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ildrose0217 (玫瑰。荒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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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徵文] 原諒我不夠愛妳
時間Fri Apr 27 03:20:29 2012
我知道,我是由她體內分裂而出。
我一直知道。如同知道我們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小時候總人聽說母子連心,說寸草心難報三春暉,
而遺留在我的童年回憶裡,根深蒂固的,是被忽略的傷心與畏懼。
每天白天我不甘願的去上課,躲著班上欺負我的小霸王和惡作劇的同學,
放學後,又拖著擔心的步伐慢慢走回家,希望不要因著小錯又惹來一頓責罰。
每天睡前我總跟老天爺祈禱,希望睡醒後我就有個新的愛我的媽媽,
有個美滿的家庭,爸爸媽媽會幫我解決困難,保護我不要讓我再受人欺侮了了。
但是每天我總是在失望中醒來,繼續忍受同學的霸凌和媽媽的情緒化。
時間之河不斷的流逝的同時,也許曾經相連的也逐漸被侵蝕了。
但也有甚麼,卻仍舊沖刷不掉的。
年紀稍長之後,我於是越覺得,和她之間就如同汪洋中的一列的島嶼,
也許很久很前以前是相連的,但是現在卻只能遠遠凝望。
就算坐落同一片海洋,就算有同樣的陽光、空氣、濕度與氛圍,
就算是同一道浪花拍打著我們的生活,但我們卻依舊彼此迥異,
無法溝通,如同那年臍帶落下,再也無法相連了。
分裂之後,二十七個年頭過去了。
如同自然生態循環一樣,
年輕的的島嶼總是逐漸擴張,而舊的島嶼卻往往在歲月中逐漸縮萎。
但距離卻未曾因此縮減。甚至越發擴張。
這麼多年來,很多事,很多心情,我始終不曾對她訴說,
就算年紀稍長後,我慢慢學著以一個女人的角度,
去體諒她遭遇婚變的痛楚,獨立撫養三個孩子的眼淚,
去察覺生活如何殘忍的在她的頭髮在她的身體上留下痕跡。
我還是只能遠遠的觀望,就算我們形體上如此接近。
命運總是幽默,曾經最不受寵怯弱的小女孩,最強勢的母親,
最後卻還是必須相互依賴的生活在一起。
姐姐和弟弟相繼因為工作和學業因素離開家後,
兩座島嶼失去了格擋視線的屏障,迫不得已只得直直地相互凝望。
然而生活在同一片海洋,同一個屋簷下,
我總是想逃跑,逃離她偶而強勢又傷人的話語,
逃離她始終無法明白我的絕望。或者逃離,始終停留在過去的關係。
於是想起,那年算命師的評斷,說我倆親情緣淺,
以前我始終不明白,明明這些年來我始終逃不了,
明明最後倔強的我還是妥協了,留在老家陪伴照顧她,
我一度懷疑那年算命師只是愛說笑。
後來才明白,所謂的緣淺,指得不只是生活的,而攸關於心的距離。
我始終清楚的知道,平靜無波的海平面下,糾結卻是那麼多。
有些甚麼始終滑溜的藏匿在兩座島嶼之間。
那個知道因為不是男生因為功課不好不受寵而傷心的,小小的過去的我。
那個年輕氣盛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愛,也許還沒準備好當母親的她。
那個逐漸成長卻越發疏離的,年輕的現在的我。
那著逐漸衰老卻需要我照顧與支持的,現在的她。
然而,無論我多麼想逃,逃了多少次,
總有些甚麼已是固著的,我逃不了我們同屬一列島嶼的事實。
前幾天陪著她進出醫院。檢查腦瘤復發的情況。
走在她後面,看著她隨著歲月發胖的背影,
發現她越來越不會找路,發現她越來越容易緊張,
就像發現她越來越依賴我一樣,
越來越讓我覺得胸口像被被甚麼抓住一樣,緊緊的,很難說話。
我忽然發現,就算我已經習慣陪著她或阿公阿嬤進出醫院,
習慣這些年他們在歲月侵襲中衍生的疾病與衰弱,
就像習慣這樣隔著距離和她生活,但是,我還是,還是會捨不得。
捨不得,所以也逃不了,也才終於明白了,
我和媽媽,這兩座已然迥異的島嶼,縱然再也無法相連,
卻因相處同一片海洋,也許還能安靜的凝望與陪伴,隔著距離默默守護。
過去、現在、未來,生活總是如同浪潮不停的擺盪。
許多未曾解決的、來不及處理的,都會好好的存放在這片海洋裡。
兩座島嶼之間,也一定還會有的新變遷,無論美好與否。
但媽媽啊,請原諒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有一種愛是不強求相連或者理解。
請原諒我太晚才發現,也許隔著距離,妳始終這樣凝望我....
請原諒...我始終不夠愛妳...
請原諒...直到現在才知道我有多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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