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重婚罪的問題想請問老師。
這學期選修黃昭元老師公法實體程序綜合研討這門課，本週討論刑法重婚罪
的合憲性，下面有一段文字是我對於現行法律體制下刑法重婚罪的一點想法。思
考脈絡以重婚罪之保護法益出發，而「一夫一妻婚制」是它唯一的保護法益。儘
管一夫一妻婚制與非一夫一妻婚制並非法律所創設，但民法挑選前者作為法律所
承認的合法婚姻形式，並給予利益或紛爭解決機制，我認為刑法所欲保障的即此
民法所承認的一夫一妻婚制。因此，當民法於民國７４年修正將重婚之效力由得
撤銷改為無效，則任何態樣的重婚都將無法動搖民法所承認的一夫一妻婚制，若
此，重婚罪的保護法益即無受侵害的可能。
黃昭元老師不認同我這樣的想法，他強調民法與刑法的思考必須分開，他認
為刑法重婚罪並不以有效的重婚為構成要件，只要重婚為「形式上有效」即應該
當。但我對這個形式上有效的看法並不認同，一方面是若公開儀式及兩人以上的
證人是此處形式上有效的要求，那同樣為民法所規定重婚無效又豈非形式上有效
規定？同樣都是效力規定，為何可區分形式上或非形式上呢？另一方面，若認為
形式上有效為已足，則刑法重婚罪的保護法益由一夫一妻婚制窄化為重婚的「儀
式」，然而這樣一個儀式承載得了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刑責嗎？黃昭元老師為了
證立民法與刑法思考必須分開的論點，舉了類似販賣人口的例子說明，販賣人口
的契約違反公緒良俗無效，但刑法買賣人口罪仍會成立。但我認為重婚與這個例
子並不具比較可能性，因販賣人口最的保護法益並非法律所創造，而重婚罪的保
護法益卻是法律所承認的一夫一妻婚制。若謂重婚罪的保護法益應擴及於事實上
一夫一妻的破壞，然而此時為何又要求儀式或形式上的有效呢？養小老婆實務上
並非重婚罪的規範對象吧？故最後還是回到那個「儀式」。李茂生老師認為重婚
罪是要確保結婚儀式能證明合法婚姻的單一性與同一性，我對此的解讀是：當重
婚於社會上大行其道時，結婚儀式的保證功能就會被破壞。然而若這麼解讀我有
兩個疑問，第一，若回到重婚罪的歷史起源，當時結婚儀式真的能證明合法婚姻
的單一性與同一性嗎？當時人民對婚姻的儀式有這樣的期待嗎？重婚罪出現時，
社會上對重婚到底存有怎樣的觀感？（歷史我不太了解，還請老師指導）第二，
結婚儀式的保證功能被破壞對於當代社會有怎樣的意義？李茂生老師講義中說的
「近代社會中保證（物質與人員）生產關係的象徵」我不太能理解。刑法重婚罪
一直以來處罰的對象無論是重婚者會與其相婚者，善意者不罰，大法官解釋甚至
承認雙方善意時後婚可存在，故刑法重婚罪所欲保障的保證發生意義的對象並非
結婚的雙方，而是觀賞婚禮的賓客，但其實此處的賓客可以指涉所有人，因我們
都有可能受邀參加婚禮。但破壞了保證所能證明的單一性與同一性又如何？人民
的具體利益、法益何在？最終似乎還是得回到一夫一妻婚制作為重婚罪的保護法
益，然而當民法已完全阻絕重婚的有效可能時，婚姻儀式的證明功能被破壞似乎
便顯得無關緊要。更進一步言，我們何時期待過結婚儀式證明婚姻的單一性與同
一性了？
寫了一大串，具體的大問題是：
重婚罪的保護法益為何？
民法的概念或內容是否可作為刑法解釋學的工具？(尤其當為了維護人權時)
民法修改重婚效力的規定是否對／應對刑法重婚罪有任何影響？
（最起碼應該調整刑度？）
以下不重要可以不用看了 很粗糙的想法^^"
一、刑法重婚罪的操作：
民法第９８５與９８８條規定，有配偶者重婚或一人同時與二人以上結婚，
結婚無效；大法官解釋第２４２號、３６２號及５５２號表示於特定情形有配偶
者重婚前後婚姻關係可同時存在，除此之外，重婚之婚姻或同時與二人以上結婚
之婚姻，皆非民法上有效之婚姻。由此可知，刑法重婚罪所處罰的並非有效之重
婚或有效之一人同時與二人以上結婚，蓋民法上所容許之婚姻型態除前述大法官
解釋所開之例外，僅以一夫一妻為限。由此簡單之推論，似乎可發現實務上重婚
罪之操作似乎有誤：最高法院８５年台上字第２３９１號刑事判決「刑法上重婚
罪以有重為婚姻為前提，而婚姻之成立，依民法第９８２條規定應有公開之儀式
及二人以上之證人，否則婚姻為無效，即不得以重婚論。」蓋重婚之婚姻依民法
９８５、９８８條規定本屬無效，此觀民我國於民國七十四年六月五日修正親屬
法時，重婚之瑕疵從可得撤銷（舊民法第９９２條）改為重婚無效（民法第９８
８條第二款）可知(註一)，則此號刑事判決所言「否則婚姻為無效，即不得以重
婚論」實有邏輯上之矛盾(註二)。
註一：
「此修正意旨乃針對重婚婚姻之缺失，及利害關係人如不行使重婚之撤銷時，不
但刑事法上不能容忍並以重婚罪制裁，而且民事法上破壞一夫一妻之婚姻制度，
此一夫一妻之原則攸關倫理價值、男女平等及社會公益，故非貫徹不可。」戴東
雄，釋字第三六二號到第五五二號之解釋－論重婚後前婚與後婚之效力，萬國法
律第１３０期，２００３／０８。
註二
以植根法律網查詢，刑法第２３７條相關之判決，發現該８５年之刑事判決的那
段文字，係源自最高法院２３年上字第７２５號判例（未被宣告不再援用），一
字不差。最高法院６９年台上字１３４０號民事判決亦同。
若此，在我國目前的法律體系下，刑法重婚罪所欲處罰、所能處罰者為何？
學者李茂生於９２學年度之刑法分則講義中表示：「刑法（重婚罪）所保障的是
儀式！該儀式可保證合法婚姻的單一性與同一性，而這是近代社會中保證（物質
與人員）生產關係的象徵。」學者林山田亦於其著作刑法各罪論中表示：「稱為
重婚者，係指有配偶之人，在正式的婚姻關係存續中，重行與配偶以外之第三人
結婚而言。換言之，即在婚姻關係存續中，另與配偶以外之第三人締結形式上有
效之婚姻關係。」唯林氏所意指之形式上有效並非意識到民法將重婚之效力定為
無效的修正，而係指民法第９８２條結婚之形式要件而言，此由其針對重婚罪為
狀態犯之討論即可得知（註三），重婚依民法第９８５、９８８條即屬無效，何
來「結婚之後婚姻關係的存續為犯罪狀態的繼續」？又，當民法清楚規定重婚為
無效時，又豈能表示所締結者為一形式上有效之婚姻關係？
註三：
「本罪為狀態犯，只需行為人舉行的正式結婚（重婚）儀式完成，犯罪行為即屬
完成，結婚之後婚姻關係的存續，不過為犯罪狀態的繼續，而非犯罪行為的繼續
。」
二、重婚罪所要處罰的是？
由以上討論可確知的是，重婚罪所欲規範的既非重婚或同時與二人以上結婚
婚姻關係之存續，亦不可能為形式上有效之婚姻關係，蓋難謂民法重婚效力為無
效非屬形式上之效力規定。因此，重婚罪所欲規範的僅存公開儀式與二人以上之
證人，即李茂生所言之儀式，然而此儀式自民法修正以來，早已非李氏所認知的
可保證合法婚姻的單一性與同一性，因重婚即屬無效，當行為人重婚或同時與二
人以上結婚時，其結婚之儀式並無法由民法獲得合法婚姻之保證，進而不可能影
響前婚姻或一夫一妻婚姻之單一性與同一性。
總之，我國法律體系所欲保障之一夫一妻制度，姑且不論其正當性，因民法
已將重婚或同時與二人以上結婚之效力定為無效，故除大法官解釋所開之例外，
重婚之行為實不可能產生任何一夫一妻制度的例外。此時，重婚罪之保護法益為
何變成為極其重要的問題，刑法於９４年二月的修正表示將採取寬容並進的刑事
政策，其中寬鬆的刑事政策內容包含「不能犯不罰」（註四），而重婚罪的操作
經過上面的分析後，一夫一妻制度的維護將無法成為正當的重婚罪保護法益，蓋
任何人的行為皆無法對一夫一妻制度發生犯罪結果，而既然無犯罪結果發生的可
能，亦不可能存在發生結果的危險。重婚罪已不只是不能犯的概念範圍所指涉的
實質、具體上的不能，甚至是抽象上的不能。基此，若以一夫一妻制度作為重婚
罪唯一的保護法益，則自民法修正後，司法者應沒有適用系爭法條的餘地。
註四：
「行為不能發生犯罪之結果，又無危險者，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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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dog (pigdog) 看板: HolySee
標題: Re: [問題] 關於重婚罪
時間: Tue May 10 23:30:51 2005
我所說的儀式不是指民法上的儀式，而是指社會上對於婚姻的要求、期待
或甚至於規訓。
所以民法上縱或視為無效的婚姻，對於曾經存在過的事實，刑法仍舊可以干涉。
黃昭元的論述，基本上並沒有錯誤。
至於刑法干涉的理由、目的等，請參照性道德的刑法規制一文，其中所提出的質疑等，
應該對你會有幫助。
至於刑法的社會機能等的論述，詳請參照保安處分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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