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者 作:春日青子
[……..尤里安，你正在後悔自己被寄養到那個家嗎?]
卡介倫說著，一邊把裝著熱牛奶的杯子放到在回到自己家中的路上都一直沒
有出過聲的少年面前。
對著忽然抬起頭來的尤里安，他用一種含混不清的語調繼續說下去:
[雖然對我個人來講，是希望這是件十年也難得一見的善行…………。]
[我沒有後悔!]
尤里安像是條件反射似地叫了起來。
[我沒有後悔，楊提督是個好人，而且因為跟著提督我才能來到伊謝爾倫，才
能認識這麼多人，而且………!]
[但是，他跟"那個男人"之間的事也許已經超越了你所能理解的範圍了吧。如
果你想，來我這裏也可以。]
卡介倫是第一次看見無法控制自己感情的尤里安，不過，在這種反應中卡介
倫也看見並感覺到了除了少年期獨有的潔僻之外的某種無形的事物。
[………我想在提督身邊。]
少年放在膝上緊握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只有我不行嗎?我為了能幫助提督一直在努力，不管是飲食，家事，還有在
司令部時的雜務!]
卡介倫在這時感到了[憧憬]這個字眼的沉重。
[是呀，尤里安，像那傢伙那樣沒有生活能力的人，身旁沒有如你這樣的支柱
是不行的吧。]
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地講著，卡介倫把酒杯拿了出來。
[就如你所知道的，楊他一直想退役，雖然說這軍人不是他自己喜歡當上的，
但現在身為要塞司令官。前方的帝國軍，後方的低能指導層，再加上全都是一
些問題份子的部下和那"奇蹟的楊"的虛名。]
把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他繼續說。
[有這同時來自四方面的壓力，如果不那樣做的話，他大概會自我崩潰吧。]
[……那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這個嘛。]
卡介倫像是在找尋適用的語詞似地喝了口酒。
[以現在來說的話，去熱牛肉吧。]
[ ? ]
[……也就是說裝做和至今一樣，就是這麼回事。要是覺得有和你提起關於今
晚的事的必要，那傢伙應該會自己跟你談的吧。在那之前，你不知道也沒關係。
而且，你也明白那傢伙要是失去了被監護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是提督的拖油瓶嗎?]
[……不，你早在這之前就是楊家的一員了。]
[…………。]
[懂了嗎?]
尤里安重重地點了個頭。
[但是，我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
[少將您………，是因為知道這件事而在人行道上叫住我的嗎?]
[楊他如果能因此而多少心裏感到舒服一點的話，就算是在眼前我也沒看見。]
[…………]
[尤里安，你願意成為我的共犯者嗎?]
[……我願意，只要這是為了楊提督好。]
[謝謝你。]
[……我去熱牛肉了!]
"為了提督"，尤里安像是宣誓般地說著，走進了廚房。
[共犯者]。
自己用的字眼和"那個男人"以前用的一樣這件事，讓卡介倫的心情有點不好。
那是發生在通往醫務室、漫長無人的走廊上的事。
被救國軍事會議發動的政變之事後處理追趕的透不過氣的卡介倫，在為了不
讓好像快要感冒的事實成真而前往醫務室的途中，遇到了正強吻著已精疲力盡
的楊的先寇布。後來聽說，那時他好像是送因過度疲勞而快昏倒的楊去醫務室
的樣子。
還好楊沒注意到，可是那天晚上，卡介倫在要塞事務總監辦公室受到了舊帝
國貴族的拜訪。
[我是打算救楊提督的。……您能成為我的共犯吧?]
在這無禮的要求中充滿了對方認為卡介倫不會拒絕的自信。
事實上，卡介倫也的確沒拒絕。
[還不只如此，我還在增加共犯者呢。]
卡介倫這樣自嘲著。知道自己既羨慕像尤里安那種以"為了提督"為前提的簡
單明快的價值觀，更想要如先寇布般的自信。
但是，楊確實持有某種吸引旁人的氣質，並不是因為"魔術師楊"的名號，而
是由於他是個"實體化的矛盾"。對於在這個時代生存來說，這份吸引力並不能
斷定它是種武器，反而有時它就是引爆一切的火花。
[那個審查會就是個好例子。]
卡介倫低低自語。
[老實人卻被怨恨，這時代真是瘋了。]
而反抗這種時代的自己不也是被吸引到這要塞的矛盾其中之一嗎?
["同盟軍是什麼?楊威利和他的小集團"嗎?亞典波羅也真會講，哼，這種程度
的話我也行呀!"伊謝爾倫要塞是什麼?楊威利和他的家人"。但是，這裏能被稱
為是我們的家的時間還有多久呢?………各位，守護你們的這個叫作楊的家人
吧。]
像是珍愛著杯底的酒一樣，卡介倫把它一飲而盡，楊威利家族中的一員嘆了
口氣。
沒有向之祈禱的神的他的自言自語，慢慢地在從廚房飄來的香味前消散。
馬上，端著溫熱的碟子的另一個共犯者就要進入他的視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