傢伙很會記恨,妳的王爾古雷又太搶眼了。」
對於這種好意,修洛德爾只是有些厭倦地聳了聳肩:難道沒有不講話
的男人嗎?男人的嘴唇對女人而言正確的功用他們自己似乎永遠搞不清
楚!
「你怎麼會認識齊格琳德.克涅希特上尉?」
波格納忽然轉變的話題完全驅走了她的厭倦:
「我查了一下,她比妳大五歲,理論上妳進軍官學校時她已經畢業了,
為什麼妳會認識她?」
「你從那裡查出來的?為什麼調查這種事?」
波格納低沈地笑了笑:
「一個答案換一個,妳先說!」
修洛德爾不耐煩地回答:
「她進軍官學校比別人晚一年,所以我是新生時她是最高年級生,明
白了?你的答案?」
「檔案室的那位小姐很慷慨地提供了我她的基本資料。原因?很簡單,
這種美女不追可惜!」
「想擊墜冰山美人是吧?」
修洛德爾笑了,那是極為苛刻的笑容:
「這和修拉勳章不同,我不打算幫你的忙,而且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
你不可能成功,那女人很難對付!」
老虎般的笑容又出現了:
「那妳就錯了!我要拿修拉勳章原本就不難,在羅帕金不小心被妳擊
落的現在只是簡單到讓我覺得無聊而已,至於追那位美女上尉……」
話沒有說完,但意思是很明白的,他彈了一下手指,露出了自信的笑
容。
修洛德爾冷冷地開口了:
「要賭嗎?」
幼稚透頂!
內心的評論並不僅是針對魏特.波格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一
件很可笑的事,然而她卻仍繼續著:
「你既拿不到修拉勳章,也追不到她!」
--
究竟是沒有尾巴的小說不可原諒......
還是為了出完不顧品質的小說不可原諒呢?
陷入長考的格林美爾斯中尉 軍籍號碼B20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