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傳奇（八）
發言人: 網友 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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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小蛇跑海 發言時間: 2002-11-15 14:46:00
石之軒傳奇（八）
“啟稟大人，護送明月小姐的衛隊全體陣亡，明月小姐下落不明。”一名平時趾
高氣昂的突厥武士此刻正惶惑不安地匍匐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向一個負手背立的
高大男子報告這一不幸的消息。
“哦！”半晌之後，那人才發出一聲。僅從背影來看，哪怕是在突厥人中，這人
的身材也算是極高大的，長發軟軟地垂在身後，寬闊的後肩蘊涵著無窮力量。一雙大
手，在身後擰在一起。身軀雖然絲毫也沒有動，甚至沒有轉過來面對著匍匐在地請罪
的士兵，但所發出的壓迫之感卻叫這名可憐的突厥人幾乎要昏了過去。
私下裏，可憐的家夥只怕也希望這人能多說幾句話，無論是什麼話，也只會比眼
下這樣沈默得令人窒息的氣氛要叫人舒服一些。
“屍體是什麼狀況？”終於，這尊像雕像多過像人的身影才以低沈的嗓音問道。
突厥武士道：“據負責檢驗的人說，全部是被人用重手法震碎了內髒和骨骼，包
括馬匹在內，無一活口，除了不知下落的明月小姐。”
“畢卿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一個滿面虯髯，粗豪中透出無限霸氣的男子隨著話音邁入帳中。
“畢玄參見沙缽略可汗！”負手而立的男子終於轉過身來，拱手向進來的沙缽略
可汗行禮。
“你我之間，還是免卻這些俗禮吧。”沙缽略可汗微微笑道。“我剛看過所有運
回來的屍體，外表相當完整，只是內髒骨骼全部被人用重手法震得支離錯碎。看那情
形，似乎百名突厥的勇士甚至沒能在對方的手下走過一個照面。”
“百名突厥的勇士的沖擊都沒能走下一個照面麼？在下記得護衛中還該有十八人
是可汗的親衛啊。”畢玄眼中流出一絲訝色。
“不錯，其中的十八人正是我的親衛。”沙缽略可汗話語中不由帶上了幾分殺氣
。“他們的身手絕非一般的江湖好手可比，但是可惜，也沒能在對方的手下多堅持一
會。沒想到一個薄有姿色的燕京歌姬居然能請到如此高手。”
畢玄突然展顏一笑，室內本壓抑莫名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道“可汗不用挂懷，
待此間事了，畢玄定親把明月小姐送至可汗面前。”
“哦？哈哈！有畢卿的炎陽大法，天下可有辦不成的事麼？”沙缽略可汗露出豪
邁的笑意。“不過這次，定要叫天下人臣服於朕！哈哈哈哈！”
* * *
域外的大漠，一眼望去，起伏連綿，尤其在夕陽西下的時刻，映照出沙丘的無始
無終。
夕陽下，兩條斜長的身影緩緩並騎而行。
“再有一個時辰，我們該能到罕貼兒都了。”石之軒柔聲道。
一路之上，明月都非常好奇地想了解這個叫做石之軒的男子。
“不要去好嗎？”明月一直以憂傷的語調試圖勸解石之軒。
“不行。”石之軒也記不清楚是多少次這麼直接地拒絕明月的請求了。
“可是你要對的不僅僅是畢玄一個人啊，他們還有整個突厥的軍隊。以你一個人
的實力，就算是武功蓋世……”
“挑戰畢玄是我答應了一位我所尊敬的人的諾言，眼前有這麼好的機會，我又怎
麼可以不去呢？”石之軒微笑著回答。饒有興味地看著明月美麗的雙眼。
“可是你殺了那麼多突厥的武士，他們能放過你嗎？”明月有點焦灼起來。也說
不清楚是為了什麼，眼前這個男子的安危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絞得自己心扉亂作一團麻
似的。
“你放心好了，畢玄撒下戰書，要在罕貼兒都挑戰天下的英雄，我這麼堂堂正正
地登門，他們是不會出動軍隊來圍剿的。呵呵，否則，突厥的面子往哪擱啊？”石之
軒輕松地道。
“可是你殺了他們那麼多人，又公然帶著我前去，且不說畢玄名震域外的武功，
他們只要以你……”明月依然不依不饒地說著。
石之軒輕聲打斷明月的話，抬眼看看了紅得勝血的夕陽，似乎在回答明月，又似
乎在自言自語地道：“高處清冷，畢玄，你可也該是很寂寞吧！”
“你！？”明月一時語噎。
明月正自焦急間，忽見石之軒別過臉去從懷中取出一物往面上一覆。不由奇道：
“你做什麼？”
石之軒悠然轉過臉來，明月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男子，無論身材衣物，都是石之軒無疑。只是，這張臉，略略顯出幾分滄
桑文秀，倒像個仕途不那麼得意的官員，卻無論如何也絕不似石之軒。
石之軒朗聲笑道：“數日同途，明月小姐就不識得故人了麼？哈哈哈哈，在下裴
矩，還請小姐海涵。”
明月早聽人說過江湖中有種人皮面具，巧奪天工，一旦戴上，直可變成另外一個
陌生人，但這東西奇巧難制，雖有聽說，卻也一直沒見過，沒成想卻在石之軒這裏見
到。
明月忍不住好奇，湊到近前，仔細觀看。
石之軒面含微笑，肌膚紋理，無不自然，饒是明月上下左右仔細尋找，也覓不出
半分破綻來。倒把石之軒瞧得心頭發毛。
明月狐疑道：“你到底是石之軒還是裴矩？”
石之軒正色道：“在下裴矩！”
明月搖搖頭，問道：“你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那個人皮面具麼？”
石之軒探手輕輕摸著自己的新臉，道：“是。但我現在戴的這張可是江湖第一妙
手魯妙子親手所制。你仔細看著，連喜怒哀樂也能活靈活現的表現在面上，實在是精
品中的精品。”
明月慢慢猶豫著將手伸過去，指尖輕觸到石之軒的臉頰。
指尖輕震。幾乎能真切感觸到石之軒的體溫變化。
遠處，已隱隱可見罕貼兒都的輪廓。
明月垂首沈思良久，輕道：“妾身想以紗覆面，隨先生入城。”
石之軒點點頭，看著明月取出一塊白紗，輕輕遮蓋住秀麗的面容，唯露出一雙美
目，婀娜的身姿，加上一襲白紗，平添了幾分神秘，不由笑道：“小姐此舉，必更加
引人注目。”
明月抿嘴淺笑道：“先生的意思，莫不是說明月相貌醜惡，反而以紗蒙面比較好
一點呢？”
其實明月早已明白，男人與女人畢竟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而真正能在這個亂世龍
騰虎躍的男子，定有過人的智慧和勇氣，一旦心中有任何決定，斷不會只為了一個小
女子的請求就輕易做出改變。也許，如果石之軒輕易就答應自己不去罕貼兒都，那麼
在自己的心目中，這樣的男子也許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牽挂。
明月不愧慧質蘭心，一旦明白石之軒的心意已決，就立刻放下心中挂慮，恢複到
小兒女的神態，心中暗自思量，能與此奇男子一起出生入死，真是幾世才能修來福分
。
更為難得的是，石之軒一路行來，對明月一直是持禮以待，從未有半點逾矩的言
語行為。
談笑間，二人已到罕貼兒都的關口。
一大隊人馬遠遠地奔來，轉眼已近二人身後不遠。為首的一名騎士一身典型突厥
貴胄的打扮，面色金紫，目如銅鈴。
“咦！”
“咦！”
石之軒和那人目光一對，禁不住同時訝然失聲。
只一楞神的功夫，突厥的馬隊已到石之軒、明月二人身前數丈的距離。
馬上正自意氣風發揮鞭躍馬的突厥貴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手中長鞭一舉，同時
勒緊韁繩，座下良駒一聲長嘶，後蹄蹬地，前蹄高高揚起，激得地上沙土不住飛揚。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突厥騎隊也一起勒住馬韁，動作整齊劃一，一看便知石訓練
精良的武士。
明月也是見多識廣的女子，一看那突厥貴胄打扮衣飾，和身後那些分明是他手下
的神氣，便知這必是突厥中大人物到了，眼見眾人在自己二人身前居然一起停下，不
由神色微變，還以為是自己被人認了出來。
只是，見那突厥貴胄臉上的表情，實在不像是見著殺了自己幾十個手下的仇人的
模樣。
石之軒的臉上，依舊挂著那副若有若無的微笑，只是眼中的神采，分明添了幾分
。
那突厥貴胄完全停止下來，已經和石之軒面面相視。
整個突厥的騎兵隊在高速行進中說停便停，雖出突然，卻不見絲毫的勉強，而且
停下來後，個個凝神定氣，直視為首之人的動作。
石之軒贊歎一聲：“好！”
突厥貴胄一開口，便聲如洪鍾，竟是一口漢語，略顯生硬，道：“前面的可是裴
矩裴兄弟？”語氣中竟有不勝歡愉之意。
明月大訝，再想不到化身裴矩的石之軒居然也有人識得。
石之軒朗聲一笑，馬上一拱手，亦是大聲道：“正是裴矩！裴矩參見可汗！”
“可汗？眼前這個，分明不是想要強行將自己捉去的沙缽略可汗，那麼，難道是
沙缽略可汗的死對頭，吐穀渾的伏允可汗？”明月暗自思量，如果是他，怎麼能一口
就叫出石之軒化身後的名字？而且，還叫他裴兄弟？
明月並沒有猜錯，眼前的這個，就是突厥近年來新崛起的吐穀渾一代霸主，伏允
可汗。
伏允仰天長笑，神情歡愉之極，就那麼順馬來到石之軒身邊，雙手一扶石之軒，
道：“裴兄弟怎麼也來到罕貼兒都湊這個熱鬧了？”兩人四臂一碰，上身均是輕輕一
晃。
石之軒笑道：“多年不見，大哥風采依舊，真是想煞小弟了！”
伏允歡愉道：“兄弟武功大有進境啊，昔年中原一別，大哥總盼望著你會來這探
望探望，卻一直也等不到你！哈哈，今天終於是來了。”又望向明月：“這位莫非是
弟妹？”
石之軒尚未來得及說話，明月在馬上輕輕一個萬福，低聲道：“妾身明月，見過
可汗。”
看那架勢，竟是默認了這弟妹二字。
石之軒立時有些哭笑不得。
伏允也不待石之軒說話，轉向明月道：“弟妹免禮，今後也不要叫可汗那麼生分
，就跟著我這裴老弟叫我一聲大哥吧。”語出真誠，顯是真將明月作弟妹看待。
最令明月驚奇的是堂堂一代霸主，對兩個漢人為何竟如此友善，看來石之軒和伏
允可汗之間，定非是普通的交情，那麼石之軒敢殺了那麼多沙缽略可汗的手下之後，
再堂而遑之的來罕貼兒都，當然是早有所恃，難為自己還一直位他擔心，一念至此，
明月不由扭過頭狠狠瞪了石之軒一眼。
眼波流轉，千嬌百媚。
這一眼看在正自思索眼前狀況的石之軒眼裏，倒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了。
伏允一攬石之軒的肩頭，道：“此處非是說話之地，你們且隨我到行宮之中，咱
們把酒詳談。”
一揮手，整個騎隊緩緩前行，進入罕貼兒都。
吐穀渾是在近年來方才崛起的突厥強族，罕貼兒都作為這個民族的主鎮，其建築
多少融合了一些漢族的風格。尤其突厥部族的可汗多是居住在大而豪華的帳篷中，保
持這畜牧民族流浪的本色。但是伏允卻偏偏在罕貼兒都為自己建立了一座行宮。
石之軒、明月隨著伏允緩緩進入罕貼兒都，發現雖然是天色將晚，鎮中的道路上
卻還是人來人往，一番熱鬧的景象，尤其是不住叫賣的吆喝，要是換作漢語的話，幾
能令人懷疑自己是置身繁華的江南。
街邊酒肆燈火通明，居然個個都是人聲鼎沸，各族的吆喝吶喊此起彼落，唯有一
個詞，雖然民族不同，但人人都是用同樣的話語叫出---畢玄！
伏允、石之軒並騎在前，明月稍稍靠後，一路之上的行人，無不必恭必敬閃開一
條道路，讓這大隊人馬通過。
伏允微微歎息，道：“本來我想與沙缽略在這一爭長短，卻沒料想到他居然請出
了畢玄，看來這次情形非是那麼易與了。”
石之軒不解道：“大哥武功名震域外，就連我在中原也時常聽道大哥的一些傳聞
，卻為何如此忌憚這個畢玄？”
說起畢玄，伏允明顯流出幾分低落，道：“這個畢玄，實在是突厥，不，該說是
整個草原、整個域外，數百年來不世出的武學天才，尤其他自創的一手炎陽大法，說
能驚天地，泣鬼神絕不為過。以我的武功，也許能在他的手下走過百招，但想勝，無
疑是癡人說夢。”
石之軒乍聞此言，神色微微一動，道：“難道大哥曾與畢玄交過手？”
伏允黯然道：“雖不曾直接交手，但數月前我與沙缽略商討這次在罕貼兒都會面
的事宜的時候，見過畢玄一面。僅只一見，我就知道如果交手的話，我必敗無疑。”
“哦！”石之軒聲音中流露出幾分疑惑。
伏允再道：“那種級數的高手，已非是需要交手才能了解深淺的了，也許在你們
漢人中，只有那傳說中的邪帝向雨田能與之抗衡。那次畢玄僅僅只在沙缽略的營帳之
外，遙遙與我對視一眼，還未出手就在我心頭種下必敗的念頭，神功修為，委實可怕
。只不知為何沙缽略能將他請動。以前畢玄穿越草原沙漠，曆練神功，獨來獨往，從
未聽說和哪個部族有什麼過深的交情。”
自從得了那無名老僧得莫名指點以來，石之軒超越前人，將花間和補天二道兩種
各走極端的心法融合為一，創出不死印法後，已經是上窺天道的奧秘，其武功較之以
往，已是有了質的突破。聽到伏允如此評價畢玄，石之軒心頭不禁升起盼望之意，暗
自道：“畢玄啊畢玄！如此聽來，你是斷不會叫我失望了！”
伏允接著道：“你聽這裏的人所談論的，大都是傳說中畢玄的作為，而且這裏之
所以會這麼熱鬧，也是因為畢玄會來啊！”語畢長歎了一口氣。
石之軒束聲成線，直接傳入伏允的耳中，道：“小弟這次來罕貼兒都，還有一件
事想請大哥成全。”
伏允聞聲一楞，旋即反應過來。亦將聲音拘束成線傳過去道：“賢弟不會是也想
挑戰畢玄吧？”
石之軒在馬上輕輕點頭。
伏允驚道：“萬萬不可！傳說畢玄最恨漢人，從他出道至今，手下還未聽說留過
漢人活口。賢弟武功雖有進境，但想挑戰畢玄恐怕……”
石之軒打斷道：“所以想請大哥成全，在最後的時候請讓我代表大哥這方對戰畢
玄。”
伏允聞言沈吟道：“畢玄既然來了，吐穀渾就斷不能沒人出來挑戰他，只是為這
人選，我一直傷透了腦筋。本來是計劃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親自上陣，雖也是個敗局，
但至少可以多拖一些時候。如果賢弟能代表吐穀渾出陣的話，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只是不知道分別這些年以來，賢弟的武功，到底進到了怎樣一個境界呢？”
石之軒大笑道：“回到行宮，少不得向大哥討教一番！”
這句話倒是沒束音傳送，身後諸人倒是聽了個清楚。連同明月在內，都大為驚訝
。伏允雖然倒不似其他余外民族那樣仇視漢人，但也不見得對漢人就如何的友善。今
天居然破天荒地對一個陌生的漢人稱兄道弟，剛才聽不見二人地聲音，卻見二人臉色
不停變化，最後石之軒居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不由讓人有幾分驚訝。
在吐穀渾中，伏允不僅僅是一代霸主，同時也是族中第一高手，連年爭戰，從未
輸過。眼前這個略顯文秀的漢人居然要挑戰伏允，簡直叫伏允的手下不大敢相信自己
的耳朵。
明月雖有輕紗蒙面，外表看不出半點名堂，但心中也是大為驚訝，石之軒本身就
如一個神奇的謎團，在他的身邊越久，似乎就越看不清他的摸樣。
和石之軒在沙漠中並騎而行，交談的時候更多的能領略到他過人的才華，天文地
理，詩詞曲賦，無所不精。饒是明月見慣風流才子，也不能不為之心折。如果不是有
石之軒一舉擊殺百余突厥精騎在前，明月幾要以為又是一個雄心壯志要進京趕考的才
子。
但轉眼石之軒化身裴矩，又和吐穀渾的可汗交情熱絡，天知道等他對上畢玄的時
候會不會兩人又在擂台認親。
想到此處，明月忍不住嘴角輕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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