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愛情伯樂【譚華齡】
真真，28歲職場老鳥+愛情新兵
經驗值為0，拒當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女。
對戀愛的標準回答：就算不曾開始，也不會對愛情絕望。
晚上九點。我接到真真的求救電話。「拜託，我現在很需要妳，我必須在今天晚上
買到一整套像樣的衣服。」真真在中午午休時接到家裡的電話，她必須在隔天一大
早去參加一場新人雙方長輩都會出席的婚禮。
本來這種買衣服的機會女孩子應該都很高興，可是對真真這樣從來不買牛仔褲以外
的衣服的女生來說，簡直是一場晴天霹靂。
看著握著我的手露出感激眼神的真真，我照例提出專業的問題：「對了，妳的男伴
是哪位呢？總要稍微配合配合。」沒想到，真真竟然沈默了好一會兒，迸出一句話
：「我還是照舊單身赴會啊，唉，連妳都會問，看起來，我是得擔心一下自己了。
」
真真確實已經單身很久了。正確地說，從她出生到現在的二十八年，她都在單身中
。但是，向來不以單身為意的真真，現在竟然也開始緊張了。「我發現，年紀到了
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早幾年的時候，大家偶爾還會為我的單身拍拍手；現在，則是
大家普遍都有意見，而且會有意無意幫我介紹。」真真的語氣沒有抱怨或不滿，只
是認真地擔心著。確實，就我側面得知，上個禮拜，真真的死黨才在網路上幫她徵
友；前兩天，才有一個老同事，試圖偷偷幫她安排一次相親。
「我想，大家只是覺得，體會一下戀愛的感覺，無論如何都是幸福的事吧！」我試
圖為這些檯面下的動作提出解釋，安慰真真。愛情經驗不一定非得多到手指頭都數
不清，但經驗值為0，無論如何都有種說不過去的感覺。
「我不是不想戀愛，也不是完全沒有喜歡的人，只是我就是找不出對的方法。」真
真也試圖解釋自己的狀況。「像那時候，甲君（對象一）正好失戀，大家都叫我要
把握機會，主動向他告白。所以我就趁甲君生日party 時跟他說，我對他不止是哥
兒們的感情，我很喜歡他。結果他說我太主動，根本不像他認識的我，讓他很難接
受。」講著這段過去時，真真的眼神變得有點遙遠。
「可是，或許只是前情未了吧！妳難道沒有過一陣子再試試嗎？」我推測真真也不
是這麼容易打退堂鼓的人。「當時我也是這樣想，不過，離我跟他告白才不到一禮
拜，甲君就追上了我學妹，兩個人前陣子剛剛結婚。」真真敘述的語調相當平靜，
反倒是我起了一種慘不忍睹的心情。
「半年前，我又喜歡上乙君。」真真繼續說起第二段好感。
「這次，我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我也察覺到他對我的好感。可是，我想等到他主動
表示，上次的經驗告訴我，太急切會把對方嚇跑。」我暗暗地嘆了口氣，真真的愛
情感知結構確實跟別人不太一樣。「結果，乙君沒有向我表白，卻跟一個主動向他
告白的同事交往。事後，我從朋友那裡得知，他認為自己給了我很多暗示，但我還
是不為所動；他猜想我一定不喜歡他，所以就轉移了目標。」真真再度事與願違。
「所以我說，我總是找不到對的方法。我不知道對誰應該示好、對誰要耐心陪伴；
我知道機會是天上飛過的雁，可是我老是找不到恰當的箭。」
「那麼，沒有人主動表示想跟妳交往嗎？」
「當然有，可是都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人，今天早上，我才剛剛拒絕其中一個。
」真真語出驚人。
「有一次，我室友的前任情人找我出去喝茶，原本我以為他要我幫他勸和，沒想到
他竟然說，跟我室友分手的原因是他想追求我！」我嘆了口氣，真真連豔遇都蠻坎
坷的。
「另外還有一個，是我公司的客戶，他總是指定要我接洽他的業務，然後三番兩次
地找機會跟我單獨吃飯、看電影，每次跟他講電話，一講都至少要半個鐘頭。」我
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真真一手握著電話筒敷衍地應付，一手翻看著當期新雜誌的畫
面。好慘，連拒絕都得非常委婉。
「但是，難道這些對妳有好感的對象，都一點機會也沒有嗎？不試試看怎麼知道適
不適合呢？而且，只是談個戀愛嘛，又沒有要結婚，怕什麼？」我脫口而出。
雖然人脫口而出說的話通常都是真心話，但這些話說完我就立刻後悔。畢竟這樣說
實在太傷人，急著想把真真送作堆的念頭明擺在桌上。
「可是，難道妳不覺得這樣太勉強嗎？我真的不喜歡對方喔！」
我認真地反省自己，如果真真現在是我認識她時的十八歲，我還會這麼說嗎？
恐怕不會吧！如果面對的是十八歲的青澀真真，我大概會變成一個擔心她受傷害的
朋友，叫她考慮再三，不要輕易掉進愛情的漩渦。但是，為什麼對這個向三十靠攏
的真真，我卻急著把她推銷給愛情，品質不論？到底我們都在急些什麼？
「有的時候我也會想：人家願意喜歡我就不錯了。我既不美、又不溫柔；聰明或許
有一點，但是動作表現都非常粗線條，唯一稱得上是優點的，只有誠實與忠貞。可
是，當我年紀愈大，我就愈清楚，什麼樣的人才會吸引我；所以，當我在對我示好
的人身上找不到這些特質的影子時，我只好跟對方說『對不起。』」真真對自己的
慾望和喜歡，竟然了解如斯、堅定如斯，讓我非常汗顏。
反觀自己，我們常常會被一種追求的假象蒙蔽，愛情的虛榮經常掩蓋過真實的好惡
，即使年紀漸增，能夠明白地分辨出這是一時的滿足，還是真正的心動，我們還是
可以允許自己昧於現實，靠近花俏的愛情。
「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大概是自己的慾望指標出了問題，所以老是不能順利。後來
我發現，其實是我本性裡土象星座的緩慢和對自己的缺乏自信，讓我沒辦法積極散
發出吸引力。」真真毫不猶豫地批判自己。「我也不是沒有試圖改變自己，只是每
次當我這麼做時，就會連自己都感到很刻意、不自然，甚至連自己都會想：拜託，
這麼假的人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真真的感慨讓我似曾相識。我想，這就是女人最深的感慨：愛情很虛幻、真實不被
愛，到底愛情的伯樂何在？
我想，像真真這樣的女人可能不少。她們不喜歡多餘不實的誇讚，寧願你發現她平
凡的吸引力；她們的低調其實是魅力所在，只是在華麗的愛情海裡，總是容易被遮
蓋。
「那麼，看得見真實的妳的人始終沒有出現，妳會怎麼辦？」我開始為真真做起最
壞的打算。「不怎麼辦。大不了，也就是跟現在一樣，自己過日子。一個人的寂寞
是有限的，但如果兩個人一起還覺得寂寞，那量值就會趨近無窮大了。」真真也許
看見了一種真理。而我不自覺地變得很落寞。
「妳不需要沮喪啊！」真真竟然反過來安慰我。「我並沒有對愛情絕望，我還是充
滿希望地等待，遇到合適的對象，我也一定會努力把握的。」我笑了笑，她還真是
用一種修練武功的心情在準備愛情啊！
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真真說的話，再次覺得她其實真是個好女人。我想，如果這
世界上有眼睛的男人夠多，我應該會在這幾年內，聽到真真戀愛的消息吧！
【2003/04/19 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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