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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玉掌」勁力吞吐之間玄妙非常,雖也同樣能匯集極大的勁力攻擊,不過在威勢上
難免就稍遜一籌。
田冬望了半天,見古樸雖然在黃木森的掌力籠罩之下,不過卻總能在一道道的
勁力中破出,然後在黃木森難以防禦的地方施力攻擊,可是黃木森的招式迅捷異常
,每能後發先至,又將古樸擊退,兩人過了近千招,仍然是不分高下。
四面龍虎幫眾加油聲自然不斷的響起,吵得本來已經在家中發抖的三里溢居民
更是膽顫心驚,而這時魏無常等人已經到了武當山腳,正在等候援兵下山。
又過了好一陣子,田冬忽然想到,這兩人誰贏了自己一樣倒楣,而且一直躺在
這裡也不是辦法,於是嘗試著運行內息,以解開自已被點的穴道,但是田冬運了片
刻,內息一通到被撞的地方,總是無功而返。
田冬靈機一動,想到剛剛身體自動的巡行第五段,現在既然第六段行不通,那
就試試第五段的心訣。
田冬一試,果然被點得最鬆的啞穴首先解開,田冬當然不敢說話,連忙催動著
內息繼續打通經脈,不過到了風府穴又無法貫通,田冬一皺眉,乾脆試試第四段,
也不知道緣由,興高采烈的試來試去,過不多久,居然將被點的穴道全部打通。
田冬得意萬分,不過現在那個柳掛度還在身邊,要等一下子有機會再溜。
現在心情不同,看兩人過招更是開心,田冬一面體會著古樸的各種變化,一面
觀察著黃木森招法的特殊處,不過說老實話,田冬看黃木森的功夫只能算是看熱鬧
,還是觀察古樸的才算是看門道。兩人打這一場,田冬的收穫不小。
又過了一回兒,黃木森連續急劈數掌之後,忽然往後一躍道:「且住!」
古樸退開冷笑道:「才過不到一個時辰,不會是沒力了吧?」
黃木森輕哼一聲道:「古兄老當益壯,相信可以打上三天三夜,不過就算打上
三天三夜,我們也未必分的出勝負,不如大家省點力氣。」
古樸冷冷一笑道:「這裡地勢複雜,你攔不住老夫,不然早就叫你的狐群狗黨
一擁而上。老夫不選這裡打,該選哪裡?」
這話一語道破黃木森的心事,黃木森臉上不禁有些尷尬,還來不及答話,忽然
遠遠又有一人長嘯而來,卻是由武當山的方向趕來。
眾人同時一驚,這人來的好快!不久人影遠遠出現,一位白袍人正由三里溢的
房舍頂端飛閃過來,一面哈哈大笑道:「你們先打了一場?在下也來湊湊熱鬧!」
猛然直往場中投去。
來的正是步連雲。
前些天他與古樸在襄陽城外打了一場之後,依然不分勝負。
兩人心中都有事情,於是不久之後古樸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停戰,步連雲也不留
難,遠遠的監視著古樸,不讓他去找田冬,後來終於被古樸甩掉,他只好趕來通往
武當的路。
沒想到這時魏無常等人都恰好轉向三里溢,步連雲選道黑松林,自然撲了個空
,只好在武當山腳等候,接到了魏無常等人之後才得知此事,立即飛奔而來。
而古樸本來落在步連雲的後面,不過古樸卻在經過黑松林前,發現了數名龍虎
幫眾的行蹤,所以反而此步連雲先一步趕到此處。
這時古樸見步連雲飛撲入場中,他與步連雲早有宿怨,這時深怕應付步連雲的
時候黃木森趁隙而攻,於是右手半招「旭日初昇」由下而上迎向步連雲,左手同時
探出,施出半招「攬弓射日」轟向黃木森,準備在接了這兩掌之後就先溜。
而黃木森早接到消息,步連雲與田冬交情似乎也是不錯,這下自然是衝著自己
而來,無獨有偶的,他也擔心古樸夾擊,於是他也同時伸出兩掌,分別劈向步連雲
與古樸,打算閃開後立即招呼柳掛度以田冬性命相脅,不怕這兩人不從。
步連雲卻是沒想到這兩人不但同時攻擊自己,居然還會互相出手,這一剎那他
也兩手漫天一揮,施出了「落葉飛花指」中的「滿樹繽紛」。
只見四面數百千道指影向兩人同時罩下,轟然一聲,六條手臂、三人的勁力同
時相接,步連雲的指力純屬陰柔,古樸的勁力屬於陽剛,但又內含陰柔之變,而黃
木森卻是一種絕對陽性的爆裂剛勁。
這三人的勁力一交纏,氣勁雖然往外逸散,卻反而將三人同時向內拉近,一下
子三人彼此的距離都不超過三尺,簡直是伸手可及。
這一下更是危險,三人立即全力的攻擊另外兩人,場中人影立即迅速的翻騰起
來。
本來每個人都擔心對方兩人合力,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三人混戰,而這三人又都
是一代高手,誰也沒法稍佔上風,敵手分佔兩面,又不像剛剛一般能隨時後撤,已
經變成直覺性的有破綻就攻擊,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攻擊的對象了。
本來黃木森與古樸已經打了一場,步連雲應該稍佔優勢,問題是步連雲也才剛
急奔了將近一個時辰,所以恰好扯平。不過說起來這也未必不好,要是步連雲一下
場就大佔優勢,只怕反而會受到古樸與黃木森聯手合攻,那可就危險了。
田冬看的不禁有些著迷。
這三人任一位出手,田冬都遠非敵手,而且三人功夫各有特色,彼此互相剋制
。
古樸與黃木森在三十年前就好好的打過幾場,而與步連雲這十年也交手了四、
五次,兩人的招式特色都了然於心,也知道「璞玉掌」未必能佔上風,不過對古樸
來說,這是他鑽研最深刻的功夫,自然還是以此應對。
對黃木森與步連雲來說,自然明白古樸的招式,不過彼此之間倒是第一次交手
,若非古樸插在其中,這兩人不曾這麼快的就掏出壓箱底的絕活,現在卻是欲罷不
能,只能全力周旋。
田冬望了片刻,忽然替步連雲擔心起來,雖然步連雲未落敗像,不過時間一長
,三個人的內息損耗一大,黃木森只要叱喝一聲,四面的龍虎幫眾豈不是一擁而上
?那時兩人久鬥身疲,說不定無法應付。田冬眼珠子轉到身旁的柳掛度,心裡同時
打著念頭。
又過了一陣子,場中三人鬥的越是使發了勁,四面龍虎幫眾不是不想上前幫忙
,而是場中三人的氣勁四面鼓盪,他們想上,還要再等上好一陣子。
過了片刻,古樸察覺到這個狀況,忽然對於步連雲只守不攻,將勁力集中在對
付黃木森,這樣一來,古樸自然馬上陷入險境,可是步連雲也是聰明人,他馬上察
覺到古樸的用意,於是也一轉攻勢,將勁力往黃木森集中。
黃木森吃了一驚,雖想破口大罵,但這時哪裡說的出話來,只好運盡全力出手
,不過很快的就變成遮攔多,攻擊少,有些左支右絀。
四面眾人眼見如此,有些不知死活的龍虎幫眾撲上前出手,立即被二人產生的
勁力猛然激飛,遠遠的摔出場外,不過黃木森不愧是高手,在兩人的合攻之下,仍
是苦苦支撐,何況兩人也擔心另一人忽然改變心意,難免出手時留下了一些勁力,
所以一時也奈何不了黃木森。
田冬發現狀況大變,不禁臉上露出微笑,果然有如韓方所說,要是這兩人合力
出手,龍虎幫必定不是敵手,可是田冬這一笑,卻被身旁的柳掛度以眼角餘光瞥見
,柳掛度一腳向田冬踢來,一面斥道:「笑什麼!」
田冬不敢動彈的應腳翻了個身,卻聽到柳掛度詫異的道:「咦……你怎麼能笑
?不對!」
田冬馬上知道露出破綻,立即一彈身躍起,趁其他龍虎幫眾還沒發現的時候,
立即躍上一旁的屋頂,急急忙忙的展開天涯步飛奔。
柳掛度一驚,連忙拔劍追擊。
田冬慌不擇路,四面飛竄,盡往人少的地方奔,只要有人擋路,田冬毫不客氣
,馬上給他一招「璞玉掌」,在大多數人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田冬已經闖
出了重圍。
古樸與步連雲同時一驚,他兩人這時與剛剛狀況不同,立即同時收手往田冬逃
走的方向追去,兩人察覺到對方追來,在空中還互相對了數掌,不過這樣一來,兩
人的速度也緩了下來,一下子已經失去了田冬的蹤影。
不過他兩人的速度還是奇快,轉眼也越出重圍,既然田冬已經不見,兩人也不
再互相攻擊,各自循著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向追去。
場中的黃木森這時如逢大赦,收手喘了兩口氣,望見亂成一片的下屬,生氣的
大喝一聲道:「還不快追!」
雖說久鬥之後,這一聲還是有如霹靂一般,四面幫眾渾身一震,連忙四面瞎竄
,能不能捉到不打緊,現在幫主正在火頭上,被拿來出氣那可冤枉。
田冬四面瞎撞,雖然闖出重圍,一離三里溢的這些房舍之後,四面就是起伏不
斷的丘陵地,田冬從來沒奔這麼快過,連奔了兩個時辰,直到奔到一處雜亂的樹林
中,這才似乎沒聽到有人追尋過來的聲音,立即找了個草叢鑽了進去,先躲個半天
再說。
坐下沒有多久,蟲蟻開始往田冬身上爬來,田冬一癢,立即運起內力一震,這
些可憐的蟲蟻自然被震的七零八落。
田冬偷笑了兩下,當年他被古樸扔到草堆中過,那時可吃了不少苦,現在可完
全不同了。
田冬轉念又想,剛剛自己自然而然用的又是第五段的功夫,為什麼不是第六段
呢?
田冬思考了一下,運行了一下第六段,全身還是感覺極為舒暢,內力有些小小
的增益,田冬又試了試第五段,隨即又試了第四段,發覺各有不同的舒適感,而且
對於內力的增益也都不少。
田冬發現此事不由大喜,以前田冬總是進步一段之後便不再修練較低階的功夫
,沒想到似乎還各有妙用,這次要不是在打鬥中內息忽然依著第五段的路線循行,
而且還靠了其他不同的路線解穴,田冬也不會發現那些功夫還有用處。
田冬其實這時最想做的就是嘗試突破第七段,不過那需要完全不受干擾的環境
,田冬可不敢在這裡試驗,只好乾想。
這時天色慢慢的變亮,田冬轉念又想到古樸施用的「璞玉掌」,原來同樣的招
式居然有這麼多的變化,他發現自己出手都是照規矩來,可是古樸出手卻是不大照
規矩,有些部分的勁力轉弱,將勁力轉移到其他的部分,而每一次的變化都不同。
田冬苦思了片刻,終於才慢慢的發現,似乎古樸是針對對手不同的狀況與招數
所作的修正,有些不必要浪費真力的部分就省些力氣,將勁力轉移到有用的部分,
當場威力就增加了數成。可是這不但要體內內勁變化由心,還必須能迅速的看出對
方的功夫重點所在。
田冬搖了搖頭,自知這部分自己還遠遠不及,雖然昨晚觀戰之後,自已的見識
已經大幅提昇,不過比起古樸數十年的浸潤當然還差的很遠。
又過了半個時辰,田冬聽到林中忽然傳來低低的聲音:「田賢弟……田賢弟…
…」
田冬大喜,只有步連雲這樣叫自已。要是與步連雲在一起,就算是古樸趕來也
不用怕他,田冬連忙穿出草叢,循著聲音往前奔,但不久之後聲音就消失了。
田冬頗為意外,仍不敢發聲呼喚,只好爆足往前移動。
找了半天,卻見不到步連雲的蹤跡。
田冬無奈的東張西望,忽覺頭上風聲響起,往上一望,只見一片黑影飛撲下來
,古樸正獰笑著道:「還捉不到你?」
第十六章 熱焰煉獄
原來那聲音是古樸裝的?田冬想都沒想到會碰到古樸,直覺的兩手上托,一招
「旭日東昇」順手揮了上去。
古樸忍不住大笑道:「真是班門弄斧!」兩掌同時發力,勢如破竹的破入田冬
掌勁中,田冬雙臂一振,連忙自罵糊塗,用「璞玉掌」豈不是自討沒趣?連忙兩手
變式成拳,一縮一推之間變招施出「湯池拳法」中的「不動如山」。
古樸微覺意外,但仍不變式的硬往田冬掌力轟下,兩力一碰,田冬內力不及,
兩臂轟然震開,不過已經讓古樸緩上了一緩。
田冬不敢糾纏,轉頭就跑,可是畢竟也只是緩上了一緩而已,古樸隨即一縱,
手已經探到了田冬的背心。
田冬感覺背後生風,一個旋身旁引,正是「順流而下」。
古樸勁力忽然被引偏,不禁吃驚,暗道這小子還有這一手?但古樸身經百戰,
經驗何等豐富,立即隨著田冬的勁力往前移動,田冬反倒嚇了一跳,古樸哪有這麼
好對付,自己到底該不該順手施出後半招攻擊?
田冬出手或是變式都還好些,但這時卻要發不發,馬上讓古樸找到破綻,只見
他右掌一翻為弧,卻是「攬弓射日」右半招,田冬一見大是糊塗,這半招不是用來
護身的嗎?還想不清楚的時候,古樸右掌已經劃過田冬左脅,一掌將田冬擊飛。
還好這掌擊在紫金衣上,田冬無甚大礙,不過還是難免天旋地轉的翻飛,田冬
心裡連聲叫糟,只想急急定下身體偷溜,哪知古樸已經如影附形的追了上來,向準
了田冬後腦的數處大穴點去,田冬渾身一僵,「砰」的摔在地上。
其實田冬雖然遠遠不如古樸,不過至少也可以支持個幾十招,但是一方面古樸
想速戰速決,用了一些險著,加上田冬對古樸又大有懼意,所以不到幾個照面,田
冬馬上被擒。
古樸一把將田冬撈起,冷冷的笑道:「果然將紫金蠶絲作成了衣服了……你以
為老夫同樣的錯會犯上兩次嗎?」
田東暗暗叫苦,紫金蠶絲是從古樸手中取來的,怎麼自己居然忘了?這時話也
說不出來,田冬心想這下要是能不被千刀萬剮,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這時田冬已經長得比古樸還要高大,不過古樸依然輕輕鬆鬆的將田冬扛在肩上
越野急奔,田冬只看到古樸後下身一襲黑袍擺呀擺的,還有不斷迅速移動的地面,
一面忍著胃部被頂的疼痛,一面心想,不知古樸要奔到甚麼地方對付自己。
而古樸似乎總是在翻山越嶺,田冬在他背上不斷的震動,也沒辦法運氣解穴,
過了片刻,忽然一股內息隨著第五段經脈的路線開始運行,嘗試著衝開被封的穴道
,剛剛發生的事情又重新發生了一次。
田冬體內內息往復不斷,順著五、四、三、二的順序不斷的衝穴,不過卻沒有
第一段的內息出現,折騰了兩個時辰,田冬好不容易衝開了六個穴道,可是還有兩
個沒衝開,依然動彈不得。
田冬心裡不禁大罵,後腦的穴道才這幾個,古樸居然一下點了八個,實在沒有
人性,不過罵歸罵,田冬反正不能定心,就任體內內息自己流動。
直到古樸終於停下,猛然將田冬甩到地面,一面罵道:「讓老夫背你跑,便宜
了你這個小渾蛋……」
又不是自己請他背的?這人實在不可理諭……田冬摔到地面,仍然無法動彈,
眼睛望向天空,卻又只能見到刺眼的陽光,索性閉上了雙眼,不理會古樸。
古樸不再囉唆,探手到田冬懷中摸索,過了片刻,取出那個小了三分之一的玉
球,疑惑的望了望,又繼續的掏摸,卻摸出了一手的碎粉,還有幾塊零零散散的玉
塊,再來就是一些碎銀子。
古樸立即翻查田冬的包裹,仍然一無所獲,不由大怒的解開田冬的穴道道:「
玉球呢?」他以震穴的手法解穴,所以並未發覺田冬已經解開了六、七個穴道,不
然鐵定大吃一驚。
田冬忽然恢復自由,自然意外的睜眼,見到那些碎玉塊,田冬連忙伸手入懷掏
摸,發現懷中也還有幾塊粉碎的玉塊,還有更多的細小粉末。
田冬一楞之下已知其理,剛剛與龍虎幫打鬥,胸腹挨了兩下,不知道是哪一掌
打到了那四塊分開的球殼,已經將之擊成粉碎,剩下一些沒有完全碎裂的玉塊也已
經無法分辨內容,還好自己已經牢牢記住。
田冬忍著笑,指著一地的碎粉,無辜的道:「就是這個啊……」
古樸勃然大怒:「你胡說甚麼?」
田冬將一塊約指甲大的較大玉塊翻轉過來,對古樸道:「你看看,這不是玉球
表面的花紋嗎?」
古樸一驚,連忙搶過去觀察,看了半天遲疑的道:「怎麼會這樣……」翻過來
卻又見到兩、三個穴道的名稱,又翻了幾塊小碎塊,上面也是無法連貫的穴道名稱
,古樸已知就裡,目光望向田冬道:「玉球內壁寫些甚麼?」
田冬一攤手道:「我怎麼知道,剛被人打碎就讓你捉到了……好吧,這件紫金
蠶絲做的衣服還你就是了,玉球你也拿回了,我可沒欠你甚麼……」隨即開始脫去
上衣,準備將紫金衣還給古樸。
古樸哪有這麼好騙,一揮掌將田冬打翻一個觔斗,怒赤道:「少胡扯了,你要
是不說出裡面的內容,小心老夫將你宰了!」
田冬樂的不脫衣服,坐在地上:「不知道怎麼說?」
古樸一轉念,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了,那是『璇璣心訣』,不然你學的是甚
麼內功?」
田冬畢竟沒說過多少謊,要硬著頭皮不承認還能做到,但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
編另一套謊言,古樸見田冬愣住,冷冷一笑欺近田冬:「當年我並沒有傳你內功,
除非你另有奇遇,不然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內力。」
田冬說不出來乾脆不說,坐在地上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自創出這套功
夫也不稀奇。」
古樸忍不住發火:「內功、武技是古人經過了數百年的養氣、模仿、嘗試、修
正才體會出來的技巧,你居然趕大言不慚的說是自創的。」
田冬哪裡懂這麼多,苦笑一下道:「你不信就算了。」
古樸一怔,大吼:「把那件衣服脫下來!」
真是出爾反爾……田冬無奈只好脫下,才剛重新穿上外衣,古樸掠來,一指又
點在田冬的筋縮穴上,田冬多年沒有嚐到這種滋味,一下子捲縮起來,全身的經脈
一起造反。
古樸在一旁冷笑道:「只要你從實招出來,我不但送你這件衣服,還將『璞玉
掌』中你所有沒能理解部分教你,日後威震武林指日可待。」
田冬才不相信他這套,咬牙忍著痛、麻、癢、酸各種感覺。雖然田冬還不知道
「璇璣心訣」有甚麼特殊的地方,不過要是讓古樸學會,先別說他不可能放過自己
,日後步連雲要是因此輸給古樸,自己可是大罪人,田冬想到這裡,更是堅決不說
。
但就在這同時,田冬體內的內息忽然開始運行,依著第五段的路徑往筋縮穴猛
衝,衝了片刻沒有效果,又自動轉成第四段,田冬一面渾身難過,一面卻莫名其妙
,想試試以第六段衝穴,全身又難過的無法控制內息的運行,只好任它們自理。
過了片刻,再運行到第三段的時候,筋縮穴豁然而開,田冬也同時領悟到,原
來因為每一段的循行方式都不相同,所以不斷的更換方式,也就能使被封住的穴道
更快的解開,至於為甚麼用不了第六段,田冬還是想不透,似乎只要自己不能靜下
心來,第六段就無法使用。
田冬腦中飛快的轉動,但是身體一解開束縛,自然立即起身便逃,但古樸卻立
即出手,又將田冬點倒在地,一面訝異的望著田冬。
原來剛剛古樸發現田冬忽然停止抖動,馬上察覺出田冬已經解開了穴道,古樸
可是大吃一驚,他早知道田冬內息不低,所以剛剛已經用了不小的力道,按理田冬
絕不可能在一個時辰之內解開穴道,怎麼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解開了穴?
古樸轉念料想到必定是「璇璣心訣」的功效,更是心癢難搔。
這次不是點田冬的筋縮穴,所以田冬並不痛苦,只是無法動彈而已,田冬已經
豁出去了,也不運勁,因為這時他的內息不是非自主的狀態,既然不運勁,內息便
自然而然的乖乖蟄伏在丹田中,田冬與古樸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起來。
古樸呆了半晌,忽然一擊掌道:「有辦法了……」一面取起那件紫金衣,一面
又點了田冬七、八處穴道,這才背著田冬往東南方飛掠。
不久之後,古樸帶著田冬搭乘渡船,一路沿河下放,到了漢口換船,換船前還
遇到了一些龍虎幫的嘍囉,古樸三招兩式的便將那些人打的屁滾尿流,立即又更換
了一艘渡船,沿途毫不停留,直往鄱陽湖航行。
古樸在漢口包下的是一艘小的單桅帆,言明直放南昌,沿路古樸自然是毫不客
氣地亂封田冬全身大穴,而田冬體內的內息也不示弱的拚命解穴,船順水下放,十
分迅速,兩人你點我解的也鬧的不亦樂乎。
偶爾為了讓田冬飲食便溺,古樸也會只封住田冬的內息,而田冬體內雖然有數
道真氣不聽話的解穴,不過古樸十分小心,總不讓田冬有絲毫的機會。
數日之後,船到南昌,想來古樸給了不少的銀兩,船家千恩萬謝的送兩人登岸
,古樸再租了一輛馬車,一路往東南前進,數日之後,終於趕回馬車,自己背著田
冬一路往山上躍去。
田冬一直忍著不問古樸要帶自己去哪裡,想到自己人生當中兩次較長的旅程居
然都是失去自由的被人挾持而行,不由得大是洩氣,也懶得問,不過現在居然往深
山之中穿行,不但翻山越嶺,還經過許多完全沒路的地方,不禁大感疑惑,不顧自
己倒著身子,開口問道:「老頭……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 □ □
「當然知道……」
田冬一怔,詫異的道:「這裡就是鷲峰山?」
「算你聰明。」古樸不再理會田冬,加速的往深山穿去。
田冬這才知道居然已經進入了福建,這下可麻煩了,居然到了古樸的老巢,雖
然自己一日不說出「璇璣心訣」,古樸應該不敢殺了自己,不過想要逃離可是難上
加難,何況現在倒吊著身子望地面,又沒法認路,真有機會逃出去,只怕也會迷失
在這一片樹海之中。
看來自己是要和古樸比長命了,看他再過個十年會不會先升天,自己再慢慢的
溜。
驀然一頓,古樸忽然停住身形,田冬的鼻子重重的撞在古樸的腰間,「唉喲」
一聲還沒叫完,身體一輕,「砰」的一聲又被古樸擲到地上。
田冬忍不住叫:「古老頭,我可沒有得罪你,你這麼重手重腳的幹麻?」
古樸回頭抹了抹汗道:「你這小渾蛋身子這麼蠢重,背著你爬山可不輕鬆,這
樣算是客氣了。」
「這就好笑了,又不是……」田冬抗辯到一半,古樸又過來連點數指,田冬又
說不出話來,只好瞪著眼看著古樸,卻見古樸閉目靜坐起來,看來剛剛背著自己翻
了半天山,確實有些疲勞。
田冬百般無聊,四面觀望,剛剛穿過了一大片古林,這裡有十餘丈沒有樹木的
空地,正前方是一片十餘丈高、光溜溜的山崖,石壁底部有個五、六尺方圓的圓洞
,內凹數寸之後便是一片密密掩蓋住洞口的石門,這大概就是古樸老巢的入口。
田冬沿著山壁向上望去,見到這片石壁雖然光潔,但在山頂上卻有幾株古松探
出,可以想見山頂並不會草木不生,田冬完全看不出有何玄妙,只好楞著發呆。
過了半個時辰,古樸才收功而起,他望向田冬,不放心的又過來點了兩指,隨
即轉身到了洞門之前。
田冬以為古樸要開啟洞門,沒想到古樸忽然飛身一躍,騰空直上三丈,隨即足
尖踢了甚麼東西一下,又上躍兩丈,古樸就這樣連續上騰,轉眼已經攀上了石壁頂
端。
田冬望了半天,也看不出古樸到底踢了甚麼東西,大概在那些地方都有安置墊
腳的東西。田冬可以理解為甚麼古樸要先靜坐片刻才敢嘗試,不然一個失足,那可
得活活摔死,不過古樸沒是躍到這麼高處作甚麼?
田冬只知道此人不可理解,於是靜下心來衝擊穴道,說不定古樸沒空回來,那
自己穴一解開還是馬上溜之大吉,認不認的路再說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田冬解到一半,忽然聽到沉沉的巨石撞擊磨擦聲,地面似乎
也跟著微微的震動,田冬眼珠子轉呀轉的張望,見四面還是一樣平靜,不知聲音出
自何方,就在這時,眼前的石門忽然往旁邊轉開,田冬又吃一驚,這門不是推開的
?是轉開的?
石門一開,古樸由門中走出,一把將田冬扛起,轉身走入石門,接著又是一扔
著地。
田冬已經懶得生氣了,連肚子裡偷罵兩句也免了,只知道驚訝的望著古樸將那
扇厚重的石門又轉了回來,隨即將石門移動的凹槽用另一塊巨石塞住,這下外面的
人便算有絕世神功,也打不開這道石門。
田冬這時啞穴已開,忍不住道:「古老頭,你的功夫這麼高,弄這種玄虛作甚
麼?」
古樸回身一踢,田冬「唉呦」的翻了個身,全身的穴道盡開,聽得古樸一面道
:「你懂甚麼?像黃木森那個傢伙就會拉一大把人做幫手,要是敵眾我寡,也只好
避上一避。」
田冬內力既高,全身經脈一貫通,手足麻痺感也迅速的消失,田冬爬起道:「
好吧,你現在打算幹甚麼?」
古樸冷冷一笑:「走吧。」一面揚頭向前方示意。
田冬往洞內看去,本來石門一閉,洞內是一片黑暗,不過過了片刻,田冬慢慢
的也有感到一些微光,所以才見得到古樸關門揚頭的動作。
田冬往內一望,見到光線是由洞內透來,這個洞道往前不到兩丈便是一個轉彎
,田冬心想反正自己不走也是被背著走,乾脆認命,於是向前邁步,往洞中深處走
去。
一轉過那個彎,田冬見到洞道忽然往上斜出,遠遠的洞口居然可以見到一片藍
天,田冬這時好奇心起,加快了腳步往前奔,出洞一望,田冬四面一望,忍不住開
口讚道:「真是個好地方!」
這是一個約莫一里方圓的谷地,四面則是十餘丈高斜斜上伸的山壁,谷中草木
繁眾,花團錦簇,羊鹿獐雉等獸隱現林間,谷中還有一個小小的空地,其中有個以
石塊堆疊而成的小石屋,形貌古拙,別具雅致。
這時古樸又移過另一塊大石,將這個洞道封住,一面微露得意的對田冬道:「
不錯吧?」
田冬連連點頭,一面望著四面斜斜上伸的山坡道:「為甚麼不由那裡走?」那
裡可比鑽山洞容易多了,古樸傲然一笑道:「哪有這麼簡單!」
田冬忽然想通,訝異的一轉頭道:「外面就是那種光溜溜的陡峭山崖?」
「總算不笨。」古樸一哼道:「走吧!」一面引路往那個小石屋走。
田冬一面跟,一面東張西望,他實在想不通古樸要逼問自己「璇璣心訣」,為
甚麼千里迢迢地把自己帶回福建,莫非他心意改變,當真要收自己為徒?不過田冬
想想也知道沒這個可能,不過現在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一面跟著古樸,一面
覺得自己頗像頭自動隨屠夫往砧板走的待宰牛羊,又深覺窩囊。
沿路走到石屋外,只見古樸不進石屋,卻轉身往石屋的後方繞去。一繞過石屋
,田冬便望見前方有一處草石不生的小空地,地上焦石散佈,與石屋前好像兩個不
同的世界,田冬又走出數丈,只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而且越走越熱,田冬不自主
的緩下了步伐,不大敢往前走。
這時古樸忽然迅速的回身,又往田冬胸前大穴點來,田冬心中大感不妙,一改
不敢反抗的慣例,一面擋開了古樸這一掌,一面往後就逃,古樸見田冬反抗,也微
覺意外,居然被田冬擋住了這一擊,但是他畢竟較田冬高明,飛身一躍已經接近田
冬背心,掌力距田冬不到兩尺,田冬知道逃不掉,苦著臉回身應付,一面打一面叫
:「古老頭,你有甚麼陰謀?」
古樸大笑:「你既然來了,哪裡逃得掉?」
田冬知道這是實話,更是氣餒,勉強再擋了二十來招,終於擋不住古樸的重重
進迫,左肩首先挨了一掌,田冬左手馬上運轉不靈,又撐了七、八招,終於被古樸
點倒在地。
田冬連忙大叫:「古老頭,先說清楚你要幹甚麼!」
古樸似乎有些愉快的笑了笑道:「沒甚麼了不起的,當年老夫也嚐過這個滋味
。」
「甚麼?甚麼滋味?」田冬見古樸難得的笑容,心中越有不詳的預感。
古樸不理會田冬,將田冬抱起往前走,田冬雖然不能動彈,不過可是十分清楚
地感受到越來越熱。
田冬一接觸地面,馬上感受到地面十分灼熱,雖然還能忍受,不過也是十分難
過,田冬齜牙裂嘴的想,這下面莫非是火山,不然怎麼會這麼燙法?
過不久,田冬忽然發現自己腰間,被古樸扣上了不知甚麼東西,隨即輕輕的傳
來「喀喀」的聲音,田冬無法動彈,也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正想破口大罵
的時候,古樸忽然又點了田冬數指,將田冬的穴道完全解開。
田冬一蹦而起,卻見到有個厚重、類似鐵環的東西繞住自己腰間,鐵環左右還
分別扣著兩束色呈淡黃、略顯透明、約莫半指粗的膠狀粗線,田冬正觀察的時候,
其中一束粗線忽然一收,將田冬往前拉去,田冬一驚,連忙定下馬步,抵抗這股力
道,但是這股力道立即相應增加,仍然將田冬一步步的往熱源中心拉了過去。
田冬抬頭望去,見到那束粗線原來穿過了一塊古里古怪的大石墩,古樸居然正
在猛扯,將粗線牢牢的綁在上面。
田冬自然比不過古樸,不過卻被拉的很不情願,驚異的叫:「這是幹甚麼?」
「幫你練功啊!」古樸躍到另一石墩,另一粗線卻是穿過那裡,古樸依然再石
墩後面,一面拉著田冬一面道:「你這個渾蛋不是我徒弟嗎?老夫這一派就是這樣
練功的。」
田冬被另一粗線一扯,距離中心的熱源靠近了些,見到地上有個石洞,熱氣正
由其中不斷的冒出。
田冬連靠近都不敢了,遑論探頭看看,只見兩個石墩分別距離地洞五丈,恰好
成一條直線,田冬心裡一驚,莫非真要把自己拉到石洞口去,哪不是馬上熟透了?
田冬只想認輸,一面又想古樸真要殺了自己,不用這麼費力的拉自己過來,可
是眼看自己距那個洞穴越來越近,田冬的毛髮都有些開始捲曲,更別提滿頭滿身流
下的大滴汗珠。
古樸也不輕鬆,田冬距石洞還有約莫五、六丈,已經熱的受不了了,古樸自然
也是渾身溼透,不過想來古樸功力較高,比田冬還能承受一些。
終於見古樸又是一扣,不再拉動田冬,兩個石墩留下來的粗線大約七丈,使得
田冬距石洞恰好也是五丈,古樸一作業完畢,立即遠遠的閃開,連連搖頭道:「四
十年沒接近這裡了……還是一樣熱。」
田冬熱的受不了,拚命拉著粗線,按理以田冬的功力來說,就算是粗大的麻繩
只怕也讓他拉斷了,可是現在田冬拚了命拉,這兩束粗線依然不為所動,田冬忍不
住道:「古老頭!這是甚麼玩意?」
古樸見到田冬汗流滿面的模樣,哈哈大笑道:「我們這一派都是這樣修練的,
你還不好好用功?」
田冬早就開始運功抵禦熱浪,但仍十分火大的道:「哪有這種練功法?」
「少囉唆。」古樸得意的道:「每天午時熱焰最大的時候,粗線會因此縮短半
尺,四十天之後,你就要坐在地洞上了,要是不趕快進步,到時熟透了,可別怨老
夫。」一面轉頭離去。
這就是說,四十天之後兩端粗線各縮短兩丈,田冬恰好會被拉到兩個石墩的正
中間,也就是地洞的上方,田冬想清楚之後自然大吃一驚,這算甚麼邏輯?見到古
樸悠哉悠哉的離去,田冬真是欲哭無淚,只好發力使勁的東扯西拉,看能不能扯出
一條生路出來。
可是扯了半天,粗線與鐵環都毫髮無傷,不過田冬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個鐵環
倒是觸手生涼,要是平常的銅鐵,應該早就熱的燙手了。
田冬仔細觀察鐵環內部,發現粗線不是扣在鐵環外側,而是有如編織一般忽裡
忽外的穿過了十來個洞口,然後才被古樸依著自己的腰圍緊緊的鎖住,那個鎖似乎
與鐵環是同一質地,沒辦法破壞,田冬不禁大覺懊悔,要是當初有向韓方學兩手開
鎖的功夫,豈不是輕輕鬆鬆的就能將此鎖打開?
田冬又掙扎了一陣子,天色漸黑,地洞中居然隱隱透出紅光,田冬想這可不是
開玩笑的,反正練功也不吃虧,只好乖乖的靜坐下來,靜心的修練功夫。
田冬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的靜心用功,今日一練,果然十分舒暢,田冬
將第六段運行片刻,忽然感覺到腰間的鐵環忽然往丹田傳出一股涼意,隨著經脈的
運行緩緩的通道全身,雖然還是難解酷熱,不過已經舒服不少,田冬運行了兩個時
辰,這才緩緩的收功。
按理這時候該是就寢的時間,問題是這種地方如何躺下來睡覺?田冬想到這裡
,忍不住大叫道:「古老頭!古老頭!」
古樸忽然由一個十來丈遠的大石閃出,一面皺眉道:「幹甚麼?」
田冬沒想到古樸近在眼前,反而被嚇了一跳,見古樸發問,這才理直氣壯的道
:「這裡怎麼睡啊?」
古樸似乎強忍著笑容,表情頗為怪異的道:「怎麼睡?一面練功一面睡。」隨
即飄身離開。
田冬睜大雙眼不可置信,有人坐著睡覺嗎?
田冬連忙又叫了兩聲,古樸卻是完全不坐理會,田冬忍不住大吵大鬧起來,準
備給他來個不得安寧,沒想到過了片刻,居然聽到了遠方傳來了大石移動的聲音,
田冬一楞,古樸居然跑出谷外去了?那自己再吵也沒用了,只好認輸,認命的坐下
繼續修練,看能撐到甚麼程度。
田冬其實精神還算不錯,只是平常這該是休息的時間,既然不能睡,田冬至少
也能撐上兩天才會真的疲倦。
田冬想了想,忽然想到解穴時,許久沒練的第五段、第四段心訣都冒了出來,
也許練一練也許有幫助,於是田冬定下心來,開始修練第五段心訣。
田冬一練,發覺確實有所幫助,不過還是不像第六段有效,於是田冬又試了第
四、第三、第二段,依然是差不多的感受,不過一路修練過來,身體似乎也感覺十
分舒服,田冬又嘗試了一下第一段,發覺還是無法修練,真氣由丹田出督脈,循行
不久便岔道其他的路段上去,就是不能依著以前的路徑行進。
田冬這時托著腦袋沉思起來,當初自己因為任督已通,加上體內還有古樸留下
的數成內力,所以很快的就修練過第一段、第二段,然後才嘗試第三段,不知道與
這些有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田冬忽然想到自己為甚麼不大覺得熱?這才發現原來體內內息正不
斷的循行全身,將涼氣引到全身,田冬發現之後,這才弄懂甚麼叫做一面練功一面
睡,這樣來說,豈不是等於所有時間都在練功?這樣一日可抵十日,正是大大有益
於練功,田冬糊塗起來,難道古樸當真好心要幫自己?這可真是奇怪了。
過了三十日,田冬勢如破竹的修練到第八段,只差第九段、第十段兩段尚未突
破,而古樸反常的都沒前來囉唆,除了送食物之外,一直沒多說甚麼,更沒提「璇
璣心訣」的事情,田冬由開始的不解,慢慢的也生出了一些感激,雖然想不出原因
來,也許古樸真的是想幫自己。
這些天,田冬除了練功之外,就是思索當時見到古樸動手而獲得的技巧,趁古
樸不在,也會練上兩下,唯一麻煩的是便溺的問題,雖然四面無人,不過在這麼空
蕩蕩的處所方便還是頗為尷尬,至於排泄物倒無須煩惱,田冬只要一揮掌,馬上將
不想見到的東西掃到地洞之中,蹤影全失。
過了三十日,意味著粗線已經縮短了一丈半,田冬與地洞的距離也拉近到了兩
丈餘,雖然田冬內力不斷的增加,又藉著腰間那奇怪的冰涼鐵環之助,還勉強能支
持,不過難免灰頭土臉,全身衣服逐漸焦黃,頭髮更是自動變形,尤其是正午的時
候,四周有如洪爐,那兩束粗線完全不講人情的就是硬生生縮半尺,田冬怎麼運功
也無法阻止。
田冬想到古樸會不會到最後還是不放自己,乾脆的讓自己在地洞上掙命,又開
始有些不安起來,不過這樣實在一點意義都沒有,古樸會幹這種事情嗎?
當晚,田冬依然盤坐修練,首先將二到八段全部運行一次,然後依慣例嘗試運
行第九段的功夫,田冬在外熱內涼的內外交迸之下,體內內息越形強大,就在這無
所用心,隨意而微的當口,終於水到渠成的打通了第九段,田冬全身一陣舒爽,有
如瓊漿玉液由腦門直灌而下,遍達全身,內息四面鼓蕩,直向外送出了數丈遠。
這時田冬功力又進,全身的神經都處於極端敏銳的狀態,也忽然發覺左側的石
墩後,似乎有不對勁的氣息,田冬心神微分,立即緩緩的收功,就在這時,田冬察
覺鐵環的涼氣仍然一循著經脈而上,不過其中卻有一到極細微的內力正逆向迅速的
退出。
田冬大吃一驚,不顧有走火之危,猛然一睜雙眼,卻看到古樸正坐在那個石墩
之後,伸出一手握著粗線。
古樸見田冬忽然睜眼也是一驚,連忙收掌站起,轉身就要離開,田冬這時腦筋
格外清明,已然想清了前因後果,原來古樸晚晚前來暗查自己體內氣脈運行路線,
等自己收功時才先行離開,於是生氣的大喝一聲:「古老頭,你太不要臉了!」
古樸猛然回身飄來,有些惱羞成怒的叱喝道:「渾蛋!你說甚麼?」
田冬氣憤的道:「你利用這個……這個東西,送入內息測探我經脈循行的方式
,實在是令人齒冷。」
古樸冷冷一笑,有些得意的道:「……沒想到『璇璣心訣』居然有八道不同的
路徑……果然是奇功。」
田冬一楞已知其理,第一段一直沒法重練,第十段自己還沒試過,古樸所知道
的就是另外八段,這也十分過分了,不知道古樸修練之後有誰會遭殃,田冬火上心
頭,猛然揮出一向少用的「掌裂虛空」,猛然劈了過去,這是「璞玉掌」中一招掌
力外發的掌法,田冬以前功力不足,用了也是白用,現在古樸距自己有一段距離,
不用也不行。
這時田冬的功力已經隱隱直追古樸,古樸一驚,在兩丈外以同一招出手,兩股
勁力在半空相遇,一聲巨響傳出,在氣流四溢當中,兩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兩人
心中都有一些吃驚。
田冬想到是自己修練到第九段,居然還是贏不了古樸,實在有些洩氣,莫非真
要十段修完才行?而古樸卻自己知道,兩人施的雖是同一招,田冬畢竟還是不如自
己瞭解的深刻,這一下平分秋色,代表自己的功力已經有些低於田冬,古樸怕田冬
情急拚命,於是又後退了數步,回到石墩之旁。
田冬見古樸退的這麼遠,眼看想出手也及不到,只好憤憤的說:「古老頭,你
……你早就這樣計劃好了?」
古樸得意的笑道:「沒錯,你還是要感激老夫,要不然,你哪裡能進步的這麼
快?」
要是自己死了,練了也是白練,而且古樸不用出手,只要不管自己,自己不是
熱死,就是餓死,再不然就是渴死,不過田冬這時氣也消了些,索性盤膝坐下對古
樸道:「好吧,事以至此,你就說清楚些。」
古樸也許認為田冬已經死定了,臉色和善的點點頭道:「其實老夫也沒騙你,
這裡確實是我派代代相傳,修練內力的地方,除了能夠將所有時間用來修練,一日
可抵十日外,在地底熱焰與萬年寒鐵輔助之下,更有一日千里之效……」
田冬苦笑搖頭道:「還能偷看別人體內內息?這也夠離譜了。」
古樸正色道:「當然,歷代門徒修練的時候,師傅都會時常在一旁藉著這根千
載難尋的古龍蛟筋查看修練狀況,在這裡,你不但非修練不可,我又能探知『璇璣
心訣』,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面伸手又將內息沿著蛟筋傳了過來,田冬立生反應,內息一聚,將古樸內息
震回,古樸連忙一縮手,笑笑道:「你何必如此?」
田冬自然不能在任古樸隨意探入內息,要是古樸忽然亂來,豈不是大大糟糕?
田冬一哼道:「既然你已經探明了『璇璣心訣』可以放我走了吧?」
古樸嘆口氣道:「我也想……但是不能。」
第十七章 因禍得福
田冬聽到古樸居然不放自己走,雖然不意外,仍然忍不住問:「為什麼?」
古樸似乎微露歉意,搖頭道:「這有兩個原因,第一,我不能確定『璇璣心訣
』是不是只有八段。」
田冬微微一驚,古樸果然是武學大師,畢竟發覺不對,只見古樸接著皺眉道:
「這八段雖然各有玄妙,而且由簡而繁,序循序漸進……不過似乎少了一個訣竅…
…」
田冬忍不住心裡偷笑,但表面仍一臉無辜的道:「這都是你自己觀察出來的,
我瞞不了你。」
古樸點點頭,陷入思索的道:「這話沒錯,內息行的路線是瞞不了人的……不
過我就算以簡易的那段修練,還是頗為窒礙難行,不知何解?」
田冬忽然明白,大概就是因為他沒練過第一段,而一段自己現在想練都沒法練
,古樸自然查探不到,這話可不能告訴古樸,於是田冬笑了笑道:「我可不知道…
…你說呢?」
古樸沒發覺田冬的心事,這件事他已經苦苦思索數十日,這時剛好田冬問起,
而且田冬又無法逃脫,古樸不覺老實的道:「我雖以內力強催,也能修練三段,雖
然有些幫助,不過第四段就極難衝過……如果你現在的功力就能修練到第八段,我
沒有理由停在第四段……」
田冬心裡微微一驚,古樸不知道第一段還能強練到第五段?別給你練成功了,
田冬轉念一想道:「這個容易,我後面幾段都是在這裡練成的,你也來地洞旁練,
說不定幾天就成功了。」
古樸微微點頭,忽然察覺不對,好笑的抬起頭來對田冬道:「你想騙我放你?
不用癡想了,而且……說不定還有更後面的第九段甚至第十段,你還沒練成。」
田冬確實還有一段沒練過,不過仍然嘴硬的道:「哪有,你別胡猜了…」
古樸搖頭道:「當年歐陽大俠功力高絕,既然他能研發內功修練新法,創分段
提昇功力的心訣,應該也會創出更後面的修練方法,你還是老實的說出來。」
田冬當然不肯說,於是故意岔開話題道:「古老頭,別的內功不是這樣嗎?怎
麼說開創新法?田冬可沒有學過別的內功。」
古樸滿臉佩服的神色,望空揣想道:「我們修練內功的人最擔心的就是進入所
謂的高原期,每修練到一個階段,若是不能另有突破,往往不進反退,而這套心訣
卻避開了這個問題……這功夫前後相通,一脈貫穿,就算單修任何一段也能不斷進
步,而更換之時又沒有重練的困擾,還可以不同的方式產生突,到打通生死玄關之
前應該都還會有不同的路線……我看你現在不過與老夫相差不遠,所以斷定還有後
面的修練方式。」
田冬見話題扯了回來,連忙亂以他語的道:「如果像你這樣說,多修練幾家的
內功不就得了?」
古樸一臉不屑的搖頭道:「胡說!修練不同的內功豈不是要重新開始?就算已
有基礎,也難免要花上一段時日才能到達原有的階段,到時後還不一定能藉此突破
所以……老夫也直到數日前確定此功確實不凡時後,才開始修練。」
田冬一拍手道:「對嘛,你又說要一段時日,才幾日修練不通就說有問題,未
免太心急了。」
古樸瞪了一眼田冬,他心裡明白不是這樣,一時又不知如何說清楚。於是冷冷
一笑道:「這些還只是一個理由,想不想聽聽老夫的第二個理由?」
田冬無所謂的道:「你願意說我就姑且聽聽。」
古樸搖搖頭道:「你現在已經不下於老夫,日後說不定會功力更高,可惜老夫
與你結仇,若放你走,無異縱虎歸山,日後必將後悔。」
原來是這擋事?田冬連忙搖手道:「我以後不找你麻煩就是了,我可以保證…
…」
古樸微微一笑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再過十日,你就接近洞頂端……
那時若是還是有後面的修練之法,你一定非用不可………以你現在的功力來說,必
定熬不過午時衝出的絕熱氣焰,到時我就自然知道了。」
古樸一揮手,轉身向石屋飄回。
之後數日古樸依然將食物送來,而田冬自然是絕不讓古樸再作刺探,甚至根本
不練第十段,古樸也不強求,只是冷冷一笑,轉身便走。
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田冬越來越接近地洞,到了距地洞約丈餘遠的時後,午
時熱氣一冒,田冬運足了第九段的功力,仍然抵受不住,差點昏過去。
到了晚上,田冬終於認輸,開始修練起第十段的功夫,不過田冬心裡暗暗打算
,古樸現在已經沒辦法瞞著自己靠近,只要到時後不讓他以內息探入,想來他也不
可能查知自己內息的路線。
可是第二日,古樸卻沒有送飯過來,沒送飯田冬還能接受,沒水喝可是渴的難
過,田冬想起古樸前兩天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總是陰晴不定,莫非是打算不再
給自己吃喝?
田冬忍到中午,好不容易撐過了那一個時辰,田冬忍不住叫了起來:「古老頭
!古老頭!」
但是田冬叫了片刻,古樸依然沒聲沒息。要知道以田冬現在的功力來說,別說
這個小谷只有一里方圓,就算再大個幾倍,田冬的聲音依然能傳的出去,而古樸仍
一直不出現,那就代表真的要害死自己。
田冬又喊了片刻,越喊越渴,只好閉嘴,現在不說別的,還是先練功,古樸說
不定會為了還有心訣不知道而改變主意,自己先熱死了可划不來。
在這時候。田冬遠遠的聽到一聲長嘯,由谷外傳來,田冬一陣興奮,這明明是
步連雲的嘯聲,他大概是聽到自己的叫聲而來,田冬連忙大聲叫:「步大俠…我在
這裡……」
步連雲爽朗的聲音遠遠傳來:「田賢弟,你功力大進了。」
田冬不知該笑還是該難過,眼中含著淚水嚷道:「古老頭把我綁著…我快熱死
了,也快渴死了!」
步連雲立即道:「古樸!你還不放了田賢弟……古樸………古樸……!」
問題是古樸一直沒有出現,連聲音也沒有,同時遠遠的也傳來撞擊聲,田冬聽
出那是撞擊門戶的聲音。
連忙叫:「步大俠!那裡進不來……要爬山壁進來。」
田冬一面說一面十分疑惑,古樸再怎麼樣也不該隨自己說出這個秘密,難道他
已經離開了這裡?雖然還是頗難解釋,田冬還是連忙道:「步大俠,古老頭可能不
見了……」
步連雲過了片刻,這才傳音進來道:「田賢弟……我們沒有爬山的器具,你還
要等兩、三天。」
田冬只能提起勁力道:「我會試著練功撐撐看,沒事我就先不說話……」
步連雲聽了之後也不再說話,田冬只好認命的修練,但越是焦急,越是難以打
通關卡。
次日中午,田冬運足功力強拉著那兩條什麼鬼蛟筋,可是熱氣一逼,田冬運盡
全力還不能抵擋,哪來力道拉扯蛟筋,只見兩端各自縮短了半尺,田冬又接近了地
洞不少,再過兩天自己就完蛋了。
田冬焦急歸焦急,但也知道步連雲一定正在研究爬進來的辦法,好不容易撐過
了這痛苦的一個時辰,熱氣突然一降,腰間以萬年寒鐵所製造的厚環,立即冒出一
股涼意,田冬連忙將這股涼氣引導全身,這才鬆了一口氣,可以分神想事情。
本來以田冬練到這種功力,三、五天不飲不食並不困難,不過在這種酷熱之地
,田冬自然強烈的需要水分,古樸這一不見蹤影,田冬可是倒了大霉。現在雖然逃
一劫,不過無論如何,畢竟都還是從側面承受地底的熱氣,田冬現在就算不一心運
功,體內的氣脈也自由自在的不斷運行。
田冬對於打通第十段其實已經有些不敢想了,就任由內息自己運作,有些懶的
管了。
回頭想想自己所結識的人,田冬不禁有些啞然失笑。
自己認識的人也算不多,在龍虎幫中,除了內宅的彭嫂對自己還算照顧之外,
就只有小菊對自己最好了,三年來幾乎毫不間斷的送飯給自己,自己當初忽然抱住
她,她不知道有沒有生氣?不過就此之後,自己也沒有再見過她,兩人可能從此也
不能再見面,她知不知道,她一向照顧的田冬會在這裡被烤死?
田冬又想到嬌美可愛的顧玲如,不禁有些好笑,真孩子氣,不知道她為什麼一
開始不肯說出真名?想到她對自己的情意,田冬心裡不禁又湧了憐惜,自己應該照
顧她吧?
田冬腦海又想起了那個五歲小女孩,嘴裡甜甜的叫著田哥哥,當年兩人被古樸
捉出去,後來又落到龍虎幫的手中,那數十天來,小如兒總是依賴著自己,田冬想
到數十天前眾人被圍,顧玲如噘著紅艷艷的小嘴,總是不肯棄自己離開,不禁感觸
良多。
細細想來,自己對小菊的感情,大半是由敬愛而起,而對顧玲如,尤其知道她
就是當年那個小妹妹的時後,自己卻是產生了無比的憐惜,田冬想到自己答應以後
只對她好,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起來,好在這裡無人,也沒什麼人來笑自己。
田冬忽然又想到,步連雲既然趕來,魏無常、韓方兩位前輩不知有沒有趕來?
要是他們也來了,顧玲如八成也跟著來了,田冬想到這裡又是一陣溫暖、一陣失落
。
要是他們來不及進來到時後,只能見到自己焦黑的屍體,顧玲如一定會哭的…
……
過了兩個多時辰,眼看天色漸暗,田冬想到自己這數十日以來,很少這樣長時
間不練功,不過體內氣脈依然流轉不停,忽然閉起雙眼,頗覺有趣的以旁觀者的立
場來觀察,這才發現體內的循環有其獨特的順序,往往先是二、四、六、八,之後
才是三、五、七、九,然後才又重複,田冬不明白其中有何道理,自己一向是依著
順序修練,難道這樣比較有好處嗎?
田冬一睜眼,發現天色已經全黑,想到距離明日的午時剩下七、八個時辰,心
裡不禁又有些慌了起來。
田冬病急亂投醫,乾脆就照著這個方法來,先來一段二、四、六、八,再來三
、五、七、九,然後又運勁直攻第十段,他現在內息已經夠強勁,但是全力匯力集
強的內力仍無法打通,依照「璇璣心訣」第十段所記載的路線前進,田冬支持了好
片刻,發現內息開始隱隱浮動起來,知道還是不能硬來,只好緩緩的收功。
田冬嘆口氣睜眼一望,自己這一修練,又過去了兩個時辰,現在已經是子丑之
交,距離午時只剩五個時辰,實在沒有把握能不能熬過這一天,田冬沒辦法,只好
休息片刻之後立即繼續努力,雖然這樣對內力當然有所助益,不過只是這樣,是絕
對沒辦法應付的,田冬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終於又到午時,田冬已經逐漸被拉到地洞旁,熾熱的氣流不斷的冒出,萬年寒
鐵的效果完全被壓制下來,田冬只能瞪著雙眼望著兩根不斷拉緊的蛟筋,苦苦的運
起第九段內息,將內息往外散出,以阻攔焚天的氣流。
但是效果畢竟有限,田冬現在又缺乏水分,已經根本流不出汗來,而且這時距
離又接近了不少,他的內息已經不足以應付,只感到越來越是頭昏眼花,神智漸失
。
事實上,以前古樸門派的歷代前輩也沒有接近到這種距離,大多是在一丈內就
將束縛解開,然後將蛟筋放鬆拉遠,如此數年之後就會逐漸的放長,當能再重新修
練,不過這有一個重點,必須有人為之護法,不然到時無人解開束縛,不死何待?
田冬真氣漸漸消融耗竭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又有一股內息冒起,依循的正是第
八段的路線,田冬微感意外,想不到每段不同路線之中都還留下一些內息。
田冬提氣精神,不過這些畢竟是一些殘存內息,不像主要內息一樣強大,雖能
支持一陣子,但並不能支持多久,田冬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古樸無論如何封住自己
的穴道,自己總能冒出內力來自我解穴,不過現在想通也沒用,眼前的問題還沒解
決。
第八段耗用完之後,無須田冬心意控制,第七段路線中的部分內息立即開始湧
出,時間不斷的流動,田冬體內的殘存內力也不斷的掙扎著。
不知過了多久,田冬已經陷入昏迷,只知道終於用到了最後的第二段,就快枯
竭的時候,涼意忽然又湧出來,田冬神智一清,發現午時以過,熱浪略為退了下去
,不過現在就算不是午時,熱氣尖峰時間,由地洞中透出來的熱浪還是十分難挨,
何況距離又近了不少,加上現在已入盛夏,頭頂的烈陽更暖加了一把勁。
田冬體內將近枯竭,已經十分難以支持,衹算是苟延殘喘而已,田冬實在難以
想像,明天之後,自己整日整夜的吊在有如火爐的地洞上,那會是什麼情形?
到了深夜,田冬總算好過了些,不過他的內息已經若有似無,只靠著那一點涼
意保持著自己神智的清明,這時,谷外又傳來步連雲的長嘯聲,步連雲跟著傳音道
:「田賢弟,田賢弟,你還好嗎?」
田冬這時已經無力回話,步連雲見田冬沒有回音。又開始叫:「古樸!你把田
賢弟怎麼了?」
古樸已經四天沒有出現,現在自然也是沒有聲息,過了片刻,田冬隱隱聽到敲
擊聲,可能步連雲正在嘗試攀登山壁,田冬心裡湧起了一絲希望,以步連雲之能,
那片石崖又不甚高,應該能在明天之前進來,到時候只要從那兩個石墩放長蛟筋,
自己自然能退出數丈,要是韓方也有來,更能幫自己解開腰間的索,想到這裡田冬
放鬆了心情,靜靜的讓涼意恢復自己的元氣。
但是過了一陣子,敲擊聲忽然消失,遠遠的似乎傳來許多人的轟鬧聲,田冬雖
然恢復了部分內力,但是仍聽不清楚,也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不過又有些不祥的預
感,只好運著殘餘的內力嘗試著第十段心法。
這時奇蹟發生了,田冬這時其實全身經脈都充滿著午時殘留下的火毒,而田冬
全身內息現在幾乎都是重新培練的,雖然細柔無力,卻緊緊牽繫著那股涼意,涼意
一遇火毒,兩方立即彼此吸引消融,這鼓吸力一牽引,使得田冬忽然能不大費力的
循著第十段心法而走。
也因為田冬在此之前只運行過第二段的心法,而兩段心法因階段大為不同,所
以路線也差之甚遠,反而不受第八、九等段的影響,於是田冬能一步步的穿過難關
,終於依著第十段的心法,在體內循環不休起來。
第十段心法果然不凡,田冬很快的恢復了元氣,也逐漸聽到谷外似乎傳來劇烈
打鬥聲,好像有一、二十人在動手,其中有股銳嘯聲正是步連雲施出「落葉飛花指
」的破空聲,田冬大吃一驚,莫非古樸終於趕回?
想來步連雲與古樸不是在短時間能分勝負,田冬只好靠自己,現在天色已明,
到了中午,自己就要被拉到地洞上,田冬心裡一陣戰慄,雖然自己又有進步,不過
在火爐旁與在火爐正上方是完全不同的,田冬自己明白就算十段功力盡復,自己也
無法抗拒那地心中傳上的熱氣,若是現在馬上跑到地洞上方也會承受不了,何況是
明日午時?
可是總不能坐以待斃,田冬強打精神,等第十段內息充盈之後,立即迅速的依
著規矩,二、四、六、八、三、五、七、九的運行起來,將九段內息各自補充。
田冬這時已經沒有別的花樣了,除了加強內息之外還是加強內息,心意一專注
,連谷外的紛擾聲也聽不見,只知道全心將腰間涼意吸納於經脈中,看能不能僥倖
撐過午時;至於如何應付之後終日終夜上騰的熱氣,田冬已經不敢去想了。
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田冬全身內息也一直有如滾珠一般不斷的迅速運轉,直
到忽然間腰間一扯,田冬往前移動了數寸,田冬才知道終於到了午時。
這時也沒心情緊張了,田冬完全不想別的事情,只專注的吸收涼意,過不久,
田冬整個人被兩端的蛟筋直挺挺的扯在地洞上懸空吊著。
田冬不打算等到內息耗完後,才施用經脈中的殘餘內息,全身二到十段一共九
道路線輪番運轉,不斷的排斥著外來的熱氣,但是這畢竟是天地自然之力,田冬逐
漸難以支持,何況腰間涼意已失,田冬內息再渾厚也不能支持,雖然內力尚未耗盡
,但是這時熱氣勢力更大,正毫不客氣的往田冬經脈侵入。
田冬渾身躁熱,正要投降,讓火毒攻心一了百了的時候,忽然發覺腰間雖然已
經沒有暖意,但仍然並不熾熱,田冬於是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開始將周身火毒一
絲絲的引入丹田,然後再由丹田傳出,送入腰間的萬年寒鐵中。
還好田冬這幾天無論何時都在不斷的運行這九道路線,所謂熟極而流,田冬一
面攔著外來的火毒,一面將擋不住的吸納到丹田,所謂防堵不如導流,田冬這樣一
來果然勉能支撐,田冬默默數著時間,再過半個時辰,涼意應該又能出現,那時就
沒這麼痛苦了。
這時雖然鬆了一口氣,不過體內經脈流動還是不能鬆懈,正專心一志的時候,
忽然間腰間一下巨震,田冬整個腰部一緊,丹田被緊緊的束住,導入的火毒忽然無
處可去,田冬大驚之下,發現那萬年寒鐵製成的腰環居然抵不住這無窮無盡的火毒
,就在剛剛那一剎耶,猛然爆裂碎散。
可是這時田冬九段內息引入的火毒正往內衝,而丹田充盈的火毒又無處可去,
田冬空有無窮內力仍擋不住這內憂外患,只覺丹田滿滿的內息糾結著無處可去的火
毒,似乎丹田與全身經脈都要一起爆裂開來。
田冬全身顫抖,正無計可施的當口,忽然丹田中的內息與火毒同時衝出一條去
路,正是許久未能運的第一段心法。
這時一衝之下,熾熱的內息延經脈急流,「辟哩啪啦」的渾身一陣亂響,十段
路線齊運,彷佛變成一條路線,同時不分彼此的運行,體內氣脈無遠弗屆,生死玄
關豁然而通,體內內息大漲,猛然將所有火毒往外排散,丹田同時湧出了一陣清涼
,與盤據周身百脈的火毒對抗。
田冬雖然好過一些,但這時沒時間想到底怎麼回事,四面的熱焰仍然不斷的襲
來,自己就算是不壞金剛,也不能這樣煉下去,何況腰部又越來越緊,這部分的蛟
筋一向受寒鐵所鎮,不會縮短,這時被熱焰直接一逼,立即開始縮短,這可是自己
的腰,再這樣下去沒被熱死也被束死。
田冬兩手急捉蛟筋,全身功力運出猛然一扯,內息順著蛟筋直往外衝,只聽轟
然一聲,那兩個不知安置了多少年的大石墩猛然爆裂,兩端的蛟筋同時往內翻飛而
來。
這一下兩端一鬆,田冬當場就往地洞中落下,田冬一驚之下猛然運足內息外迸
,居然在這一剎那間硬生生的浮在半空,田冬正要想辦法離開,兩端飛捲而回的蛟
筋卻恰好劈面砸在田冬身上,田冬氣息一滯,又落了下去。
還好田冬總算臨危不亂,立即忍著疼痛揮手將蛟筋往外一甩,「轟隆」一聲,
重重的砸在外面的石地。田冬藉此一擊之力飛身而上,騰上五丈高處,遠遠飄開地
洞,正是死裡逃生。
田冬在半空中飄行下落,雖然只短短的時間,心中卻轉過了無數的念頭,田冬
發現全身內息無所不達,施展如意,根本不用煩惱什麼身法,當內息深厚到這種地
步,自然就能輕鬆的慢慢選擇施力之法。
田冬渾身舒暢、精力充盈,忍不住一聲長嘯,悠悠盪盪的遠遠的向外傳出,威
勢所及,不但谷內鳥獸奔竄,連谷外的打鬥也似停了下來,田冬直嘯了片刻,這才
止住嘯聲,奔到谷中的一個小水池,埋頭痛飲起來。
直到喝的肚子有些漲,田冬才直起身來,打算將蛟筋解下,然後出谷與步連雲
會面,不過這時田冬赫然發現,自己渾身衣衫早已碎散無蹤,全身光赤赤的還帶著
焦黑,毛髮更是完全消失了,這如何見人?何況顧玲如說不定也來了,田冬心裡一
慌,也顧不得解開蛟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步連雲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進來:
「田賢弟……是你嗎?」
原來步連雲聽到明明是田冬的嘯音,但是嘯音中隱含的內力,居然比自己還高
強許多,不禁有些不相信,步連雲問的難免有些遲疑。
田冬慌亂之下傳聲道:「是……是我,我沒事,馬上出來。」
一面提著蛟筋左顧右盼,一眼望見那座孤零零的石屋,心中大喜,立即往石屋
奔,那裡總有古樸的衣服吧?
田冬這時功力何等深厚,轉眼奔到石屋入口,猛然一推石門,忽然一呆,古樸
居然正匍伏在屋內一角的地面上。
田冬畢竟還是有些怕古樸,一驚之下居然不敢走進去,過了片刻,田冬見古樸
一直沒反應,大著膽往內踏入兩步,卻見到屋角有件黑袍,田冬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穿上再說。
直到披上了衣服之後,古樸仍一直沒有反應,田冬正想往外溜,又忍不住又叫
了一聲:「古老頭……」
古樸終於有反應,他緩緩的發聲道:「是……是田冬嗎?」
田冬連忙退了兩步,遲疑的答道:「古老頭,你生病了嗎?」
古樸似乎想笑又笑不出來,喘著氣道:「我……我是咎由自取……」
田冬有些意外,向前走了兩步道:「你怎麼了?」
「老夫……強練到了第七段………體內真氣終於無法克制的奔騰起來……」古
樸緩緩的道:「終於……走火入魔……本已是苟延殘喘……剛剛是你的嘯聲?」
田冬將古樸翻轉過來,點點頭道:「是啊,怎麼了?」
古樸臉上露出苦笑道:「老夫本身功力剩下不到半成,被你的嘯聲一催,內傷
齊發……老夫已是去死不遠。」
田冬大是不好意思,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抱歉,正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古樸忽
然道:「小……小子,我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田冬道。
「我……我懷中有本書,你取出來……」古樸眼望著自己胸懷。
田冬畢意還是有些疑心,手上運上了勁力探入古樸胸懷,果然有本書藏在古樸
懷中,田冬當即如臨大敵的將之取了出來,但古樸是一直動也不動,田冬對於自己
還在懷疑古樸,不禁有些慚愧。
古樸見田冬已經取出書冊,接著緩緩道:「當年……當年老夫心懷私心,沒能
好好傳你功夫……這本書,是我一生武學……你已有基礎,很快就能貫通……日後
擇人而教,別讓『璞玉掌』就此失傳……」
說到最後,古樸臉色發青,似乎已經不太能支持下去。
田冬沒想到古樸臨死心意大變,拿著那本書心裡有些愧疚,想到要不是自己沒
來由的一嘯,古樸也不會死,居然還要將武功秘笈給自己,田冬十分難過,只能訥
訥的道:「這……這………」
古樸急速的喘了兩口氣,臉色微帶愁苦的道:「老夫要死了……這個谷就給你
……你……日後威震武林,老夫是看不到了。」
田冬扶著古樸,見他只要那一口氣喘不過來,馬上就會斷氣,於是連忙道:「
古……古前輩,你還有什麼心願,我一定盡力幫你完成。」
古樸苦笑一下道:「老夫……個性孤僻,向來無親無故……哪有什麼要交代的
……我……」
古樸一喘,渾身直顫的道:「老夫只恨……只恨不能練成『璇璣心訣』……實
在是沒有道理……」跟著微微一震,眼見出氣多,入氣少,已是距死不遠。
田冬眼淚滴了出來,連忙在古樸耳邊道:「古前輩,『璇璣心訣』一共十段,
你只知道八段,當然練不成。」
古樸眼一瞪大,詫異的望著田冬,卻除了喘氣之仍說不出話來,田冬連忙道:
「第一和第十段您不知道,我現在念給您聽……」
田冬急急忙忙的念完,見古樸一直沒反應,卻發現古樸臉色蒼白,已經全無氣
息。
古樸死了?
連忙探探古樸鼻息、心脈,果然完全沒有的感覺,也不知道他死前有沒有聽完
自己念的心訣。
田冬雖然難過,不過也比較不焦急了,打開一旁的衣櫃,取出古樸的衣服穿了
起來。
古樸不知道有什麼怪癖,全部的衣袍都是一式黑色,田冬無可奈何,只好選適
合的穿了起來,還好古樸雖然身材較田冬小上一號,不過衣服都還蠻寬鬆的,除了
褲腳短了些,其他還勉強合身。
只不過那串蛟筋還掛在自己腰間,雖然已經鬆開了些,一時還是解不開來,田
冬只好罷了,將兩端均五丈長的蛟筋提在手中,急急往外奔去。
穿上衣服之後,田冬微微皺眉,剛剛喝了滿肚子水補充了水分,馬上飢意就湧
了上來,不過現在沒時間找食物,田冬急急忙忙的往那個通往外面的地道衝,田冬
一到地道移開洞口巨石,迅速的往底下穿去,依著古樸的方法將擋住圓形石門移動
的另一塊巨石移開,這才轟隆隆的轉開了石門。
田冬一出石門,見到外面的空地中有數十人,一邊都是好朋友,除了步連雲、
韓方師徒、魏無常、顧玲如都來了之外,居然還有武當派的莫采心與玄方真人,還
有幾位老者田冬十分熟悉,居然是崇義門的副門主顧革襲、少門主顧鼎祥、以及當
年帶著年幼的田冬上崇義門的武律堂堂主戚滿斷。
對面站著另一群人,田冬也不陌生,正是以黃木森為首的龍虎幫眾數十人,大
概就是步連雲等人開始攀爬山壁的時候趕到的,兩方似乎已經打了許久,都有人負
傷,還好步連雲這一面受傷的人不多,只有韓方徒弟蘇甘哈、戚滿斷兩人受了微傷
。
田冬一出門,眾人自然停戰,本來見到黑黝黝的洞中閃出了一個黑袍人,所有
人都以為是古樸,仔細一望,才見到是一個眉髮皆失的年輕人,眾人一陣詫異,顧
玲如才看出這人是田冬,驚呼一聲奔過來撲入田冬懷中,又驚又喜的道:「田哥哥
,你怎麼了?」
「烤焦了!」田冬笑著一把摟住顧玲如,望向眾人連連打招呼道:「步大俠、
韓前輩、魏前輩……你們都來了?」
顧玲如沒聽懂什麼叫「烤焦了」,但能與田冬在一起,她就覺得十分幸福,也
不管這麼多了。
這時步連雲走過來,有些詫異的望著田冬微笑道:「田賢弟,古樸呢?」
遠遠的黃木森也叫起來:「田冬!你師父古樸呢?」
田冬有些黯然的道:「古樸不是我師父……他……他死了。」
死了?四面眾人同時一驚,步連雲首先皺眉道:「怎麼死的?你怎麼穿成這樣
?」
「練岔了氣吧………」田冬搖搖頭不願多談:「我逃出來不久他就死了,我又
沒衣服穿,只好穿他的衣服。」
黃木森大聲道:「古樸死了,我也要搜一搜他的巢穴,首先就是由你開始,古
樸的東西一定藏在你那裡。」一面著龍虎幫眾往前走。
步連雲馬上攔到前方,挺胸微笑道:「黃幫主,有我步某在此,可容不得你胡
來。你要再打一場嗎?」
黃木森陰沉的道:「本幫主剛剛還沒下令全力格殺,要知道本幫精銳全數在此
,奉勸你還是別管我們和田冬之間的事情。」
黃木森身後不但有兩位護法、五堂堂主、副堂主、舵主、居然還有許多上次沒
出現的人,其中田冬認得的就是那兩個跑去當承天寨副寨主的兩人──「飛天白猿
」葛無計與「綠川狐」公孫仲,看來黃木森將所有自己的心腹都調了回來,這一次
勢在必得,步連雲等人剛剛能撐過,實在是對方手下留情。
步連雲不是不知這個情形,但他也不能任田冬被人擒捉,正要開口的時候,田
冬忽然踏出兩步道:「你們要捉我?來吧!田冬現在功力大進,頗有點想試試看。
」
黃木森有些意外,皺眉道:「剛剛是你的嘯聲?」
田冬點點頭道:「沒錯。」
剛剛眾人就是被嘯聲的威力所而停止打鬥,黃木森本來不知發嘯的是誰,頗有
些心驚,既然古樸已死,那就應該是田冬,可是田冬不可能有這麼深厚的功力,黃
木森一時頗難下決定。
田冬見黃木森沒說話,於是微笑道:「既然你們沒意見,那就請回。」
黃木森怎麼可能這樣離開?他臉色一沉回頭道:「柳護法,再麻煩你一次。」
柳掛度應是而出,上次沒幾招就捉下了田冬,這次他更有信心,一揚長劍道:
「田小子,依然是那句老話,要是要用兵刃就自己選。」
田冬兩手還提著那兩大段蛟筋,放下又不行,想到剛剛一擊地面十分有力,拿
來亂揮也該不賴,總比上次空手好一些,於是揚揚手中的蛟筋道:「我就用這個。
」
柳掛度一皺眉道:「那是什麼?」
他見到田冬手中兩大團淡黃半透明的東西,看不出所以然來。
田冬想到古樸曾跟自己提過這東西的名稱,有些得意的道:「這叫古龍蛟筋,
沒見識過吧?」
「什麼東西!」柳掛度左手劍訣一引,長劍霍霍的閃動起來,迅速的往田冬衝
來。
田冬見柳掛度距離自己不到四丈,左右手中的蛟筋可都有近五丈長,田冬右手
一甩,整團蛟筋飛打出去,田冬內息直透而出,蛟筋驀地伸的筆直,直往柳掛度胸
前甩去。
這一下迅速無比,柳掛度大吃一驚,天下哪有兵器能伸到五丈遠?連忙一閃身
,同時將長劍狠狠的蛟筋前端斬了下去。
但是田冬洶湧無匹的內力絲毫不減的往前方延伸,柳掛度長劍首先被震開,雖
然微微的影響了蛟筋的去勢,還是被指粗的蛟筋穿過了左邊胸腹之間,柳掛度一聲
聲慘嚎。
田冬嚇了一跳,連忙將內勁一引,只見蛟筋迅速無比的收了回來,又在田冬的
手上變成一團,還不帶一絲血跡。
柳掛度當場翻身倒地,捂著鮮血不斷的洞口不斷的翻滾,龍虎幫自然有人急急
的上前救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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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杖玉球 第二卷
莫仁
第十章
這時,韓方與魏無常兩人急急衝來,卻見趙天南正要閃回房內,而田冬卻楞在
那裡,韓方急的哇哇叫:「姓趙的,有種就別躲。」
魏無常卻喝了一聲:「田冬,攔住他。」
聲音雖不甚大,但卻是往田冬腦門直衝,田冬被吼的一驚,警覺到這是唯一的
方法,於是立即搶入布簾後,眼見趙天南正奔向房內警鈴的把手,田冬勁力一催,
全身迅如電閃的往趙天南後心撲過去,兩掌猛然往前一轟,正是一招「咫尺天涯」
。
這一招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很快的就欺到趙天南身後,趙天南不知是誰,只
感到勁風壓體,這一掌不能不接,於是一面前躍,一面將身子在半空中一個迴旋,
變成向後倒退,兩掌往田冬攻來的雙掌迎去。
田冬知道現在來不及變招,只要接過這一掌,趙天南就能拉到警鈴,於是將全
身的力道集中在雙掌上,與趙天南雙掌相對。只聽先是骨節斷裂聲,跟著「砰」的
一聲,趙天南的身子被擊飛到牆上,軟軟的滑了下來。
田冬一怔,趙天南這麼不堪一擊?
他詫異的望望倒地的趙天南,也來不及查看他是死是活,連忙往前將警鈴銅管
捏死,免得趙天南忽然爬起,再跑來拉它一下。
這時韓方與魏無常已經趕到,見到趙天南躺在地上,韓方意外的一笑道:「小
子,你既然能解決他,幹嘛這麼費工夫?」
田冬搔搔頭道:「我……我不知道,你們要不要先點一下他的穴道?」
這時魏無常正在趙天南身上掏出一串鑰匙,一面道:「他全身經脈碎裂,已經
斷氣無救。」
田冬大吃一驚,自己居然打死了趙舵主?
韓方也吃了一驚,回頭望著魏無常道:「老魏,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趙天南的功夫在韓方眼中雖然不算什麼,但自忖地無法一掌將他全身經脈擊毀
,於是忍不住開口問起魏無常。
魏無常沒理韓方,將鑰匙一拋丟給田冬,轉身往外走去。
韓方也不以為杵,魏無常綽號是「冷面追魂」,本來就寡言,自然不會開玩笑
。他見田冬還楞在哪裡,於是笑笑道:「小子,殺個把人有什麼了不起?不過你交
代我們別殺人,我們倒是都照辦了。」
田冬心中十分驚惶,他雖不是沒見過死人,不過可還是第一次殺人,只懂得望
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田冬不知道,論起內力,早在十年前田冬就已經不弱,經過了將近十年的修練
,一方面任督早通,再加上修習的又是武林至寶「璇璣心訣」,現在內力雖非當今
獨步,但也少有對手。
趙天南不過是龍虎幫中的一個小小舵主,除了忠心耿耿之外,在十位舵主中的
功夫可是排在後面幾位,要是他適才取下刀劍與田冬放對,田冬說不定還會不知如
何應付,但是他居然以掌封掌,與田冬硬碰一下,那自然是被田冬體內洶湧而出的
內息沿著經脈直轟入體內,不死何待?
這時眾人在魏無常與韓方的引領之下,都到了這一間房中,變得有些擁擠。見
到呆著的田冬,眾人連忙過來致謝,田冬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連說:「沒有、沒
有……真的出去了再謝也不遲。」
「這話說的沒錯。」武當高弟莫采心點頭道:「卻不知我們將如何脫困?」
田冬整整思緒,將趙天南的死拋在一邊,對眾人道:「地牢的門戶有兩副鎖,
一個向內、一個向外,要兩方同時開鎖,鐵門才能打開。平時要是趙……趙天南要
出去,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其他人要出去,便要他親自放行,門外的守衛才會打開
鐵門。」
張貴脈是眾人中功夫最低的,他望著趙天南的屍體遲疑道:「那……他現在已
經死了……那不是完了?」
田冬接著道:「還有一種情形,平時送飯菜來,大多是外面先開了鎖,趙天南
在裡面確定無誤之後,才打開鐵門,我們只有這個機會試試衝出去。」
那黑黜黜的大漢一皺眉道:「這麼說,還要等一天?」
剛剛眾人致謝的時候已經彼此做過介紹,除了田冬早已知道稱呼的六人之外,
黑黜黜的大漢名喚「黑鐵塔」邵大山,和尚法號「無欽」。
他們的名頭田冬自然沒聽過,不過莫采心、蘇甘哈與張貴脈聽見和尚名諱,臉
色都是微變,田冬自然也不明白其中的涵義。
這時見邵大山這麼說,田冬搖搖頭道:「諸位每日一餐,我們卻是兩餐,到了
明晨還有一次……本來為了避免這段時間有意外,應該那時才出手,但是那時在下
就沒有機會打開一、二層間的鐵門,所以只好冒個險。」
無欽和尚臉色一寒,忽然站起道:「既然是要等,我去跟那些傢伙玩玩……」
邵大山也跟著站起道:「和尚此言正合我意,在下奉陪。」
田冬一驚,知道他們要去找劉老三等人的晦氣,想一報昔日身負銬鏈無法反抗
時的受刑之辱。
田冬想勸阻又不知道怎麼勸,何況自己已經失手殺了趙天南,更是沒有立場。
田冬欲言又止,只好嘆了一口氣。
韓方人老成精,察言觀色,知道田冬的心事,於是笑了笑道:「無欽和尚、邵
兄弟,出出氣就是了……給個面子,別下毒手。」
兩人一頓,對望一眼,無欽微微一笑道:「既然韓大俠這麼說,算他們運氣好
。」
兩人不再多言,沿路往南方廳堂走去。
兩人出門片刻之後,莫采心忽然搖搖頭道:「『毒僧』無欽居然也在這裡,唉
……」
韓方一楞,詫異問自己徒弟道:「那兩人很有名嗎?」
蘇甘哈見師父動問,連忙站起道:「啟稟師父,這兩人都是這幾年才逐漸嶄露
頭角的人物。那個邵大山還沒什麼,只是個獨行劇盜,他在老君山附近橫行,攔路
打劫之時倒也不傷事主,還會為人留些盤纏,算的上是盜亦有道,不過『毒僧』無
欽就比較麻煩了……」
這時廳中的慘呼聲已經逐漸傳出,想來兩人正在教訓那些人。
莫采心皺皺眉接口道:「此人不知如何學到一身毒功,還有驅使毒物的法門,
施毒的技巧可稱出神入化。五年前,他一夜間將金陵涂老拳師一家二十四口全部毒
死,最厲害的是居然家中的朋友傭僕數十人竟毫髮無傷。這件事引起蘇、浙、院一
帶群雄合力討伐,他總能趁隙逃逸,還又傷了不少人。後來卻終於失去了他的消息
,原來是被龍虎幫所擒……難怪無人知道。」
田冬搖搖頭道:「他雖然比幾位早來,也不過是這兩個月的事情,沒有五年這
麼久。」
莫采心點點頭道:「田兄弟說的沒錯,這幾年他想必躲在別的地方。按理來說
,我輩中人一見此人,應該立即仗劍除魔,了此公案,否則日後此人重出江湖,重
新蒐齊了毒物,恐難有人能制服他。」
韓方點點頭道:「老魏,你覺得呢?」
魏無常轉過頭來,望著莫采心道:「你是涂家的什麼人?」
莫采心站起身來,慷慨激昂的道:「在下與涂家非親非故,只是路見不平,難
忍激憤。」
魏無常點點頭道:「所以你不是受害人……你親眼見到他出手嗎?」
莫采心一愣,支支吾吾的道:「這……這是江湖傳言。」
「你知道他出手的原因嗎?」魏無常緊接著問。
莫采心臉紅了起來,雖然搖搖頭,仍忍不住抗聲道:「一夜毒殺二十四口,還
需要明白原因嗎?」
魏無常冷冷的道:「江湖傳言,未可盡信。況且武林恩怨,是非難明。我縱橫
江湖四十年,死在我手中的人數近千,你可要仗劍除魔?」
莫采心想不到魏無常這麼護著無欽,遲疑的道:「前輩俠名滿天下,自然殺的
都是惡人,這是完全不同的。」
「錯!」魏無常哼了哼道:「我出道前二十年,只顧快意恩仇,主持正義,不
知殺錯了多少人。後來……我因一事醒悟,從此除非有真憑實據,我不再誤信人言
,不過這件事情老夫既然知道了,便會盡力查明。若此人果真無端濫殺,我也不會
放過他。」
「痛快!」無欽和尚忽然掀簾走進,對著魏無常拜了下去道:「魏前輩果然與
那些沽名釣譽之徒完全不同,前輩既然能秉公調查,在下願首先接受盤詰。」
眾人同時一驚,此人居然屏息隱身在外,偷聽眾人的對話,果然心機深沉。
這時南廳的痛嚎聲仍不斷的傳來,想來是邵大山一個人在折磨著那些人。也不
知兩人何時建立了默契。
莫采心的臉上卻是一陣青一陣白,自已說的話都被此人聽見,日後豈不是多有
煩惱?
無欽和尚望了望莫采心,冷笑一聲道:「閣下不必擔心,如你這般想法的,天
下間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和尚殺不完的。」
田冬見奇變突起,也沒再念著自己殺人的事情。這時聽了無欽和尚這句話不由
得有些好笑,他這句話說安慰不像安慰,說威脅不像威脅,殺不完可不代表不殺,
莫采心日後恐怕要提心吊膽。
莫采心雖然臉色不對,看來是有些心虛,但仍挺起胸膛道:「我擔心什麼?武
當弟子從不畏懼惡勢力。」
無欽哈哈一笑道:「好個不畏惡勢力,當今貪官污吏何其多,武當派怎麼不出
來主持正義?」
莫采心臉色一變道:「殺官即是造反,你這個邪魔歪道……」
「你們住口!」魏無常不待兩人繼續爭論,插口道:「無欽,你既然願意告訴
老夫,還是那三個問題……是否出手?為何出手?如何出手?」
無欽回身平靜的回答:「魏前輩,涂家家大業大,在金陵城外良田無數,但仍
一心往外擴張,二十年前,他誣言我家祖墳壞其風水,強買我家田地,我爹不肯,
涂家派人毒打我父兄,我爹氣不過,吐血而亡,長兄帶傷奔去涂家評理,從此再無
消息,娘親無奈下攜我遠走,三年後病死荒郊,我娘死的那一年我十三歲,從此下
定決心要殺他滿門,又過十二年才以毒物完成此願。」
魏無常微微皺眉道:「姑且不論此事是否為真,你將他們全家殺害,是否太過
?」
無欽挺胸接著道:「當時他們一家二十四人,其中四人不滿十四歲,我並未下
手,但事後居然全部死亡。這件事在下打聽過,那四人實際上是死於刀劍……無欽
敢作敢當,實在殺了二十人,但那四人之死,無欽不敢掠美。」
魏無常雙目一睜道:「當真?」
「句句實言。」無欽毫不遲疑。
莫采心忍不住道:「就算那四人不是你殺的,二十人的血債也是天理難容,何
況你說的故事也未必是真的。」
魏無常回頭一望莫采心,莫采心心中一驚,這個「冷面追魂」也不知是真是假
,便算是真,也好像老來變性,轉成邪道,這時要是向自己出手,自己絕對不是對
手,那該如何是好?
正遲疑難決的時候,魏無常卻緩緩的點點頭道:「莫少俠這話說的也沒錯。」
莫采心心頭一鬆,無欽卻臉色一緊,只聽魏無常接著道:「所以應該查證是否
屬實。」
莫采心一愕道:「若是真的呢?」
魏無常卻忽然轉頭道:「魯先生意下如何?」
魯先生沉吟一番道:「若此事能夠查證,想必不只一起。涂家仗勢欺人得有此
報,可謂咎由自取,『毒僧』無欽雖然下手略過,但情有可原,除苦主或官府之外
……餘人不應多事,真正的問題其實在那四人的死因。」
魏無常正要說話,忽然走道中銅鈴震動,「叮叮咚咚」響個不停。眾人同時一
驚,互相對望,「黑鐵塔」邵大山也急急趕了過來,急急忙忙的道:「怎麼了?怎
麼了?」
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望向田冬,田冬也頗為意外,皺著眉道:「現在不是送飯
來的時間……」
魏無常當機立斷的道:「田冬,你去應付……小心點。」
田冬心裡砰砰跳,但是仍只好拿著從趙天南身上取出的鑰匙,往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田冬門上的小窗口打開,望著外面道:「什麼事?」
門前的守衛一側身道:「堂主送囚犯進來……咦,趙舵主呢?」
田冬望見「森羅堂」堂主薛遁巒站在不遠處,身旁還有幾個幫眾拉著一個一頭
亂髮、渾身泥污的女性,田冬有些慌亂的道:「趙舵主……他在方便,叫我拿鑰匙
來。」
那名守衛不疑有他,將鑰匙插入鎖孔,一面轉一面低聲淫笑道:「好像是個俏
妞兒……你們可有的樂了,不過……似乎挺辣的,小心別讓人咬掉了把兒。」
田冬乾笑兩聲,心情緊張的將鑰匙插入,只聽「喀」的一聲,兩個開關同時打
開,門緩緩的向外移動。
薛遁巒堂主望見田冬,忽然一皺眉道:「你不是黃冬嗎?趙舵主怎麼會讓你來
開門?」
田冬還不知道該如何答覆,魏無常等人已經由門後衝出,薛遁巒由腰間拔出長
刀大吼一聲:「黃冬,你居然反叛……傳警訊!」一面凶狠狠的往田冬殺來。
田冬見到亮晃晃的長刀,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見魏無常由自己身旁閃
出,雙掌一揮,只見漫天掌影,將薛遁巒刀勢封住,還不斷的往後退。
眾人雖然一個個閃出,劈哩啪啦的與眾人打了起來,但是外面畢竟有八位警哨
,也不知道誰拉下了什麼東西,警號聲立即響起,四面幫眾開始一個個往這裡衝來
。
韓方大叫:「不可戀戰,依計劃快走。」
一面首先往南面衝,準備衝入桐柏山。
魏無常功夫雖然高出薛遁巒不少,但是想迅速的打傷對方也不容易,於是也虛
晃一招大叫:「快走。」
張貴脈第一個往外溜,其他人搶了兵刃也跟著急奔,田冬本來沒有與人交戰,
算是最能夠說走就走的,但是他眼見那個渾身泥污的女人無力的倒在地上,心裡不
由得有些不忍,奔去將她背到身上,打算將她順便帶走。
莫采心望見急叫:「你在幹麼?還不快走。」
現在也顧不得田冬,撿起一把不趁手的長刀,轉頭衝殺了出去。
田冬多背了一個女人,四面幫眾看他似乎比較好欺負,自然往田冬圍攻。
田冬猛然一躍,自悟的「翻雲步」施出,躍過這些人,身後女人無力的「櫻嚀
」一聲,差點被甩了下去,還好田冬雙手已經先一步往後撈,將女人抱住,一面急
急的追著韓方。
魏無常見大家都已經離開,也不再與薛遁巒糾纏,跟著田冬往外奔。
在眾人中,以張貴脈的速度最慢,田冬又沒有手拉他一把,還是魏無常奔到他
身旁一提,帶著他往前奔。
躍過數道房舍,四面人聲沸騰,一路不斷有龍虎幫眾躍起阻攔,更有許多能夠
飛簷走壁的高手,攔在前方邀擊。
韓方雖然自謙功夫不高,但是田冬見到他出手詭譎,攔路的龍虎幫眾往往不到
一個回合便被他擊落,何況莫采心與蘇甘哈在一左一右護翼,三人有如一支箭頭般
穿出龍虎幫總壇,後面則是紹大山與無欽和尚兩人在田冬之前,魏無常在田冬身後
,加上田冬背上的女人,五人又是另一個小團體,遠遠的追著前面三人。
薛遁巒先是在身後大呼小叫,過了片刻他繞了過來,迎著紹大山就是一刀。
紹大山輕身功夫較差,本來已經滿肚子火,見薛遁巒衝來,猛然揮起剛剛搶來
的刀往薛遁巒轟去,兩人一交錯,紹大山的身形不由得緩了下來。
無欽和尚飄身過去,與紹大山合力逼退了薛遁巒,兩人才繼續往前奔。
但是這時田冬前方就略為空虛,兩個龍虎幫的嘍囉一棍一刀的往他腦袋招呼過
來。
田冬兩手沒空,連忙展開虛幻步,一晃、兩晃的閃過這兩人,同時聽到兩聲慘
叫,卻是他們已經被魏無常料理了。
終於翻過最後一道圍牆,田冬卻見到前方三人已經被攔住,攔住他們的正是「
聚寶堂」堂主高明長與「揀馬堂」堂主風川,其他還有三、四名好手,看來是各堂
下的舵主,三人一時衝不出去,四面圍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魏無常一見情況不對,立即衝過田冬等人,一掌向「聚寶堂」堂主高明長攻去
,高明長知道魏無常功力高強,往旁一閃,轉向「探馬堂」堂主風州的方位,想攔
住「飛天大聖」韓方。
韓方功力較兩人為高,但是兩人合力就有些勉強,還好他的功夫著重在巧打騰
挪,兩人一時也捉不到身形滑溜的韓方。
不過這裡的幫眾已經有十數名,個個都是認準方向由別處繞來的高手,加上後
方湧來的人越來越多,眾人只能且戰且走,一面往南方的林木奔過去。
田冬這時候也閒不了,虛幻步更是無用武之地,閃來閃去都是人,只好騰出一
手應付,還好這女子似乎恢復了點精神,自己伸手抱住田冬的身體,不然要掉不掉
的可是麻煩。
這時田冬慌亂之下實在弄不清招數,只要見到有人接近,便認準對方的身體一
掌轟過去,還好找上田冬的大多不是高手,總是在尚未打到田冬之前,田冬便先將
對方的身子擊飛。
眾人竄入林中,已經不得不分開,田冬附近只有魏無常一人。田冬知道魏無常
八成是想護著自已,所以才一直離自己不遠,心中也頗為感激。
龍虎幫中幫主、護法等人果然不在,看來留守總壇的只有這三位堂主,雖然都
還算是高手,可是沒人敢來對付魏無常。
所謂蛇無頭不行,兩人身周逐漸的越來越少人,田冬也越來越易閃避。
到了只剩四名敵人的時候,魏無常一面逼退一人,一面沉聲道:「你們還不走
,真想死在老夫手上?」
四人微微一遲疑,互相對望一眼,魏無常與田冬轉身便溜,鑽入桐柏山的莽莽
山林中。
兩人急奔了一陣子之後,田冬轉而向西,他要到西南方小菊藏著東西的地方。
魏無常跑到田冬身旁道:「田冬,我去幫他們,你自己小心,到了那個地方先
躲起來。」
田冬點點頭道:「是,您也小心。」兩人立即分頭而行。
他們當初曾考慮過失散後的集合地點,因為田冬也不明白桐柏山的地形,只好
將小菊說的地方告訴兩人,所以那處便是所謂的會合處。
據小菊言,那地方距總壇約五里,是西南方的一片松林,林中有三株特別高的
松樹,成品字型的排列,在正中央有一個乾枯掉的老樹根,她給田冬的東西就藏在
樹根中。
田冬一面向松林奔,一面思考著是否應該回頭去見見小菊,這時背後的女子忽
然微弱的出聲道:「你……你叫田冬?」聲音嬌嫩,看來年紀不大。
田冬頗覺意外,這人已經有氣無力,居然還有時間關心自己的名字?
田冬皺眉低聲道:「妳先不要說話,休息一下。」
那人果然沒再說話,似乎半睡半醒的軟趴在田冬的背上,田冬急奔片刻,一路
東閃西避的奔到松林,果然三株大松樹穿出樹叢煞是好認,又奔行一陣子,找到地
點,田冬這才鬆了一口氣,緩步走到三株大樹的中央。
這裡果然有一個老樹根,田冬緩緩的將背後的女子放下,開始翻開樹根旁遍地
的松針,果然在底下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包裹。
田冬將包裹打開,見到是一、二十兩的碎銀,兩套衫褲,還有一些被油布密密
包裹的乾糧,看這乾糧頗為新鮮,想來小菊還有來換過。
田冬見那女子似乎已經睡著,於是打算更換服裝,不然穿著這一身龍虎幫的衣
物,到哪裡都跑不掉。
哪知田冬剛脫下外衣,那女子便悠悠的轉醒,望見田冬正在脫衣服,連忙將自
己衣服扯住,驚慌的叫:「你……你要做什麼?」
田冬嚇了一跳,還好她身體不適,聲音傳不遠,但也不能讓她叫下去,連忙裹
回衣服道:「別叫,別叫……」
那女子縮著身子往後退,一面搖頭道:「你……你不要過來。」
田冬連忙止步,一面將自己取出的衣服搖了搖道:「我要換衣服,這一身是龍
虎幫的衣服。」
那女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仍用有些懷疑的目光望著田冬,田冬有些不高興
的道:「妳現在身體這樣虛弱,我需要騙妳嗎?」
田冬的目下之意,他要是用強的對方也無力抗拒。
那女子想到田冬說的也有道理,微微臉紅的道:「我誤會了,對……對不起。
」
田冬仔細一看,這女子年紀不大,最多十五、六歲,田冬搖搖頭道:「畢竟是
小女孩,我不換就是了。」
那少女勉強坐起,嘟起嘴望著田冬,似乎對田冬說自己是小女孩不大樂意,只
是不好多說。
田冬將衣服收好,包裹綁在腰間,望望女孩道:「我們要先藏起來,免得被人
發現了。妳還能不能走?」
少女微微掙起,但是隨即搖搖欲墜。
田冬連忙往前相扶,一面道:「妳是怎麼了?」
少女咳了一聲,低聲道:「我……今天被那些壞人捉來,那姓薛的人……在我
背後……打一掌,我受了點內傷,現在沒……沒什麼力氣。」
田冬一面將少女背起,一面道:「原來是內傷,這可要好好調養……」
她連拒絕都來不及,已經又上了田冬的背。
她臉上微微一紅,勉力用手撐在自已胸前,與田冬保持了一段距離。
田冬也沒注意這麼多,他望望松樹上方的枝幹,雙手摟緊了女孩的臀部道:「
小心了……」一面忽然騰身往上空躍,躍到了兩丈高的橫枝上,隨即伸一手扶住松
樹,誰知田冬鬆開一手,女孩身體就微微不穩,連忙將護住自己胸口的雙手轉為抓
著田冬背心的衣服。
這樣扯著,田冬自然極為難過,疑惑的回頭道:「怎麼妳醒著反而比較難背?
」
女孩臉又是一紅,只好將手轉為摟住田冬的脖子,不過身子還是微向後縮,一
面亂以他語的道:「你……功夫好高,居然能背著我一躍兩丈。」她可不知道田冬
躍高就只有那唯一一種身法。
田冬沒注意她說什麼,見四面無人,喃喃自語道:「總算逃出來了……不知道
大家能不能安全過來。」
少女兒田冬不理會自己,有些不高興,過了片刻,忽然又彷彿想起什麼的道:
「你叫做田冬?」
田冬這可聽見了,點點頭道:「對。妳呢?」
「我……」少女頓了頓道:「我姓古,單名一個玲。」
「古玲?」田冬點點頭道:「蠻好記的……咦……妳跟那個『鷲峰居士』古樸
沒什麼關係吧?」
田冬無日不忘古樸翻臉時的神色,提到他就害怕。
「沒有……」古玲一怔,眼珠一轉道:「……難道你和他有關係?」
田冬搖頭道:「當然沒有,我還怕他找我麻煩呢……也對,也不是每個姓古的
都跟古樸有關,我想太多了。」
古玲探了探頭,想仔細看看田冬的臉,但是因為自己在正後方,總是看不清楚
,於是望望四面,忽見到一個三叉的枝椏,立即對田冬道:「你背著我太累了,把
我放到那裡去好了。」
田冬望了望之後搖頭道:「不行,到時候要逃就來不及了。」
古玲還要再說,田冬忽然「噓」的一聲道:「有人來了,別說話。」
古玲只聽見松濤陣陣,哪有人的聲音,但是田冬的功夫似乎比自己高上不少,
也許有些道理。
過了沒多久,忽然一人迅快的閃到三株大樹中間,正在東張西望。
田冬一見高興的叫:「韓前輩。」
那人正是「飛天大聖」韓方。
他聞聲抬頭,見田冬站在高枝上,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多說,輕輕一躍往上
斜飄丈餘,一踢松樹轉向又上昇丈餘,在三顆品字型的松樹間來回兩下,已經落到
了田冬身旁。
田冬大為羨慕,連忙道:「韓前輩好身法。」
田冬要是這樣做,只怕就算把松樹踢斷也未必上的來,韓方這麼輕鬆,看來再
多上個十來丈都沒有問題。
韓方微微一笑,搖搖頭道:「我們與老魏會合了,也擺脫了他們,不過有人受
傷不便過來,而且我們找到一個還算隱蔽的處所,所以我來引你過去。」
田冬點點頭道:「麻煩前輩引路。」
韓方點點頭道:「好,在樹上也不錯……我們沿著樹幹過去好了。」
田冬一驚忙道:「這…我不會……我在地上跟好了。」
田冬雖然現在功力高強,樹上飛掠雖能勉強應付,但就不如在地上奔的快了,
何況現在背了一個人,要是跌下來她可就遭殃。
韓方一皺眉,飄落樹下搖頭道:「那你怎麼上來的。」
田冬著地可沒這麼飄逸,只見他迅速的衝到地面,一面通:「我沒學過在半空
中跳的功夫,可是直上直下我會。」
韓方看的直皺眉頭,又不是要蹦人,落這麼快做什麼?但他也不好多說,只好
率先前奔。
兩人一面奔,韓方速度越來越快,卻見田冬總能跟上自己。韓方暗暗心驚,自
己以輕功馳名江湖,這小夥子背著個人還追得上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再仔細望了望,韓方詫異的對田冬道:「小子,這是鸞峰居士的天涯步,你是
他徒弟?」
田冬搖搖頭道:「不是……他見了我一定會殺我的。」
韓力意外的道:「你偷學了他的功夫?」
「不是。」田冬皺眉道:「他自己要教我的……別提了,反正那人沒安好心。
」
韓方不得要領,也只好住口不問,過了片刻,兩人到了一個谷地,韓方四面一
望道:「他們都躲在那個崖下的藤蔓中,看不出來吧?」
田冬望見密密麻麻的藤蔓覆滿了那個七、八丈高的低崖,疑惑的道:「哪裡?
」
韓方往前走數步,一翻藤蔓,原來後面居然向內凹了七、八尺,寬也有數丈,
算是十分寬敞,雖然算不上山洞,可是卻格外隱密,眾人果然一個不少的聚集在這
裡。
田冬一看,見到受傷的是紹大山與張貴脈,一人傷腿、一人傷臂,雖然沒有生
命危險,但也不是輕傷,另外無欽和尚身上也受了點微傷。
魏無常見到田冬趕到,欣慰的點點頭,蘇甘哈高興的道:「真好,大家都到了
。」
紹大山沒又好氣的道:「一點也不好,老子大腿中了那狗娘養的一刀,非報仇
不可。」
無欽搖搖頭道:「我們傷的雖然不算重,但是這裡無藥、無醫,若是這樣下去
,怕會引起其他的問題。我去採點草藥,先對付著用。」掀開藤蔓就要往外走。
田冬連忙攔住他道:「無欽大師,這位小姑娘身體不適,您有沒有辦法?」
無欽望了田冬一眼,走過去牽起古玲的手,把脈片刻道:「我們沒火沒爐的,
沒法幫她煉藥……這是背後一些經脈淤塞,韓老或魏老出手稍加疏通便可。」一面
向外走出。
莫采心猛皺眉頭,低聲道:「他的藥……你們敢用嗎?」
魯先生搖搖頭道:「無欽雖號『毒僧』,但醫術也是不凡,莫賢侄此事不可不
信。」
莫采心又說錯了話,只好住口,田冬將古玲放下,倚靠著山壁,想到無欽剛剛
說的話,忍不住望向魏無常與韓方,韓方呵呵一笑道:「小子,想要我們幫忙啊?
你自己出手也該沒問題。」
田冬一愕道:「我?怎麼作?」
魏無常從一旁走來,搖搖頭將古玲扶起道:「田冬雖然功力足夠,但是恐怕還
不熟練,我來好了。」
一面扶起古玲,將雙掌按至古玲的背心,緩緩的催運功力。
魏無常收功的時候,無欽和尚也空著手走了進來,他一進來就皺眉道:「他們
遍山狂搜,三、五天內恐怕是寸步難行,晚上我再去試試。」
眾人對望一眼,韓方哈哈一笑道:「不能出去便不出去吧,在這裡休息休息也
不差……」轉頭一望魏無常道:「老魏,你老實說來,什麼時候知道田小子功夫不
錯的?我看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田冬一楞,卻見韓方繼續道:「那時候差點讓趙天南拉到警鈴,不是你提醒這
小子,這小子說不定還站在那發呆。」
其他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趙天南是田冬殺的,自然對田冬大是另眼相看。
魏無常平靜的道:「地牢第一層,廳中的警鈴你有注意到嗎?」
韓方微愕,想了想道:「那不是被田小子破壞了嗎……?啊,我明白了。」
蘇甘哈莫名其妙的問:「師父,您明白了什麼?」
魏無常接口道:「那銅管被田冬空手扭曲成那副模樣,老夫自忖若由自己動手
也不過如此,可知田冬內力高強已無疑問,何況那時並無別法,只能僥倖一試。」
「還好田小子沒讓我們失望。」韓力道:「不然絕對出不來……小子良心不錯
,還帶了那個小妞出來。」
眾人目光轉到古玲,卻又同時驚嘆一聲。
原來這時古玲經脈疏通,身體已經好了七成。
自來少女好潔,她一能動彈,立即整理自己的頭髮,抹淨面容的泥污,略略整
理了一下服飾,眾人回頭一望,便見到一個明眸皓齒、含羞帶怯的面容,可謂嬌美
婀娜、一時無兩,雖然年紀尚輕,尚無所謂的迷人風韻,但是含苞待放的青春氣息
卻讓人為之目眩。
韓方、魏無常、魯先生三人年事較高,無欽是個和尚,紹大山是個粗漢,美醜
不辨,蘇甘哈年逾三十,一向並無成家之念,田冬心中卻是只有小菊一人,所以雖
然大家都看出古玲的美,其中卻以莫采心與張貴脈兩人最為心動,不過張貴脈才吃
了一刀,現在比較沒精神訝異。
韓方讚嘆一聲道:「好漂亮的小姑娘,田小子真有眼光。」
田冬一愕,雖然古玲較小菊漂亮,但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這時田冬腦海中只
有小菊,自然連忙搖手道:「我那時可不知道……我沒別的意思。」
古玲盈盈而立,對田冬一拜道:「田少俠當時連我的臉都沒看清,自然沒有他
意,古玲拜謝田少俠救命之恩。」
第十一章 情有獨鍾
田冬見古玲向自己行禮,連忙讓過了這一拜,一面道:「姑娘不用多禮,順便
而已。」
古玲再轉向魏無常道:「多謝前輩耗費元氣替晚輩療傷。」
魏無常搖搖頭沒說話,倒是受了她這一禮。
這時莫采心踏前一步道:「在下武當門下弟子莫采心,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只見古玲嬌俏的一笑道:「小女子古玲……不知諸位前輩如何稱呼?」
眾人輪番介紹過後,莫采心急急的問:「姑娘為何被龍虎幫擒捉?」
古玲微微皺眉,目光一望田冬,隨即收了回來,搖頭道:「我離家漫遊途經桐
柏山……這些人莫名其妙忽然圍上來,小女子武藝不如人,自然遭擒。」
這年頭哪會有少女離家漫遊?
魯先生搖頭道:「龍虎幫怎會淪落到沿路劫人,這……」
龍虎幫雖然算是黑道,但一向不曾往附近犯案,魯先生其實有些不信,但是他
為人謹慎,不亂出斷言,所以只說了一半。
可是眾人都聽了出來,莫采心首先搶著道:「他們一定是見到古姑娘動人的無
雙神采,所以才被豬油矇了心,作出這種事情。」
古玲聽見莫采心當面稱讚,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道:「莫少俠說笑了。」
「不管這麼多了……」韓方伸個懶腰道:「大家同是落難人,三、五日之後各
奔東西,沒什麼好追問的……哎呀,今天中午沒吃東西,肚子餓了。」
蘇甘哈連忙道:「師父,晚上我去找找食物……看看有沒有雉雞、獐兔之類。
」
無欽搖頭道:「不能生火,太危險了……要找一些可以生食的東西。」
田冬想到腰中的包裏,連忙取出道:「我這裡有些乾糧,大家先對付一下。」
雖說有乾糧,不過小菊本來只是為了田冬而準備,份量自然不會太多,現在一
共有十個人,每人都只能分到一些,可是聊勝於無,眾人還是囫圇吞棗的將乾糧吃
完,只有古玲慢慢的一條條撕咬著,莫采心見狀移到古玲身旁,沒話找話的道:「
古姑娘想必是名門弟子,不知藝出何方?家居何處?」
古玲露出微笑道:「什麼名門弟子……我只是在家中胡亂學了些功夫,算不了
什麼。」
莫采心見古玲沒回答自己的第二個問題,也不好追問,正要另闢話題的時候,
古玲忽然站起,對莫采心微微一禮,微笑道:「莫少俠,您坐。」
莫采心一愕,卻見古玲往田冬身邊走去,一面道:「田少俠,我今天進食過,
這……給你。」一面在田冬身旁坐了下來。
田冬自然覺得莫名其妙,接過古玲手中的乾糧道:「妳真的不餓?」
古玲搖搖頭,臉上帶著笑容,一雙明眸直盯著田冬看,田冬四面一望,卻發覺
眾人都看著自己,有些慌亂的道:「這……還有沒有人很餓的?」
韓方呵呵一笑道:「小子,這東西本來就是你的,別客氣了。」
雖然古玲必須吃好一陣子,對田冬來說還不足兩口就吃完了。田冬只覺得這乾
糧彷彿變成燙手山芋,拿越久越是不對,乾脆一口吞了下去。
正乾咬的時候,古玲忽然低聲道:「我可以叫你田大哥嗎?」
聲音雖低,眾人都是高手,又是近在咫尺,自然聽的清清楚楚,莫采心更是神
色大變,整個人僵在那裡。
不過這話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田冬正咬到一半,氣一岔,忍不住嗆咳起來。
古玲慌了手腳,連忙拍著田冬的背,輕聲的安慰。
田冬喘了半天回過氣來,望著古玲不知道該說什麼。
古玲倒是沒事人一般,回望著田冬,隨即慢慢收起笑容,顯露出專注、期待、
盼望的神情,兩道目光彷彿深深的陷入田冬的眼中。
田冬心裡一陣迷憫,連忙低下頭收回目光,心神大感不妥。
韓方見莫采心一人僵在那裡,輕笑一聲道:「莫賢侄,過兩天你要去哪,回武
當嗎?」
莫采心回過神來,勉強笑道:「是,在下必須回武當將此事稟明師尊,還望諸
位同上武當,將此事由掌教師伯公諸武林,同聲討伐龍虎幫。」
韓方望向魏無常,嘻嘻一笑道:「老魏,你說呢?」
魏無常沉思片刻,緩緩道:「關了這麼多年,不知現在武林局勢如何?」
韓方一望徒弟蘇甘哈,撇嘴道:「你說。」
蘇甘哈連忙道:「師父,魏前輩,這些年武林並沒有重大事故,也沒有什麼新
的高手出現……」
韓方一瞪眼道:「廢話少說,龍虎幫的勢力現在有多大,要聚集多少人才對付
的了它?」
蘇甘哈道:「是……龍虎幫的勢力已經由原來的郡、豫兩地拓展到陝、魯,前
一陣子聽說與霍山神拳幫頗有往來,可能最近的目標是山西。」
韓方一愣道:「這不是大半個中原嗎?他們的能力哪有這麼強?」
蘇甘哈皺著眉回答:「有點特殊,他們是以聯盟的方式……首先是對等結盟,
後來才逐漸的變質為主從……最先開始的是抱犢岡奉天寨,後來還有武烈門……」
「武烈門?」韓方詫異的問:「那不是白道中人嗎?怎麼可能?」
「早就變了。」紹大山有些幸災樂禍的道:「什麼白道,現在還不是包賭庇娼
大發其財?」
魏無常忽然開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快六年了吧。」莫采心恢復了正常,開口道:「這件事有些古怪,我派掌門
玄清真人曾傳令武當弟子注意,所以一個月前我行經陝西時多問了幾句,管了一些
閒事,到了河南住在客棧,一晚被人以迷香暗算,醒來就到了地牢。」
「六年!」魏無常冷冷一哼道:「虧他們還等了四年。」
這話說的有意思,魏無常一共被關了十年,這話豈不是指他被關了四年之後,
武烈門才納入龍虎幫的旗下?
韓方饒有興味的問:「老魏,武烈門和你有啥關係?」
魏無常頓了頓才道:「武烈門……與我頗有淵源……」他似乎不願細說,跟著
轉過話風道:「這麼說來,還是要去武當一趟不可。」
紹大山本是黑道人物,首先搖搖頭道:「我可不去,沒的將老命送在武當山上
。」
張貴脈一面唉唉叫痛,一面搖著沒受傷的手道:「我家中前些日子收了個叫丁
四的新帳房,我無意中發現那傢伙是龍虎幫的,他正緩緩的將一個個僕役換成他的
人,我大怒出手,卻不是那人對手……在下被擒時他曾漏過口風,說還會讓我家人
享福半年,大概半年後時機成熟,一舉就要將我張家吞了,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我可要快快趕回去,讓全家逃命,有機會再去武當山拜望莫大俠。」
無欽和尚跟著道:「我也不去武當。」他可不願置身險地,莫采心對他本就頗
有成見,等一下武當派忽然打算主持正義,他毒死再多人也逃不下山。
田冬接著也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不管了,我要回梆州。」田冬打算
先回梆州見過父母,到時候風聲應該已經過去,自己再想辦法來找小菊。
古玲雙目一亮道:「我也要去梆州,正好順路,我們一起走。」
眾人大皺眉頭,古玲就算是喜歡田冬,也太過大膽了,莫采心更是臉色煞白。
蘇甘哈忽然道:「田少俠既然功夫高強,又是由龍虎幫中反正而出,應該去武
當走一趟。」
韓方大是贊成點頭道:「這次你總算說對了,田小子應該來一趟,算是人證。
」
田冬大皺眉頭,自己事情何其多,哪管這些閒事,連忙搖手道:「我功夫哪裡
高強了,這次逃出來都是大家出手的,我根本不會與人打架……」
韓方搖頭道:「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你一招打死趙天南,我們沒有一個人逃
的出來,而且你沒出手,還不是為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田冬聽這話大不順耳,想到自己要回梆州,這位古玲姑娘居然剛好也要去梆州
,要是真的一直跟著,孤男寡女的可不大好。
既然如此,就緩半個月回梆州,於是點頭道:「既然前輩這麼說,晚輩就上一
趟武當,但是先聲明,晚輩只是做個人證,之後就要回家。」
韓方一面點頭道好,一面心中暗暗偷笑,到時事情纏上身來,田冬想溜也溜不
掉。
沒想到古玲微微一笑道:「這樣最好,我早就想見識見識武當的風光,田大哥
,我們去了武當之後,再一起去梆州。」
田冬又吃一驚,這話從何說起?莫采心自然妒火攻心,但是既然古玲願意去一
趟武當,一路上自然大有機會。
莫采心見田冬人品不如自己、文采也不如自己,武功雖然可能不低,不過說不
定是兩個老頭誇大,事實上未必是自己的對手,只是誤打誤撞的救了古玲才使她傾
心,自己花點水磨功夫,還是大有希望。
於是點點頭帶笑道:「如此甚好,那就請魏前輩、韓前輩師徒、魯先生、田少
俠、古姑娘同上武當,在下自然會全力招待。」
至於無欽等人,莫采心對他們本就沒有好感,自然是不會堅持邀請。
無欽和尚見莫采心這麼說,嘴角微微一笑,轉頭對紹大山道:「紹兄,既然如
此,我們去張家一趟,你看如何?」
紹大山斜視著張貴脈,獰笑兩聲道:「姓張的,你要我們去嗎?」
張貴脈不知如何作答,這兩人要是真心相助自然最好,要是心存惡意,自己到
時候引狼入室,豈不是大為麻煩?
無欽和尚見張貴脈不敢應允,搖頭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當和尚沒說。」
張貴脈連忙道:「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兩位願意伸出援手,張某無限感
激……」
紹大山不耐煩的道:「我們幫你一把之後,你還是要舉家逃命,不然龍虎幫高
手齊出,我們可應付不了。好啦,爽爽快快的,若要我們去,事成之後一人五十兩
黃金,不會多拿你的。」
張貴脈心想,若是這兩人不去,自己除了帶不出金銀,還要冒被發現的風險,
若能先除去丁四再逃,那就能帶走自己的財產,這兩人共一百兩黃金雖然不少,不
過算起來這個買賣還是做得。
就怕離開之後他兩人翻臉,那可是血本無歸……問題是就算不答應,他們要是
悄悄跟來,豈不是一樣完蛋?
這時魏無常忽然開口道:「張師傅,你打算遷到哪裡?」
張貴脈恭敬的回答道:「魏前輩,晚輩在房縣有房遠親,預計全家搬遷到那裡
。」
魏無常點點頭道:「你就請這兩位幫幫忙,到了房縣之後,送封信到武當山來
,老夫會下山拜望。」
房縣距武當不過一、兩日路程,比張家集還要近,魏無常這麼一說,等於是替
張貴脈作了保證,要是無欽兩人突生歹意,張貴脈一家無法到達房縣,魏無常必會
主持公道。
另一方面魏無常也想到,眾人既已逃出,張家必定會更為凶險,但眾人又趕著
去武當山無法分身,若是無欽兩人能去幫忙,自然較為穩妥。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要幫張貴脈想想安全的方法。
張貴脈一點即通,自是大喜過望,一躬到地道:「多謝魏大俠,晚輩將親上武
當迎接俠駕。」回過頭對無欽兩人道:「若能得兩位相助,事後必定敬贈兩位各五
十兩黃金,決不食言。」
紹大山「呸」的一聲道:「誰稀罕你那五十兩黃金?要不是看在曾經共患難,
老子才懶得走這一趟。」
無欽冷冷一笑,沒再說話,張貴脈自然十分尷尬,連連打躬作揖,免得兩人忽
然反悔。
轉眼過了三日,這三天可是極為難捱,還好第二日韓方仗著輕功冒險外出,在
數里外找到一地野生甘藷,連忙挖了一大堆奔回。眾人饑餓時能生食甘藷,也覺十
分美味,總算是熬過三天。
而這三天,嬌俏的古玲卻總纏著田冬。
田冬自己心有所屬,加上看出莫采心對古玲十分有好感,總想避而遠之,怎奈
崖下凹處就只有這麼小小一塊,田冬避無可避,只好少說話,反正莫采心總會適時
的竄出來接話,也不愁沒人應對古玲。
第三日深夜,眾人望西南直奔,只要越過一個山谷之後,便是一連串的下坡,
只不過這裡又暗又沒路,眾人翻山越嶺,自然吃了不少苦頭。
行進的過程中,莫采心與張貴脈兩位較熟地勢,是以在前方引路,韓方師徒兩
人則在旁策應,魏無常一人斷後,其他人在中間急行,古玲自然總是跟在田冬身旁
,不過紹大山、張貴脈、古玲畢竟還沒完全復原,奔走的速度難免慢上一些。
過了兩個時辰,三人越走越是齦難,速度也越來越慢,眾人只好在一處坡度較
平穩的地方略作休息。
除了魏無常之外,就數韓方師徒輕身功夫最好,所以他兩位不辭辛勞,分頭到
前後方去偵查。
田冬望著飛躍出去的兩人,心中十分羨慕,他們師徒兩人一般瘦瘦小小,看來
韓方擇徒的標準中,體型也是重要的因素。
田冬想到自己八歲離家,一晃十年,弄到現在連個師父也沒有,再想到懷中的
玉球,心想有天一定要把玉球好好藏起來,總是放在身上,難免有天被發現,轉念
又想到小菊,心神漸漸的恍惚起來。
田冬與小菊兩人在內宅中三年的相處,建立了姊弟般的感情,之後數年,小菊
得空就會來探望田冬,又會不斷的提醒田冬不要學壞,算起來半母半姐,也難怪田
冬會生出深厚的感情。
田冬的感情本來也一直深藏心底,只是當時兩人計劃田冬的逃亡,在生離死別
之間,田冬終於將情感爆發,說出要一輩子照顧小菊的話來。
田冬回憶著那時纏綿的擁抱,心裡又溫馨又害羞,臉上的表情自然是古古怪怪
。古玲在一旁看了奇怪,輕聲的叫:「田大哥,田大哥。」
田冬回過神來,望著古玲道:「怎……怎麼了?」臉上卻不禁紅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古玲微笑問。
田冬搔搔腦袋,心想正好說明白,於是稍微思忖一下措詞,開口道:「我有個
對我很好的姊姊,這次要不是她,我們不能捉住龍虎幫內部空虛的時機,除了魏老
、韓老之外,我們大概都逃不出來。」
古玲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她美目凝望著田冬,幽幽的道:「她……人很好喔
……?」
「要不是她,我現在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田冬懷想往事,迷濛的道:「當
年我剛去地牢,才十一歲,送飯時連食盤都要分兩次拿。眼看永遠永遠不能離開,
心裡十分絕望,沒想到小菊姐……她那時大概十七歲吧……她過不到一個月,居然
到地牢裡來探我,我在她懷中哭了好久……這七年,要不是她,我一定支持不下去
了。」
古玲算了一算,低下頭道:「那這位小菊姊姊,現在豈不是已經二十四了,難
道還沒成婚?」
那時除了武林中人外,女子十五、六歲便出閣的所在多有,二十來歲若尚未成
婚,可算是怪事。
田冬心裡一痛,皺眉嘆道:「她被許配給一位姓杜的舵主。」
古玲頗為訝異,疑惑的望著田冬,目光中明明白白的顯示著疑惑,對田冬將情
感灌注在一位有夫之婦身上大感不解。
田冬望著古玲,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嘆口氣道:「那位杜舵主是『探馬堂』
下『庚金舵』的舵主,負責各地訊息傳遞刺探,一年中……將近有十個月不在,回
到總壇又是終日大醉如泥,對小菊姐也不大好……我希望能帶她回梆州,照顧她…
」
古玲眉宇微顰,有些困頓的道:「這……她已有夫婿,要是跟你走……這……
」
古玲覺得這豈不是所謂的「通姦」?但又不好說出口。
「何礙之有?」
莫采心在一旁聽清清楚楚,大喜過望。
田冬果然知趣,這下古玲該不會一味的傾心於他,立即前來聲援道:「田少俠
將她救出,正是讓她逃出龍虎幫的魔掌,能與田少俠結成良配,更是喜上加喜,而
且那位姑娘既然對我們這次逃出有恩,莫某願全力幫助田少俠。」
田冬頗為意外,莫采心對自己一直沒有好臉色,現在怎麼如此夠朋友?轉念一
想,田冬也明白其中關鍵,雖然不大欣賞他的態度,還是起身向莫采心施禮道:「
如此多謝莫兄。」
「胡說!」一旁的魏無常忽然一叱,望著田冬與莫采心兩人道:「幫助她逃出
是一回事,據之為妻又是一回事。要真是如此,豈不變成擄人妻女自逞獸慾?老夫
決不能放過這種人。」
魏無常一頓,望著呆若木雞的田冬道:「田少俠,這次出困全賴少俠援手,大
恩不敢言謝,但有所囑,魏某無不從命。但若田少俠想作出令萬人唾罵的事情,魏
某必定全力阻止,死而後矣。」
田冬剛剛說的話聲音極低,本是說給古玲聽,所以除了早就偷偷靠近的莫采心
,以及功力高強的魏無常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到魏無常忽然疾
言厲色的數落起田冬,連「擄人妻女自逞獸慾」都罵出來,眾人無不側目。
魯先生首先疑惑的道:「魏老何故發怒……田少俠俠骨仁心,怎麼可能做出那
種事情?」
魏無常不作理會,轉頭對莫采心道:「莫少俠系出名門,更應該明白正邪之別
,你與田少俠年紀較為接近,正該從旁勸戒,怎可慫恿?」
莫采心自然大為尷尬,只好訕訕一笑道:「魏前輩教訓的是,晚輩受教。」連
忙閃到一旁,免得再遭殃。
魏無常接著對田冬道:「田少俠功力深厚,日後必在武林中大放異彩,所以立
身處事更須慎重,天下何處無芳草,以少俠的人才武功,欲尋得良配並不為難,便
如這位古姑娘,老夫觀其眸正神清,品貌無雙,必為大家閨秀,若田少俠有意,老
夫願毛遂自薦,替少俠上門提親……卻不知古姑娘仙鄉何處?」
魏無常見古玲對田冬的情感昭然若揭,加上以他數十年的經驗看來,古玲八成
出自正派的武林世家,現在田冬正處於正邪分野,若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從此墜
入邪道,於是拿出了這一招。
要知道以魏無常的武林威望,只要是正道中的武林人物,很難不賣他一個面子
,有他出面,這場親事可說是十拿九穩。
古玲沒想到魏無常話風轉到自己,她再大方也不禁羞紅臉龐、渾身燥熱。瞟了
田冬一眼,見田冬傻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古玲猛然一跺纖足,扭身奔到林中。
魏無常見狀,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道:「老夫是太心急了……莫少俠,請稍待
一下,老夫有事請教!」
原來莫采心見古玲奔開,正想偷偷摸過去,怎知被魏無常發現,馬上隨便找個
藉口叫他回來,魏無常跟著轉頭對田冬道:「田少俠,這裡還是龍虎幫勢力範圍,
古姑娘一人出外十分危險,還請少俠跟去照撫一下。」
田冬無可奈何,只好尷尬的點點頭,跟著古玲的方向奔入林中。
莫采心自然是恨的牙癢癢的,可是魏無常功高位尊,說的話他也不敢不聽,只
好認命的走到魏無常身旁,恭敬的道:「不知前輩何事動問?」
魏無常望了他一眼,又恢復成面無表情,冷冷的道:「老夫被關十年,諸事不
明,還請少俠一述當今武林大勢。」
莫采心只好認命,乖乖的將武林大勢,從頭說起。
而田冬奔入林中,卻見古玲一個人站在那兒,目光眺望著林間深處,稀稀疏疏
的月光由枝葉間穿下,錯落的披在她的肩髮上,明暗之間,窈窕的身段更是明顯。
田冬搖搖頭,心想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子,怎麼會忽然傾心自己,實在是說不大
通,於是靠過去柔聲道:「古姑娘……」
古玲回頭望著田冬,目光中微帶俏皮的道:「剛剛讓你為難了……」
古玲是哭是怒田冬都不意外,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冒出這句話來,一怔之下連
忙搖頭道:「不……哪裡……哪裡……」一下子有些胡言亂語。
古玲一笑,走到田冬身前,輕哼一聲望著田冬的目光道:「小菊姊姊一定很漂
亮囉?」
田冬退了一步,回頭一想,有些遲疑的道:「應該還好吧……不過我從沒想過
她漂不漂亮,只覺得能和她在一起就比較安心。而且她對我這麼好,除非她有幸福
的歸宿,要不然我當然會不放心。」
古玲微微一笑,轉了個身道:「我和她,誰比較美?」
田冬看古玲婀娜嬌美的模樣,忍不住失笑道:「當然是妳美……我還沒見過比
妳美的。」
田冬說的可是老實話,小菊雖算是中上之姿,與面前國色天香的少女比起來,
自然差了些。
古玲一羞,低頭道:「我還以為我醜的沒人要了……」
「不…不……」田冬連忙道:「這個……妳一定好多人喜歡。」
「你呢?」古玲一揪田冬,半開玩笑的問。
田冬要說完全不動心是騙人的,但是田冬一來心中佔滿了小菊,二來莫采心對
古玲大有興趣,田冬可不想和人爭風吃醋,只好頓了頓道:「其實莫少俠好像十分
喜歡妳……」
古玲一皺眉,嘟著嘴道:「你管別人作什麼?我在問你。」
田冬只能點點頭,頗為艱難的道:「我自然也很喜歡妳……可是……」
「我明白。」古玲忽然溫柔的打斷了田冬的話,轉過身望著天上的明月緩緩道
:「心中有了一個人,那就很難忘記……其實我也是。」
田冬一楞,妳也是?那剛剛都是耍我的?
古玲回過頭來,見到田冬愣在那裡,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怎麼了?」
田冬搔搔腦袋,頗為不是滋味的道:「這……既然妳心裡有人,幹麼……幹麼
……」
古玲凝望著田冬,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道:「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人家要來
找我們了。」
田冬只好楞愣的點頭,此女一言一行,殊不可解,只好不管。
兩人並肩回到眾人歇息處,這時韓方師徒也剛回來,一見田冬與古玲兩人雙雙
由林中返回,韓方為老不尊的「噓」了一聲道:「好小子,逃命的當口還有心情談
情說愛?」
田冬與古玲兩人同時臉紅,各向側跨了一步,分的較遠了些,更別提莫采心的
臉色有多糟。
韓方說過便算,也沒再理會兩人,接著對眾人道:「剛剛我們查看過了,不遠
處就是那個山崖,翻過去就是一片緩降坡,應該就會有個小村落,沿著那裡的山路
下山,可以到達襄陽,一路往西,就能到武當了。」
莫采心點點頭道:「到了襄陽,我們就該分成兩路了,張師傅應該往南走,才
能到張家集。」
張貴脈點頭讚嘆道:「莫少俠不愧武林俊彥,天下地勢瞭如指掌。」
莫采心微微拱手道:「張師傅謬讚。」
無欽和尚卻冷冷一哼道:「在武當學藝,要是連湖廣地勢都弄不清楚,豈不是
貽笑大方?」
張貴脈本來也只是順口讚個兩句,沒想到無欽這麼不留情面,一下子不知如何
接口。
莫采心臉色微變,但事實也是如此,何況這些日子眼看著無欽沿路採摘草葉,
捕捉蛇蟲,弄不定身上已經有了不少毒物,只好忍下,但難免還是有些不大服氣的
道:「無欽大師一定曾遊遍天下了。」
「客氣。」無欽冷笑一聲道:「和尚沒有那麼好命,流竄天下是真的。」他被
人追殺數年,倒是去了不少地方。
張貴脈見兩人不合,連忙打圓場道:「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韓方首先往前一躍道:「沒錯,走吧。」
領著眾人翻山急奔。
又過了兩個時辰,天色漸亮,眾人由側面開始上崖的時候,前方的韓方忽然傳
回警訊,眾人連忙隱下身形,聚集起來。
韓方偷偷摸摸的閃回,對眾人道:「難怪這一段路風平浪靜,他們算準了我們
要翻過這個山頭,上面守著一大群人。」
魏無常一皺眉道:「有高手嗎?」
韓方搖搖頭通:「是沒見到什麼人物,不遇那裡少說也有一百多個龍虎幫的嘍
囉,每個人手中拿著弓箭,一上山就變成活靶,這段路又蠻險峻的,非得慢慢爬不
可……」
莫采心連忙道:「不然我們就沿著山脈往西走,再順唐河水路到襄陽,也慢不
了幾天,那裡比較沒有這種關卡,他們……」
魏無常搖頭道:「他們的重兵也一定就是守在哪裡,何況再多拖個幾天,黃木
森就會帶著高手趕回來。這人功夫高強,我也不是他的對手。莫少俠,我們必須先
趕到大城市,送急訊到武當山,謂玄清真人派人下山赴援,不然我們不容易上武當
。」
眾人才知道情況嚴重,莫采心連忙道:「到了襄陽,那裡有我們武當門人開設
的『風雲鏢局』襄陽分局,就能送訊了。」
韓方點頭道:「所以我們要是突破這裡,消息送過去,他們也會從唐河往南趕
,算起來也會比我們早一步趕到襄陽,我們要入襄陽,恐怕並不容易。」
「至少比唐河容易多了。」魏無常道:「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必須從這裡
突破。要不然,就算在唐河那裡比黃木森先衝過,在他們沿路追殺之下,我們進襄
陽之前,一定會被黃木森趕到,那時風險就更大了。」
「可是……」莫采心雖然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但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既然
龍虎幫在那裡有百人以上,眾人如何穿過箭雨?
魏無常站起身來道:「還是到前面看看再說。」
眾人小心地往前推進,到了林緣停下。
再過去是一片平坦而林木稀疏的山谷地,再過兩里就是上升斜坡,而那段十餘
丈高,近一里長的上升斜坡,原有的樹木都已經被清除一空,整片雖不算是平平坦
坦,但也沒有什麼足資掩蔽的地方。
而上方頂端卻有一排高約兩丈餘,木柵般的建築,看來極為粗陋,不知是不是
這兩天趕建的,上面高高低低約有百餘個凹□,看來便是弓箭手站立的地方,柵後
還有個約三丈高的哨站,上面站著三、四個龍虎幫的嘍囉,正四面瞭望著。
左側有一道上山的道路,蜿蜒通往柵中,看來這是這處山谷的便道,龍虎幫本
來就有守衛,只是現在再度加強了看管。
莫采心望了望,疑惑的道:「韓前輩,您如何得知裡面有百人以上?這裡雖足
以容納數百人,但說不定其實不過數人,我們用樹枝編個小盾,衝也衝過去了。」
韓方點點頭道:「你說的本來沒錯,不過問題是,剛剛我看到他們送了兩大車
的食糧上去,那些足供百人數日之食,我估計上面至少有百餘人,還是保守的估計
。……又知道另一面不遠就有村落,說不定也有食物從那一方送來。」
紹大山忍不住怒火的道:「好賊子,居然連樹木都砍光了,我們根本沒辦法上
去嘛。」
從這裡衝上去,相距有三里遠,眾人衝到一半,上方的賊人必定已經佈置妥當
,最後毫無遮掩的一里地,就等著挨箭了。
韓方道:「我讓大家來看看,商議商議,看是不是由右側的山崖翻過去,雖然
困難,不過也許還有機會。」
張貴脈愁眉苦臉的道:「那裡都是數十丈高的山崖,沒路下山,一路過去,到
有路的時候就接近唐河了。」張貴脈世居鄂境,對這裡的地勢其實比莫采心還清楚
。
韓方皺眉道:「那……左邊呢?」
「左邊就繞回他們總壇了,」張貴脈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道:「我們就是從那
一面繞來的。除非翻山而過……不過那些鄉人去過的古林中,各種稀奇古怪的兇猛
野獸無數,還不如……死在這裡。」
「什麼話!」紹大山發怒道:「我才不願與你一起死在這兒,誰敢跟老子一起
翻山?」他雖然生氣,不過聲音仍然不敢太大聲,畢竟山林寂寂,要是傳了出去,
反而讓敵人事先戒備。
魏無常緩緩的道:「真的沒辦法,也只有翻山,不過總要試試想個辦法出來,
硬碰自然是行不通的……就算不提弓箭,我們十個人對付普通的百餘名幫眾還好,
要是人數再多一些,或是其中有兩、三位高手,恐怕就沒幾個人過的去……」
實際說來,除了田冬的功夫有些莫名其妙,還不知算高算低之外,其他九人中
大概只有韓方與魏無常能衝過。
片刻後,眾人退回數丈後的林間,分頭苦苦思索,但是始終想不出辦法,眼看
時間一分一過去,要不是每個人身上都帶了些甘藷,肚子的問題首先就無法解決,
不過這些天吃的都是這東西,眾人吃的也頗煩膩,自然更是煩躁。
這時田冬旁的古玲忽然道:「田大哥,要是晚上從山崖暗影處接近,會不會被
發覺?」
田冬想了想回答:「那兒好像有火燒的痕跡,可能晚上會點火把,大概不行。
」
田冬現在知道古玲其實心中另有他人,也比較沒有顧忌。
「喔……」古玲道:「要是火把滅了怎麼辦?」
「嗯?」田冬一楞,搖搖頭道:「大概會派人下來重點吧……」
「對了!」一旁的魏無常忽道:「只有試試這個辦法了。」
眾人一驚,連忙凝集過來,連聲發問,魏無常對著眾人道:「剛剛田少俠與古
姑娘提到他們晚上會點火把的事情。」
韓方點點頭接道:「對呀……所以晚上也沒法混上去。」
魏無常接著道:「但若是將火把弄熄了,他們豈不是非得下來不可?」
「那又如何?」韓方道:「他們派人下來點著,還不是一樣沒辦法上去?」
「不然。」魏無常道:「現今這種狀況,火把之間都有一段距離,一枝熄滅附
近必然一片漆黑,我們趁隙接近,他們來幾個捉幾個,換上衣服混上去……看守住
幾個出入口,他們弓箭無用武之地,豈非有機可趁?」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計劃聽來似乎可行,但其間風險甚大,要是被發現,大家
就只有翻山一途,韓方首先一擊掌道:「沒錯!」
但又皺眉道:「可是有個問題……」
魏無常點頭道:「對。你我二人特徵明顯,都不適合,只有魯先生、莫少俠、
無欽和尚、田少俠四人比較不易被發現……不過到底會來幾人也不一定,只有姑且
一試,到時候隨機應變了。」
第十二章
眾人再商議了一番,到了夜晚,一個個摸黑往林緣接近,果然這時那面坡地點
起了一支支的火把,畢竟再過來的疏林範圍太廣,夜間便無法照顧到了,所以眾人
又能多往前推進了兩里。
到了疏林邊緣,眾人見到前方山崖暗影處果然數丈便有一支火把,沿著山壁根
的道路往上蜿蜒,在凜冽的夜風下不斷的搖動,眾人接近到一個距離便不敢再近,
於是紛紛停了下來。
魏無常舉起一團泥沙,目光遠遠盯著瞭望台上的龍虎幫眾,待他們一個不注意
,猛然一扔,泥沙隨著一鼓力道四散而飛,「噗」的一聲將最接近眾人的火把打熄
。
眾人見狀,又向前移出數步,等候著上面派人下來,過了片刻,果然有二十餘
人背著弓箭、提著大刀,提著火把向下走。
魏無常一見嘆道:「沒想到他們居然派這麼多人下來……」眾人對付這些人自
然是綽綽有餘,但是難免會被上面的守衛發現,何況他們手中提著亮晃晃的火把,
更是難以遮掩。
韓方也嘆了一口氣道:「怎辦?回去嗎?」
眾人雖然失望,但也無可奈何。
紹大山望著緩緩而下的二十餘人,咬牙道:「既然非翻山不可,我們宰了這幾
個傢伙出出氣。」
魏無常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想搖頭的時候,田冬忽然想到一事,有些遲
疑的道:「這個木柵是用木頭做的,我們能不能放把火燒掉?」
莫采心沒好氣的道:「哪有辦法?還沒接近就先變成刺蝟了。」
田冬一頓,有些遲疑的接口道:「那些人手中不是有弓箭嗎?我們要是搶下弓
箭,不就能射火箭上去……」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招。
韓方大喜過望,點頭道:「沒錯,小心別弄壞了弓箭,準備動手。」
眾人立即磨拳擦掌,準備下手。
過了片刻,那些人絡繹下山,緩緩走到熄滅的火把處,其中舉著火把的兩人過
去重點,其他人分守四面,防備有人來襲。
這時,點火把的兩人同時驚嘆一聲道:「不是被風吹熄的。」
外圍眾人忍不住回頭一望,魏無常一發號令,十人蜂擁而上。
他們中連最差的古玲與張貴脈都遠勝這些人,還不是乒乒乓乓的轉眼就將這二
十餘人料理,尤其是魏無常出手最是迅捷狠辣,至少打倒了五、六個。
這些人連聲慘呼,自然驚動了警哨,號角聲立即傳出,眾人連忙取弓收箭,魏
無常一面道:「剝了他們的衣服引火。」
除了古玲臉一紅退開兩步之外,眾人自然嘻嘻哈哈的動手。
同時上方木柵頂端地出現了數十名彎弓搭箭的龍虎幫眾,其中一人大聲道:「
此路不通,你們還不返回總壇投降。」聲音遠遠傳了下來,功夫好像還不壞。
在火光掩映之下,眾人發現是老朋友──森羅堂堂主薛遁巒。
韓方嘻嘻一笑道:「姓薛的,你們放了我們過去,留一份交情日後好見面。」
薛遁巒大聲道:「放屁!你們只要敢接近,我們決不留情……幫主就快趕到了
,你們若是投降,日後少受苦楚。」
「放屁嗎?好臭好臭,要是來的及趕到,你也不用在這裡叫了。」韓方與他有
一搭沒一搭的抬槓,一面猛剝這二十來人的衣服。
薛遁巒不明白眾人的計劃,遠遠看見受傷的幫眾在冷風中顫抖,忍不住怒罵道
:「魏無常、韓方,你兩人也是武林前輩,為什麼要凌虐我的手下?」
韓方呵呵一笑道:「冷嗎?等一下就熱了,而且好熱好熱……呵呵……」
薛遁巒不得要領,一眼撇見閃閃躲躲的田冬,立即大聲怒罵道:「黃冬!你這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等捉到你之後,要讓你遍嚐十八種酷刑。」
田冬嚇了一跳,薛遁巒一向是他頂頭上司趙天南的頂頭上司,七年來積威已久
,田冬自然不敢回話。
還好這時眾人準備完成,魏無常招呼一聲道:「田少俠與老夫左右應付箭矢,
其他一半的人發箭,另一半點火。」
眾人一應,同時向前衝,只有田冬一面邁步一面大皺眉頭,叫自己去應付箭矢
,有沒有搞錯?
奔到一半,無欽忽然遞來一把刀道:「用刀擋。」
田冬接過手中,眼見現下沒空爭辯,只好認命。
終於到了對方的射程內,上面的薛遁巒一聲令下,百餘枝箭矢同時飆下,眾人
一頓,魏無常道:「小心了。」一面雙掌揮動,將接近的箭矢隔開。
田冬拿著刀不知該如何格擋,眼看數十枝箭向自己射來,田冬大吃一驚,將刀
扔下,兩掌同時全力前推,兩道狂飆般的掌力訝然湧出,掌風呼嘯之間,箭矢四面
迸散。
魏無常一愕,連忙叫:「田少俠,看準了再打,省點力。」要是總這樣全力出
手,田冬支持不了多久就會耗盡內力。
田冬沒空答話,轉眼又是一批箭矢射來,要不是眾人站在射程邊緣,箭矢威力
已經大大降低,田冬還真是無法應付。
不過現在心神較定,又是一掌轟出去。
因為箭矢多半是由上而下,這次田冬改成威力強大的「璞玉掌」,兩掌虛空上
托,一招「旭日東昇」斜向上發出,雖省了三成力,但效果卻大同小異,田冬算是
第一次確切了解,依著特殊方式發招與胡亂出手的不同。
兩排箭雨過去,躲在兩人身後的眾人也將燃起的一團團衣物綁在箭上,向木柵
射去,現在兩方距離約三百餘步,又是由下而上,不是很容易射上去,而且衣物上
又沒有浸油,不易持久燃燒,後方眾人射了幾次箭都未能順利的引燃木柵,還有許
多的著火的箭矢飛到一半就熄滅。
眾人正暗暗心驚,薛遁巒哈哈大笑道:「別傻了,桐柏山多雨,這些木頭濕的
緊,沒有用的。」
韓方連忙叫:「老魏,要不要撤退?」
魏無常沒空回頭,喊道:「你們先退,我們再走。」
身後的無欽和尚忽然道:「魏前輩,能不能再前進十步?我有辦法。」
魏無常這時沒空間無欽的辦法是什麼,對田冬道:「田少俠……還能支持嗎?
」
田冬現在還勉能應付,再前進十步會是什麼狀況就難說了。可是田冬這時怎麼
說的出個「不」字?
只好點點頭道:「還……還好,我試……試……」
現在已經不是一排排箭雨射來,而是連續不斷的鑽射,這下子對魏無常來說比
較輕鬆,但是田冬卻是更為手忙腳亂,找不太到回氣的時間,所以連說話都不大順
。
韓方在後面看了發急,忍不住叫道:「小子,你沒有學過一點巧打功夫啊?總
是一掌一掌硬幹,還是乾脆我來好了!」
韓方雖然內力不及田冬,不過自忖不會應付得這麼難看,只是可能支持不了太
久。
魏無常連忙道:「不,若真能上去,還要仰仗韓兄動手除敵。」韓方動作迅疾
,招式靈動,對付一大群人最好用。
而田冬聽到韓方的話卻是一楞,其實無須極大的內力衝出,只要將內力凝聚在
手上,再小心的捶開箭矢就行了。
想通了這一點,田冬立即快手快腳的運用起「崇義十六打」,手腳也立即變快
了起來,雖然看起來比剛剛還驚險,不過實際上卻省了許多力。
韓方看了高聲叫:「好!孺子可教。」
魏無常眼角餘光見到,立即叫道:「無欽,準備好了嗎?」
兩人身後的無欽回答:「再一下就好。」
魏無常只好閉嘴,專心應付箭矢。
而田冬應付的卻十分緊張,雖然內力足夠,但是箭矢來的迅速,田冬的「崇義
十六打」除了小時候在崇義門與如兒練習之外,幾乎完全沒有臨敵經驗,所以現在
初初使用,有些慌亂,撐了一會,忽然章法微亂,幾枝箭穿過了田冬雙掌,往他胸
前射來。
田冬一驚,只好內息鼓送到要挨箭的地方,準備硬挺一下,只聽「噗」的一聲
,箭矢擊中田冬,田冬只是微微疼痛一下,居然是毫髮無傷。
田冬還來不及高興,身後卻忽然傳來古玲的一聲尖叫,田冬一慌,又挨了兩箭
,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件刀槍不人的背心,卻不知古玲何事驚呼?
古玲一叫,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韓方、莫采心連忙轉頭望過去,卻見古玲好端
端的站在陣尾,正與大家一般,以搶來的長刀隔開一些前方沒照顧到的箭矢,莫采
心疑惑的問:「古姑娘……?」
古玲卻驚訝的望著田冬道:「田大哥……他不是中箭了嗎?」
原來現在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古玲還是一直注意著田冬,她明明見到田冬中箭
,可是看田冬卻依然好端端的站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韓方一面又射了一箭,一面搖頭苦笑道:「女娃子,妳是關心則亂,看錯了吧
?」
只有田冬知道古玲未曾看錯,對於古玲一直注意著自已也有些意外,這女孩心
裡到底在想什麼?
想到這裡田冬心裡一亂,又挨了幾箭。這一下連韓方也看到了,見田冬居然刀
槍不入,訝然之餘,心想八成田冬內力奇高才會如此。
事實上,在箭矢力道漸失的狀況之下,以田冬與魏無常的功力來說,確實能支
持一陣子,但難免會有些皮肉之傷,要完全沒受傷是不大可能。
韓方正想該不該替下田冬,不過見田冬卻是出手越來越順,一套簡單的拳法施
出,終於慢慢的能將身前封擋的滴水不漏,韓方忍不住喝采起來:「小田冬,要得
!」
就在這時,一直蹲著不知在弄什麼的無欽,終於站起身來道:「好了,魏前輩
,田少俠,可以前進了。」
魏無常與田冬聞聲,兩人同時緩緩的往前走,兩人拳掌所及之處,箭矢四面激
飛,不過越是前進,兩人越難應付,畢竟無窮無盡的箭矢並非血肉之軀所能長久防
禦,而且越是前進箭矢勁力越強,兩人勉力支持著,一面滿腹疑問的心想,無欽和
尚到底想做什麼,前進十步又會有什麼改變?
這時無欽舉起一支他弄了半天的箭矢,上面包了一大團布包,韓方疑惑的間:
「和尚!不點火嗎?」
無欽搖搖頭,拉滿了弓,往木柵上方斜斜射去,只見這一箭高高飛起,目標不
是木柵,更不是任何人,大是莫名其妙。
有些龍虎幫眾望著這奇怪的一箭,不禁訕笑起來,站在上方的薛遁巒更是搖頭
大笑:「連火都沒點,你們氣數已盡。」
他還沒笑完,箭「咻」地往下落去,想來大約是落在木柵後,無欽和尚噓了一
口氣,低聲道:「我們先退數步吧。」
田冬巴不得有這一句話,而魏無常地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兩人應聲後
退,眾人自然跟著移動,退出了二十步外,能射來的箭矢就不多了,韓方首先詫異
的問:「到底是怎麼了?」
無欽還沒回答,木柵那邊忽然傳來數聲慘叫,眾人回頭一望,原來是數名龍虎
幫眾摔落柵下,當場摔死,而柵後仍不斷的傳來奇異的呼叫聲,似乎是痛苦混合著
緊張。
眾人面面相覷,莫采心首先想通,瞪大雙眼叫:「你……你用毒?」他一直放
心不下無欽的毒術,自然第一個想起。
無欽傲然一笑,悠悠道:「不然在下豈非愧稱『毒僧』?只可惜我搜羅了數日
的東西,一次就用光了。」
這時已經無人往這裡放箭,紹大山首先高興的鼓掌道:「好樣的,『毒僧』果
然名不虛傳。」
韓方咋舌道:「什麼毒……這麼厲害?」
魏無常也微微皺眉道:「這樣……我們如何過去?」
無欽點頭道:「這些多是草木之毒,放把火一燒就好了。」一面緩緩的舉著火
把向前走去。
紹大山跟著往前,一面道:「我幫你。」
無欽回過身來搖搖手道:「邵兄不可,只有我能過去。」
紹大山想起毒物的厲害,吃了一驚,連忙止步。
眾人只見無欽一面走,一面蒐集火把、箭枝,推放在木柵下,隨即熊熊的燒了
起來,過了片刻,火勢逐漸的引發,向四面蔓延開來,無欽才緩緩的退了回來。
火光逐漸越冒越高,嗶嗶剝剝的木材燒裂聲不斷的響起。
過了片刻,忽然飄過來一股香味,紹大山一聞,吞了吞口水道:「怎麼會有香
味的……?」又嗅了嗅道:「好像是烤肉……」
莫采心則大是驚懼,莫非無欽心存不軌,又施放了什麼毒物,連忙閉起呼吸。
古玲這時正在檢查田冬身上的箭孔,見到居然只穿透了外衣,不由得大是意外
,剛想發問時也聞到香味,正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著是什麼香味,卻見到田冬面露不
忍之色,她也是冰雪聰明,轉念就想到香味的由來,一聲驚呼,撲到田冬的懷中,
遲疑的道:「不會……不會是……」
一向嘻笑的韓方面容轉為嚴肅,輕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愧是毒僧……卻不
知他們被燒的時候,是清醒的,還是已經死亡?」
原來這些烤肉的香味,卻是熊熊大火燒到龍虎幫眾的味道。
無欽臉色不變的道:「因為份量不足,並沒能讓他們立即死亡,不過應該已經
陷入了昏迷。」
莫采心這才知道緣由,不禁有些訕訕的開始呼吸,轉頭望見古玲居然撲在田冬
懷中,又不禁大大吃起醋來。
只是經過剛剛那一戰,莫采心對田冬的武功造詣有了重新的估計,於是故意對
田冬道:「田少俠,剛剛您似乎施出了兩種不同的拳法,不知在下可有幸一聞名目
?」
田冬剛剛一個不小心被古玲撲入懷中,退開也不是,就此摟下去更不是,正不
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見莫采心這麼一間,連忙扶起古玲,轉身面對莫采心道:
「莫少俠見笑了,在下功夫難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
「璞玉拳」的名稱是絕對不能說的,「崇義十六打」雖然不是什麼高深武功,
不過自己現在連崇義門的記名弟子都算不上,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等一下旁人追問
起自己與崇義門的關係,那又是說來話長,不如不說。
莫采心頗為意外,他原先也只是想讓田冬與古玲分開,沒想到田冬居然會迴避
這個問題,他忍不住好奇心的追問:「田兄太謙了,田兄能獨擋箭矢,想必是高人
弟子,卻不知怎會淪落成龍虎幫中的一個廝僕?」
古玲被田冬硬梆梆的扶直身軀,心裡正大不愉快,見莫采心問個不休,忍不住
俏起小嘴道:「你管這麼多?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個偉大的師門……」
話一出口,古玲發覺自己說錯,連忙回頭對田冬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輕你
的意思。」
田冬臉色有些尷尬,自己的師門確實不知該如何說起,於是乾笑了兩聲道:「
我確實沒什麼光彩的師門……」
古玲滿臉委屈的低下頭,又偷眼揪著田冬道:「你生氣了?你氣我說錯話了?
」
田冬看了不禁好笑,拍拍她的肩道:「沒有,妳放心。」在田冬心中,古玲像
個可愛的小妹妹,他實在也氣不起來。
田冬拍這一下本是無意,但場中除了田冬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會錯意,以為田
冬終於對這個少女動了情,不然男女授受不親,怎可隨意動手動腳?
古玲望望田冬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一眼,隨即低下頭來,臉上泛出少女的羞紅
。
田冬大是莫名其妙,剛剛抱著自己又不臉紅,現在自己碰她一下卻又這個模樣
?連忙將手縮回,乾咳一聲道:「我確實沒有師門。古姑娘,妳呢?」
古玲見田冬溫柔不了多久,又冷冰冰的問自己,忍不住生氣的瞪了田冬一眼,
正想著該不該說的時候,魏無常點點頭道:「古姑娘正該說明,不然老夫不知該如
何幫田少俠提親。」
這話一說,古玲可是大大誤解,認為原來田冬是為這件事而問,她畢竟臉嫩,
瞟了一眼田冬,羞笑道:「才沒這麼簡單告訴他……」一面往後面林間奔去。
無欽和尚微微牽動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的道:「這場火至少要燒一、兩個
時辰,田少俠可與古姑娘到林中聊聊。」
田冬吃了個啞巴虧,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古玲一個人奔到林中擺明了
要讓自己跟去,去又不對,不去更不對,田冬無可奈何,將手一攤,跟著往林中走
去。
到了疏林中,田冬望見古玲正望著自己,田冬既然見到她,也算是盡到保護的
任務,於是隨意找了塊大石坐下,望著古玲不說話。
古玲沒想到田冬會是這種反應,心裡一想,知道八成是會錯意了,於是嘟著小
嘴兜到田冬身前,賭氣似的另找一塊大石坐下,別過頭不望田冬。
田冬正想清靜,於是想著自己的心事,也不發一言。
過了片刻,古玲畢竟是少女心性,回過頭來偷瞄了田冬兩眼,田冬居然自顧自
的發呆,這還得了?正想發作,心念一轉,臉色又柔和起來,望著發著呆的田冬,
臉上露出令人心動的微笑。
田冬先想了想這幾天緊張萬分的日子,想到只要去一趟武當,武當自然會去找
龍虎幫的麻煩,那時龍虎幫自顧不暇,自己當能安全的回到梆州,等見過了父母之
後,一定還要想辦法趕來找小菊,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隨自己南返。
可是這個古玲又要隨著自己往梆州走,她也真是個奇怪的女孩,生的這麼漂亮
,怎會一副纏上自己的模樣,要是真的帶她回去見家人,爹娘和三位哥哥不樂歪了
才怪!田冬想到這裡,不禁自覺荒唐,忽然警醒到,古玲在自己心中似乎也佔了一
席之地,這又是怎麼回事?
田冬由沉思中回過神來,忽然望見一對明眸正望著自己,田冬有些不好意思的
道:「怎麼了?」
「沒有。」古玲搖搖頭微笑道:「你在想什麼?」
田冬臉一紅,剛剛想的自然不能說,於是亂以他語道:「沒什麼……妳不是上
次跟我說心裡也有個人,聊聊他嘛。」
古玲一楞,臉色微微一紅道:「提這件事幹麻?」
田冬奇異的問:「難道妳終於忘了他?」
古玲面顯焦急,跺了跺腳道:「當然沒有……哎呀,你不懂啦。」
田冬被罵的一頭霧水,遲疑的道:「我想妳說不定會想說一說,既然……那就
算了……」
古玲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才有些無奈的道:「我知道,你這樣問我,只是想告
訴我……你一直還念著那位小菊姊姊,對不對?」
田冬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但古玲說的話也沒錯,田冬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訕
訕的道:「我……我實在弄不懂妳。」
古玲先是一楞,隨即頗覺有趣的「噗嗤」一笑道:「好吧,不聊這些,嗯……
你為什麼會到龍虎幫去?」
田冬搖搖頭道:「算我倒楣,當年被人捉走,被送到這裡……不過也算運氣好
,沒被送到山東。」
「奉天寨,對不對?」古玲美目一亮。
「妳也知道?」田冬頗感訝異:「他們這麼有名啊?」
「一群壞人囉……」古玲一笑道:「然後呢?」
「然後就被關到現在啦……」
田冬其實也頗想和人聊聊,於是緩緩將過去十年的日子慢慢的說出來,至於玉
球與紫金蠶絲等物事關重大,田冬略過不提,可是這十年來田冬的日子乏善可陳,
有空的時候特多,幾乎都以練功排遣,回憶最多的還是與小菊的住事,所以談來談
去,還是與小菊的點點滴滴。
還好古玲卻也不曾露出不快,反而饒有興致,古玲是個極佳的聽眾,一直靜靜
的傾聽,在關鍵的時候才適當的發問,當田冬不願意多談的時候也不曾追問。
田冬月夜之下對著佳人細訴往事,一面說,一面有一種如真似幻的感覺,這些
年來田冬一直沒有說過這麼多話,彷彿要在這一晚將它一次說完。
兩人談談說說,一晃眼就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魏無常緩步踱入林中,見兩人娓
娓而談,不禁十分欣慰。
田冬助他出困,魏無常心裡實在十分感激,但魏無常個性嫉惡如仇,聽到田冬
要擄人妻子自娶,不禁十分緊張,眼見古玲對他似有情意,更是希望兩人能發展下
去,以避免田冬誤入歧途。
現在見到兩人相談甚歡,魏無常雖不願打擾兩人,但是追兵隨時會到,魏無常
也只好清咳一聲道:「田少俠,古姑娘,我們該走了。」隨即轉身出外,省得見到
面兩人害羞。
田冬聞聲不見人,也知道是魏無常,除了他之外,別人未必能瞞過田冬的耳朵
,於是站起身來對古玲道:「古姑娘,不好意思,說了這麼多沒趣的事情。」
古玲搖搖頭一笑道:「不,我喜歡聽。」一面起身一面道:「只是不知道你一
身功夫怎麼來的。」
田冬搖搖頭道:「這算什麼功夫?自己胡打亂練的。」
走出林外,只見火光隱隱,還冒著熱氣,前面的木柵已經全毀,在冒煙木堆中
開路的邵大山正苦著臉埋怨:「這一燒不打緊,裡面吃的東西也全毀了。」
無欽和尚搖搖頭輕哼一聲道:「不吃也好,我可懶的替你配解藥。」
邵大山一驚,這才想到裡面的食物八成也受到波及,只好閉上嘴,繼續幹活。
韓方徒弟蘇甘哈也在闢路,見狀一笑道:「邵鐵塔,過去不遠就有個小市集,
那裡就有的吃了。」
魏無常往田冬走來,和聲道:「下山不久就能到襄陽,再來只要曉行夜宿,應
該可以安全的到達襄陽外。龍虎幫知道這段路不易攔住我們,一定會集中到那裡,
而且來的都會是高手。」
田冬哪懂這許多,只能點頭。
魏無常見到田冬的表情,嘆口氣低聲道:「武當未必有能力能主持正義,老夫
自然會與龍虎幫周旋到底,少俠若是無意於江湖,可以先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等龍
虎幫受到天譴之後再作打算。」
這雖然是田冬一心所寄望,不過沒想到會由魏無常口中說出來。
田冬還沒答話,古玲在旁便疑惑的問:「魏前輩,武當不是一個很大的門派嗎
?難道還不敢出手?」
魏無常望望無人注意到自已,嘆口氣道:「名門正派多僅自掃門前雪,這件事
參雜了一位武當弟子,武當自然會保護我們,不過韓老與老夫有如閒雲野鶴,其他
肯出來幫忙的人就不多了,雖說武當派傾全派之力自然對付的了龍虎幫,但也會有
不小的傷損,玄清真人權衡輕重之下,未必會同意出手。」
「那位魯先生呢?」古玲問。
「魯先生……」魏無常頓了頓道:「魯先生恐怕是對黑道有些影響力,名門正
派對他未必看重,而且魯先生應該也不願出面邀集人手。」
這下連田冬都好奇起來,詫異的問:「難道魯先生是黑道大豪?看來不像啊…
…」
「當然不是。」魏無常搖搖頭道:「魯先生為人正派,但又十分仁慈,從未出
手殺人或下重手,無論什麼人犯到他手中,都只是訓誡一番了事,普遍為武林中人
所敬,是以尊稱先生而不名,尤其是黑道中人更是對他尊敬,但是魯先生不可能願
意為了消滅龍虎幫而出面,這也與他一向的行徑不同。」
田冬回憶起這幾日魯先生的出手,發覺的確是如此,魯先生大多只將人打昏了
事,只不過邵大山有時候會去補上一刀而已。
於是田冬疑惑的問:「魏前輩,若真是如此,我們各自散去,龍虎幫便找不到
我們,何必如此?」
田冬對於能逃出來已經是心滿意足,本來就壓根沒想過報復,見魏無常似乎不
大有信心,又一副死而後已的模樣,自然忍不住發問。
魏無常搖搖頭道:「我不為別的,就算為了武烈門,我也是非得和他們鬥上一
鬥……走吧。」
眼見前方眾人已經跨過了木柵,三人隨著前方闢出的通路而行,田冬在四面騰
起的熱氣中,目光望著滿頭白髮的魏無常,心裡不由思忖著,與龍虎幫一拼,到底
是對還是不對?武烈門與魏無常又是什麼關係?到底自已要不要幫忙?而到底自己
幫不幫的上忙?
當天下午,眾人在襄陽外分成兩路,無欽和尚與邵大山兩人隨著張貴脈南下,
其餘眾人續向西行。
兩日後的夜間,眾人在道上急行著,現在距離襄陽已經不到二十里,若是大白
天光明正大的沿官道走,只怕要一路打過去,不過想來龍虎幫也不會放過夜間,仍
會有人沿路把守,所以眾人決定越野而走,畢竟這裡處處平野,不像桐柏山上一樣
難行,只要認準方向,也能逐漸的接近襄陽。
可是在接近之前還有一個問題,在到達之前必須經過一條不大不小的河川,河
川的名字叫唐白河,是由豫境流入的唐河與白河兩河所會合。
這條河將在襄樊兩城附近匯入漢水,然後在武漢三鎮處流入長江。也就是說,
他們會經過一個可能有人攔截的渡口。
這個渡口人並不算多,也正是龍虎幫最好攔截的地方,畢竟夜間沒有船家,無
法過渡。
所以到了適當的時候,眾人便在距離渡口不到五里的地方略為歇腳,等天光一
亮渡船開始營運,眾人便要試圖一闖。
這兩天眾人中最累的自然是古玲,所以每逢休息,她除了仍在田冬身旁之外,
也沒有多囉唆什麼,只不過莫采心自然會過來大獻殷勤,古玲無可無不可的,也沒
有給他難看的臉色,莫采心自是大受鼓舞。
現在坐下不久,莫采心又靠了過來道:「古姑娘,身體有沒有好些?」
古玲微笑點點頭,她這幾天既然沒有對田冬多作糾纏,莫采心自然大有機會,
而莫采心說話確實也頗為風趣,加上曲意奉承,古玲對莫采心也算是慢慢產生好感
,應對的時間也較多了些。
莫采心坐在一旁道:「一到襄陽之後,我就能與當地『風雲鏢局』的武當弟子
聯絡,我們武當的『八寶護心丹』天下聞名,在下一定會收來讓姑娘調養身子。」
除了田冬狀況不同之外,眾人身入牢籠前,身上所有東西都已被搜去,這兩天
購買食物還是靠田冬的那些碎銀,莫采心自然沒法取出丹藥獻寶。
古玲輕輕搖頭微笑道:「其實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謝莫少俠。」
莫采心見到古玲嬌美的笑容,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連忙拍著胸脯道:「無論
如何一定要用,古姑娘,這不只日後不會留下後遺症,也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 □ □
「到時候就要麻煩莫少俠下水了。」
莫采心強笑一下道:「當然沒有問題……」
魏無常接著道:「我們自然會全力護持渡船,不過要是大家都落水,古姑娘與
田少俠的水性既然最差,就留在中間互相照顧,由我們在外圍護持。」
這件事莫采心自然不願讓他發生,連忙點頭道:「晚輩必定全力護船。」
「好。」魏無常道:「大家休息一下,等天亮吧。」
田冬在一旁坐下,古玲卻又坐在身旁,莫采心不好緊緊依著古玲,只好換到對
面坐下。
田冬望見莫采心失望的模樣,再望望身旁的古玲,弄不懂她為什麼還這麼靠近
自己,恰好這時古玲正轉過頭來,望到田冬疑惑的目光,微笑低聲道:「田大哥,
你剛剛為什麼忽然走開?」
田冬一楞,張口結舌的答不出來,隔了片刻才道:「我……想來與魏前輩他們
商量商量。」
古玲望著慌亂的田冬「噗嗤」一笑,不再追問,田冬不知道自己說這話她是否
滿意,不由得偷瞥了古玲兩下。
卻見古玲忽然幽幽的道:「田大哥,要是船真的翻了,你一定要救我喔。」
「我當然會盡力……」田冬訕訕一笑道:「只不過用不著我,莫少俠一定會搶
著來救妳。」
古玲輕輕一笑,溫言軟語的道:「那……你不幫我嗎?」
田冬見她嬌美的模樣,忍不住點頭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會盡力。」
古玲點點頭,輕輕靠著田冬的肩道:「那我就放心了。」
田冬發現古玲輕柔的身子倚著自己,心不禁怦怦的直跳,一面有些緊張,又有
些覺得不對,還好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加上兩人本就相距不遠,別人大概看不大出
來,要不然豈不是糟糕?
過了片刻,田冬忽然想到離開地牢之後一直沒時間練氣,連忙輕輕推開古玲道
:「古姑娘,等一下說不定要打架,還是練練功夫吧。」一面就地盤坐起來。
古玲微微皺眉,不知是不是生氣田冬不解風情,轉眼望見莫采心正望著兩人,
她便微微嘟嘴一瞪莫采心,跟著靜坐起來。
田冬與古玲兩人距離極近,說話聲音自然十分低,莫采心伸直了耳朵卻聽不到
,自然大感不是味道。
見到古玲忽然瞪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心裡七上八下,古玲這幾天有時溫言軟語
、言笑無忌,有時薄怒微曠、秀眉微雙,弄得莫采心神魂顛倒。
莫采心本非好色之徒,但是古玲天生嬌美、人間少見,可讓莫采心心動不已,
加上這幾日又頗有機會相處,更是讓他情難自已,只是古玲似乎總是對田冬較好,
讓莫采心十分失落。
眼見兩人都打坐起來,莫采心百無聊賴,只好也跟著靜坐。
第十三章
東方天光乍現,時刻已到,眾人一個個起身。
田冬起身之後只覺精神奕奕,全身是勁,知道功力又深了一層,想來是這幾天
的適當運用之後,體內產生了新的適應變化。
這時魏無常對眾人道:「走!」
於是眾人轉向南,離開這些天經過的田野,往南邊的官道上移動。
一路走來,這時由東方往渡口前進的人還沒趕到這裡,官道上沒什麼人,七人
可以用較快的速度前進。
不久之後,遠遠的就見到渡頭前的數間客棧,人們正開始活動,喧鬧聲也遠遠
的傳來。
那些是前一天晚上趕不上渡船的旅客,趁著一早渡口人數不多的時候,準備搭
上早班的渡船。
田冬等人越是接近越是緊張,據魏無常等人的推測,這個渡口將是龍虎幫最後
攔截的地點,雖然不至於出動數百人,不過一定會有許多高手參與,還好依時間算
來,黃木森等人應該還沒趕回來,不然眾人難有機會。
距離渡口越來越近,眾人忍不住東張西望,看看四面有沒有龍虎幫的人馬,不
過看來看去,都只是平凡的旅人。
田冬等人一直往前走,直到渡口。
渡口有三、四艘船,有的已經啟航,有的還停在岸旁,蘇甘哈上前與渡口前一
位黜黑澳子詢問片刻,又與數人談過之後,回來對眾人道:「這裡有大型的和小型
的,兩條小型的渡船已經先一步過河去了,過一會就會返回來,較大的費用較低,
可是必須等人數到齊才開船。」
魏無常思索片刻道:「還是大船好了,雖然都有危險,不過他們不大可能將大
船擊沉。」
既然決定了,眾人沿著跳板往大船上走。
所謂的大船也不過能容納近百人,加上有些車、馬、驢也上了這艘渡船,所以
船上最多能載四、五十人,現在已經三十餘人,加上田冬等人已經接近客滿,隨後
又登上了六人,還帶上了兩匹馬,所以不久之後船便開始向西岸移動,這時較小的
兩艘渡船都還沒回到東岸來。
這是一艘雙桅帆船,船身老舊,船夫都十分老練。
眾人移到船頭的一處空地,蘇甘哈、莫采心、魯先生等人面對著江水,韓方、
魏無常則觀察著船上的眾人,只有田冬與古玲兩人無所事事的站在中間。
眾人知道田冬功夫雖然不低,但是並沒有什麼江湖經驗,所以並沒有交代他什
麼事情,古玲更不用提了。
這時船上的人可以分成四種,一批是十來位行商聚集成的團體,船上的驟馬車
大多是他們的,他們一群人佔據了大半個船尾;再來就是田冬等七人,還有一個、
兩個自行搭乘渡船、散處四面的人,這些大約有十來人;再來就是最後登上的六人
。
除了第一批行商組成的團體之外,其他人大多服裝簡陋,看來較為貧窮。這些
人在船上各作各的事,聲音不斷的傳來,尤其是第一批行商最為喧鬧。
不過大部分人見到紹大山等人配刀掛劍的,都與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除了最
後一批人沒有空間可去,只好跟在眾人身旁。
船過江心,已經可以遠遠的望見襄陽城,眾人心裡不禁怦怦亂跳。要是有事,
應該就在這個時候。
正在緊張的時候,最後上船的那六人其中一位老者忽然往眾人走來,韓方與魏
無常兩人同時緊張起來,四隻眼睛同時精光一閃,瞪向那位老者,其他眾人也同時
發覺身後的異常,別的一聲同時轉過身來,莫采心與蘇甘哈兩人還將刀劍拔出,順
手擺開架勢。
老人嚇的一顫,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把將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韓方開口道:
「老丈,有事嗎?」那老人似乎與比魏無常還要老。
老人搖搖手,遲疑的道:「沒……沒事。」隨即轉身要往回走。
韓方伸手一拉,一把捉住老者的脈門,沉聲道:「有話就說。」
老者其他幾位同伴見到老者忽然被抓,連忙靠過來道:「怎麼了?怎麼了?」
不過倒沒有來勢洶洶的味道。
韓方暗暗提高勁力準備,但表面上卻毫不理會這些人,依然目光緊盯著老者。
老者全身發軟,只好連忙道:「沒……沒什麼,我們是……天門客棧的人……」
「天門客棧?」韓方一楞,將老者的手放開道:「天門客棧又怎麼了?」
「沒事……沒事……」老人連忙往後退。
韓方見他們也是衣衫檻褸,自然也藏不住兵器,自覺緊張過度,較為溫和的道
:「不好意思……有話你就說吧。」
老者還是返到其他人身後發抖,另一位中年商賈般的人物滿面堆笑的開口接道
:「我們掌櫃的是想問諸位到了襄陽要不要投宿,我們天門客棧就在東門附近,算
是襄陽申首屈一指的大客棧。」
原來是拉客的。蘇甘哈一笑道:「首屈一指?真是首屈一指就不需要在渡船上
拉人了。」
那六人臉上有些尷尬,還是那位中年商賈強笑道:「客官真是精明,可是本客
棧雖不是第一,但只是門面上較不顯眼,其實論到房舍優美、美菜佳餚,襄陽城中
可說是無出其右,客官若是要花襄陽小住一段時間,務必要到天門客棧稍歇。」可
算是十分會說話。
莫采心搖搖手道:「不用了,我們到襄陽城有地方住。」莫采心數位師叔、師
伯便住在襄陽城,不然也不會說到了襄陽便安全了。
老者似乎沒這麼懼怕了,又探出來道:「不過我們客棧真的是一個好去處……
」
他話還沒說完,一直沒轉過頭來的魯先生忽道:「有七、八艘小船迎過來了。
」
眾人一驚回頭,果然有八艘小船正由對岸往這裡駛來,那是一種船身低淺的肩
型小舢板,每艘上面都生了十位左右的龍虎幫幫眾,正撥弄著著船槳急速的往這裡
划來。
眾人一驚,這裡距襄陽已經不遠,龍虎幫居然敢這麼大舉出動,看來是勢在必
得。
因為這一次必定會驚動襄陽城內外的武林人物,消息若傳到武當派人耳中,只
要與眾人一會合,龍虎幫將再難下手,不然就等於和武當明著幹,也不用他們去武
當了。
這時船上一片混亂,驚呼聲陣陣傳出。
船上的船夫們連忙下錨收帆,一面集合到船頭蹲下,這樣可以避免被盜賊傷害
。天門客棧的六人自然也擁過來往外看,臉色大變。
眼看船要接近,剛剛那位天門客棧的老者抖著聲音道:「怎麼會這樣?這裡居
然會有強人劫船……」話還沒說完,六人同時發難,三人對付魏無常,三人暗襲韓
方,六雙手或拳或掌的往兩人攻來。
韓方忽覺勁力及體,其勢已經來不及閃躲,只來的及大喝一聲:「好賊子!」
連忙一個翻身回擊兩掌,將一個暗襲的大漢當場擊斃,飛落船下,但同時也被
另兩人重重擊中。
這四道掌力直透內腑,韓方受了極重的內傷,隨即無法支持的向後一跌,倒入
了魯先生的懷中。
魏無常功力較韓方要高,但是對方派來應付他的功力也更高,三人中就有那位
老者和中年商賈,他們一提功力魏無常已經察覺,但是這二人功力實在不弱,轉眼
掌力已經欺至魏無常的背心與左右脅。
魏無常知道來不及躲避,兩臂向內一夾護住左右脅,並將全身勁力運到背心準
備受擊,同時兩腳忽然往後翻飛,一片腿影揚起,試圖將三人逼退。
三人沒想到魏無常變招這麼快速,中年商賈一皺眉,轉向發力,往魏無常的腿
影攻去,另兩人原勢不變,四掌同時印到魏無常身上。
不過魏無常既然已經全力反擊,也不是那個中年商賈接得下來的,只見他被魏
無常往後踢飛,翻身落地卻爬不起來,兩手軟軟的垂下,卻是已經雙雙折斷。
可是魏無常也不好受,被另外四掌擊的往前踏出兩步,魏無常立即一轉身,迎
向追擊而來的兩人,整片掌影泛出,擋住兩人的攻勢。
可是這邊打傷韓方的兩人都立即惡狠狠的迫來,馬上與蘇甘哈與莫采心迅速地
戰在一起,蘇、莫兩人居然還有些不敵,魯先生見狀將韓方交給古玲,一面對田冬
道:「田少俠,你助魏大俠。」隨即向著蘇、莫兩人的戰團欺近。
田冬見魏無常已經有些不支,知道他受傷不輕,但船尾就這麼一點空間,田冬
不知如何繞過魏無常幫忙。情急智生,猛然一躍,由上而下的往那位冒稱掌櫃的老
者撲去,正是「璞玉掌」中之「怒鰲翻雲」。
那人忽覺空中一暗,同時察覺空中有勁風下湧,急急向上一瞥,卻見到田冬如
同一頭餓鷹一般猛然下撲,已距自己不到五尺,掌風籠罩之下,居然是無處可閃。
老者大吃一驚,將兩掌往上一挺護住頭部,一面後撤避開魏無常的攻擊。
田冬毫不留情的全力轟下,兩人互擊之下,老者腳底下的船板忽然裂開,全身
巨震,已受內傷。
老者大吃一驚,知道不能硬頂。眼看田冬一個借力翻身,準備再度下擊,老者
連忙向後一個翻滾,遠遠的脫離田冬的控制,開始以遊鬥術應付。
田冬頗為意外,轉身攻向另一人,那人見田冬一掌傷了老者,大吃一驚,眼看
田冬要與魏無常左右夾擊,連忙一個閃身,遠遠繞開,也跟著遊鬥起來,魏無常已
經逐漸轉動不靈,田冬卻是經驗不足,從沒應付過這種一沾即走的敵人,一時間戰
局居然僵住了。
而另一面自從魯先生加入戰團之後,果然立即恢復了優勢,慢慢的變成莫采心
與蘇甘哈兩人合力對付一個敬人,魯先生對付另外一位,兩邊都微佔上風,不過一
時都拾奪不下來,也是無法解決。
這時那些船隻已經靠近,正伸出撓勾將船勾住,一面有人連聲呼叫:「這是武
林恩怨,無關的人閃遠些。」一面一個個攀躍上船,往眾人擁來。
魏無常見狀大叫一聲:「結陣!」眾人聞聲拋下對手,立即聚成了一個圈圈,
將韓方護衛在中間,面對四面逐漸擁上的數十人。
這些人擁上船隻,四面的商旅知道不是強盜,心中自然安了一半,不過還是緊
張的往船頭擁,但是這船畢竟不大,船尾一處擁上了三十多人之後已經沒有空間,
其他人只好在河面上守著,一面吶喊助威。
現在那六人只剩四人,他們也沒想到在這種十拿九穩的狀況之下,居然只讓韓
方失去戰鬥力,更沒想到田冬的功夫高到這種程度。是因知道田冬功力高強的只有
那些守木柵的一百餘人,而他們卻全部離奇死亡,不然龍虎幫不會計算錯誤。
老者這時已經返到後方調養,遠遠的大聲喊道:「生擒黃冬、魯先生,其他格
殺勿論。」
四面眾人一應,同時往中央殺去。
這些果然都是好手,雖然沒有剛剛那幾位高明,不過數十人擁上來也難以應付
,要是魏無常沒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是魏無常其實已經受了蠻重的傷,還需
要一旁的魯先生掩護。
而田冬雖然內力不弱於魏無常,但是見到這麼多人心中便有些慌了。眼見一大
群人刀劍齊發的湧來,田冬想不出應該如何是好,猛然施出一掌「怒海搏濤」,掌
影四面飛旋,便生生的擊飛了向自己身前衝來的八名壯漢,這是「璞玉掌」中威力
最大的一招,專門用來應付群毆,那八名壯漢中擊之後一聲不出的死去,但卻也足
足耗去田冬三成功力。
四面眾敵見到田冬如此威勢,不由得都退了兩步,既然要活擒田冬,這些人乾
脆繞過田冬,往其他眾人殺去,田冬自是有苦難言,再來兩下自己就沒力了。
其實,對付這些功力遠弱於田冬的人,他根本不該用這種招式,不過田冬苦於
無人傳授,有功夫也未必會用。
眼看前方只有三、四人虛幌來去,而要對付這種敵人他的腦海中只有一招「咫
尺天涯」,可是這一招施出,自己馬上就脫離了陣勢,到時陣勢出現缺口,豈不是
更危險?
田冬遲疑不了多久,其他眾人卻已經應付乏力,尤其以古玲與魏無常最為艱辛
,魏無常當機立斷的叫:「田少俠,你盡力出手,我們縮小陣勢。」一面招呼著眾
人縮小圈子。
田冬顧忌一失,立即認準了一個敵人閃電般的衝出,那人還沒回過神來,田冬
的兩掌已經印在他的胸前,田冬馬上施展起「虛幻步」,左閃右衝的又料理了數人
。
為了省力,田冬多用「崇義十六打」,少用「璞玉掌」,反正現在是個混戰的
局面,也沒人有空與田冬見招破招,在田冬極大的力道下,一下子又擊翻了五、六
人。
可是龍虎幫來了數十人,田冬雖然大展拳腳,但是魏無常等人還是岌岌可危。
田冬顧得這頭顧不得那頭,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船頭傳來一聲長嘯,此
嘯蘊含極為強勁的內力,連田冬都不禁為之心神動搖,遑論他人?
剎那間,所有人都緩了下來。
眾人回頭一望,只見一名壯年白袍人忽然由船頭衝來,乒乒乓乓的擊飛了數人
,一把捉住那名閃的遠遠的老者,大聲喝道:「全部住手!」
那名老者正是龍虎幫這次出擊的首腦,負責刺殺的「荊蚵堂」堂主木叔其,那
位被魏無常踢飛的中年商賈,是負責對外出擊的「疾風堂」堂主趙篤,兩人在龍虎
幫中都是大大有名,功夫不在護法之下。田冬因為職位低微,又總在地牢,所以沒
機會見過這兩人。
這次來的是兩堂中的精銳近百人,趙篤已受重傷,木叔其雖然受傷,但仍能指
揮作戰,眼看就要獲勝的時候,沒想到木叔其忽然落入了白袍人手中,龍虎幫幫眾
投鼠忌器,一個個向後退了開去。
木叔其更是為之心驚,雖然自己已經受傷,但是能讓自己毫無還手機會使遭擒
的人實在不多,此人功力恐怕已經不弱於幫主。
他訝異的望著白袍人,見這人年近四十歲,目朗袖清、面如冠玉,看來十分英
偉不凡,八成有不小的來頭。
木叔其只好硬著頭皮道:「閣下何人……居然橫來架樑?要知道龍虎幫不是好
惹的。」
這時田冬望向此人,卻不禁大喜過望的叫了出來:「步大俠!」
此人正是「白衣大俠」步連雲。
他十年前與田冬見過一面,那時他已經三十餘歲,想來因為內功修為深湛,雖
然已經四十餘歲,但看來居然沒有多大變化。
步連雲聽到田冬一口叫破自己名字,也不禁微微一愣,皺眉望了望田冬,表情
並不和善,又有些疑惑。
田冬見步連雲似乎不大高興,也不明白什麼原因,只好閉上了嘴。
可是田冬這麼一叫,木叔其已經知道了步連雲的身分。
他額頭不禁流出汗珠,驚慌的道:「是……『白衣大俠』?」
步連雲名聲越來越大,算是當世絕頂高手,龍虎幫雖然勢大,但木叔其知道在
幫主尚未趕到之前,自己這群人絕不是步連雲的對手。
步連雲又望了田冬一眼,才轉回頭對木叔其冷冷的道:「這事我本不想管,但
是你們也太過胡來……這幾人中有武當弟子,還有鼎鼎大名的魯先生,難道他們也
有什麼得罪你們的地方?」
木叔其眼睛一轉道:「這小子叫做黃冬,是本幫幫中逃奴,他與這些人勾結,
我們自然只好一起對付。」
木叔其何等老練,見到步連雲對田冬似乎沒什麼好感,這次幫主飛鴿傳書,命
令務必擒捉黃冬與魯先生,還以黃冬為主,雖然不知原因,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
地步,木叔其捉得一個是一個,馬上如此回答。
步連雲眉頭一皺,似乎頗為意外,望向魯先生道:「魯先生,此事可真?」
步連雲不識魏無常與韓方,加上兩人一開始就受傷,更是看不出來兩人的功夫
,而魯先生名滿江湖,想來不會說謊。
魯先生等人其實也不明白田冬的由來,說他是龍虎幫的逃奴也是沒錯,不過田
冬若被安上了逃奴的名稱,龍虎幫日後如何追殺他都屬正當。
可是魯先生雖說心腸極好,但其實有些冬烘,自然不會當面撒謊,遲疑了一下
道:「步大俠,此事我不願作答。」
這話一說,等於是明白的道出了田冬是龍虎幫的逃奴,步連雲一聽臉上更顯出
莫名其妙的表情,木叔其連忙加上一句道:「既然有步大俠到此,我們也不敢無禮
,不過我們與逃奴黃冬之間的事情,還望步大俠袖手旁觀。」
步連雲頗覺有些蹊蹺,但是又沒有理由插手,只好點頭道:「好,我不插手你
們與逃奴間的事情,可是你們在這裡動手驚擾了一般民眾,你們先退回岸上,之後
我便不再插手。」
木叔其知道沒法勉強,乾笑一聲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一面率領著眾
人乘著舢板退走,自然不忘帶走了那些受傷或死亡的幫眾,迅速的往對岸划過去。
這時船家才心驚膽顫的起錨揚帆,緩緩的向西岸航行,步連雲目光望向田冬,
疑惑的道:「黃冬!你既然會用『璞玉掌』,怎麼會是龍虎幫的逃奴?」
田冬這才恍然大悟,步連雲見到自己施用「璞玉掌」,以為自己是古樸的徒弟
,以他和古樸的關係,自然對自己沒有好感。
於是搖搖頭嘆道:「步大俠,我不是黃冬,我叫田冬,您忘了我了?」
「田冬?」步連雲一愕。
田冬接著有些興奮的道:「十年前古樸逼我騙您,您還送我一顆藥丸……」
「啊!」步連雲終於想起,立即大吃一驚:「你是那個小孩……對……田賢弟
,你沒事?」
田冬笑著搖搖頭道:「一直沒能向步大俠致謝,那時多虧你攔住那個老渾蛋。
」
田冬久未罵古樸老渾蛋,這時罵的特別暢快。
步連雲懷想往事的道:「嗯……你那時說要去救人。」
「對呀。」田冬道:「我一個小妹妹被那個老渾蛋綁在森林中,要不是您,我
們兩人也不能逃脫。」
步連雲再無疑問,高興的躍到田冬身旁,望著與自己一般高的田冬,高興的道
:「我才在奇怪,你怎麼除了會幾招怪怪的『璞玉掌』之外,其他的功夫都不大靈
光……田賢弟,你已經這麼大了。」
步連雲一頓,又皺起眉頭道:「……怎麼會變成他們的逃奴?」他當初與田冬
見面使稱田冬賢弟,現在自然一樣叫,兩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田冬見問嘆口氣道:「我將那個小妹妹送回去之後,卻又被奉天寨的人捉走,
他們將我送到桐柏山,龍虎幫幫主聽到古樸教過我功夫,就把我留了下來,當奴僕
使喚……一直關到現在,在這幾位的幫助之下才好不容易逃出來。」
田冬回頭指指眾人,眾人沒想到田冬居然與步連雲有交情,一個個楞在那裡。
「原來是擄人為奴!」步連雲一怒道:「這些人未免太無法無天了,居然還想
騙我……」
魯先生這才知道原由,於是踱步過來搖頭嘆道:「田少俠,這件事您一直沒說
,不然我也不會這樣回答……」
步連雲忽然想起尚未與眾人見禮,連忙躬身一禮道:「魯先生您好,在下便是
聽到『活擒魯先生』這句話才知您在其中。出手過遲,還請見諒。」
步連雲本來見到田冬用「璞玉掌」就沒打算管,要不是聽到了魯先生的名諱,
還真不會動手。
魯先生連忙還禮道:「步大俠客氣,步大俠為現今武林中流砥柱,今日若非大
俠出手,我們都難逃一死。在下替大俠引見一下,這幾位是……」
隨即將魏無常、韓方等人向步連雲介紹,一面略為敘述眾人上武當的計劃。
韓方成名還在步連雲之前,魏無常更是與「鷲峰隱士」古樸、步連雲師父「神
指」任空是同一輩的人物,步連雲連忙施禮。眾人紛擾了一下子,魏無常終於忍不
住搖搖頭坐下,調理傷勢。
步連雲見到韓方身受重傷,魏無常也傷勢不輕,疑惑的道:「諸位……為何不
服藥療傷?」
韓方雖然不能動彈,但仍哈哈直笑道:「我們的東西都被搜光了,哪來的藥?
」
步連雲一驚道:「是在下糊塗。」一面取出兩粒傷藥道:「在下藥丸頗有效驗
,兩位若是不棄,應能稍有幫助。」
躺在地上的韓方哈哈一笑道:「你師父任老頭……功夫不怎麼樣,練傷藥的本
領……倒是不錯,先謝了……」畢竟中氣不足,笑了兩聲又咳起來。
田冬想到當年也服過步連雲的傷藥,連忙道:「步大俠的傷樂極好,要不然我
當年也逃不脫古樸的掌握……對了,步大俠,當年您沒輸給那個老渾蛋吧?」
步連雲搖搖頭,微微一笑道:「你一走,古樸不知為什麼急得發瘋。我自然全
力攔住他,不過兩個時辰之後,還是被他溜走……之後我們又打了兩次,總是不分
勝負。」
田冬自然知道緣由,古樸是急著追回玉球。這最好還是不說,田冬倒不想瞞步
連雲,不過現在四面耳目眾多,田冬只好笑了笑道:「老渾蛋總有一天會輸給步大
俠的。」
步連雲神色一正道:「田賢弟,你的功夫雖高,可是並不熟練,想來這些年並
沒有名師指導。」
田冬有些慚愧的道:「我都是自己亂練的……」
步連雲搖搖頭道:「以你十年前的功力來說,現在有這種內力雖說少見,卻也
不足為奇。不過各種應敵技巧未免太過荒疏,等一下我們將龍虎幫趕走之後,我送
你們上武當,這段路上我們好好切磋切磋。」
田冬大喜過望,步連雲豈不是一個最好的名師?連忙點頭不迭,步連雲微笑拍
拍田冬肩膀道:「這沒什麼,只不過希望你日後不要為禍江湖,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
田冬連忙搖頭道:「不會,當然不會。」
這時古玲靠了過來,躲在田冬身後輕聲叫:「田大哥……」
田冬心情正好,回頭笑道:「什麼事?」
古玲望望步連雲,才對田冬低聲道:「田大哥,這樣我們還要去武當嗎?」
田冬微微一楞,這話說的沒錯,步連雲功夫比自己高,說話也更多人會相信,
何況龍虎幫在這裡出手,更是已經瞞不住人,也不需要自己出面作證,這樣豈不是
應該先回梆州?
田冬思慮片刻,忽然覺得古玲這話說的頗為奇怪,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一
路了,於是面露奇怪的表情望著古玲。
古玲睜著大眼望著田冬,渾然不知田冬的心事,田冬又不好發問,兩人一時間
僵在那兒誰也沒說話。
步連雲見到一個嬌美漂亮的小姑娘忽然跑到田冬身後低聲細語,剛剛魯先生介
紹的時候只說了古玲的姓名,其他一切未提,想來是田冬的小情人,於是步連雲呵
呵一笑道:「田賢弟真是不簡單,居然已經有了個紅顏知己。」
步連雲這麼一說,田冬與古玲同時臉紅起來,不過古玲滿臉嬌羞,田冬卻是一
臉焦急,這時田冬正連忙搖手道:「沒……我們也才認識不久。」
古玲一聽,臉色由紅轉白,微嘟著嘴似乎有些生氣的道:「是啊,我們不過是
泛泛之交!」
田冬卻又有些不好意思,看見古玲生氣的模樣,不禁有些求助的望著步連雲,
步連雲搖頭道:「這又什麼不好意思的?朋友難得,知己更難得,紅顏知已更是難
上加難。能有這種朋友,那是福氣。」
田冬還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收功不久的魏無常忽然出聲道:「他們果然等
在那裡。」
眾人回頭一望,原來這時已經接近東岸渡口,龍虎幫等人已經全部上岸等候,
隔開了好大一塊空地,將許多行旅商眾排開,為首的是正是木叔其,他受的傷比起
魏無常還輕,現在雖然還是不大能出手,外表自然看不大出來,正遠遠的發言道:
「船家,靠過來。」
船家自然不敢不從,戰戰兢兢的將船往那兒靠,船上其餘商旅平民自然你推我
擠的不敢下船,眾人只好先行下船,一下船,木叔其立即開口道:「步大俠,龍虎
幫與尊駕素無瓜葛,適才蒙您惠允,我們與逃奴黃冬的事情,就由我們自行解決,
還請步大俠先走一步。」
步連雲手一揮道:「你們還想一手遮天?他明明叫做田冬,你們擄人為奴十年
,居然還說別人是逃奴?」
木叔其早知田冬會說出事實,於是不慌不忙的道:「步大俠此言差矣,黃冬在
龍虎幫中為僕十年,自然是事實。步大俠聽他一面之言,便認定我們擄人,豈不是
荒唐?還請步大俠遵守承諾,袖手不管此事。」
只見步連雲哈哈一笑道:「你這話騙別人可以,騙我恰好不行。我與田賢弟十
年前便已識得,他生長梆州,豈有可能被賣到遙遠的桐柏?何況當時他年僅八歲,
功夫已經不凡,更是不需為人僕役。識相的立即散去,不然別怪步某手下無情。」
木叔其那番話本來無懈可擊,田冬被擄自是無人可以為證,按理步連雲不能再
管,問題是他們沒想到步連雲與田冬本是舊識。
事實上知道田冬與古樸、步連雲有關的人,除了奉天寨之外,龍虎幫中就只有
黃木森以及左右護法三人,木叔其等人茫然不知,聽見步連雲這麼一說,不禁傻在
當場。
他本來見步連雲望向田冬的神色似乎不善,所以才大膽的作此決定,沒想到現
在兩人不但是舊識,田冬還變成了步連雲的田賢弟?
木叔其無法可施,陰沉著臉望著步連雲道:「步大俠是存心與龍虎幫作對了?
」
步連雲「哼」了一聲道:「你們所作所為,步某看了十分不滿,念在你們只是
他人下屬,我今日放你們一馬。這就要送田賢弟他們上武當,若是龍虎幫不服,儘
管找我。」
忽有一人踏步而出,大聲迢:「只怕步大俠是為了想護住他們,才會編造這種
謊言。卻不知這話可有人能證明?」
這人正是剛剛與魏無常纏鬥的三人之一,想來在龍虎幫中地位也是不低。
步連雲一時為之語塞,龍虎幫雖然強辯,但步連雲還真的沒有什麼可以證明的
。正想翻臉的時候,忽然遠遠的傳來一個悠悠飄飄的聲音:「老夫也能作證。步連
雲,好久不見了……」
田冬可是嚇得一塌糊塗、魂飛魄散,這不是別人的聲音,正是田冬從來沒忘記
的古樸,田冬完全沒想到,居然會在襄陽外遇到古樸。
只見古樸忽然由側面緩緩進入,依然是身著黑袍,臉色陰沉,正冷笑著上下打
量田冬,龍虎幫的木叔其轉頭一望,疑惑的道:「你這老頭又是誰?」
古樸一哼道:「你們居然將我的徒兒一關十年,好大的膽子!」
自己又變成他的徒弟了?田冬大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不只田冬,場中所有
人都一頭霧水,田冬從哪裡變出一個師父?
龍虎幫中眾人哪知道這麼複雜的內情,既然這個老頭自稱是田冬的師父,想來
必定是敵人。
一名龍虎幫眾見古樸靠過來,揮刀往古樸前方一攔道:「我們堂主問你是誰,
還不快說!」
古樸一面冷笑,一面緩緩的接近持刀的壯漢。
壯漢見狀,猛然揮刀往古樸攔腰砍去,只聽「砰」的一聲,壯漢不知如何忽然
騰空而起,往旁翻飛七、八尺,「趴達」一聲摔到場中,手中的刀也遠遠飛開,手
足抽搐兩下,一聲未出的死去。
龍虎幫眾人大吃一驚,不禁往後退了兩步,木叔其顫聲道:「你……你到底是
誰?」
古樸不理會木叔其,望向田冬微笑道:「冬兒,你難道沒讓他們見識過為師的
『璞玉掌』?」
龍虎幫眾又是一驚,「璞玉掌」天下聞名,他們自然馬上知道古樸的身分,木
叔其遲疑的道:「原來是『鷲峰隱士』古前輩……」
古樸猛然回身道:「回去跟你們黃幫主說,龍虎幫將我徒弟一關十年,這個仇
我古樸必報……還不走!」
木叔其被唬的向後退了兩步,場面話也不敢交代,一下子走的乾乾淨淨。
要知道步連雲是個大俠,龍虎幫還敢撒賴,古樸可是有名的殺人不眨眼,這裡
的幾千人恐怕不夠他殺。
古樸轉回身來,望著長大了的田冬微笑道:「要不是恰好趕上這場熱鬧,我都
差點認不出我的好徒兒了……冬兒,你不跟為師走?」
第十四章 前途多艱
見古樸親熱的叫著自己,田冬只有更是懼怕,連忙躲在步連雲身後叫道:「我
才不是你的徒弟。」
古樸臉色微變,但仍強笑著道:「你真是糊塗了……難道你沒叫過我師父?難
道我沒傳你『璞玉掌』?」
田冬自然知道古樸其實是念著玉球,他很想將玉球還給古樸了事,不過田冬認
為玉球被自己不小心弄破,古樸知道非翻臉不可,只好裝傻不還,當即連忙搖手道
:「少來,那是你逼我騙步大俠,才勉強教我的。」
古樸緩緩的往前走,一面通:「沒想到十年不見,你居然變的如此糊塗,看來
為師真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了。」
魏無常、韓方等人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也看過田冬施用「璞玉掌」,也曾懷疑
田冬是古樸的徒弟,不過田冬一直說自已沒有師父,又從沒聽說過古樸有傳人,眾
人自也不好追問。
沒想到古樸一見田冬就認徒弟,要知道師父想要如何管教徒兒,他人自然不能
插口,魏無常等人雖然見到田冬的表現有些古怪,卻也無話可說。
只有步連雲知道其中關竅,立即一攔古樸道:「且住……古樸,這件事你瞞得
了別人,可瞞不了我。」
古樸心中暗暗發火,但是現在不是和步連雲算賬的時候,只好強忍著怒火道:
「步連雲,莫非你要冒武林之大不諱,干涉他人師門之事?」
步連雲大笑道:「古樸,當年你雖曾傳田賢弟功夫,但你要我揭開原因嗎?這
樣子你也未必好看。」
古樸臉色微變,那件事確實不大光彩,要是步連雲真的公諸武林,自己可真是
貽笑天下,於是整個臉又陰沉下來道:「步小子,你這麼想和我再打上一場嗎?」
步連雲一笑道:「有何不可?三次未分勝負,也應該分個輸贏了。」
古樸橫了田冬一眼,陰陰的望向步連雲道:「奸……跟我來!」古樸隨即轉身
飛躍,他足間一點地面便前飄老遠,一路有如行雲流水,沿著河岸北方直飄過去。
步連雲回頭對眾人囑咐道:「你們小心些。」也跟著古樸後方奔去,只見步連
雲身法又是不同,一閃一閃之間便掠出了數丈,速度絲毫不下於古樸,不多久,兩
人的身形就隱沒在北方一片沿河生長的樹林中。
眾人面面相覷,但又旋即將目光集中到田冬的身上,田冬識得步連雲已是一奇
,古樸強認田冬為徒又是一奇,何況這兩人都是當今的武林高手,功夫名頭還都比
「冷面追魂」魏無常高。
其中最為訝異的還是莫采心,他雖知田冬功夫高強,但他自命名門弟子,見田
冬土頭土腦,一直不是很看得起,沒想到田冬與這兩位傳奇般的武林高手部有密切
的關係。
田冬回頭望著眾人的目光,連忙搖手道:「我真的不是他的徒弟。」
魏無常微微皺眉道:「田少俠,『鷲峰隱士』雖然名聲不佳,但也少有惡跡,
以此人為師也不算丟臉……」
「是啊。」韓方接著道:「要不然『璞玉掌』天下無雙,古老頭怎麼會這麼好
心傳給你……田小子,你是不是偷了師父的什麼東西?」韓方服了傷藥,在略為調
息之後已勉能走動,正倚著徒弟蘇甘哈的身子訕笑田冬,他倒是指得很準,古樸確
實是想向田冬討回東西,只不過事實上並不是田冬偷的。
原來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古樸的徒弟?田冬叫了起來:「才不是……古樸他教我
功夫是為了騙步大俠,一騙完之後就想殺了我,還是步大俠出手我才逃出來的。」
魏無常與韓方對視一眼,不再作聲,魯先生卻緩緩的道:「田少俠既然這麼說
,我們當然信的過,不過少俠可要知道,若真的欺師滅祖、叛離師門,可是會受全
天下人唾棄的。」
田冬大皺眉頭,這算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這時古玲在田冬身後忽然低聲道:「田大哥,我相信你沒有拜那個人為師。」
田冬感激的望了古玲一眼,卻見她臉色蒼白,美目中淚光瑩瑩,居然為了自己
受誤解而難過,田冬本來也沒有多難過,見到古玲這副模樣,當然對於古玲萬分感
激,田冬一陣感動,忍不住一把緊緊握住古玲的手,除了點頭卻也說不出話來。
魏無常見狀搖頭道:「不提這個了,我們未脫險境,還是快走吧。」
「想走?」忽然傳來木叔其的叫聲,卻見數十名龍虎幫眾又不知由哪裡擁了出
來,團團將眾人圍住,木叔其獰笑道:「靠山都不見了?」
沒想到龍虎幫居然還沒完全撤走?
眾人連忙又結成圓陣,只見四面的龍虎幫眾逐漸的接近,木叔其目光盯著田冬
道:「原來你這個小子有這麼大的來頭,難怪幫主堅持要將你生擒。」
在圈子當中的韓方,忽然喘著氣大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要是惹惱了『白
衣大俠』和『鷲峰隱士』兩人,你們龍虎幫吃不完兜著走,只怕不久之後就得解散
了。」
木叔其微微一驚,這事也不可不防,兩人中若有任何一人想來鬧事,那都是龍
虎幫的大麻煩,要是同時得罪了兩人,恐怕真的如韓方所說,但幫主又下了嚴令,
這該如何是好?
韓方見木叔其似乎心動,連忙續下說辭道:「到時候,黃幫主抵擋不住,只好
把田冬交出,再宰了惹出此事的罪魁禍首抵數,那當然就是您本人了……您一死了
之不打緊,誤了龍虎幫的基業豈非萬死莫贖了。閣下如今要是收手,只要如實稟報
有步連雲與古樸兩人插手,想來貴幫幫主也不會責怪於你,豈不是皆大歡喜?」
木叔其臉色百變,韓方這些話在情在理,何況這些人無一庸手,田冬的功夫又
超出估計,便算是獲勝也是慘勝,加上自己剛剛已經受了傷,不要事後又變成代罪
杰羊可划不來。
木叔其眼珠轉了兩轉,心想還是先問問妥當,終於一揮手道:「好,就讓你們
多活兩天……你們也別想安然無事的上路,幫主這兩天就會趕到,你們絕對到不了
武當。」龍虎幫眾在他指揮之下,迅速的散去。
古玲蹦到韓方身邊,開心的笑道:「韓前輩,您居然憑一張嘴說退了他們,真
是太厲害了。」
韓方笑呵呵的道:「女娃子該打屁股,這不是罵我沒功夫嗎?」
古玲一伸舌頭,俏美的一笑道:「人家才沒有這個意思。」又奔回了田冬身旁
道:「田大哥,韓前輩這麼厲害,你要多學學。」
田冬一瞪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除了莫采心大大吃醋之外,眾人都忍不住笑
了起來。
「走吧。」魏無常也忍不住莞爾道:「等一下他們變卦就麻煩了。」
現在前方再無阻擋,眾人迅速的向襄陽而去。
到了襄陽城,莫采心領著眾人到了城西,到了「風雲鏢局」的襄陽分局,鏢局
內的鏢師大半是莫采心的師伯叔或師兄弟。
「風雲鏢局」總號設在金陵,現任總鏢頭是武當派俗家第一高手「陰陽雙劍」
莫嚴,他正是莫采心的遠房大伯,論起師門輩分也是莫采心的師伯,所以眾人一到
襄陽,傳信飛鴿立即往武當、金陵兩方分送。
兩日後,武當山上立即來了二十一位道士,與魏無常等人相見,自然又是一陣
應酬。
這些道士是以玄方真人為首,其中七名是與掌門同輩的「玄」字輩,另十四名
是與莫采心同輩的「和」字輩,都是武當派的精英,足見武當掌門玄清真人十分重
視此事。
而由於風雲鏢局遠在金陵,自然不可能在數日內趕來,為了爭取時效,眾人只
好立即出發往武當山前進,除了原本的七人及武當山上下來的二十餘位道士之外,
風雲鏢局還派出了五位本是武當弟子的鏢師,一行三十餘人,騎著快馬往武當奔馳
,襄陽距武當莫約兩百餘里,眾人趕急一些,可以在當天趕到。
這兩日,一直沒有步連雲的消息,不知兩人一戰結果如何,眾人當中自然是以
田冬最為焦急,田冬念起步連雲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來去無蹤,不由得十分欽羨
,一面縱馬奔馳,一面懷想若能與步連雲並肩行俠江湖,一定是人生樂事。
一路無事的奔了半途,到了下午時光,前方忽然一聲呼嘯,領先的玄方真人立
即一勒馬,將速度減慢了下來,眾人自然紛紛減速,只見前方兩名先行探路的道士
疾馳而回,其中一人率先對玄方道:「玄方師叔,龍虎幫幫主黃木森率領左右護法
堵在黑松林的路口,送上了一封信。」
玄方眉頭微皺,一面接過信柬一面問:「和規,他們來了多少人?」
那位和規道士搖搖頭道:「師侄與和凡師弟只見到這三人,不知道黑松林中埋
伏了多少人。」
玄方將信柬打開,望了望之後將信柬轉交給魏無常,一面道:「魏大俠不知有
何看法?」目光一面轉到了田冬身上。
魏無常接過一看,立即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龍虎幫目的只是在模糊焦點
,且不論古樸、步連雲兩人先後作證,便算田冬真是龍虎幫的逃奴,他也是為了救
我們出來才逃離龍虎幫,老夫誓死維護他周全。」
這話一說,眾人明白大半,龍虎幫又拿田冬的身分作文章,田冬自然最是委屈
,不過他慢慢的也習慣了,只是不知道武當的諸道士有多少人相信。
這時玄方點點頭道:「貧道明白,不過龍虎幫自然沒這麼好說話,既然他們幫
主已經趕到,看來是打算在黑松林一決……我們若是穿林而過,必遭突襲暗算,若
是繞林而走,今日恐怕是趕不到武當。」
一位壯實的老道策馬上前道:「玄方師兄,既然如此,我們就往北繞過黑松林
,大不了在三里溢歇宿一夜。」
「我們既然想到,他們必定也有了計劃,這說不定是疑兵之計。」
另一位高瘦的老道開口道:「三里溢四面矮丘環繞,容易受襲,若是對方黑夜
中來襲,前後一包,不只我們危險,連那裡住的二十來戶人家也會遭殃。」
那位壯實的老道點頭道:「玄竹師弟此言亦有道理,這麼說我們應該直穿過黑
松林?」
高瘦的玄竹搖頭道:「玄朱師兄此言差矣,敵暗我明,妄入黑松林十分危險,
而且黃木森功力高強,除了掌門師兄之外,我們未必是他的敵手,只能以劍陣對付
,但黑松林中道路狹窄,大大限制了陣勢的運行,反而更為危險。」
玄朱一征,皺眉道:「這也不對,那也不行,莫非我們應該轉回襄陽?」
玄竹一笑道:「當然不是,我們不如在這裡略作休息,隨後急趕三里溢,連夜
趕上武當,如此可保無虞。」
玄天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這樣打算……玄方師兄,您認為呢?」
玄方微微一皺眉,似乎不是很贊同,玄竹接著道:「玄方師兄必然擔心此舉大
失武當顏面,其實我們若是真要試試他們的實力,可以等趕過三里溢之後,在三里
外的平野地形列陣等候,他們八成會追來,到時候我們就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玄方聽了之後微微點頭道:「如此甚好……我等就在此稍息,魏大俠不知有何
意見?」
魏無常搖搖頭道:「一切由真人決定。」
眾人計議已定,當即下馬休息了一個時辰,全隊上馬前奔,前進不久,便即轉
向北方的一條岔路,雖著天色漸黑,前方也逐漸出現了一個小鄉村,四面果然是一
個個的小丘陵,眾人雖不打算停留,但是難免必須稍減速度,不然若是什麼人忽然
由側面奔出,那可是非喪身在馬蹄之下不可。
剛進入鄉村,高瘦的玄竹忽然一勒馬道:「等一下,有古怪。」
眾人紛紛收韁,玄竹接著面容嚴肅的低聲對玄方道:「才剛入夜,不該處處死
寂,龍虎幫可能已經先趕到這裡了。」
玄方微微一驚,也低聲道:「那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只有一個選擇。」玄竹道:「我們立即後退半里,那裡地勢較為開闊,可以
與敵人一戰,也不虞傷害到村民,要是快馬衝過去,他們可能已經在路上暗暗步下
陷阱,未必能安全衝過。」
「好!」玄方一掉馬頭,對眾人道:「後撒半里!」
眾人正要轉向,卻發現兩旁暗影中無聲無息的撲出數十人,攔住了眾人後路,
黃木森正緩緩的艘出道:「堂堂的武當派居然一聲不吭的溜了,豈不可笑?」
玄方見不能再顧及四面民宅,一躍下馬道:「佈陣!」
二十一位道士立即飛躍而下,分別組成了三座威力強大的七星劍陣,其中由玄
字輩七人組成的劍陣正攔在黃木森身前,七把長劍同時出鞘,各自指著不同的方位
,一股強大的氣勢從陣勢中散發出來,彷彿蘊藏著無限的變化。
黃木森臉色不變的道:「武當真打算與龍虎幫硬幹嗎?」
玄方沉聲道:「這是貴幫尾隨不放,本派自然必須自衛。」
黃木森一揮手,四面屋頂同時舉起數十支火把,一亮之間,只見處處人頭,龍
虎幫眾居然來了三百餘人立在四周,正將眾人團團圍住,想來龍虎幫這次出盡精銳
,勢在必得。
玄方臉色一沉,冷冷的道:「閣下若是孤注一擲,可有把握將我們趕盡殺絕?
」
玄方言下之意,若是有一人走脫,武當必然非全力對付龍虎幫不可,而且玄方
等七人劍陣佈起,能攔得住他們的人恐怕沒有。
黃木森自然明白關竅,微微一笑道:「龍虎幫與武當派並沒有不共戴天之仇,
也不希望與貴派為敵,不然在道長組陣之前自可下令偷襲,相信除去幾位道長應該
不是難事,但是本座只希望貴派交出逃奴黃冬,龍虎幫當立即回返桐柏,若是玄方
道長執意不肯,為了維繫龍虎幫威信,本座不得不冒犯一次,相信武林自有公道。
」
玄方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不禁有些遲疑,田冬與他非親非故,若是為了保全
田冬與對方一戰,田冬八成還是必死無疑,而能活著衝出去的只怕不到十人,但是
交出田冬又大違俠義道的規矩,玄方不禁十分難下決定。
魏無常這時忽然躍到玄方身旁,大喝一聲道:「想帶走田冬,先問問老夫肯不
肯。」
玄方一驚,這樣豈不是無法轉圜?但是在情在理又不能阻止魏無常,額頭不禁
冒出了汗珠。
黃木森不理魏無常,望著玄方笑道:「玄方道長,若是您明白事理,可以帶著
願意退去的人退去,除了黃冬之外,只要願意離開的,在下不敢阻攔。」
黃木森本來必須殺盡魏無常等人,才有機會將這件事情掩蓋住,但是現在事情
已經傳出,殺人滅口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將古樸徒弟田冬捉來,才有機會得到
玉球,何況若是混戰一起,要是錯手殺了魯先生,只怕會引起黑道人士的眾怒,所
以他退而求其次,緊咬著田冬不放。
玄方一陣遲疑,不知該不該退,出錯主意的玄竹連忙低聲道:「我們現在只有
暫避其鋒,事後再想辦法救田少俠,不然損失太大了。」一面將同樣的話對魏無常
低聲說了一遍。
田冬十分難受,對方指名要自己,自已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見到玄竹對著玄
方與魏無常交頭接耳,心中更是不快,倔性子一發作,踏步而出道:「我留下就是
了,你們走!」
黃木森點頭笑道:「好!省得大家麻煩,玄方道長,你們可以離去了。」隨即
一揮手,在西方的龍虎幫眾緩緩散開一個缺口。
玄方緩緩後撤,一面難抑怒氣的道:「黃幫主,這件事武當派不會忘記的。」
黃木森一笑置之,也不作理會。
玄方既然後撤,所有武當派眾人,以及「風雲鏢局」的五位鏢師自然也跟著撤
出,莫采心當然跟著走,但是魏無常、韓方師徒、魯先生與古玲卻站在原地沒動,
莫采心一驚,連忙奔回拉著古玲道:「古姑娘,還不快走!」
古玲眼睛紅通通的,生氣的一甩手道:「要走你自己走!」
莫采心一愣,反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了。
這時玄方發現魏無常等人都沒移動,也不得不移回數步,對魏無常道:「魏大
俠……」
魏無常一揮手道:「不用再說了!算我錯信了武當派。」
玄方臉上一紅,他畢竟是武當有數的高手之一,終於一揮長劍道:「既然魏大
俠堅持如此,玄方捨命陪君子便了。」一面對其他的六位師弟道:「多死無益,你
們帶著師侄們返回武當!」
玄竹、玄天一愣,同時停下腳步道:「師兄……?」
魏無常沒想到玄方居然肯留下,遲疑片刻才嘆了一口氣道:「玄方道長,我收
回這句話,你走吧。」
玄方熱血上湧,也不管這麼多了,大聲道:「玄朱,你們還不快走?」
玄朱、玄竹等人面面相覷,玄方既然留下,自己怎麼走?一群人全頓在當場。
黃木森不耐煩起來,大聲道:「我給你們半刻時間,要走便走,要留就留!」
田冬見自己好像真的害了大家,連忙搖頭道:「魏大俠,你還是走吧,他們要
生擒我,要是你們也陷在這裡,以後連救我的人也沒有了。」
莫采心聽到大感有理,連忙點頭道:「田兄此言極是,我們應該先離開,日後
再想辦法營救田兄,所謂留得青山……」轉眼見到古玲正狠狠的盯著自己,莫采心
後半段話只好吞回肚子裡去。
魏無常十分為難,田冬說的雖然對,但是就這樣離開實在大違本性,田冬接著
道:「魏前輩,韓前輩,你們要是留下,反而害了我。」
韓方心念一轉,拉著魏無常低聲道:「我看還是走吧,以你我之能,未必不能
救出這孩子,要是沒把握,到時候我們找步大俠幫忙,他應該也不會拒絕,現在都
留下反而玉石俱焚。」
韓方號稱「飛天大聖」,偷竊技巧天下無雙,救人確實大有機會。
魏無常還在遲疑,韓方跟著望向田冬道:「田少俠,你盡量拖久一些,我們趕
上武當山求援。」
田冬有些詫異的道:「什麼意思?」
韓方拉過魏無常與玄刀兩人,低聲道:「我們從這裡趕上武當,再奔回來要多
久!」
玄方也不是笨蛋,雙目一亮道:「急奔的話,一個時辰就能到山腳,可以藉警
號傳訊上山,等援手下山趕來……三個時辰內可以回的來。」
韓方接著對田冬道:「聽到了吧,我們三個時辰之內趕回來,你想辦法支持下
去。」
田冬莫名其妙,龍虎幫都是死人啊?讓自己在這裡耗上三個時辰?
韓方不理田冬的表情,對黃木森大聲道:「黃木森,我們這就離去,但是有一
個條件。」
黃木森眉頭一皺,冷聲道:「你說你的,我未必答應。」
「我們離去之後,田冬也不會束手就縛。」韓方道:「我希望他能獲得公平的
對待。」
黃木森疑惑道:「你說清楚一點。」
韓力道:「你們若能憑真功夫拿下田少俠,說他是您們的逃奴還說的過去,要
是一擁而上,未免不能使人信服。」
黃木森忍不住大笑道:「你是說單打獨鬥?難道他還能勝過老夫?」
韓方搖搖頭道:「要是真要幫主出手,才能贏得一個逃奴,那龍虎幫可以解散
了。」
黃木森氣極反笑道:「好,老夫就答應你這個條件。」
韓方知道黃木森雖然狡詐陰險,但當眾說過的話自然不會不算,於是囑咐田冬
道:「小子,多用步法少硬拼……要是真的來不及,老夫日後一定會救出你來。」
這才轉頭向眾人一揮手道:「走吧……」
眾人同時後撤,田冬轉回頭面對著黃木森,心中七上八下,正不知他會派出什
麼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莫采心焦急的道:「古姑娘,你……」
田冬一驚回頭,卻見到古玲嘟起小嘴,倔強的望著自己,一步也不肯動,莫采
心自然捨不得走,莫采心一留下,武當派又走不成了,玄方回頭一皺眉,厲斥一聲
道:「采心,還不快走!」
莫采心大是焦急,一面向外走,一面回頭望,直到場中只剩下田冬與古玲兩人
,田冬焦急的對著古玲道:「古姑娘,妳還不快走?」
古玲倔強的搖搖頭,不理會田冬,田冬詫異萬分,古玲與自己不過相識數日,
哪有這麼深厚的情感?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黃木森冷笑道:「好!沒想到還有人願意陪你?」
田冬正在心急,聽到黃木森開口不禁大是光火,回頭怒斥道:「又還沒到一刻
鐘,你急什麼?」
四面龍虎幫眾見田冬如此大膽,不禁喧囂起來,黃木森不怒反笑,一揮手止住
眾人道:「好!我便等足你一刻鐘,看你變什麼花樣。」
田冬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敢向黃木森大小聲,話一出口也不禁微愣,更沒想到黃
木森果然信守承諾,硬是再等一陣子,田冬只好急急扳轉古玲,望著她面容直叫:
「古姑娘……?」
古玲雖然面向田冬,但是仍不說話,田冬急的跳腳,牽著古玲雙手,苦著臉道
:「我的姑奶奶,妳別在這時候鬧脾氣好不好?有話要說啊……」
古玲的淚珠忽然湧出,她吶吶的道:「我……我這次不讓你一個人涉險了,要
出事,一起出事,每次都是你幫我……」
什麼亂七八糟?田冬一頭霧水的道:「妳說什麼?古……」
「人家不姓古啦……」古玲一甩田冬的手,捂著臉轉身哭泣道:「我叫顧玲如
……我是如兒啦……你……你都忘了人家。」
田冬大吃一驚,結結巴巴的道:「顧玲如?妳……妳是如兒?」
田冬腦海中浮現了十年前那個五、六歲小女孩的模樣,細細想來,似乎真有那
麼一點點相似,而且田冬確實不知道如兒的名字……顧玲如?古玲?好像真有一點
道理。
顧玲如猛然轉過頭來,堅定的望著田冬道:「我……以前就是你救的,上次又
是,我這次絕不離開了……」
田冬滿頭霧水,詫異的道:「古…不,如兒……妳怎麼會到桐怕山來?」
顧玲如嗽起小嘴道:「人家……人家溜出來玩嘛……誰知道又被捉了?」
顧玲如自從十年前與田冬逃回之後,曾為了田冬忽然消失而哭鬧了好一陣子,
慢慢的也弄明白是田冬救了自己,好像也因此田冬才被人捉走,所以她從小就一直
幻想長大練好功夫後要救出田冬。
不過因為長大之後有了自知之明,加上田冬也不知是生是死,她這個念頭才逐
漸的淡了,不過對於田冬的記憶卻還是十分清晰。
這十年間,崇義門將她保護的十分嚴密,不過顧玲如正值青春,哪裡受得了成
天關在重門疊戶中?
從十三、四歲起,她就曾試著溜出來過三、四次,可是因為她天生麗質,遠近
皆知,十分易認,所以往往過不了兩天就被捉了回去。
這次她橫下了心,決心跑遠些,到伏牛山去探望外祖父,沒想到一過武漢就被
龍虎幫盯上,她既然自投羅網來到桐柏山,於是森羅堂堂主薛遁巒親自出馬,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