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 作:寺沺旭希子
3
不好的消息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來臨的。
今天的海尼森下著豪雨,陰沉的氣氛隨著雨帶來的寒冷沁入肌膚,把戰敗的
影子濃濃地打在街上。
[還有兩天嗎….?]
在風化區的那個角落裏,先寇布低語著。
[看來是要和這裏告別了。]
嗯,一邊只應了林滋這一聲,先寇布一邊噴了口菸。
再過兩天他的部隊就要前往伊謝爾倫,而要塞防禦指揮官的職位在等著他。
[你們這些傢伙,和女人惜別是可以但別把自己綁死了,要是弄得到了那邊派
不上用場的話,那就太對不起在等待著我們的美女們了。]
接受隊長不正經的忠告的隊員們一起大笑,他們全是一起賭上生命出生入死
的勇士,就像在戰場上慣常做過的事一樣,他們今天也舉杯向這有著美麗自
然的海尼森告別。
先寇布很喜歡和他們互相調侃,混雜著勇氣、信賴、和諷刺的這種言語,是
生存在戰場上的他所擁有的少數財產之一。
仔細想想從小時候亡命以來,就好像一直是只為了守護自己的性命而活過來
的。對自己來說沒有像家一樣的東西,至於故鄉那就更別說了,不愛國家,也
沒相信過自由與平等,然後這樣的自己所得到的是-------硝煙、血、砂塵。還有
伙伴間的毒言惡語、酒精、女人、菸。
(全都是些消耗品呀)
先寇布笑了,他認為這樣就夠了,這些都是很適合在這樣的時代中憑自己的
意願去選擇生存在這樣的場所的人的物品。
------但是------忽然想到,能得到這些以上的東西嗎?不是消耗品,而是像永遠
閃耀著光芒的家人或如故鄉般地聖域………不,原本這種事就不存在於自己所居
住的這個世界的吧。
有張面容的倒影浮上腦海,他苦笑了。
對先寇布來說那是個夢中的虛構故事,去追求它的形象就像是在戰場上找尋
不會湧出的清泉一樣…………只會讓自己感到空虛而已。
就像要吹散他胸中的這陣濃霧一般地,那個不好的消息突然來臨了。
[這是真的嗎?!]
[是,我的女人在軍醫院做事,這情報不會錯的。]
看來是淋雨過來的,水滴從布魯姆哈爾特的全身落下。
[霍克那渾帳,逃出醫院要幹嗎?!]
先寇布狠狠地啐了一聲,在他旁邊的林滋開了口,眉頭鎖的緊緊地。
[那傢伙應該是一直把楊提督當作對手的吧。]
[嗯,就是因為這種競爭意識在作祟才會有亞姆立扎的慘敗,就算是個白癡,
但執著到了這種地步,也夠可怕了。]
深黑的影子在先寇布胸中迅速染開,他感到有無形的汗打濕了自己的額頭。
[超時勤務!你們來,報酬等確定提督沒事後再去跟他要!]
他的聲音跟口氣成反比,非常低沉。
4
大概是因為持續的豪雨的關係吧,市中心出了好幾場車禍,高速公路也關閉
了,迫於無奈楊只好讓地上車繞個大圈子。為了和負起戰敗責任調職的卡介倫
餞別,他與亞典波羅到卡介倫家,好好地喝了一場。
把操縱交給電腦,楊深深地把身體沉進座位中,被白綿襯衫和綠褲包裹著的
年輕肉體,現在卻被難以言喻的寂寞與鬱悶所支配。
(要是現在尤里安在的話就好了)
他嘆了口氣,他的被監護人因為學校的旅行,今早出門了,要兩天後才會回
來。
--------提督,您一個人不要緊嗎?
--------尤里安,你到底以為我幾歲?
-------如果提督是能過著符合年齡的生活的人,那我就不會擔心了。
想起早上的對話,楊苦笑了。那時對著說要取消旅行的尤里安拍胸脯保證沒
關係的是他,但如今就已經露出軟弱的一面了。
[唉呀唉呀,這樣不是被他猜著了?]
雨不但不停反而更為狂亂,不間斷地擊著地上車的車窗,在水形成的窗簾的那
一端,被霓虹著上色彩的街景搖晃著。
揚起水霧,地上車進入了高級將官的住宅區,已經將近午夜,四周只有雨的
聲音。
終於地上車完成了任務,把主人送回了家。
[糟糕。]
楊搔搔頭,看來是忘了帶傘。
[尤里安一不在就這樣。]
好像這是別人的事似地說著,他吐了一口氣,離門還有一段距離,足夠淋成
落湯雞了。
就算一直望著天也沒辦法,楊下了決心向大門跑去。
還有一步,應該是只要再一步就到了。
阻止他的是一聲如野獸般的狂叫。
[ ! ]
聽起來根本不像是人類所發出的聲音,火熱的光束擦過手臂的時間和因驚訝
而停下腳步的時間相同。
[………!]
楊握住傷處當場跪下了,數秒後和如刺般的痛楚一起,鮮血從用力壓住的指
間流了出來。
楊皺著眉頭抬頭向前看去。
[霍克准將……..。]
之後話就斷了,單膝跪著維持那個姿勢,他呆著動也動不了。
忘也忘不了,削瘦的臉,凶惡的眼睛,薄薄的唇,幾個月前將兩千萬人送進
鬼門關的元兇。
這個人現在身在雨中,兩手緊緊握著光束槍站著。對準楊的槍口之所以在微
微顫抖的原因,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沒有焦點的眼睛異常地閃耀著光采,
低低地說著些什麼但楊聽不清,他的身體緊繃,讓人覺得那其中的所有器官一
定都上了一層霜。
看見霍克凶暴地歪了歪嘴唇,楊死了心,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去死吧……….!]
[楊提督!]
把已經半個人踩進地獄大門的楊救回來的是高個子的舊帝國貴族。
抓準了霍克因有人突然插入而畏怯了那麼一下的空檔,先寇布從胸前拔出了
光束槍,凶器從霍克手中被擊飛了。再來壓制住倒在草地上的霍克,但他也沒
有放棄,反而用全身在反抗,那力量實在和他削瘦的身體連想不起來。
[嘖!]
先寇布啐了一下,朝他側臉把拳頭揮下去。在這種時候的他心中沒有客氣這
種字眼,毫不留情地痛揍全身都是泥水和草葉的對方,不管霍克的牙已經斷了
或是血已經從口中流出了先寇布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准將,住手!]
這樣下去會殺了他!好不容易從恐怖中被解放的楊叫了出口。
[不要打了!]
[隊長!]
[先寇布隊長!]
晚了一步趕來的林滋和布魯姆哈爾特死抱住連隊長的手臂制止他,先寇布雖
然在一瞬間狠狠地瞪了部下一眼,但最後還是一邊喘著一邊餘怒未息地放開了
霍克。
傑出的肉博戰專家的犧牲者滿臉是血的連一根指頭也不動了地橫倒在地,林
滋馬上去聽了聽他的胸口,然後嘆了口放心的氣。
[別小題大作了,我可是專家中的專家,什麼是快要死了這一點還知道。]
口氣聽來像在開玩笑,但那表情卻認真的可怕,不只如此,還有份責怪進來
阻止的部下的感覺,如果那時不管說不定他真會就這樣地把霍克給殺了。
說完先寇布又把一種看到髒東西的視線投向霍克,跟林滋和布魯姆哈爾特說。
[把這垃圾扔回醫院去。]
可憐的殺人者被兩名隊員抬著退場了。
映在回過身的先寇布眼裏的,是撿回一條命的提督閣下癱坐在草皮上的樣子。
全身被雨打濕到不能再透,而自己也跟長官沒什麼多大差別的薔薇騎士在敬個
禮後笑了。
[對不起來晚了,因為有點塞車。]
楊也對他笑了。
[沒關係,你來的正是時候,准將,謝謝你。]
[不客氣。]
先寇布一邊回答一邊幫著楊起身,忽然眼光轉到他手臂上的傷口上,被雨打
濕貼在身上的襯衫被灼焦了,染著層層的血。
[痛嗎?]
[還好。]
雖然這麼說但楊卻緊皺著眉。
[您不老實哦!]
先寇布這樣挖苦著,然後也不聽楊的抗議就把被雨水打濕、線條纖細的身體
給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