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疚瘋鳴嘯

[Atoum (made in Macau)]

我那該死的，父親。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呵，為什麼我會有你這種爸爸？
從我入小學以後，家裡就沒一天好日子過，
那時候台灣經濟正蓬勃，全民都在瘋大家樂六合彩，妄想著一夜致富。
愛投機的你也趕搭這一班列車，無知地聽信明牌，
自以為可以像幸運超人一樣簽中六合彩，賺大錢，開好車，住豪宅。
結果呢？你他媽的給我倒了上千萬！

於是，剛生產完的媽媽，剛做完月子就得勞心勞力的工作，
剛出世的弟弟，因為罹患新生兒肝炎，得繼續在醫院觀察。
而你，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畏縮在一旁，不知道怎麼照顧老婆跟孩子，
只能拼命地找親戚朋友軋錢。
而我，從此就得給人當作皮球踢來踢去，在親戚朋友的家之間寄住，
因為你的愚蠢，就得把整個家庭賠上去。

而後，弟弟僥倖病癒，由於媽媽沒時間照顧，所以弟弟便寄養在二阿姨家，
所以我跟弟弟雖然是親兄弟，卻是在不同的環境被不同的人扶養長大的，
加上我跟弟弟本性不同（他較像爸爸一樣懶散）
因此我們兩個儘管有著相同的血緣，卻比陌生人還陌生。

家道中落，妻離子散，瀕臨家破人亡，也不能扭轉你的賭徒性格，
你還是繼續簽下去，想翻本，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中頭彩，
小學二年級的我，看到你那密密麻麻的明牌號碼本，我知道那是不對的，
所以自以為正義地把本子藏起來，卻換來你一頓斥罵，
「把東西交出來！藏到哪裡去了？ｘｘ娘！你為什麼那麼不乖！」
年幼的我沒辦法反抗你的威權，我只能噙著淚水把東西交出來。
爸！你知道這對一個小孩的傷害有多大嗎？

每到放學時間，小朋友們可以回到溫暖的家，享受媽媽準備的點心，
我回家卻只能面對空盪盪的屋子，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靜靜等待黑夜來臨。媽媽怕我一個人在家危險，總是要我在親戚或
同學家待到她回來，這卻是心理最無法面對的陰影。
待在大伯家，附近並沒有同齡的小孩跟我玩耍，每次看到伯母冷冷的眼神，
輕蔑的態度，我真的覺得好心寒「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若是待在同學家，那更令我尷尬，看著人家享受天倫樂，雖然我可以
跟同學一起寫功課，但是待在人家的家裡感覺我就是個多餘的角色，
別人要出去吃飯要帶著我一起去，要去買東西也是帶著我去，
我並不是你們的家人呀！我的家人呢？

因為沒有依靠，沒有支持，我變得自卑，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也不敢吭聲，
好多時候我只敢躲起來一個人哭，才小學三年級，
卻可以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

可以讓人賭了又賭一賭再賭的嗎？對你來說可以，因為你不見棺材不落淚。
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的媽媽，終於受不了對你提出離婚，
你苦苦哀求甚至寫下切結書發誓以後不再犯，
為了我們媽媽還是選擇原諒你，總算不用家破人亡，喔耶！

我開始上國中了，家裡的經濟好了一點，該還的都還得差不多了，
我以為你可以就此安分一點，可是沒有，你還是搞ㄧ些有的沒的，
東借一點西湊一些，你就是想賭嘛！六合彩沒得玩就玩股票，
整天看那些腦殘老師丟筆，現在是怎樣？你還用現金卡！
你以為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存在根本就是個不定時炸彈！
只要你還在這個人世，我就得提心吊膽怕再出什麼紕漏。

你知道為什麼我這麼討厭弟弟嗎？就是因為他太像你！
好逸惡勞好吃懶做，總以為犯了錯一定會有人幫忙擦屁股，
我不知道該怨誰，人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家人的，我的家庭就是這樣，
我好恨！每次媽媽為了錢的事情跟你吵架，我就覺得好無力，
你這幾年把多少錢灑入大海？憑什麼媽媽要用錢你在那邊靠被！
你他媽是不是男人呀！要老婆孩子跟著你吃苦！
為什麼我會有你這種爸爸？為什麼我家那麼窮？全都是你害的！
你的無知跟無能害慘我們一家！
為什麼我這麼不喜歡待在家裡？只要聽見你們爭吵的聲音，我整個人就很煩躁，
為什麼家裡不能安靜一點？為什麼你老是要用一些愚蠢的論調來跟媽媽吵架？

好多時候，我都會有一種很可怕的想法，為什麼你跟弟弟不去死？
這樣就有保險金可以領了。我竟然可以對你們無情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流著同樣的血脈，卻彼此沒有感情？
為什麼？為什麼我跟弟弟都遺傳了你的川字掌紋？

小時候的陰影，也讓我變得很壓抑，常覺得沒有安全感，雖然人緣還可以，
但是常常還是有很寂寞的感覺，覺得我和人都沒有那種心和心很靠近的感覺，
每當有人想touch我的內心感受我都會害怕，不自然，怎樣就是很難
和大家打成一片，當大家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就有一種很帶不起來的感覺。
感覺我只是目的性的行事，和人與人之間少了個情感上的交流。

以前的女朋友總是問我「為什麼不多說點你的事情？」
要我怎麼說？我根本就不敢把自己內心最脆弱最不敢面對的那部份攤開來呀！

我已經成年了，爸的身型也漸漸佝僂，
是呀！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我也想原諒你，就算再這麼不是，你還是我爸爸，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呀！我對你真的不存有任何親情，
想到你加諸在這個家庭的一切，想到你難移的本性，
我就是無法原諒你！我好恨！恨為什麼你是我爸爸！

每個小男孩都是望著自己父親的背影長大的，我的前方沒有背影，只有一個懦夫。

爸，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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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ay740417:這就是所謂的歹竹出好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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