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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向,DH, 呃,是有點長的一篇文。 Killer Tune 『當我開始寫這封信,記錄那些逝去的光陰時,過往的事物都將從發黃 記憶裡逆向俯衝,直到全部的事再來一遍---而我們無法改變任何一件。』 *** 0 1 接到里包恩的聖旨要自己去訓練一個叫做雲雀恭彌的孩子時,迪諾心 裡想著『唉唉麻煩又要多一樁了』。再怎麼說,畢竟受過里包恩不少(險 些喪命)的終極照顧,凌晨三點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宅底休息的迪諾聽著電 話答錄機嗶聲三響後,先是踩著拖鞋瞇起茶褐雙眼想著自己是不是幻聽, 又花了一分鐘確認是否是從地獄打來的死亡預告,然後決定什麼都不管地 將自己摔上床---先睡覺再說。 隔天一大早,沒有意外地他很認命地坐在飛機上,數著要再幾小時才 會到那個東方島國。 依著里包恩的指示,他在偌大的接待室找到自己未來的學生,看他將 手上的戒指旋轉玩味,直覺告訴他果真是個大麻煩。 若捨去個性固執又不聽人說話以外,不可否認地他的學生素質很好, 簡直是A++,迪諾敢保證只要再過一、兩年自己只能跟他打成平手,將來 雲雀定能成為彭哥列強大的力量。 在真正碰面前多多少少蒐集了一些雲雀的資料,所以迪諾知道他對於 學校有著莫名的熱愛;當得知第二個噩耗---學生鍾愛的校園即將成為戰 場後,他馬上毫不猶豫地指示羅馬力歐盡快尋找各個適合訓練的地點。他 可不想浪費心力在阻止學生情緒爆走上---光是正常的對打訓練就消耗迪諾 不少精力,在此同時家族事務也不能放水流,白天上課(或者說是互毆比 較恰當)晚上工作,這種時候還是必須感謝學生時代里包恩慘無人道的體 力訓練---不對,這一切的肇事者就是訓練他的人吧。 抱怨歸抱怨,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做。他還是挺疼愛他的小師弟的, 為了將來的同盟利益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加百羅涅雖號稱黑手黨,但有時迪諾覺得自己根本只是守望相助隊的 頭頭,不過屬性自私至極---領土外的都是敵人,要不臣服歸附要不消滅乾 淨,這之間不存在轉寰餘地。 看著面前倔強的學生,迪諾有些分心地讀秒預測他幾時要再衝上來攻 擊,一邊想著晚上得打個電話給義大利的代理者說上次定的那批貨還是不 要了。然後明天要記得去買土產---里包恩特別交代過要醃漬醬菜,老實說 迪諾覺得那種東西看起來好噁心... 『啪!』 果然五秒後雲雀急速奔來,迪諾甩起長鞭迎了上去--- ---醬菜,嗯,應該是文化差異的問題吧。 下榻的地方是和式旅館,年輕老闆娘風姿綽約,說話溫婉好聽,迪諾 非常能理解為何有蝴蝶夫人的存在---西方的女性比較起東方獨立甚多, 滿足不了男人無謂的虛榮心。對於女人或者子嗣問題,迪諾還沒考慮這麼 多,反正他還年輕一切隨緣,one night stand也很OK,當然前提是不染上 性病。人總是需要有些自由的空間,既然迪諾這生將獻給家族事務,那麼 情慾方面給予一些道德自由也無妨。 反正黑手黨,沒人理挬德這檔事。 迪諾迷迷糊糊地從棉被裡清醒,昨夜的溫存只殘存些許香氣---聞起來 像是梅花。身上也滿是這個香味,或許沖澡後再去跟恭彌互毆比較好。今天 要離開這裡繼續日本探奇之旅,記得羅馬力歐說是要到某處的深山... 不知道為什麼,迪諾腦海裡馬上浮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跟熊互毆; 再仔細地描繪一下輪廓,那身影跟恭彌簡直分毫不差。 噗。 迪諾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謬好笑,但又覺得真適合---是恭彌的話, 就算對方是熊也能治的服服貼貼吧。 結束不知道失敗幾次的綁鞋帶工程,門口羅馬力歐已經停妥車輛準備 離開。雲雀拎著簡單的黑色手提包站在車尾,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行李丟 進後車廂。修業開始時迪諾曾經告訴雲雀不必帶任何用品或是衣物,他們 會全部準備好;在出發日約定的時間前一秒雲雀準時來了,但手裡還是提 了行李。迪諾習慣性地露出笑容,他早該知道固執如雲雀對於領情這字彙 毫不熟悉。 就某方面,迪諾是十分佩服雲雀的。比方遵守嚴格紀律(雖然規則以 雲雀恭彌為基準制訂)、對於承諾過的事情必定會達到、堅持行走於自己 選擇的道路;這些規則雖然是以雲雀的喜好排列,但能確實地自律也是非 常地了不起。 比較起偏執,迪諾比較想用禁慾這個詞彙形容這些行為。雲雀表面上 是個任性隨意的孩子,但無形中他也被自己的這些原則綁死了。矛盾中的 掙扎,不完美的自由。 所謂的雲,不是更加變幻無常嗎? 不過算了,想想自己同樣被稱做跳馬,還不是被套上了繩索。 將來雲雀成為守護者後恐怕會更窒礙難行吧。 從後照鏡裡看著獨自坐在後座的雲雀,迪諾想果然還是個孩子。單純 的咬殺原則只有本質單純的人才能奉為準則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為自己學生的將來感到有些可惜。 或許對於雲雀恭彌這個人不該有任何惋惜或是評價,畢竟一切都是他 的選擇---今日分心的後果就是遭到雲雀強力肘擊於腹部,迪諾吃痛一聲 馬上擒住雲雀的手臂阻止他的攻勢,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個鼻息,輕輕呼 氣便可感覺彼此的灼熱。就某種角度而言打鬥跟做愛沒有兩樣,彼此互相 纏鬥扭打,差別只在於傷痕外顯與否。 雲雀瞇起鳳眼不懷好意,對著迪諾脖子張嘴就咬。沒料到雲雀不認輸 到這種地步,迪諾嚇了一跳,掙扎地想扯開雲雀。這種攻擊方式簡直跟大 型貓科動物狩獵沒兩樣嘛,雖然我叫做跳馬也並非真的是馬,你這隻百齡 鳥根本就是斯芬克斯! 「恭彌...!快放開!」 迪諾有些動怒地對雲雀低喊,但對方沒有任何停止的意圖。眨了眨眼, 迪諾決定採用備案。 瞬時沒保留力道的手刀擊於雲雀後頸,雲雀來不及掙扎便昏了過去; 快倒下時迪諾連忙撈住他,一邊摀著流血的脖子想自己幹嘛對這小鬼這麼 客氣。 充其量不就是幾天的師生關係罷了,更何況雲雀根本不曾把自己當作 老師過。 0 2 指環戰結束後,迪諾與雲雀的往來急遽減少,也是該告一個段落了。 他雀躍地想著終於能回到自己的家鄉---雖然積了一大堆事情必須處理, 但離開日本也就代表暫時不會看到里包恩(雖然很信賴他,但是過去的 訓練實在記憶太深刻...),和式料理雖然味道不錯但還是義大利的濃郁 起士好,日本氣候雖然相較之下涼爽但他還是比較喜歡義大利的溫度。 好景不長,異變卻是接踵而至。消息並不是第一手的,傳到迪諾耳裡 時他才知道日本師弟以及守護者們接連離奇失蹤,連那些小孩、女孩們也 人間蒸發了。 重點是,連里包恩都不見了。 這真是一件危言聳聽至極的事情,迪諾呆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目前 還沒被轟到異空間的恐怕只剩自己的學生,雲雀恭彌。當機立斷之下, 他打通電話給同盟家族討論應變措施,結論是加百羅涅暫時將雲雀接到 義大利保護。如果未知的敵方針對彭哥列---雖然同盟家族可能也不免牽 連,但至少安全一些。 迪諾抓抓頭,想著怎麼衰事又落在自己的頭上,但於情於理這樣做 似乎都很恰當。就算現在與彭哥列斷交,也不會降低自己家族被狙擊的 危險性---因為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目的,還是雙方共同合作比較保險。 再繼續細想,回來義大利不到一個月,又得親自跑一趟日本了。 要將雲雀押上飛機,不是迪諾自誇,還真的除了他與里包恩以外沒人辦 得到。 押解的旅途還算順遂。當迪諾在日本找到雲雀時他看起來有些疲累, 難得的沒用銀拐打招呼,只是淡淡地說聲,好啊,去看看你的老巢也不錯。 雖覺得有點不尋常,但迪諾轉念一想這樣省事多了,也不繼續追問; 雲雀不想談最近的狀況,迪諾想自己也沒必要熱臉貼上。 為了討厭群聚的這個學生,迪諾在本邸特別準備了較高的樓層房間讓 他進駐,各處都架設了隱藏式攝影機---當然藏在雲雀無法發覺的地方。 接雲雀到義大利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他,本來迪諾也不想採用監視的方式, 但要是派專人保衛恐怕敵人還沒攻擊加百羅涅就先成為戰場了。 再來,攝影機還有一個好處,要是雲雀心情不爽上演失蹤記也有跡可尋。 比方說現在。 迪諾拿著股市分析表與價單正與電話那頭的人交涉,對方迂迴曖昧的 回答已經讓連續一個禮拜都在處理這件事的他夠煩躁了,現在又多了一樁 令人心煩意亂的事情。羅馬力歐已經先將所有影片調出來與其他手下謹慎 檢閱,但所有存檔畫面在下午五時零三分之後都是雜訊---迪諾苦笑, 「恐怕恭彌把全部攝影機都砸了。」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時空異變千里迢迢地追雲雀恭彌追到 義大利,然後在轉送間產生強大電磁波干擾訊號---這個假設未免太科 幻情節了吧,迪諾還是傾向於恭彌終於發現他們的伎倆,證據就是連埋 在牆裡的感應式偵測器也被找到砸爛。 迪諾揉揉太陽穴,心裡按忖恭彌應該沒有厲害到連義大利都有風紀 委員支部吧?要真的有,那也不用找人了,雲雀一定拍拍翅膀飛回日本了。 為了符合道義原則,迪諾派出幾位家族裡的菁英找人,找到就強制 帶回來,必要時候來陰的也沒關係---不過麻醉藥的量到底該用多少? 這個問題留給部下去煩惱就好了。 迪諾交代完畢轉身坐躺在自己的大椅上,深深呼了一口氣。而後繼續 與財務報表奮鬥。 一直到半夜,還是沒有雲雀的消息。 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的迪諾剛洗完澡,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拿著毛巾 擦髮邊聽著匯報。查過各家航空公司的乘客名單,裡面沒有任何一位乘客 叫做Hibari Kyouya,所以雲雀一定還在義大利,不然就是在閒晃的途中被 捕獲到異世界了吧...ꄊ 現在還有心情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迪諾自嘲,他的幽默感越來越發作 的不合時宜了。好吧,仔細想想,一個不承認自己15歲的小孩,脾氣任性 出名的難搞,盛怒之下獨自遊走於異鄉可以去哪裡? 遊樂場?百貨公司?這些地方人太多了不可能。 去海邊提防與當地不良少年幹架?喔喔這個很有可能,不過為什麼是 海邊? 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會強烈的想家吧。 少年時代的自己就曾經為了逃避里包恩的訓練而從學校逃回家;如果 是雲雀的話,就是回到並勝町的母校吧。 但要靠自己的力量回去,雲雀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連護照都沒拿就從 義大利回日本。不,還是很有可能... 迪諾有些冒汗地想,打通電話給他在日本的委員部下後說不定一切就 搞定了。 ...電話...電話亭? 迪諾連忙按下通話鍵聯絡屬下。 凌晨一點,義大利下起了大雨。電話那端的聲音回報找到雲雀了, 迪諾鬆了一口氣,想想自己還是盡一下人師的關懷責任,於是親自開車接 人。 看著三四位大男人圍著一個低了他們一個頭的少年,迪諾不禁想從前 的自己被部下包圍時是否也是這般滑稽。雲雀已經昏睡過去了,看來最後 還是來陰的,但依照雲雀的意志力恐怕也是抵抗很久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倒 下。 黑色的髮被雨濕濡,略顯蒼白的臉龐在車內鵝黃燈下泛著水光,分不 清是雨還是其他無法言喻的情感所致。迪諾與羅馬力歐輕聲對話,一邊用 著耳機與後頭車輛內的部下詢問找到恭彌的情形。他們說雲雀只是坐在電 話亭裡發呆的樣子,抱著電話簿有些茫然。看到他們出現時也沒有走人的 意思,只是拿出銀拐準備攻擊。 迪諾輕笑,不愧是恭彌阿。 羅馬力歐跟著接話,Boss,雲雀先生可能想打電話,卻不懂義大利 文吧。 透過後照鏡,迪諾看著雲雀的睡臉突然驚覺一個事實,一個很容易 忽略的事實---雖然恭彌很厲害也很堅強,但他處於不熟悉的環境,而 唯一與他有多一點認識的自己因為公務繁忙,除了初來那天安排住宿後 便沒再去看他---不甘示弱於恭彌是壓下多少自尊決定求助的? 或許也不算是求助,只是一個命令;就算表面看不出來,但雲雀心 中對那些日本部下十分信任,遠比迪諾這個近在眼前、馬上可以要求的 老師還值得依靠。 雨滴叮叮咚咚地敲擊車頂,車內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輕微地寂寞 轉瞬及逝。 迪諾想,自己對這個學生除了訓練之外,實在關心太少。 0 3 雲雀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房間則不是原本的那一間。 他瞇起鳳眼,帶著敵意環視周遭審查每個角落後,發現這個房間內沒有 那些惱人的玩意。床頭擺著剪裁合宜的襯衫,他隨意翻翻衣領,哇喔, 是Armani。 自己從日本帶來的行李一件不缺的移來這裡,連擺放地點都一模一 樣。雲雀慢條斯理地走向浴室,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莫名煩厭。 煩死了,這個地方,自己的表情。昨天太過憤怒忘了帶證件出門, 他打算等會兒收完東西就去機場。機票錢對他而言不是問題---只是身份 證明等等的文書即使有特殊管道可取得,還是沒辦法在一天之內就辦妥; 昨天本想打回日本交代手下去辦,只是翻開那厚重的書後卻發現每個字 都難以理解。 有人敲門。 雲雀敏銳地往門板望去,不應聲不開門,過會兒門把旋轉,一顆金 黃色的頭小心翼翼探進來偷瞄。 「恭彌?」 那個比自己高一顆頭又總是傻笑的臉在聲音後出現,微睜著眼,有點 訝異雲雀已經起來了。 接著他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後頭跟著他的部下,叫做羅馬什麼的大 叔。雲雀一聲不坑地觀察這男人;他的眼袋比幾天前見面時更深,細髮翹 得很隨便,只有衣服看起來最精神奕奕。 雖然大多數人看到迪諾時對他笑容的形容詞總是燦爛真摯,但雲雀總 覺得那其實叫做不負責任地過於溫暖。現在他就頂著這張欠扁的微笑說著 外星話,翻譯電波內容後是:『恭彌想不想參觀一下義大利?』 雲雀皺眉,決定當作耳邊風,繼續收他的東西。迪諾似乎察覺他的意 圖,慌慌張張地又賠起笑臉說著『對不起阿恭彌,前幾天太忙了...不過넊 下來我都可以奉陪喔!』,聞言雲雀終於停下挑眉,一抹笑浮上, 「咬殺你?」 「耶?」迪諾眨眨眼,雲雀已經拿起擱在床頭的銀拐劃空襲來,迪諾 差點來不及取出鞭子接下。 「欸...恭彌如果比較喜歡互毆,也沒問題啦...不過下次要打之前可 不可以先知會一下?」 「我宣告過了。」 雲雀笑意加深,另一手的拐子直線擊往在他看起來討打非常的臉; 他決定這擊要把這個西方人的鼻子打扁。 「恭彌對我的西方特徵真的很有偏見耶...可是我很喜歡你的眼睛呢。」 迪諾苦笑,今天清晨計畫好的行程看來可以全部取消了,虧他覺得 內疚洋洋灑灑地寫了十幾張這一個月的行程表... 疲累。 躺在自家廣大草坪上,迪諾看著藍天白雲什麼都不想思考。坐在 遠遠那端的雲雀也在休息,或許視線內的景物跟他一樣吧。痛快打一場 後雲雀看起來神清氣爽,不像他只想回房間埋頭大睡。該死的,昨天找 回雲雀後他又做了雜七雜八的計畫,一直到清晨四、五點才躺下;但早 上八點他就得起床只為了打越洋電話聯絡事情,然後不到中午十二點結 束一場非自願性地激烈運動,累得他現在連食慾都提不起來。 他多少有些埋怨地轉頭看看雲雀,發現對方不知何時也將視線轉向 他,迪諾不知不覺露出尷尬的微笑;接著雲雀拿起武器站起往宅底走去。 「喂,恭彌?---想吃和食的話跟廚房說一聲,我已經叫他們將食 材都準備好了。」 迪諾坐起對著前方移動中的身影喊話,雲雀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 距離前個句點結束不到一秒,迪諾想起什麼又補充道, 「或是漢堡也可以喔。」 秘而不宣的笑意從深潭般地雙眸緩緩浮上,雲雀終於施捨些微注意 力於坐在草坪上的傢伙,雙唇與聲音之間有什麼漸漸發酵。 迪諾想或許是自己的錯覺,畢竟那太遙遠卻又平常---就像自己的 笑容總被稱做絢爛,以自身為中心散發熱力;但在雲雀的臉上卻是璀璨 深淵,以他為中心一切終將淪陷。 最近迪諾發現一件有點糟糕的事情。他似乎開始享受寵學生的樂趣了。 不過寵愛是一條以他為出發點的單行道,前方是大海怒濤似的攻擊回報。 講難聽一點,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有成為第二個斯誇羅的趨勢...真是令人 感到無限悲哀。 探討起時間點與原因其實都蠢的可以,不外乎是被閃電擊到般領悟 『我真是個不盡責的老師!』、或者是曬太陽曬昏頭的幻覺 『恭彌其實很可愛!』, 每條線索匯集而成的結論就是---盡力將公務速戰速決,然後去陪恭彌 從事互毆運動或是正常一點的觀光考察。 嗚。迪諾覺得自己都快流淚了。 這叫做什麼保護---說是保鏢或許更恰當。是不是匯聚到恭彌身邊的 人總會被收服? 不、這個,應該是自己關心過度吧... 關心到連雲雀的背景都想知道,雖然查不出來什麼資料,但至少 知道恭彌喜歡的食物、或者生日之類情竇初開的少女才會注意的小細節。 觀察著雲雀以優雅的姿勢挾起生魚片放入小碟,碟裡芥末只摻了些 許醬油,稍微沾抹後他不疾不徐地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嗆鼻的調味似乎 對他起不了任何影響,一派自然。 迪諾打從心底讚嘆。醬菜與芥末是日本食物裡他最接受不能的,還 是乖乖吃他的義大利麵跟披薩就好。 「我明天要回日本。」 才剛嚥下最後一口麵條,對面用完餐的雲雀突然宣佈。 「明天?等等,恭彌...」 「早上11點送我到機場。」 「阿?...」 頓了幾秒迪諾猛然醒悟,這傢伙已經把機票什麼的都定好了!! 「等一下、恭彌,你現在回日本還是太危險---」 「危險?」 「呃、這個,還不知道敵方的目的與動機,現在回去太冒險了。」 雲雀將手肘靠在桌上,撐著下巴有些不耐煩地看他, 「查多久了,黑手黨也不過爾爾,竟然還沒得出結論。」 迪諾嘿嘿地傻笑,「因為牽涉到一點門後世界嘛。」 「?」 迪諾仍舊傻笑,看了就令他心煩。 「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不送我去機場也無所謂,我自己有辦法。」 ...真是太能幹了。恭彌。為師的都要為你的能幹欣慰的想哭--- 可惜是欲哭無淚阿。迪諾心裡咯登一聲,開始思考到底前幾天的『恭彌 真可愛』是不是該再加上『就算能幹到製造困擾的地步還是很可愛』, 思考不到一秒他已經悲哀地點頭承認了。 「總之,恭彌,還是請你再考慮一下。身為守護者的你必須聽令於 彭哥列。」 「...嗯?」 心不在焉地抬起頭看看迪諾,雲雀打個哈欠像隻愛睏的貓, 「彭哥列?那是什麼東西?」 「你手上戴的戒指象徵的歸屬。」 「...丟掉好了。」 到現在恭彌你還沒放棄這個念頭嗎?! 迪諾雙眼瞪大,看著雲雀的動作---他說了也想這麼做,卻發現戒 指像是生了根拔不下來。 「...嗯?」雲雀不解地皺眉,更加使力想扯下戒指;迪諾卻在心 裡暗暗為戒指的抵抗加油。 「嘖。」最終雲雀放棄拿下,念頭一轉看向迪諾。 「你動了什麼手腳?」 「蛤?」 「...受死吧。今天我一定要將你咬殺。」 「耶?!」 0 4 I will miss you. 掛掉電話,迪諾轉轉頭,放鬆方才挾著電話的肩膀,伸個懶腰。 左手手腕上印著淺淺的圓形褐點,恰好將刺青上的馬頭與身一分兩段。 本來迪諾以為這象徵加百羅涅的首領紋身是不會被留下傷痕的---畢竟 它出現的那麼奇妙、簡直就像神蹟(或者說聖痕?)。但就現實所見, 依附在什麼上頭就會被什麼影響,到頭來也就只是與血肉黏合的皮膚表 層罷了。現在摸著已經不會痛,也罷,就當作是補償吧---雖然對雲雀 而言可能遠遠不夠。 寵愛是一回事,命令又是另一回事。在黑暗世界裡,當你力量不夠 或是處於影響力鞭長莫及的地帶,最恰當的處理方式是暫且聽從,再找 空隙伺機行動。雲雀很強,可惜在迪諾的面前只是個不懂圓融處事的孩 子;如果迪諾真的想,他能輕易地耍些小手段引導雲雀走向自己希望的 方位。 雲雀堅持要回日本的當天,從出發一直到到達機場迪諾始終苦口婆 心的勸阻,但雲雀一概否決;最後沒辦法,在機場大廳他當著雲雀的面 嘆口氣,從口袋掏出電話,只花了一分鐘便強制航班停飛。 而後毫不意外地接下雲雀的攻擊,再嘆一口氣,拿著不知道從哪裡 出現的手銬,輕輕鬆鬆地將人又押回車上,結束愉快的機場之旅。 恭彌,你就安分地待在這裡一陣子嘛。迪諾扯下黑領帶,對著坐在 旁邊的雲雀懶洋洋地說。 雲雀的手腕已經明顯出現紅痕,他咬牙繼續掙扎,根本不在意皮膚 已經開始滲血。迪諾看了一會兒,嘆了第三口氣---越過前座拿出醫藥箱, 慢條斯理的開始找繃帶、消毒水、或許需要紫藥水? 不過這副手銬很新,沒有生鏽... 「恭彌,再讓你選擇一次;你還是堅持要現在回日本?或者勉強待 一會兒、等情勢穩定些?」 「...我要殺了你。」 「那就沒辦法了。」 將醫療用品全部丟回箱裡,迪諾坦然地接受雲雀怒意,欣賞起他的 憤怒眼神。很漂亮,迪諾不得不讚嘆。像頭困在籠中的黑豹,憤怒、 無力、徘徊在沒有出口的森林。 像是對自己的無力自暴自棄,回來後雲雀整整兩天沒有步出房門, 就連送上的餐點也沒動過。迪諾想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於是命令部下 強制翹開門。他一手提著小麵包籃一手拿著棋盤進入房內時,雲雀正坐 在窗邊發呆。 雖然那股與生俱來的強烈氣勢沒有消失,但減弱了許多, 像是被剪舌的鳥---喪失了歌唱的天賦。 迪諾知道自己殘忍了點,但若不在此時讓雲雀多少瞭解黑手黨的 規矩,那麼他很有可能一個不當心就被敵人陰了一道,從此萬劫不復。 先剪去你的舌讓你知道痛,之後要是有人要拔掉你的羽毛,你便知道 小心藏好自己的翅膀。 「恭彌,吃點東西吧。」迪諾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雲雀 沒有理睬。 「...原來恭彌這麼容易放棄啊。」 知道雲雀最激不得,迪諾換了語調刻意壓低音量,像是喃喃自語 又讓對方能清楚聽到。 「反正你也只會耍這些手段。」雲雀冷哼,眼裡滿滿是殺意。 「唔嗯,是阿,我只會這些卑鄙的小手段,但是能成功達成目的 就好嘛---反正也無傷大雅。」迪諾咂舌微笑。 果然是個卑劣的傢伙,雲雀暗想。 「為了補償恭彌的心裡創傷---我們來下棋,如果你能贏我的話, 隨便你要做什麼都行---當然要我自殺與放你回日本除外。」 雲雀默默瞪著迪諾。最後他站起身走向桃花木桌,執起棋子。 ꄊ 「---你等著瞧吧。」 恭彌的幽默感真差。被推倒的棋子只留下皇后仍舊站的挺立,夕陽 將房間染紅如殺戮現場。雲雀拿起擱在一旁冒著薄荷香味的菸抓住他的 手,毫不溫柔地往馬脖子的位置烙下,象徵性的動物刺青馬上被分屍, 乾淨俐落。隨後他對著迪諾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像是用盡全身力氣 一般---真是感謝兩天未盡食的他已經沒剩多少力量。 飢餓感在發洩過後才甦醒般地重新運作,但雲雀吃不下麵包,他搖 搖晃晃地往床上躺去;迪諾喚了家庭醫師過來為他注射營養補充液,看 著他的睡顏一道暖流在心頭悄然遊蕩,他親暱地在他額上輕吻, 「祝好夢,恭彌。」 身為一個首領,喜歡的詞彙也是『拜託了!首領!』,這樣的他多 少有些無可救藥,像是本性就是被虐的料子。這是里包恩的評語。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迪諾總是在心底喃喃唸著,背負責任可不 輕鬆,這句話可是強力興奮劑呢---好像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沒辦法, 讓他多少享受點飄飄然的虛榮。 也許是愛屋及烏,當有人對他說『我最愛你了!迪諾!』時,雖然 他一點不相信那是真心的---但還是情不自禁地與對方溫柔親吻,或者做 愛。里包恩不也這麼說嗎?要珍惜對自己有好感的人。 不過還是有點亂來。看著散落於房間地板的衣物,他無聊地觀察對 方外衣底下的喜好。黑色的胸罩,黑色的內褲,嗯,旁邊那個是保險套 的塑膠袋,再一旁是自己亂丟的皮帶。浴室裡的水聲倏地停止,他微笑 地看著對方走近,在她離去之前給予溫存的吻。 接著他才爬下床,搔搔頭看著窗外太陽猜想現在的時間。 老實說情勢不明的現在好像不該這樣玩樂吧...?但就是這種混沌 不明的情況讓他焦躁。心裡影響生理,身為一個正常的二十出頭青年如 果不想DIY那麼就找個好伴進行床上運動。抒解壓力,養顏美容,避免 因焦躁導致的壞脾氣牽連到部下。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雲雀正氣定神閒地看著每日空運寄送的日本 報紙。迪諾好奇他看什麼看的那麼專心,在經過他身邊時低下頭湊過去, 卻被雲雀冷冷一句「臭死了」趕開。 「哪裡臭?」 迪諾穿著無袖背心一臉無辜,他才剛沖完澡可香的很咧。雲雀看看他, 又搖搖頭,一副迪諾已經病入膏肓的表情吐出兩個字: 「種馬。」 ...蛤?! 腦袋裡的神經好像斷了一根。 覺得呆滯的迪諾很有趣似的,雲雀眨眨眼,端起咖啡帶著惡質笑容 繼續說著, 「果然名副其實---」他拉長句尾音節,「是Centaurs啊。」 很好,這個小鬼在拐彎罵他亂搞嗎? 迪諾告訴自己深呼吸,不要跟一個15歲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計較--- 然後擠出笑容, 「恭彌,總有一天你會長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哦,變成像你這樣糟糕的大人嗎?不了,敬謝不敏。」 雲雀擺明要跟他槓上,心情不錯的樣子。 「恭彌怎麼可以說性行為糟糕呢,日本的健康教育課在教什麼阿。」 迪諾搖搖頭感嘆道。 「我倒不知道一夜情會在義大利的課本出現。」 雲雀聳聳肩,將咖啡一飲而盡。本來想拿過茶壺為自己再倒一杯--- 不過迪諾搶先一步,順便拿起他的杯子主動服務。 「難道恭彌沒有這方面的衝動?總不會連這種地方都遵守著紀律吧。」 「現在好像是在討論道德問題。」 「道德可不是誠實的東西。」 「所以?」 「所以遵守道德規矩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放下杯子的瞬間迪諾輕咬雲雀耳廓,在他反應過來前輕飄飄地 挑釁一句, 「恭彌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呢?或者都可以?」 「誰像你這樣不知廉恥。」 本想戲弄迪諾卻被他棋高一著反擊,雲雀帶著惱意力挽狂瀾。 「如果有這方面的問題可以問我喔。畢竟我是你的家庭教師嘛。 需要要親身演練也OK喔。」 一不做二不休,迪諾將話題往更意味不明的方向帶去,反正羅馬 力歐站在一旁,不怕不怕。 雲雀不說話,只是死命地瞪他。迪諾莞爾, 「好啦,恭彌在的這段期間我會很節制。」 「你想怎樣做跟我沒關係。」 「欸,怎麼這麼說嘛...」 迪諾神清氣爽地端著培根與蛋回到餐桌,為自己倒杯牛奶,又要 了一個玻璃杯同樣倒入,推向恭彌那端。 「恭彌不要總是喝咖啡阿、茶什麼的,那對胃不好;要多喝牛奶 才會長高阿。」 後來那杯牛奶的結局是倒在桌上。白色液體覆蓋了半個桌面, 肇事者則繃著臉離開。 0 5 過於正直的人生讓人感到不耐。 持續地專注於一件事情,則讓人想抓狂。 好聚好散是迪諾的原則之一,除了兩樣事情沒那麼容易說再見--- 第一是他的家族,第二是有關他家族的事務。 於是這擴展到稍嫌廣大的範圍了;等等,先解決面前的這件事吧。 「驗了DNA再說。」 一個 Double X先生就夠了。迪諾黑著臉皺眉,他敢打包票那絕對 不是他的種。事實也是如此。坐在對面的雲雀帶著嫌惡卻又勝利的表 情,嘴角笑意加深,無聲唇語似乎說著: 需要我幫你斬草除根嗎---?你下面的。 靠。迪諾心裡暗罵,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挑他打算跟雲雀商量 事情的時候---有關要不要乾脆在義大利就讀的事。小師弟們到底會不 會回來完全說不準,但也不能讓雲雀成為中輟生吧。這是彭哥列方面的 提議,學校則選定是從前迪諾讀的那所,雖然是專門為黑手黨子弟所開, 但迪諾深信雲雀進去以後絕對能毫不費力的當上老大。 雲雀聽完並沒有馬上否決,只是思考了一下。 「---裡面的人很強嗎?」 「大多數都很強。」不過總會有幾個像我當年一樣肉腳啦。 「哦...」 鳳眸流轉,他沈吟半晌,「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那就這麼決定了。」迪諾扯開笑容,只要有值得咬殺的理由, 恭彌的決定都快速而且令人滿意。 「課本之類的等等會送到你房間。前三個月學校會為留學生加開 英文授課班,下午則有義大利文教學講座。」迪諾笑瞇瞇地又補充說到, 「雖然是黑手黨開的學校,但師資都是一流的,如果恭彌害羞不 敢問老師問題回來可以問我喔。」指指自己,他有些期待地看著雲雀。 「...你放心,絕對不會麻煩到你。」 對方漾開一抹冷笑,然後逕自上樓走人。 比預料中的還要快,雲雀就讀不到三天幾乎征服了全校。 迪諾看著手中的醫藥單傻笑,這當然不是雲雀的,而是雲雀的手 下敗將們---各個家族的申請單。如果實力差又愛挑釁,被打趴後就 該摸摸鼻子躲一邊去;但比較傷腦筋的是雲雀恭彌是個戰鬥狂,所 謂戰鬥狂就是覺得對方有趣的話便會主動出擊;該打的打了,不該 打的也打了,收拾爛攤子的是加百羅涅而不是彭哥列,只是因為一 時不察迪諾在監護人那欄空格上順手簽上自己的名字。 怎麼辦?付錢啊還能怎麼辦。迪諾嘔口氣,或許有必要跟恭彌 談一談? 啊啊算了,就算說了恭彌也不會聽,只會似笑非笑地看他, 不言而喻地輕視他的處理能力。恭彌可是個嫌麻煩時會說『全部都殺 掉不就好了?』的人呢。 或許還包含著一點寵愛學生的理由,迪諾想既然已經剝奪雲雀回 到日本的自由,那麼花這筆錢讓他高興一點又何妨。如果可以的話其 實他很想讓雲雀擁有無人能管束的自由---畢竟比起現在,他比較喜歡 還在日本時的雲雀。隨心所欲地咬殺,那姿態狂妄,宛如遺落世界準 則,在他的國度裡毫無顧忌。 事情在一個月後急轉直下。在迪諾開會途中羅馬力歐硬是插進 一線電話足以說明這次雲雀絕對做了令人大開眼界的舉動。 大概有四、五位準繼承者(其中包含兩位獨生子)現在躺在醫 院急診室,生命跡象隨時可能消失。沒有原因,雲雀只是純粹覺得 他們看了礙眼便大開殺戒,聽目擊者說雲雀離開的時候幾乎全身是 血,當事人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像隻狩獵終了的野獸。 這次可不是靠金錢就能解決,傷患裡面不乏頗具規模的家族的 子嗣,有些還是加百羅涅與彭哥列的同盟---破壞協定、蓄意傷人, 雲雀的作為已經足夠被關進監獄制裁。迪諾眉頭深鎖,彭哥列那邊 聲名對雲雀的處置全交給迪諾決定,畢竟是他們將雲雀託付給迪諾, 要與其他家族敵對或是協商他們都毫無異議絕對共同承擔。 說的好聽,共同承擔? 是不想成為標靶吧。若是加百羅涅決定保護雲雀,那正合了彭 哥列的意---替死鬼多一個更好;若決定把人交出去和解,那麼也 不會是道義上的唯一罪人。 不論怎樣,都是共犯。 「恭彌,你還真是太厲害了...」 迪諾揉揉太陽穴,對著窗外景色發呆。落地窗前拉到一半的簾 幕輕緩浮動,孕育出橘紅光點飄於室內,熱度或許是引線,下一秒 點燃在執起的話筒。 0 6 或許很多年後,迪諾想起雲雀的時候會以這麼一句話描述: ---在你靈魂上安睡的東西,會從我的口升上天際--- 來源自聶魯達,那個拉丁美洲詩人的第12首情詩。無止盡的 拉鋸關係像繃緊的弦,隨意扯動都是連串無法叫喊出來的痛。 失控似乎是必將走向的道路,一路風景雖然美麗,卻不可避 免地墜落蛛網。他想,或許這真的是生死與共。如果當年沒按下 按鈕,不曾扣下扳機,沒有承諾以及不該說出的冀望,或者那場 喋血約談只是場血腥夢境---那或許現在他可以坐在自家宅邸安安 穩穩地看完一本文學名著,然後約個好床伴共度良宵。 三流飯店的浴室狹小且不夠乾淨,他狼狽地蹲在馬桶旁乾嘔, 剛剛被痛歐的腹部仍舊發疼,讓他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身體狀況好 一點,他搖搖晃晃起身,看著鏡裡的自己---蒼白,消瘦,西裝穿 在身上只剩下骨架在支撐,到底他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唯一沒變的就是習慣性的笑容仍舊燦爛。很好,面對雲雀的時 候至少還可以惹起他的憤怒,不過今天他恐怕沒力氣還手了。 輕手輕腳繞到床邊,看著將自己成蜷縮狀躺在床上的青年, 迪諾溫柔地笑,坐在他身後替他撥開垂於額頭的黑髮。緩慢地,他 俯身靠近他的耳旁,熱氣自唇呼出似呢喃似催眠。 「恭彌,我不愛你。」 躺著的人沒有動靜,迪諾知道他並沒有睡著。他可能正在眨眼, 也可能在思考該如何反擊。 迪諾緩緩躺下,從後頭穿過他的腰際擁抱他,兩個人的體溫相加 卻不覺得溫暖,只有死寂般地靜默瞪視空氣。擁擠的單人床上他們像 擱淺的鯨魚疲累地無法再說任何一句惡毒的話,沈默,沈默,影子在 光芒後糾結,繼續危險的征服。 明天醒來之後又是一場賭注,賭局自五年前當加百羅涅表態無條 件保護雲雀恭彌開始---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回來了,有些事情更加 棘手了。 迪諾不記得他的小師弟們是幾時回來的---當他注意到的時候人 已經從異空間跳出來了。畢竟表態後情勢意料之內的艱鉅,他好不 容易將雲雀送出義大利後便轉頭繼續處理權力紛爭;不知不覺地, 再看到雲雀時,對方的身高幾乎已能與自己平視。 他們巧遇於美國。迪諾與義裔商人談完交易後,他與羅馬力歐 隨意找家咖啡廳閒聊休息,本來打算坐幾小時後的飛機回國,卻意 外看見一抹眼熟的身影推開玻璃門,東方面孔,漂亮的鳳眼,以及 從來不曾掩飾過的殺意。 雲雀拎著一只黑色皮箱,旁若無人地檢視咖啡廳一遍後走向角落 ---迪諾他們所在的位置。 過的不好?雲雀淺淺笑著,舉手投足從容瀟灑。 托福。迪諾也笑,特別找我的?這麼想念我啊。 他站起身拉過雲雀領帶行了親吻禮。接下手肘攻擊後再次欺上。 短暫粗暴。 迪諾與雲雀不曾互毆到床上去過,就算他是個性觀念開放到有 點隨便的男人---對自己的學生出手還是不太好。但他確定自己對 恭彌的喜歡比任何一位有過親密關係的人還強烈,這五年來總有些 夜晚他會想他到無法控制生理反應。到底這個為他製造巨大麻煩的 小鬼有哪裡值得他喜歡?這個問題的解答可能就是雲雀當年的理由: 『因為我爽。』 聖母瑪麗亞!多麼帥氣的答案! 那天犯下重傷害罪的雲雀沒有畏罪潛逃,離開鬥毆現場後在外 頭晃了一圈才慢條斯理的走回加百羅涅宅邸。 他斜睨著迪諾,坐在深紅單人真皮沙發上,淡淡地問, 「不將我交出去嗎?」 迪諾坐躺在黑色大椅呼口氣,「恭彌,給個解釋吧。」 「因為我高興。」 「這不是理由。」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 身上的腥味還沒風乾,雲雀舔舔嘴唇像隻吃完魚的貓。 迪諾看著他良久,金褐色的雙眸平靜無波。接著他拿起電話撥出 號碼--- 「加百羅涅與彭哥列不會交出雲雀恭彌。」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緩慢見血。 雲雀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哇喔」他說, 「這次不耍那些伎倆了?」 迪諾微笑,但他感覺自己全身發冷正微微顫抖。 他走向雲雀,蹲下,溫柔親吻他的臉頰耳際, 「從今以後,我將會極盡所能地,讓你自由。」 雲雀不曾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或許連迪諾本人也不明白為何 自己會做如此決定與承諾---但它確實發揮著魔力,比睡美人的荊 棘城堡還有用。 他在三方會談時射殺在場與會人士,動用一切力量與資源讓 雲雀離開義大利,之後又陸陸續續派人暗殺了許多對方家族親屬; 當然他自身處境也是非常危險,這幾年來他沒有深眠過,總是在 午夜獨自夢遊。綱吉繼承彭哥列首領後,若有命令與雲雀意見相違, 加百羅涅這邊的口信總是:我方贊成雲之守護者的意見。 迪諾完美地執行他的承諾,不曾毀約任何一次。雲雀雖然沒 什麼表示,卻在每年二月初回義大利總部,等時間跳到三月的前一 天時,又準時離開。雖然知道對方定期回來,但迪諾在這段時間內 不論發生任何事都絕不去彭哥列作客。綱吉好奇問起時,他在電話 那頭微笑地說,「我也是有某些原則的。」 恭彌在美國找到他,是為了什麼目的與動機?他不在意,也不 想知道。 雖然看著眼前的青年他有股強烈衝動,想撕裂、啃咬,最好能 屍骨無存從此化成彼此血肉,但進了旅館他只是輕挑地說「恭彌欲 求不滿嗎?」,卻什麼也沒做。令人懷念到想哭的力道讓他沒吃晚 餐的肚子反胃,吐幾口酸水後爬上床,抱著雲雀,他久違地驚覺時 間也能過的如此快速。星月推移,晨光透過積滿灰塵的窗子照進, 空氣中的懸浮棉絮閃閃發光,聖潔乾淨。雲雀在他懷裡整夜不曾推 拒,迪諾知道他昨晚一定跟自己一樣失眠。 八點半,他們起床各自整理服裝,雲雀的班機時間在傍晚, 迪諾則在正午十二點。或許可以一起去吃個早餐。迪諾盤算著, 拿出手機聯絡屬下的同時,發現雲雀瞪著自己。 『怎麼了?』他用眼神詢問,嘴上卻是與別人交談。雲雀逕自 轉頭提起隨身行李,拿起鑰匙走出房間。 STARBAKS的咖啡實在不怎樣,迪諾用插子插起一粒玉米在嘴裡 咀嚼想著。坐在對面的雲雀依舊喝著不加糖的咖啡,牛奶倒是加了 半杯。迪諾嘗試帶起話題,卻總是失敗---因為雲雀根本不說話, 偶爾看著迪諾的左手發呆,然後又嫌惡地繼續吃自己的食物。與迪諾 預測的時間分毫不差,剛結束沈悶的早餐羅馬力歐就到了。他問雲雀 有沒有想去哪裡,在離開之前如果順路的話可以送他一程。 雲雀只是看著他良久,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取消你的班機?」 「那我就坐下一班。」 「再取消?」 迪諾訕笑, 「恭彌,你總不能將所有飛機都炸掉的。」 雲雀臉色微微蒼白,雖然陽光太刺眼根本沒人察覺得到。 坐在頭等艙裡迪諾敲擊電腦鍵盤查閱資料,他覺得心情好的不 能再好了。今天多麼的美好,吃了早餐,順利搭上飛機,再過不久 飛機就會降落在自己的母國。咻!他是個完美的空中飛人,來去不 起任何漣漪。打開三秒前接收到的電子郵件視窗,裡頭綱吉說雲雀 學長又失蹤了,迪諾先生知道他在哪裡嗎? 迪諾原本想照實回答『今天早上的時候他還在美國,不過接下 來不知道要去哪裡』,卻發現自己打不出這兩句話,怎麼樣也無法 抑制自己顫抖的雙手。他喉頭乾澀,胃部絞痛,呼吸加速卻捕捉不 到氧氣---瞬間早上灌下的難喝咖啡一湧而上,嗆的連眼睛都是酸澀 味道。 0 7 ---在雙唇與聲音之間,有什麼在漸漸死亡。 它屬於苦悶和忘卻,它具有鳥兒的翅膀。 它們就像漏水的網。----- 於是時間在此開始收尾。毫不留情,沒有困惑,每天人們對著 彼此說再見,然後又懷抱小小希望想著:我想念你,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你聽到了嗎? 將陰影小心收藏,別讓貪心吞噬了海灣。 迪諾說,他遺留了一些無法取代的東西在這個世界。傾聽對象是與 他神似的褐髮小孩,他們撐著傘站在種滿白玫瑰的墓園裡,水滴滴答 答地自傘緣落下。灰色,昏暗,所有人都在默哀,之後他們散步回家。 小孩仰起頭問媽媽呢? 在天堂喔。 天堂?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將來你會去的,到時候就可以再看到媽媽了。 不能馬上去嗎? 不行喔,要耐心等待。不然聖母瑪麗亞會生氣,要是惹她生氣就不 能上天堂了。 那會去哪裡? 會被丟到一個空虛、沒有人看得見你的地方。就算想說話也說不 出口,深灰色的天空盤旋著禿鷹---是個很糟糕的地方。 嗯... 小孩沮喪地低垂著頭,好一會兒又說,爸爸你不可以先跑去天堂喔。 迪諾微笑,抱起孩子親親臉頰,溫柔地輕聲說, 爸爸不會上天堂的。 加百羅涅的勢力正在逐漸消退,無關叛變,只是自然而然地退回它 的發源地---那個靠海的鄉里。彭哥列仍然衝刺於腥風血雨,時間改變人 的力量如此強大,現在迪諾也猜不出來從前的可愛師弟在打算什麼了。 毀滅或壯大,全部都在一念之間;至於責任問題,又有誰真正有資 格去評斷? 這些年來他逐漸解散內部組織,遇到紛爭多半親自出擊,也不再進 行跨國交易。反正他已經存夠老本了,足夠養家族元老們三輩子。 迪諾打算讓自己的孩子平平凡凡地過一生,就像當年他夢想的一樣; 若有任何人對他孩子施加繼承期望,他不保證自己不會做什麼。 他與彭哥列的聯繫越來越少,或許綱吉也明白他的意圖,漸漸地不 再打擾他們。當然特別日子時還是會有問候的郵件,偶爾也會發牢騷地 說獄寺又把哪裡炸了,骸越來越熱衷於園藝---還有雲雀學長真的很難找。 對於黑手黨的事物綱吉隻字不提,只是閒話家常,好像他們始終停留 在十四歲與二十二歲的那段時光。 迪諾與雲雀也沒有再過見面。 但是迪諾會定期匯一筆可觀的錢進雲雀的帳戶。那個帳戶是從前雲雀 剛到義大利迪諾幫他開的;一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雲雀自己原本就有多國帳 戶。依照雲雀的個性他絕對不會去動用迪諾給的錢,如果現在去查一查帳 目,搞不好足夠買台私人噴射機了。 迪諾再明白也不過,但他還是持續支出;他說過,他會竭盡所能讓他 自由生存於這個世界。而金錢就是享受自由的利器之一。 這種持續奉獻性的行為到底建立在什麼之上? 看著帆船駛離消失於遠方地平線,他搖頭失笑,事到如今追究原因 有什麼意義呢。 他避免繼續深想,至今他還逃離不了念起Kyouya時瞬間的窒息。 他不會上天堂,因為他知道,自己寧願到那一個自己描述予兒子的 地獄裡,就算無法被任何人聽見、就算站在彼此面前他們卻只能如老樹 一般相對無語、發不出那些失落的音節--- 「 」 「 」 「... ?」 他想他該回去計畫起晚上幾點該帶兒子去看場兒童音樂劇了。 *** 『我已不再愛他,真的,但或許還像以往。愛戀如此短暫,遺忘 卻何等漫長。這就是一切,有人在遠方歌唱,在遠方。 fin. ---------- 感謝看到這裡的人,辛苦了... -- [ Notte del Diaspr. ] In this jasper night, everything start to cry. Why? My dear little pony. He says, "Couse my little master die." http://www3.to/diasp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78.207
harukamomo:推推推ˇˇ 我好喜歡這篇的BOSS~這才是我心目中的BOSS 10/06 10:28
harukamomo:很多同人文都把BOSS寫得像溫和的大狗討好恭彌,但我覺得 10/06 10:29
harukamomo:水瓶座的BOSS會比較像這篇的感覺ˇˇ 喜歡這篇文>w< 10/06 10:30
ayawayama:推BOSS和BOSS娘 獨立個體間的情感很孤獨 另推東京事變XD 10/06 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