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十 章 護 駕 來 遲
龜茲王大驚失色，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吳青天獰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要你的腦袋。」
龜茲王大駭道：「小王重金將兩位自張家口聘來，兩位為何反而拔刀相向？」
吳青天道：「重金？你給了咱們多少銀子？」
龜茲王道：「不是一萬兩麼？」
吳青天齜牙笑道：「但你的對頭卻給了咱們兩萬。」
龜茲王道：「兩位既有俠士之名，如何竟……竟見利而忘義？」
吳青天道：「俠士？俠士值多少錢一斤？」
他大笑著接道：「你既已快死了，我不妨給你個教訓，能用錢買得動的人，絕不是
俠士，你能買得動的人，別人也能買得動的。」
龜茲王苦笑道：「如此說來，是小王瞎了眼。」
吳青天道：「你的確瞎了眼，老實告訴你，你方才說的那消息並不十分正確，這次
咱們來的並不是四個人，而是六個。」
龜茲王道：「還……還有四個呢？」
吳青天道：「現在自然也都來了，你猜是誰去找他們的？」
琵琶公主忽然插口道：「莫非是杜環？」
吳青天大笑道：「不錯，妳的確比妳老子聰明，我倒真的有些捨不得殺妳。」
吳白雲皺眉道：「時機緊迫，你還窮聊什麼？若是有別人趕來，這功勞豈非要被他
們分了去？」
吳青天格格笑道：「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你的頭還值五萬兩哩！」
他的手一抖，劍光如匹練的直取龜茲王的頭顱。
楚留香竟還是沒有出手，他的心定得很，知道根本用不著自己出手，龜茲王的頭袋
也不的搬家的。
只聽「叮」的一聲，吳青天掌中劍已被撩起，幾乎脫手飛出，琵琶公主手裡已揚起
了那曲頭琵琶，冷笑道：「就憑你若也能取得父王的頭，你前面的人早已得手了。」
吳白雲聳然道：「這丫頭的武功不弱，咱們前面那幾批人想必都是栽在她手上的。
」
吳白雲咬了咬牙，喝道：「你還是守住門，我對付得了她。」
他劍光閃動，再次飛撲過去。
琵琶公主展顏一笑，道：「你真能對付得了麼？」
手中的琵琶並沒有動，但話猶未了，琵琶的曲頭裡，突地一篷銀針暴射而出，銀針
如雨，也看不清有多少根。
吳青天大驚之下，劍光迴旋，護住全身。
「八八六十四手龍游劍」素來輕靈嚴密著稱於天下，但他的劍勢雖密，銀針卻更密
。
只聽一聲慘呼，長劍沖天飛起，吳青天雙手掩面，鮮血自指縫間泉水般的湧出，他
慘呼道：「好……好狠毒的暗器。」
一句話剛說完，人已撲面倒下。
琵琶公主嘆了口氣，悠悠道：「歹毒的暗器。正是用來對付你們這些歹毒之人的。
」
說話間吳白雲已抄起隻錦墩，紅著眼撲過來，他竟以錦墩作為盾牌，右手劍瞬息間
已刺出七劍。
琵琶公主竟似招架不住，被逼得連連後退。
吳白雲嗄聲道：「臭丫頭，妳還有什麼毒招？為何不使出來？」
琵琶公主已被逼得靠住牆角，退無可退了，但面上卻帶著甜甜的笑容，全沒有絲毫
著急的樣子。
龜茲王早已縮在角落，大聲道：「快，快出手呀！妳的膽子大，妳老子卻膽小得很
。」
琵琶公主銀鈴般笑道：「我只不過想見識見識他們的龍游劍而已，你老人家既要我
出手，我就出手吧！」她兩隻手舉著琵琶向上一迎。
「錚」的一聲，火星四濺，長劍又幾乎被震飛。
吳白雲獰笑道：「好傢伙，竟是鐵打的琵琶。」
琵琶赫然是精鐵所鑄，沉重得很，縱然力氣很大的人，也難揮動自如，琵琶公主更
要用兩隻手一齊捧著。
吳白雲算準她這樣招式絕不靈便，是以絲毫不懼，長劍展動，又撲了過去，只是不
敢硬接而已。
只見琵琶公主雙手捧著琵琶，迎、截、碰、撞、砸，招式又古怪，又詭秘，而且還
不慢。
只因琵琶很大，她的手只要稍微移動，琵琶的變化就很多，奇怪的是，她招招都是
守勢。
雙手捧著琵琶，想要傷人，自然不易，楚留香雖然見多識廣，卻也未想到世上有用
兩隻手捧著對敵的武器，更未見過這樣的招式- - 她自己將自己兩隻手都困死了，守勢
雖佳，豈非已先立於「不勝」之地。
吳白雲也覺得有些奇怪，幾招過後，他膽子更大，攻勢更急，到後來竟欺身而入，
想又險制勝。
誰知就在這時，突見銀光一閃。
琵琶公主雙手一分，琵琶上的曲頸竟應手而起，頸上白刃如霜，閃電般刺入了吳白
雲的肚子裡。
吳白雲長劍撒手，跟蹌後退，滿面俱是驚疑之色，竟直到臨死之前，還弄不懂自己
是如何被人殺死的。
琵琶公主瞧著他緩緩倒下，幽幽道：「我這兵器實在是又奇怪，又狠毒，你們為什
麼偏偏要我用它？」
楚留香瞧得暗暗苦笑，這琵琶公主功力似乎並不深，會的招式也似乎不多，但每一
招卻都犀利、簡潔、毒辣、有效。
他真想不到她這樣的招式是從那裡學來的，一個小姑娘學會了這樣的招式，可並不
是什麼好事。
龜茲王已站起來，一面找酒杯，一面大聲叫道：「快！快叫人來把這兩具死屍弄出
去，我怕看死人。」
琵琶公主嘆道：「我殺了人後，手也是軟的。」
她身子還貼著帳篷，就在此時，突然有兩隻手戳穿帳篷，閃電殺插了進來，一邊一
隻，擒住了琵琶公主的兩條手臂。
龜茲王大駭之下，剛拿起的酒杯，又跌在地上了。
只聽「噗、噗」兩聲，兩個人已撞帳篷，走了進來。
□ □ □
這兩人都是蒼白的臉，漆黑的衣裳。
右面的一人竟是「殺手無情」杜環，他左手緊握著琵琶公主的手臂，右手卻用根白
布帶吊在脖子上。
左面的一人，又乾又瘦，頭也像是已縮進脖子裡，但一雙眼睛卻是金光閃動，活像
隻火眼金睛的大猴子。
琵琶公主兩隻手臂如被鐵匝，疼得簡直要落淚，但她卻咬緊牙關，連哼都不哼一聲
。
龜茲王顫聲道：「你……你們要小王的頭顱無妨，把我的女兒放了吧！」
杜環格格笑道：「你難道未聽過老子的惡名？老子可以殺兩個人時，絕不會只殺一
個的。」
那乾瘦如猴的黑衣人皺眉道：「要殺就殺，嚕嗦什麼？」
杜環竟似對這人有些畏懼，乾笑道：「是孫兄動手？還是小弟動手？」
黑衣人冷冷道：「你覺得殺人過癮，就讓你過過癮吧！」
杜環大笑道：「多謝多謝……」
突聽一人緩緩道：「這兩人你們是殺不得的。」
語聲中帳篷頂上已有一個人落下來，全身也沒有做什麼姿勢，但落在地上就像是半
兩棉花，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除了楚留香，輕功這麼高的還有誰？
黑衣人本來趾高氣揚，滿臉目中無人的樣子，但現在卻像是嚇呆了，連緊握著的手
都放鬆下來。
楚留香望著他微微一笑，道：「孫猴子，你還認得我麼？」
這黑衣人正是「長白猴群」唯一的傳人，白山黑水間頭一把硬手，連整個長白劍派
都對他頭疼的「黑猴」孫空。
但現在頭疼的卻是他自己了，竟呆著說不出話來，杜環本來想發威，看見他這樣子
，也只有閉起了嘴。
楚留香笑道：「像你這樣的人也來作刺客，你不覺丟人麼？」
「黑猴」孫空忽然跺了跺腳，嗄聲道：「我早知道你在這裡，殺了我也不會來的。
」
楚留香笑道：「你還算有些良心。」
孫空呆了半晌，仰首長嘆一聲，掉頭就走。
「殺手無情」杜環大呼道：「你就這樣走了麼？」
孫空霍然轉頭，冷冷道：「我難道走不得？」
杜環道：「這小子是誰？孫兄為何如此怕他？」
孫空瞪了他半晌，獰笑道：「憑你也配叫他小子，憑你也配問他是誰？哼！」
「哼」字出口，一隻黝黑如鐵的手已閃電般伸出，杜環來不及閃避，慘叫一聲，踉
蹌後退。
他前胸竟已生生被抓出個血洞。
孫空將那隻鮮血淋漓的雙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飛起一腳，將他身子踢得飛出去，
若無其事地搓搓手，向楚留香咧著嘴笑道：「你知道你不殺人，但留著他也麻煩，索性
就替你代勞了。」
他不等話說完，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龜茲王本來還想拿下他的，現在卻已嚇得臉無血色，等他們走出去，龜茲王已「哇
」的嘔吐了出來，閉著眼道：「快……快把死屍抬走。」
話未說完，孫空忽又伸入頭來，道：「我還忘了告訴你，我雖欠你的情，一見你面
立刻就走，但還有一個比我厲害十倍的人就快來了，你千萬要小心些。」
楚留香微笑道：「我素來很小心的，只不過……這位厲害的人物究竟是誰？」
孫空又咧嘴一笑，道：「我一說他名字，腦袋就疼，還是不說得好，只可惜現在就
要走了，否則看你們拚一場，那一定有趣得很。」
這次他走得更快，說到最後一字時，已在十餘丈外。
琵琶公主忽然衝到楚留香面前，拉住他的手，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呀？難道連我
都不告訴麼？」
楚留香擺脫她的手，淡淡笑道：「我也不是什麼人，只不過是隻老臭蟲而已。」
就在此時，外面已傳來了胡鐵花的呼聲，遠遠就呼道：「老臭蟲，你那邊沒事了麼
？」
琵琶公主還是纏著楚留香，嬌笑著又道：「對了，我還是要問，為什麼他要叫你老
臭蟲？」
楚留香實在不願意對女孩子板著臉說話的，但現在只有板下臉來了。否則他就覺得
對不起胡鐵花。
他板著臉說道：「這外號是你未來的夫婿叫我的，你為何不去問他？」
琵琶公主像是怔了一怔，這時胡鐵花與姬冰雁已雙雙掠了進來，姬冰雁目光一轉，
竟微笑道：「如何？戲好看麼？」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你兩人倒輕鬆自在，在外面追賊的，卻讓賊溜進屋子來…
…」
他話未說完，胡鐵花已大笑起來。
楚留香皺著眉道：「你還覺得好笑？」
胡鐵花大笑道：「這次你卻上了死公雞的當了。」
楚留香怔了怔，道：「上當？」
胡鐵花笑道：「你當我們沒瞧見那兩人麼？」
楚留香道：「看見了為何還放他們進來？」
胡鐵花笑道：「死公雞認得孫空，他知道這猴子生平就服你，又怕你在這裡太空閒
，所以就將他留給你，我想過去動手，卻被攔住了。」
楚留香也禁不住莞爾而笑，搖頭道：「我本來正在奇怪，孫猴子輕功雖不弱，又怎
能在你們兩人的眼底溜進來，誰知竟是你們在算計我。」
姬冰雁淡淡笑道：「但孫猴子若非為人還有可取之處，我也不會將他留給你了……
我若讓這醉鬼和猴子動上手，你想那猴子還走得了麼？」
別人出生入死，流血拚命，緊張得連氣都透不出，這三人竟看得稀鬆平常，就好像
吃白菜。
龜茲王這時才定過神，忽然衝過來，道：「他……他們一共來了六個，還有兩人呢
？」
姬冰雁淡淡道：「王爺想見他們？」
龜茲王嚇了一跳，趕緊搖頭道：「不……不想。」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那兩人不幸遇著他們，只怕是永遠不會來了。」
琵琶公主瞅著他道：「若遇見你呢？」
楚留香裝做沒有聽見，還是不睬她。
胡鐵花卻笑道：「遇見他的，可真是走運了，那孫猴子以前有三次犯在他手上，他
竟放了他三次，所以孫猴子現在一見到他，連屁都不放就走了。」
他笑了笑，又道：「其實孫猴子武功之高，另五人加起來也比不上。」
龜茲王頓時又緊張起來，道：「但這孫猴子卻說，還有個比他厲害十倍的人就要來
了。」
姬冰雁皺眉道：「哦？」
胡鐵花卻笑道：「比『黑猴』孫空更厲害十倍的人，世上大概還沒有幾個，但這莫
非是那猴子在開咱們玩笑？」
姬冰雁道：「孫猴子從不說謊的。」
胡鐵花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道：「那麼，你想他說的是誰呢？」
姬冰雁冷冷道：「無論他是誰，等他來了再說也不遲，各位若沒有睡覺的習慣，在
下就一個去睡了。」
他話還未說完，轉身就走，胡鐵花的眼睛轉來轉去，似乎還想喝兩杯，忽然瞧見琵
琶公主的臉色竟變得難看得很，他這酒也喝不下去了，抹了抹嘴角，打了個哈哈，也逡
巡著走了出去。
楚留香自然更不願留在這裡，剛想走出去，忽然聽見琵琶公主大聲道：「你慢走。
」
龜茲王也喚道：「請留步。」
琵琶公主叫得再大聲，他也可以裝做沒聽見，但龜茲王也叫他留步，楚留香只有無
可奈何地轉過身，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龜茲王支吾了半天，才陪笑道：「小女和令友的婚期，你看是訂在那天好？」
楚留香沉吟道：「王爺的意思……」
誰知琵琶公主還未說話，琵琶公主已搶著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楚留香生平見過不少膽子大，臉皮厚的女人，但像她這樣急著要嫁出去的，倒真還
未見過。
他怔了怔，只有苦笑道：「婚約既已訂下，婚期的遲早都無妨。」
琵琶公主眼睛裡發著光，道：「那麼就是明天吧！」
□ □ □
楚留香大步走回去，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喃喃道：「世上竟會有這麼著急的新娘
子，倒真也少見得很。」
他一腳邁進帳篷，就瞧見胡鐵花正在抱著酒壺牛飲，一口氣將大半壺酒都喝乾了，
才嘆了口氣，笑道：「方才可真快憋死我了，眼巴巴的瞧著你兩人左一杯，右一杯的喝
乾，那滋味真真比孫悟空戴上緊箍咒還難受。」
姬冰雁悠然道：「你臉皮不是一向很厚的麼？」
胡鐵花苦笑道：「別人開我玩笑，我都不在乎，但是她……她竟也來開我玩笑了，
你們說這要不要命。」
姬冰雁笑道：「你現在就怕了她，要命的日子還在後頭哩！」
楚留香微笑道：「要命的日子從明天就要開始了，新娘子就急著要嫁，催著我將婚
期定在明天。」
胡鐵花跳了起來，失聲道：「明天？」
楚留香道：「嗯！」
胡鐵花揪住一把楚留香，大聲道：「你……你難道就答應了？」
楚留香笑道：「你這駙馬爺反正已是做定了，遲幾天，早幾天，又何妨？」
胡鐵花一個觔斗倒在床上大呼道：「老天，我連一點準備都沒有，這豈不是要我的
命。」
姬冰雁笑道：「做新郎的不用準備，你若不會，我和楚留香都可以教你。」
胡鐵花一個枕頭朝他擲了過去，赤著腳跳下床- - 到處找酒，不住喃喃道：「酒呢
？該死的酒竟連一點都沒有了麼？再不喝兩口酒壓住，我的心就要緊張得跳出腔來了。
」
楚留香望著姬冰雁道沉聲道：「你想，他們為何急著要把婚期定在明天？」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經過今日之事後，龜茲王好像驚弓之鳥，誰都不信任了，
只有趕快找女婿做保鏢，否則……」
忽然胡鐵花一聲驚呼，道：「你們快來瞧，這是什麼？」
他翻來翻去，忽然發現花瓶下壓著張紙。
雪白紙上，寫著一筆娟秀的字跡。
「諸君遠道而來，自顧尚且不暇，何苦多管閒事？乘夜色未明，離此速去，是為上
策，否則悔之晚矣。
若聽良言相勸，妾將洗手再做羹湯，為諸君壽。
龕中人又拜。」
楚留香手裡捏著這張紙條，不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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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ミ） ）◢██◣ ‧ 我是 忙中有閒 苦中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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