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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海鷹揚》第十九章 出奇制勝 司馬翎     青霞羽士低聲向秦霜波道:「貧道實在不明白,對方何以屢次放過了迫攻的機   會,每一次,他都可以發揮絕強無倫的凶威,大有取勝之望。」     癩僧接口道:「莫非這葉維亞奉有嚴令,不許傷人?」     宗旋笑道:「焉有此理,我瞧八成是疏勒國師作繭自縛,但其中的奧妙,卻不   易推測得出來。」     雷世雄突然插口道:「諸位何不向秦仙子叩詢?當可得到解答無訛。」     他此舉大有難倒秦霜波之意,宗旋立刻憤然地向秦霜波望去,大有要她立刻回   答,使雷世雄失望之意。     秦霜波恬然一笑,道:「這等情形,想必早在端木小姐算中,假如諸位向她叩   詢,她的答覆,一定千真萬確,再也不會差錯。」     她口氣之中,隱隱露出她已對敵方形勢瞭然於胸,只不過不願說出而已,同時   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端木芙身上,說得好是捧她的場,使她更添威望。從壞處   說,卻等如反擊了雷世雄一記。因為端木芙終究是他的人。而秦霜波,則仍能保持   她的高深莫測。     雙修教主詹先生最是了解秦霜波的厲害,這時又倒抽一口冷氣,暗暗想道:「   這位劍后從來是鋒芒藏於平淡之中,一言一動,無不攻守兼俱,看來大莊主也不是   她的對手,非端木小姐肯與她作對,不然的話,只有老莊主親自出馬,方能有勝她   之望了!」     此時,眾人的目光,果然都轉投端木芙,但那僅是迅快的一瞥而已,隨即全都   回到擂台之上。但見葉維亞兀自猛攻不休,佔盡上風。從開始交鋒直至現在,已鬥   了五十餘招。這葉維亞以獅虎之勇,猛攻不休,直打得尚固全無還手之力一般。     端木芙緩緩道:「在這數十招之中,尚先生已表現出武當派絕世的韌力,才承   受得住敵人凶猛的攻勢。換了別人,縱然捱得下來,但也將心頭煩躁,極力設法反   擊,只要有這等念頭,就得白白耗去不少精力,以致減弱了這柔韌之勢,以奴家看   來,疏勒國師果然墮入我算計之中,被我擊中了他自傲自大的弱點了。」     要知,目下中原與西域這兩大陣營,已走上了鬥力兼鬥智的形勢。端木芙雖是   對疏勒國師前此全無所知,但她以敏銳細膩的觀察,再加上情理二字,已瞧出疏勒   國師實是智勇兼備的人物。唯一的缺點,大概只有自傲自大這一點而已。因此,她   特地派出尚固,囑他務必以最擅長的柔韌功夫應戰。     疏勒國師雖是曉得武當派韌力過人,但他卻有一種心理,那就是,不但這一場   戰必須贏,並且還要贏得快。於是,他派出了擅長強攻硬打的高手葉維亞,要他在   數十招之內,擊敗敵人。本來,他麾下諸人之中,比葉維亞強的,還有好幾個,但   後面還有幾十場要打,他必須計算得十分精確,派出之人,只須剛能勝過人少許,   贏得這一場就足夠了。如果強得大多,便是浪費實力。     殊不知這麼一來,果然被端木芙算中。那葉維亞一直是攻多守少,勇悍無比,   卻久攻不下。雙方吶喊助威之聲,漸漸改變。     早先是西域方面之人,嘈聲震耳,鼓掌喝采以及吹哨子,無不俱全。現在聲勢   大見減弱。相反的,中原群雄,越叫越有勁。「加油」之聲,不絕於耳。尚固自然   感到敵人勁道遠不及初時凌厲沉雄,不由得精神大振,更加沉住氣,以應付對方強   弩之末的一輪猛攻。只須熬過這一關,便可以說是贏定了。     他繼續讓對方保持攻勢,以便使他的勁力,在不知不覺中消耗更多,可能就不   必捱他最後一輪猛攻了。假如是年青之人,好勝之心太強,定必不肯繼續捱打而試   圖出手反擊。這麼一來,當然激起對方拚命之心,這時,對方奮起殘餘之力,孤注   一擲,其勢將必勇悍難當。     尚固老謀深算,當然不肯這麼做。     看看又鬥了數十招。驀然劍光暴漲,衝破了敵人戰斧光幕。     這道劍光乍現即隱,兩人也立時分開,停手罷職。但見葉維亞左胸上,現出少   許血漬。     這等情形,一望而知,人家尚固乃是及時收劍,不肯傷人。如若不然,這一劍   縱然不刺死對方,也是極重之傷。     葉維亞性情悍直,怪叫一聲,回頭便奔返己陣。尚固在雷動般的歡呼聲中,也   徐徐步回己方。     大家都向他道賀,尚固心中暗暗苦笑,因為他最不解的是,對手採取的戰略十   分奇怪。     初時一上來,一味砍劈他的長劍。到了後來,卻變成斧斧都向他要害猛攻。這   種打法,分明是本末倒置,把氣力耗費在沒用的地方。他後來覷個空,向端木芙請   教。     端木芙道:「疏勒國師深知我們中原武林白講究兵刃不能傷毀的規矩,所以告   訴那葉維亞說,即使砍斷了你的兵器,也算贏了。誰知葉維亞心眼不夠靈活,聽了   這話,一上來就拚命想砍斷你手中之劍。但試想:長劍的目標,比起人的軀體,面   積相差了多少?何況揮劍閃避,又不費多大氣力。因此之故。葉維亞上來就自取滅   亡。到後來,他又忘了疏勒國師的話,以致有時分明砍劍比砍人少費許多氣力的情   形,他都白白放過,捨易而就難,非攻擊你身體不可。」     尚固這才明白,對方何以打得如此奇怪失策,當下凜然忖道:「對方只不過是   一個不甚重要的人物,已把我殺得難以招架。假如本派以後再無人出場,抖露一點   功夫,天下英雄必將以為我武當派不過爾爾。且不提尚固的尋思,先說疏勒國師,   他一看果然連敗三場,被端木芙講對了。雖說第三場敗得冤枉,卻也不能不服氣,   也禁不住對她生出忌憚之心了。方轉念間,只聽端木芙以嬌脆悅耳的聲音道:「在   那玉台銅馬腹中,有一封函件奉上,請國師過目之後,再繼續比武不遲。」     疏勒國師眼珠一轉,不等蒙娜翻譯,立刻動手在那玉台銅馬上找尋。他一下子   就找到開啟銅馬肚腹的機關,取出一封書信。     韓行昌道:「在下果然沒猜錯,疏勒國師竟然精通漢語。」     話猶未畢,但見疏勒國師拆函閱看,不覺失聲驚噫一聲,道:「敢情也通曉漢   文,這真是智者無所不能了。」     疏勒國師向他望了一眼,道:「端木小姐比你更早就猜出來了,不然的話,她   不會在這物事之中,留下書信。這也是我所以立刻表示懂得漢語之故,如若等到看   過她的書信,才不再裝不懂的話,便不足以顯出我的才智,並不下於她。」     韓行昌道:「國師這話,竟是暗示說,端木小姐這封書信之內,定必指出您懂   得漢語麼?」     疏勒國師道:「正是如此。」     他向對陣望了一眼,接著道:「你不妨看看她的表情,足證我之言定無虛假。   」     韓行昌忙向端木芙瞧去,只見她不住頷首,流露出欽佩的神情。可見得疏勒國   師如此迅捷的才思,令她激賞不已。     疏勒國師向信上望去,首先映眼的是一手簪花體好字,如見其人。那信上寫道   :「端木小女子拜上疏勒國師勛鑒:國師精通漢家文字,熟知漢家風俗人倩,萬里   驅師,意欲效法我漢家前賢,佈威中原,建赫赫萬世之功,心雄天下,氣壯山河,   小女子無任佩服。竊思韓少爺行昌,一介書生,進無搴旗斬將之能,退無運籌獻計   之力,竟以地主遠送貴客之身,忽遭楚因之辱,貽人話柄,終無小補,國師失策之   一也。漢家地域,廣大無垠,人才億萬,國師竟以韓少爺為翹楚,行群龍無首之計   ,此失策之二也。玉台銅馬,史書不載,裨帙全無,足見向壁虛構,名不正,言不   順,失策之三也。設若仍不釋放韓少爺,則貴方縱然獲勝,亦於國師威名有損,蓋   此舉不無挾人質以脅敵之嫌也。小女子如不略施手段,國師絕難回心轉意,多有得   罪,伏乞海涵。」     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封信,把個氣焰萬丈的疏勒國師,看得心頭凜駭不已!他定   一定神,想道:「這妮子說得不錯,假使我不釋放韓行昌,縱是憑真本事大勝漢家   群雄,諒他們也不心服。」     心意一決,立刻下令。韓行昌難以置信地瞧他解開自己穴道,又讓自己離開,   心中恨不得奪過那封信瞧瞧。這真是像使魔法一般,韓世文眼見兒子無恙歸來,老   懷大慰,差一點就當眾向端木芙叩謝。     至此,中原群雄無不心服口服,信心大增,都認為在這位神機妙算的女諸葛主   持之下,必可使敵人鍛羽而歸。     端木芙卻心中有數,她深知才智計謀,有時也無濟於事。扭轉乾坤之舉,豈是   那麼容易的?她正是瞎子吃水餃,心裡有數。不過她確也希望群雄對她信服,以便   能作最有效地運用眾人的力量。     疏勒國師派了一人出場,蒙娜大聲道:「這一位是捐毒國勇士羅里。」     中原群雄凝神一看,但見這羅里服飾與維人一般,但髮膚體貌卻與哥薩克人一   般,身量高大,渾身露出一股剽悍之氣。原來,此人乃屬黑黑孜族,史稱此族輕剽   躁急,獷如生獠,最擅於擄掠劫鬥,居無城廓。他提著一把鋼叉,背後還有一柄利   刀,凶悍地奔上擂台。     端木芙秀眉一皺,心想:此人如此剽悍凶猛,天生就是搏鬥殺人的材料。這一   場如若略有不慎。不但會輸,甚至是流血慘劇的開端。     方在想時,一人洪聲說道:「在下甚願出陣,一會此獠。」     眾人望去,但見開口的是陝西名家婁大勇。此人身量魁梧,以硬功著稱武林。     端木芙心中叫聲不好,目光一轉,向宗旋望去,那意思乃是想他爭先出陣,誰   知宗旋並沒有望她,她又不便出言阻止婁大勇。     要知,在今日這等場面中,誰不想贏上一場,揚威天下?雖然此舉十分危險,   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自暗中找尋機會,一旦認為自己較有把握,必須奮勇爭先   。故此,誰也不能怪婁大勇請令出戰,因為婁大勇煉的硬功,名重一時。由他去對   付這個蠻勇之人,似乎很是合適。     端木芙一時無法可施,只好點點頭,道:「婁老師請過來,奴家跟你講一句話   。」     婁大勇走到她身邊,旁人都識趣地讓開。端木芙悄聲問道:「你硬擋敵人兵刃   時,最強的是什麼部位?」     婁大勇道:「小姐萬勿見笑,在下是屁股的功夫煉得最好。」     端木芙道:「這個名叫羅里的敵人,最凶毒的一記,必是從下而上,又尖疾挑   ,有無堅不摧之威。若然萬一你不幸失手的話,切記不要等到敵招乘隙攻入才作計   較。必須在失手露出破綻之時,立即轉過身子,以臀部抵擋敵人這一擊!這是生死   關頭,萬勿忘記。」     假如這些話是在韓行昌釋放回來以前說的,則婁大勇縱然相信,也不會像現在   這般牢記心中。他道謝一聲,轉身大步出去。     羅里一看來人魁梧強壯,登時露出虎豹碰到大敵時那種神情,鬚髮微微豎起,   兩眼射出懾人的光芒。雙方在擂台上只對峙了一下,婁大勇的鑌鐵棍和羅里的鋼叉   ,一齊掄擊出去,兩下一碰,發出「噹」的一聲大響。     緊接著,雙方硬拚了數招,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聲響,婁大勇試出敵人的臂力   ,竟在自己之上,心中暗驚。他驚的是敵人不但力道絕強,而且含蘊得有內勁,並   非徒有蠻力之士可比,這才會惕凜於心。他鑌鐵棍急走花巧路數,遠攻近拒,使得   極為靈活,宛如毒蛇出洞。     這一下,又試出了對方鋼叉招數也極為神妙,並且由於氣力較強,是以婁大勇   出棍之時,不免略有顧忌,登時生出束手縛腳之感。高手相爭,勝負之數往往取決   於很微小的原因上。婁大勇心中一旦有了顧忌,施展不開,便已陷入險境。     五十招不到,婁大勇已勢蹙力窮,守多攻少。又拚了七八招,婁大勇一招「移   花接木」,迅挑疾掃。鐵棍才發,突然感到不妥。     全場之人,莫不看得清清楚楚,但見那捐毒國勇士,鋼叉突然間攻入下盤,猛   然挑起,其勢勇不可當。中原群雄有許多人都閉上眼睛,不忍見到婁大勇下陰洞裂   ,骨斷腸流這等慘死之態!     「啪」的一聲,婁大勇已被鋼叉挑中,龐大的身形飛起七八尺高,墜下之時,   落在湖水中,發出「噗通」之聲。這時有會水之人,划船過去,把婁大勇撈了起來   ,送往別處。     疏勒國師放聲大笑,道:「端木小姐,這一場你們敗啦!」     端木芙笑道:「我方只敗了一場,何足道哉!」     疏勒國師道:「老實說,我仍然很佩服妳的眼光,竟早一步教導婁大勇,以最   堅強的部位,硬挨羅里的鋼叉,此舉已救回他一條性命了。」眾人這才知道,端木   芙剛才跟婁大勇嘀咕的內容,因而並不因這一場落敗而感到驚慌,反而信心更強。     按照規矩,這勝的一方,可以立刻退下,但須在五十息之內出場,就可以再鬥   下去,不過假如又贏的話,便規定必須再出場,縱然十分疲乏,也不能換將。     那羅里迅即退下,立時又有一人出場,蒙娜大聲報道:「這一位是烏祕國高手   雷多。」     端木芙胸有成竹,立刻道:「有煩枯蓮庵主,擊敗此敵。」     枯蓮庵主冷漠地瞧她一眼,那神態教人弄不清她是答應了呢?抑或是十分不願   出戰?     須知,這位來自終南山的高手,名望甚高,這倒不是枯蓮她本人在江湖上有過   什麼赫赫驚人的經歷,而是由於終南山苦行庵這一派,歷代以來,皆出有驚世駭俗   的高手。枯蓮大師既是苦行庵主,潛修多年,武功深淺別人雖不知道,但只看她神   態如此之冷漠,又是苦行庵的住持,全都感到她定必不弱。但見她站了起身,拿起   一個灰布包袱,舉步而去。     她到得擂台上,但見那烏祕國高手雷多,長得瘦而高,服飾奇怪,手中握著一   根三尺餘長的短棒。棒身上鑲滿了各種寶石,在陽光照耀之下,眩閃出繽紛暈彩,   極為惹目。枯蓮大師則是瘦削冷峻的老尼,一襲灰衣,布襪芒鞋,與這雷多站在一   起,使人感到十分不調和。     雙方不須打話,那雷多寶石棒一揚,反射出一片耀目光彩。但枯蓮老尼既不招   架,也不躲避,好像不知追對方已經出手一般,一逕解開那個包袱。     雷多見她如此動作,只好收回棒勢。卻見她從包袱中取出一宗兵器,乃是一根   四尺長的荊條。但這荊條卻是以鋼鐵打製而成,那上面的許多尖刺,鋒利異常,如   是鞭中一記,不但皮開肉綻,甚至會傷筋碎骨,甚是可怕。     那雷多發出鄙夷的笑聲,使得對方不禁向他瞧望。而這時,他雙目突然發出奇   亮的光芒,迫視對方。枯蓮老尼一觸對方目光,心中頓生異樣之感,同時眼皮突然   沉重起來,好像是睏倦欲睡。     她立時有了警惕,運起禪功,收攝心神。她數十載苦行之功,如今可顯出了妙   用。但覺這顆心,靜如止水,堅如磐石,絲毫不被對方的奇異目光所撼動。     雷多雙眉一皺,突然揮棒掃擊。那寶石棒不動之時,已是光暈輝映,奪目搖神   。這一揮動,更是幻出了千重彩霞,五色繽紛。     枯蓮大師冷冷喝一聲:「孽障!好大的膽子。」,手中鐵荊條呼一聲,翻捲而   出,纏搭敵棒,手法奇奧,功力深厚。雷多怕被她的鐵荊條搭上,連忙縮手。枯蓮   大師這一回毫不相讓,揮動兵刃,一輪急攻。     她的手法招數,全是極為冷峻森嚴,一如其人。把個烏祕國高手雷多,只打得   連連繞台而走。霎時間,已鬥了數十招,枯蓮大師一直毫不放鬆,鐵荊條使的招式   ,竟沒有一招是重複過的。     中原群雄喝采助威之聲,驚天動地。可是枯蓮大師一如坐禪入定,全然聽之不   聞的樣子。既不興奮,亦不放鬆分毫。     雷多用盡一身本事,都沒有法子化解這被動之勢。但覺敵人奇招如長江大河一   般,滾滾而來,似是永無乾涸之期。     尤其是她兵器上內力越戰越強,沉重無比,假如這時挨上了一下,大概不死也   得重傷。     在這等形勢之下,雷多雙眼中的奇異光芒,早已見不到了。突然「啪」的一響   ,鐵荊條已捲住了寶石棒。     雙方各自運聚功力,硬拚了一下。雷多怒嘯一聲,倏然躍退數尺。     原來枯蓮大師一鬥內力之時,察覺對方已是用盡了全力,自己卻尚有餘勁,因   此底下飛起一腳,疾踢過去。     雷多無法封架,只好鬆手棄棒,急急躲避。但此棒乃是他最寶愛之物,日夕不   離手邊,如今硬是被敵人奪去,焉得不驚怒交集,以此急得狂嘯出聲。     枯蓮大師奪過敵棒,竟不碰那棒一下,面色也冷漠如故,突然一翻腕,往橫甩   去,只見那根寶石棒,在空中劃出一道眩目的彩虹,迅快飛去,「咚」一聲,落在   數丈外的湖水中,很快就沉沒不見了。雷多又心疼、又著急,眼見寶石棒已沉沒不   見,難有取回之望,真是恨不得剝了這老尼的皮,食她的肉。雖是如此,他卻不敢   撲上去。     枯蓮大師冷冷道:「這孽障仗恃煉有攝心邪法,又利用此棒迷惑別人心神,以   遂其願,作孽當必不在少數。因此貧尼奪去他的兵器,沉於水中,以示薄懲。他如   若不服氣,貧尼願意空手奉陪。」     眾人一聽,這才曉得,這雷多敢情還有一套祕藝,無怪武功雖不十分出色,卻   仍然被疏勒國師十分看重,派他出場挑戰任何名家。     童定山向端木芙道:「端木小姐選派的人手,果然最是合適不過。這枯蓮大師   天性冷漠,可不怕對方使什麼攝心邪法。」     端木芙道:「童老師過獎了,奴家只不過臆測對方派出此人,定必有某種奇異   功夫。又想到枯蓮大師修習的既是苦行功夫,則論到堅心忍性這一層,她的造詣,   定必罕有匹儔,當能以不變應萬變。所以請她出陣,果然僥倖未曾失算。」     這時對方陣中,已把雷多召了回去。枯蓮大師也就走了回來。     方一到達,端木芙已道:「庵主力克強敵,可喜可賀。目下還請你立刻調息運   氣,這一場可能再度偏勞大駕,更取一城。」     眾人都十分羨慕地望住這老尼,只見她雙目一瞑,站在那兒,就跟一根枯木似   的,動也不動。     端木芙一面計算時間,一面推測局勢的變化。又一面觀察枯蓮大師的情形。到   了第四十息之時,她忽然開口道:「我們的計劃已經改變啦,這一場有煩宗旋宗大   俠上陣,攻佔一城。」     眾人都大感意外,連枯蓮大師也霍地睜大雙眼。宗旋向端木芙抱拳道:「在下   遵命去啦!」     大步走出,英姿颯颯,惹人注目。他才一踏上浮橋,敵方陣中也就奔出一人。     端木芙向枯蓮大師道:「庵主看了對方此人出陣之快,當知疏勒國師早已吩咐   定當。而他已算定這一場必是庵主出陣,是以這個敵人,必有某種功夫,自以為可   以對付庵主的。」     枯蓮大師冷冷道:「貧尼倒是不大服氣,對方有什麼高手,竟能對付貧尼的?   」     端木芙笑道:「庵主功力雖是強絕一時,剛才出手拚鬥,也沒有費了多大的勁   ,就擊敗了對方。但以晚輩觀察,表面上,你們拚鬥得不算十分激烈,應該是耗力   不多。但事實上,你們在拚鬥心功之時,雙方都損耗了大量的心力。晚輩如若估計   得不錯,則庵主想恢復至平時水準,最少也須半個時辰之久。」     她話聲一頓,好讓對方表示意見。枯蓮大師素來罕得開口,這刻只點點頭,表   示她所言不假。端木芙這才又道:「再者,以今日的戰局而言,我方五場已勝其四   ,疏勒國師計算到這一場關鍵重大,假如他們再輸這一場,則往後縱然派遣全部高   手出陣,連贏四場,也不過是和局而已!但這一來,他卻得損失了許多實力。這是   由於每個人在三日之中,只許出場一次的限制所致。故此,他一定在這一場派出武   功真強之人,準備與庵主硬拚功力。庵主既然未能完全恢復,吃虧太大,這一場恐   怕不易闖過。有這許多緣故,所以我臨時改變主意,讓宗大俠以生力軍之身,出場   硬拚。」     枯蓮大師雖然不大服氣宗旋會強過她這刻的情況,但對於端木芙的推測判斷,   卻不能不衷心佩服。     這時那疏勒國師的未來夫人蒙娜,已大聲介紹道:「這一位是沙爾諾夫,羅剎   國高手,但自幼定居烏魯木齊。」     中原群雄幾乎都不曉得烏魯木齊是什麼地方,但卻知道羅剎國,聽過不少傳說   。這時,但見那沙爾諾夫黃髮藍眸,深目高鼻,雙臂長滿了黃毛,簡直有如怪物,   都特別感到興趣,自然也禁不住替宗旋擔心。     雙方在擂台上一站,但見宗旋比那沙爾諾夫矮小得多。而宗旋使的是劍,那沙   爾諾夫使的是一把大刀和一面盾牌。在兵器上而言,宗旋也大顯吃虧。     但宗旋卻毫無緊張之色,舉止之間,英風颯颯。沙爾諾夫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   ,咀角泛起一絲詭譎的笑容。他突然以訝異的眼光,向宗旋背後望去。宗旋微微一   怔,扭頭觀看。沙爾諾夫揮刀疾砍,口中發出得意的獰笑。     原來,他乃是用計誘騙宗旋分心,以便實施暗襲。宗旋這一中計,他可就禁不   住得意地獰笑出聲。但見宗旋身形側旋閃開,其快如風。倒像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   著,時間恰到好處,絲毫未曾吃虧。兩人乍分又合,霎時間,刀光劍氣,縱橫飛舞   。     但觀戰之人,無不發出噓聲倒采。人人皆瞧出沙爾諾夫使的詭計,心中對他大   是鄙夷。     浮台上的中原高手們,眼見這沙爾諾夫武功如此高強,而又如此卑鄙奸狡,無   不相顧失色。     五台癩僧晏明道:「端木小姐,這羅剎國高手太陰損惡毒了。假如宗大俠因此   而敗陣,咱們連報仇也無望,實在太不甘心。」     端木芙道:「大師之言甚是,但以奴家愚見,宗大俠不致於失手落敗。據我所   知,羅剎國之人,壞的真壞,西域諸國對這一族之人,亦極為厭惡忌憚。」     彭典搖搖頭,道:「這廝真是卑鄙得可以,若不是宗大俠機警過人,只怕早就   中了暗算啦!」     他突然感到一對澄澈明亮的目光,正向他瞧看,登時心頭一慌,連忙低頭不語   。這對目光,自然是秦霜波的,彭典感到心虛負疚,是以不敢向她回望。     擂台上的宗旋,劍光飛洒,矯夭如龍,與那沙爾諾夫鬥得十分激烈,驚險百出   ,他的威名,目下武林無人不知,但見過他武功之人,卻少之又少。這刻見他功力   如此深厚,劍法這般奇奧靈動,方知他膽敢得罪獨尊山莊,敢情真有兩手真功夫。     那沙爾諾夫的刀盾毫不示弱,攻守兼備。刀勢之凶悍威強,中土確實罕見。他   不但抵得住宗旋的攻勢,甚且遠略略佔點上風,攻多守少。這兩位高手翻翻滾滾的   鏖戰了七八十招,沙爾諾夫由於有盾牌護身,苦苦進迫。宗旋硬拚不過,也就只好   步步退卻。     又鬥了二十餘招,但見宗旋圈子越退越大,形勢若是照這樣子發展下去,遲早   得退出擂台,掉在水中。西域方面之人,采聲雷動,中原方面則全然靜寂無聲,對   照之下,優劣勝敗之數,已可得見。     此時,秦霜波心中也不禁暗暗替宗旋著急,因為她自然看得出那沙爾諾夫不但   武功高強,而且狡詐多智,目下分明是利用兵器的優點硬拚,直是迫得宗旋不能不   往後退,造成了這等危險的局勢。     她心念電轉間,立時想得一計。當即向雷世雄道:「雷大莊主何不出言激勵宗   大俠,並且鼓動眾人吶喊助威?」     雷世雄點頭道:「對!正該如此。」     他深深呼一口氣,抖丹田大喝道:「宗大俠加點勁,揚威異國,此其時也!」     他接著向眾人叫道:「請大家給宗大俠吶喊助威。」     頓時喊聲如山洪暴發,有驚天動地之勢。宗旋果然精神一振,唰唰唰連攻了三   劍,緩住了敵人進迫之勢。緊接著左手起處,一條長長的黑影,迅急掃出,原來是   一條長達六尺的皮鞭。     他以這條皮鞭抽掃纏捲,抵消了對方盾牌的壓力,因此之故,形勢立時扭轉,   不須再步步後退。雙方吶喊之聲鬧成一片,震耳欲聾。擂台上的兩人,鬥得更激烈   凶險,大有立判勝負存亡之勢。     在場之人,無一不是又緊張,又激動,喊叫不絕。宗旋的長鞭突然間纏住敵刀   ,雙方運力一繃,誰也不讓誰。在這一剎那間,雙方又閃電般卸去勁力,往前猛衝   ,作貼身肉搏。     沙爾諾夫手中長刀雖然不能使用,但他只要迫近敵人,一方面可用盾牌護身硬   碰。另一方面又可使敵人之鞭放鬆變軟,失去纏奪之效。相反的,他卻變成可以運   刀傷敵。因此在宗旋來說,實在不該往前湊。     那知雙方一合,宗旋竟利用鞭柄,加上右手長劍,夾擊敵人。他那鞭柄上吐出   了一口利刃,長約一尺,加上尺許長的鞭柄,變成一把短刀。此時,沙爾諾夫只好   全靠盾牌護身,封架敵人這兩件兵器。迅急鬥了十餘招,沙爾諾夫守得十分嚴密,   全無空隙可乘,但也被迫得一時無法反擊。     宗旋在這十多招之中,已準備停當。但見他左手短刀連舞幾個圈子,把皮鞭絞   在柄上。     這一來,皮鞭已縮短了許多,鞭梢仍然捲住敵刀,猛然一手出劍攻敵,一手力   拉奪刀。     光芒一閃,沙爾諾夫的大刀,在宗旋雙管齊下的夾擊中,脫手飛出,落向數丈   外的湖水中。宗旋這一招使得漂亮奇奧,人人拚命鼓掌喝采。但西域之人,卻沉寂   下來,緊張地看這局勢如何發展。     沙爾諾夫現在只賸下盾牌護身,而他早先有刀在手,仍然抵不住對方劍鞭之威   ,目下完全有守無攻,當然更為不利。只見他突然躍退數步,丟下盾牌,雙手高舉   ,作出投降之狀。     宗旋空自恨得牙癢癢的,卻已不能動手了。那沙爾諾夫以一流高手的身份,居   然在敗象初現之時,立刻於眾目睽睽之下,棄械投降,實是卑鄙無恥之極!     他如此的奸狡惡毒而又不要臉,別人實是對他無可奈何。宗旋不屑地冷笑一聲   ,退了開去。沙爾諾夫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神態自若地過去,拾起了盾牌,還向宗   旋翹一翹拇指,讚他了得,這才揚長而去,只氣得宗旋七竅生煙,自認這廝實是平   生再也難以碰到的無恥之輩。不過他可慰的是,總算贏了這一場,當下轉身回到浮   台上,接受眾人道賀,心中的氣惱,漸漸平息。     雷世推暗暗以傳聲之法,向宗旋道:「你使出神鞭絕技,會不會被秦霜波窺出   破綻,認得你就是當日在江山劫船之人?」     宗旋抽空也以傳聲之法答道:「不會!不會!我前此使的鞭法,完全是兩條路   子,況且上次使的是鋼鞭,定然不會露出破綻。」     端木芙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暗下交談,她道:「今日一共打了六場,我們已勝   其五,但須再勝一場,就可以結束今日之戰了。」     她環視眾人一眼,又道:「這一場關係重大,如若得勝,極為有利,因此,我   們必須選出一位定能取勝之人。」     眾人的目光不期而然地轉到秦霜波和雷世雄面上。     端木芙搖頭道:「他們兩位不能出場,因為目下堪與疏勒國師一拚的,只有他   們兩位,豈可輕易出手,以致減少了對付疏勒國師的機會?」     金銀鉤商陽道:「然則小姐打算派何人登場,卻有必勝的把握呢?」     端木芙微笑不答,轉眼間,對方已有一人出陣,端木芙立刻下令道:「有煩商   老師出馬,打這一陣。」     商陽神情一振,道:「小姐的神機妙算,萬無一失,在下是欣然領命。」     他出去之後,端木芙才道:「這一場,我們必輸無疑,但疏勒國師比我們更感   到頭痛。」     群雄聞言,大為驚訝,宗旋勝了這一場,心氣較平時浮躁了一點,最先開口問   道:「小姐這話怎說?難道妳是故意要輸的麼?」     端木芙道:「不錯,以我看來,對方出陣之人,外貌雖無驚人之處,但卻必是   疏勒國師手下三五個實力最強的高手,甚至可能是第二號人物。」     對手如此高明,則聽起來金銀鉤商陽輸了這一場,已是不足為奇,但如若這一   場早已決定放棄,則何不事先告訴金銀鉤商陽,好讓他先有準備,不必戀戰?     端木芙似是聽到眾人心中的疑問,說道:「奴家不請我方主將出陣之故,便因   咱們目下實力較弱,無論如何以保存主要力量為主。其次,我們又得設法消耗對方   的實力,因此對方越是迫得派出高手,我方就越是有利。至於奴家不把此意先行告   訴商老師之故,便因我方雖是設法消耗敵人實力,以迫他們早早派遣主將上陣之法   來消耗其實力,但也不能讓他的主將發揮太大的作用。假如對方目下上陣之人,能   夠連贏四場,當然不能算是消耗他們的實力了。故此,奴家詩商老師出馬,務期使   敵人贏得不易,耗力甚多,因而這底下的一場,不敢再行出陣。假如商老師早知必   輸,如何還肯盡力拚鬥?」     追魂太歲索陽道:「端木小姐真是派對了人啦,在下聞說商兄的金銀鉤,能攻   擅守,皆有獨到之功。因此他全力猛攻之時,固然能消耗敵人大量的氣力。即使是   防守之際,敵人也得付出極大的精力,方能取勝。」     只聽對方蒙娜夫人高聲道:「這一位名叫扎布,是危須國人。」     此時,商陽已走到擂台上,舉目打量對方一眼,只見此人又黑又瘦,面上皺紋   甚多,顯得十分蒼老。他右手拿著一把鋸齒刀,站在那兒,全無出色惹眼之處。但   金銀鉤商陽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絲毫不敢以外貌取人,是以全無輕視之心。他掣出   雙鉤,左金右銀,光華奪目。這一對利鉤,不但色澤不同,連長短和份量都不一樣   ,是以施展之時,雙鉤招式互異,變化繁複,難以測度。     在台上的中原高手,既聽了商陽必敗的預測,便都開始改為擔心他的安危,而   不在勝敗上著眼。但見商陽雙鉤使得神出鬼沒,首先主攻,這一輪攻勢,由於信心   十足,格外的凌厲凶狠。扎布以鋸齒刀嚴密防守,看他樣子,果然是生怕耗力太多   ,所以不想一上來就與敵人硬拚。他那防守時的身手和刀法,果然顯出功深力厚,   不比等閒。不過很快就迭次遇險,大有落敗的可能。     其他觀戰的中原豪傑,不知內情,眼看商陽氣勢如虹,無不拚命喝采,一時之   間,喧聲震耳。扎布真沒想到對方如此強悍凌厲,他原本是準備對付敵方一流高手   ,武功自然十分高明。假如不是臨時得到疏勒國師傳音指示,說那商陽並非敵方主   將之才,要他小心保存實力,不可一上來就全力相拚的話,他便不會讓商陽得到這   等放手進攻的機會了。     要知,商陽雖非一流高手,難與雷世雄之流比擬,但他畢竟仍是武林中有數的   高手,自有獨得成名之祕。既然有機會得以放手施為,這一輪猛攻,實是非同小可   。     雙方激鬥了五十餘招,商陽久攻不下,銳氣已失,反之,那扎布屢次遭險,雖   然功力深厚而得以化險為夷,但心中不免惱火,也覺得在敵我雙方多人之前,太丟   面子。當下亦不深藏固守,極力覓機反擊。戰況自然也因此而發生了變化,但見扎   沛的鋸齒刀奮力砍劈,著著爭先,不久已反客為主,搶佔了大半攻勢。     商陽感到面上無光,拚命堅守,希望敵人露出空隙,被他突然反擊,當場取勝   ,因此他毫不氣餒,苦苦撐持。台上的兩人,看看又酣鬥了五六十招,商陽忽然抓   到一絲空隙,右手銀鉤如電奔般划去。這一鉤突破了刀光,直取敵胸,招式既妙且   辣,中原群雄都爆發出喝采之聲,宛若雷鳴。     喝采聲中,但見扎布左臂一抬,硬是接了商陽划到的銀鉤,前臂碰到鉤刃,發   出鐵石相觸的聲響。說得遲,那時快,扎布的鋸齒刀已趁勢攻入,商陽無法封架,   只好盡力向後仰退。     大刀落處,血光冒現,商陽左肩已被刀尖到過,傷口甚深,鮮血直冒。但這傷   勢看似驚人,其實並不嚴重,當即急急退下,自然有人為他包紮上藥,並且讓他到   碼頭上休息觀戰。     扎布得勝之後,迅即返回己陣。疏勒國師全無喜色都不說,反而雙眉緊蹙,似   乎心事重重。     這邊的端木芙,卻目露歡喜之光,向眾人道:「奴家僥倖猜對了,那扎布果然   是對方數一數二的高明人物,而疏勒國師也深受我此一策略所困擾,心中擔憂……   」眾人運足目力,向對面浮台上望去。這七八丈的距離,雖是不能飛渡,但以他們   的功力造詣,大都能把疏勒國師皺眉之狀,看在眼中。     端木芙等眾人瞧過,才道:「由此可知,扎布被奴家以計謀抵消了他的價值,   不生大的作用,並無舛錯。」宗旋道:「端木小姐這一場又打算派何人出陣?」端   木芙沉吟一下,道:「有煩王蘋仙子上陣。」這王蘋乃是南粵名家,武林皆知。只   因她數十年來,傳說特多,以各種出奇古怪的手段,博得了「多異仙子」的外號。     她領命出去後,宗旋問道:「只不知這一場端木小姐是否有求勝之心?」端木   芙道:「多言徒亂人意,恕奴家暫不奉答。」廣聞大師接口道:「多異仙子王蘋的   奇怪絕藝甚多,敵人縱然贏得,也必定十分辛苦。」端木芙淡淡一笑,道:「以大   師的口氣看來,王仙子是贏不了這一仗的了?」廣聞大師被她巧妙地迫得不能不正   面作答,當下道:「假如疏勒國師派出像扎布這一類的高手,則王仙子只怕敗多勝   少了。」他身為少林首要人物,說話須有分寸,是以這番話等如是說王蘋必敗無疑   。     眾人當中,只有秦霜波覺著奇怪,忖道:「瞧那端木芙和廣聞大師從開始至現   在的交談,好像都在明爭暗鬥,這真是十分令人費解之事,而在我靈台方寸之間,   又隱隱感到廣聞大師此人不可接近,有如宗旋一般,當真奇怪得很。」對方陣中,   派出另一個人,那扎布這等高手,居然只用一次,就不再用了。     蒙娜宣佈道:「這一位是烏孫國的高手白狼。」但見那人長得身長面瘦,嘴尖   如喙,雙目射出凶光,果然真像一頭惡狠一般,使人見了不禁生出害怕之心。白狼   上上下下打量多異仙子王蘋,但見她外表上猶如中年美婦,風韻猶存。眼中頓時射   出奇異的光芒,露出一副垂涎欲滴之態。     雙方不須以言語交談,卻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在白狼則是貪涎美色,大有   攫擒蹂躪之意,多異仙子王蘋則是一派被侮辱的憤怒。因此她首先動手,雙袖一揚   ,頓時五彩繽紛,兩條彩帶激射而出。白狼怪笑一聲,提起狼牙棒向一條彩帶掃去   ,另一隻毛茸茸的長手,卻向另一條彩帶疾抓。     多異仙子王蘋柳腰一扭,身形迅退,同時也收回彩帶,隱沒於袖中。然而她才   退又上,雙袖拂處,又是兩道彩光激射而出。白狼仍師故智,手攫棒掃,大有仗恃   勇力,不把對方放在眼中之意。多異仙子王蘋面泛怒色,但卻又不敢硬拚,只好收   帶疾退。     如此連攻了六七招,都被白狼硬拚手法擋住。不過王蘋也有令人不敢輕視之處   ,那就是她那一對彩帶,出沒於袖中,迅快之極,每一次退時,雙帶一定隱入袖內   ,速度之快,使人咋舌。白狼戾笑連聲,甚為得意。但見對方仍然不死心,再度攻   來,當下又用老法子對付,務必使她感到出醜丟人,因而心氣浮躁,露出破綻。     說得遲,那時快,雙方一觸之下,白狼左手這回已攫抓住一條彩帶。但他面色   頓時大變,只因彩帶一入手時,立刻感到不妥,敢情那並不是絲綢或布質之物,而   是鱗甲冰涼的五彩毒蛇。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用力甩掉,但腕上已感到被蚊子   叮咬了一口似的。趕緊運功閉住左手主脈穴道,同時迅即退回己陣。多異仙子王蘋   這一場贏得精采之極,十招未到,就把一個功力比她還深厚之人擊敗。她在如雷的   采聲中,返回浮台,接受眾人的道賀。大家賀完王蘋之後,又向端木芙道賀致敬,   因為她的籌劃有方,神機妙算,因而勝了這第一日。     蒙娜高聲道:「敝國師說,這第一日比武,貴方已贏了六場,餘下兩場已無須   再比,要等明日才重新再鬥,貴方意思如何?」     端木芙應道:「敝方自應遵從此意,今日之戰,到此為止,但在尚未離開之前   ,我想請問國師一聲,貴方住宿之地可曾安排好了?敝方恭為地主,如有招待的機   會,自是莫大榮幸。」     蒙娜道:「敝國師說,如若貴方不怕麻煩的話,這住宿之地,正甚需要,至於   飲食等項,不勞費心。同時敝方之人,不通貴國言語風俗人情,是以極希望安安靜   靜的過這一天,任何應酬,一概全免。」     端木芙笑道:「一切都遵命辦理,敝國的獨尊山莊大莊主雷世雄,早已有見及   此,特地在這兒附近的一座村莊,準備好諸位住宿的地方。此村三日之內,任何人   皆不得接近,貴方大可以放心安居。」她停歇一下,又道:「這村莊定為英雄莊,   就在東北方三里之遙,村口插有一支五色大纛的便是了。」於是雙方各自退出這小   明湖,中原武林數百豪傑,無不喜氣洋洋,興高采烈的歸去。     這一夜的淮陰城中,處處笙歌,飲酒行樂,在韓家巨宅之中,也是盛筵無數,   大宴群雄。不過一些高手們如秦霜波、雷世雄、廣聞大師、鬼王楊迅之流,都是早   早用過晚飯,就回到後宅靜坐,以便應付翌日的大戰。到了深夜之時,在後牢一座   大廳之內,燈光輝煌,列座的全是有資格上台出手的名家高手。這個會議由端木芙   主持,崔阿伯照例持拐侍立她身後,白髮紅顏,相映之下,更使人感到她具有一種   神祕的,深不可測的味道。     她環視廳中諸人一眼,緩緩道:「明日之戰,將是這次中外決戰的一大關鍵。   但諸位務必認清楚一點,那就是明日之會,縱然我們失敗,亦不須氣餒,得勝的話   ,也不必太歡喜。」眾人無不深為佩服她的智慧,所以都緘默靜聽她的分析,沒有   一個敢開口打斷她的話頭。     端木芙歇了一下,才又說道:「明日之戰,假如我們把王牌完全打出,當然可   以取勝,但此舉卻種下了日後的禍根,這是諸位必須看清楚的事實。」     群雄莫不用心尋思她這番話的含意,韓世青以主人身份,拱手問道:「端木小   姐智慧如海,深廣莫測。這等說法,必有極可靠的根據了。」     端木芙道:「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疏勒國師這次東來中原,目的是想仗他一   身絕藝,壓倒中原豪傑。這三日比武之約,得失勝敗,他不十分放在心上,只要中   原豪傑都見過他手下之人的功夫,他就心滿意足了。」     宗旋道:「假如明日他們輸了,這一次中原西域之爭,已成定局,疏勒國師焉   能不放在心上?」     端木芙道:「如若我猜得不錯,明日之戰,疏勒國師一定不會出場。他們勝了   ,自然不必說,即使場場失利,他也不肯出戰。」     宗旋道:「照端木小姐這樣說來,疏勒國師定要等到第三日才肯出手了?」端   木芙道:「不錯!但他明日所遣的高手,也將是極為難鬥之人,看來勢必迫得我方   派出主將,方能扳回三數場。」她透一口氣,又道:「等到第三天,疏勒國師親自   出手,目的是橫掃中原,大獲全勝,假如他的雄心是連贏六場,則縱然以大局來說   ,咱們仍是贏了他,但以個人而言,他卻是掃蕩中原,全無敵手的人。」眾人這時   ,才恍然大悟,敢情疏勒國師私心自用,只求自己揚名立威,並非為了西域諸國著   想。     韓世昌沉吟道:「若然如此,咱們這就陷入進退不得的困境了!只因咱們的力   量並非無限,如若集中火力,對付疏勒國師,不使他有稱霸中原的機會,則在大局   而言,咱們定將敗北,武林歷史上,記載的是西域高手擊敗了中原武林,但如若為   了贏得西域諸國,則將有被疏勒國師號稱無敵的後果。」群雄一聽,果然真是顧此   失彼之局。     秦霜波道:「端木姊姊足智多謀,或者有兩全之計也末可知。」     端木芙苦笑一笑,道:「小妹現在已敢斷言一事,那就是咱們必能贏取其中的   一項,若要全勝,限於形勢,實是有所未能。所以今晚要請大家公決一下,咱們到   底要放棄那一樣?是讓史書上西域諸國武功勝過我中原呢?抑是讓疏勒國師揚威中   原,足稱無敵。」     大廳中一片靜寂,眾人都默默思索。過了一會,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的商議,交   換彼此的意見。又過了老大一會工夫,廣聞大師突然說道:「貧僧有一點意見,請   諸位高人裁奪,那就是,我們原則上既不能讓後人認為中原武功,比不上西域諸國   。同時亦不可讓疏勒國師稱雄天下,足稱無敵。」     秦霜波一聽這話,分明是暗中修理端木芙,當下等眾人附和之聲沉寂之後,才   道:「廣聞大師之意,在座諸位想必全都贊成,但問題是端木姊姊有心無力,這叫   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此是持平之論。因此,我建議大家公決一下,在這兩者必須   選擇其一的情形之下,看看贊成放棄那一項的人較多,就作為最後決定。」此言一   出,群雄也不能不贊同,於是開始表決,結果是贊成讓疏勒國師揚威之人較多,贊   成讓西域諸國勝過中原武功之人少,於是大原則就此決定下來。     翌日早晨,小明湖邊觀戰之人,又此昨日多了不少。不過秩序甚佳,全不雜亂   喧嘩。雙方二十高手到了浮台上,抽籤結果,竟是雙方平均先出一人搦戰,誰也佔   不到誰的便宜。     第一場由西域諸國先派人出陣,那是個黝黑結實的中年大漢,手提雙錘,背後   反插著一柄長刀。此人單論身材,已知必是猛將,何況他手中雙錘,體積大,份量   沉,更不會猜錯。此時人人都認為以驍勇強悍著名的李金矛可以上陣,誰知端木芙   沉吟了一陣,竟讓那仙風道骨,年紀老邁的華山葉本明真人出場。     葉真人眼中也掠過一絲訝異之光,敢情連他自己也想不到會被選中出場,他倒   底是修習玄功多年之人,迅即恢復了湛明平靜的心境,起身向端木芙點點頭,道:   「貧道領命,只不知端木小姐於此敵可有機宜指示沒有?」     端木芙應了一聲「不敢當」,心中忖道:「這位老道長如此謙沖請教,我豈能   不盡力助他取勝。」她腦筋一動之下,籌思出取勝之道,當下說道:「以奴家管見   看來,此敵最厲害是起手三招,一出六錘,葉真人但須躲過這六錘,對方銳氣大洩   ,自然會露出致敗之機。」     葉本明稽首道:「承教了。」轉身向檑台行去。     由於這是第二日的首場,關係到雙方的鬥志銳氣,可知疏勒國師和端木芙一定   刻意求勝。     因此觀戰之人,無不增加了幾分緊張,定睛注視。那黝黑勇猛的大漢名叫塞魯   ,手提兩隻鋼錘,威風凜凜。葉本明到了擂台上,兩下一比,顯然在體型、身材上   ,大為吃虧遜色,因此中原群雄,莫不暗暗替他耽心。     蒙娜高聲問道:「這個老道人是誰?」端木芙應道:「華山派葉老真人,道號   葉本明是也。」塞魯不等對方說完話,提起鋼錘,突然大喝一聲,迅急掃砸,錘勢   方發,勁風捲刮,葉真人一身道袍獵獵有聲。     此人起手錘勢,果是威不可當,葉本明謹記端木芙之言,迅即閃避,趁勢還了   一劍,卻是虛招。塞魯左錘接著砸到,連消帶打,猛向對方腦袋砸去。葉真人不敢   仗恃精純深厚的功力,橫劍化解,連忙跨步騰挪。     他全採退避的戰略,當然十分吃虧,但見他在敵人雙錘連環疾攻之下,顯得十   分笨拙危險,動輒有當場斃命之危。一轉眼間,塞魯不但攻完了三招六錘,甚至由   於對方全無還手之力,因而順勢多攻了六七錘。     只見他雙錘突然一收,停手不發,葉本明心中大喜,忖道:「那端木小姐果然   有絕世之才,單是那麼粗枝大葉的觀察一眼,就知對方數招之後,另有絕藝,照她   這麼說,則這塞魯改使的絕藝,終將敗於我手。」他一想起師門威名,全靠自己在   這一戰中,震動天下,頓時勇氣精神都來了,鬥志大盛。     塞魯突然拋下雙錘,仰天一陣獰笑,接著掣出背後的長刀。他身高手長,肩寬   臂粗,拏著那口長刀,使人生出粗漢拈針之感。葉本明真人不敢有絲毫輕視,挺劍   疾進,施展出華山派擅名武林的絕藝「六合劍法」,搶先攻敵。     但見塞魯身形一晃,閃入到圈之內,揮刀霍霍,見招破招,見式拆式,手中之   刀,使得精緻細膩之極。群雄眼見那麼勇猛粗長的一條漢子,竟然煉成了這一身小   巧細膩的功夫,真有難以置信之感,頓時采聲四起,也不知是為誰而發。     葉本明吃一驚,忙忙用盡全力,收攝心神,馭劍施為,他的六合劍法可大可小   ,放之充瀰六合之間,收之可藏一芥之內。這刻他把劍圈收得極小,宛如藏身於微   塵芥子之中,敵人除非是以絕強功力,把他衝落湖中。如若辦不到這一點,試問誰   能剖塵析芥。     雙方一時激鬥了數十招,而無勝負可言,宗旋突然開口道:「端木小姐目光之   高,果然使人驚服,錯非是葉真人這等攻守兼擅的高手,只怕很難擋得住對方強攻   和巧打約兩種絕藝,在下大膽請問一聲,葉真人制勝之機,當在何時何處?」     端木芙道:「目下葉真人危機尚未全消,奴家還得看看葉真人苦修數十載的功   力,到了什麼境界?方敢下斷言。」這刻,無人不深深佩服端木芙,因此聽她這麼   一說,都不由得暗暗替葉真人擔心起來。     廣聞大師忽然道:「秦仙子乃是天下共欽的劍后,能不能略為詳述葉道兄的戰   況。」     秦霜波恬淡地笑一笑,心想:「這和尚一直與端木芙明爭暗鬥,我早就看出來   了,目下他竟想設法使我不知不覺之中,與端木芙發生暗鬥,哼!哼!和尚你這等   狡計,休想在我跟前得遂所願。」     她很快就答道:「葉真人功力奇高,這是對方在開始以鋼錘硬攻之時,未曾察   看出來的一點。如若他當時不是見葉真人避得狼狽,竟不敢橫劍封架的話,他就可   能不會故意炫露絕技,改使長刀,以小巧細膩功夫取敵。」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這完全是端木姊姊的功勞,她當時提示過葉真人,使   他決意不出劍硬架,因而斂藏起真正功力,深淺難測。如若不然,葉真人仗恃精純   內力,定必橫劍封架,對方見他功力如此深厚,定必一直以雙錘鬥下去。那樣的話   ,對方是『一力降十會』作了莫大便宜,勝敗之數,可就難料得很了。」群雄但覺   秦霜波這一番分析,精微透闢,實是常人所不能,方自用心體味。     秦霜波又徐徐道:「葉真人但須出手反攻,放大劍圈之時,就能克敵制勝,替   我們中原贏得這第一局。」此時台上猶在酣戰未已,看來一時三刻之內,難分勝負   。湖邊群雄吶喊之聲,此起彼落,甚是熱烈。刀光劍影中,忽見劍光暴漲,光華耀   眼。人影倏分,葉本明已躍開七八尺,抱劍屹立。     塞魯左肩上血流如注,立時已染紅了一大片衣服。他雖是強悍無比之人,但這   刻也不能不認輸離台。只因葉本明這一劍並非妄發,傷的雖然是肩部不是致命之處   ,但卻足以使他左臂癱軟乏力。因此塞魯縱然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拾錘再戰,但由   於左臂難舉,迫得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葉本明回到陣中,肅然向端木芙稽首道:「勝負之機,相差僅只在一線之間,   假如不是小姐指示機宜,鹿死誰手,尚未可料。」     端木芙忙道:「老道長勿亂推功勞,奴家只能空言坐談,未能流汗出力,言之   慚愧。」她請葉本明坐下了,才道:「這一場由我方先選將上陣,奴家有意請童定   山老師出場。」     飛蜈蚣童定出一拂白髯,起身道:「老朽遵命!」他為人性子急躁,放步疾走   ,迅即奔出檑台,端木芙方要開口說話,卻已不及了。     對方陣上,出來了一個滿面肥肉胖子,左手拏著一把綠色的苞蕉扇,右手則拏   著一口金光閃閃的短劍。蒙娜介紹道:「這一位是康居國高手康和。」飛娛蚣童定   山向對方一打量,但見他自白胖胖,並無髭鬚,笑容中透出一團和氣,使人生出親   近之心。     他不由得濃眉一皺,忖道:「這廝一望而知,是個溫吞水性子之人,我老童平   生亢直爽快,最怕與這等人打交道,還是快快使出絕技,把他趕走為上。」念頭閃   過,當即揮動他成名兵器蜈蚣鞭,如狂風驟雨般攻去。這蜈蚣鞭一共是三十二節,   每一節鞭身上,都有幾根尖銳的小鉤鬚,宛如蜈蚣足一般,鉤尖附有奇毒,雖然不   是見血封喉,但卻能使敵人立時昏眩乏力,失去作戰之能,如非解救得法,更有性   命之憂。但見他鞭發如風,勢凶力猛,竟把那康和籠罩在鞭影之中,完全搶佔了主   動進攻之勢。     中原群雄無不歡呼吶喊,即使是浮台上的高手們,也有一大部份人喜形於色,   深信那康和不是童定山的敵手。不過,他們的樂觀態度,很快就因端木芙皺起雙眉   的神色打消了。     檑台上的兩人,看看已激鬥了五十招以上,童定山雖是威風如故,蜈蚣鞭使得   凶猛凌厲之極,卻無法再加上一記殺手,擊敗敵人。     不覺又攻拆了五六十招,早先中原群雄的喝采助威之聲,已全都變為焦急的叫   喊,聲聲教童定山加點勁,早些擊敗敵人。     要知任何一種比賽,雙方的捧場者,總是抱著一面倒的心理,贏的一方,沒有   不希望多贏一些,簡直恨不得對方完全沒有抗拒之力,方能滿意。目下中原群雄,   並非瞧出童定山有什麼危機,純是見他佔了上風,卻久久未勝,受了上述心理支配   ,恨不得童定山一下子就殺敗康和,是以人人焦急異常。     康和面上的笑容,從未消失過,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十分和氣。他手中的綠扇   金劍,相映成趣,守得甚是嚴密,似乎他這一輩子早已慣于捱打,是以毫不慌忙和   著急,只須慢慢的應付。     端木芙突然說道:「這個胖子康和,功力深厚之極,雖是碰上童老師這等高手   ,仍然能深藏不露,扇劍之上,一直沒有使過驚世駭俗的招數,可見得他應付童老   師,竟是綽有餘裕。」     宗旋接口道:「區區亦有同感,如若童老師終未能迫出他三招兩式真功夫的話   ,這下一場出戰之人,實在不容易摸出他的門路和弱點。」     端木芙道:「正是如此,但天下武功,家派多如牛毛,各有精巧獨到之處。這   許許多多種武功之中,時時有相剋之事發生。諸位假如有看得出自己路數可以剋制   此敵的話,切盼挺身而出,萬勿心存謙讓,以致坐失了良機。」     她身為主帥,調兵遣將乃是份內之事,卻公開詢問有無剋制對方武功路數之人   。可見得這敵人何等高明,因而使她特別謹慎從事了。     台上兩人鬥到第一百五十招之時,童定山久攻不下,氣勢完全衰竭,早先的威   風,已不復見。反之,那胖子康和的芭蕉扇,封擋如意,杜塞了對方所有的攻勢,   右手金劍,吞吐不定,伺機而發。     情勢急轉直下,反而童定山隨時有失手落敗之險。於是輪到西域方面之人,高   聲吶喊。童定山實是暴躁不過,猛可施展一招「飛雪千里」,鞭勢如長江大河,一   瀉千里,凌厲無匹。     「錚」的一聲響處,康和竟然奇幻地一扇撥去,掃中敵鞭,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眾人這才知道,他手中綠色芭蕉扇,敢情是精鋼打製,刀劍難毀。自然他那深厚   絕倫的功力,更是驚人。只因童定山這一鞭,已是他運全力的孤注一擲,鞭上勁道   之強,與平時大不相同,但康和隨手一扇,竟能把敵鞭震開,但聽康和敞聲大笑聲   中,右手金劍,化作一道金虹,直取童定山肋間要害。     中原群雄有一大半的人急急閉目,不敢瞧看,然而就在眾人眼皮一眨之間,那   康和手中金劍又有了變化。原來童定山數十年精修之功,非同小可,當此性命危如   纍卵之際,猛可一仰上身,胸部向後退了一尺。     康和的金劍繼續剌出的話,即使刺得中敵人,也最多是極輕微的皮肉之傷。他   的反應比電閃還快,手腕一沉,金劍改直為沉戳之勢。但見那柄短劍一下子已刺入   童定山小腹上,童定山登時連退七八步,一跤跌倒。但他性子強硬不過,雖然受傷   不輕,卻連哼也沒哼一聲。     雷世雄勃然道:「這廝好生惡毒,待我上去收拾了他。」錯非是他,換了別人   ,決計不敢說得如此誇大。     要知,人身上要害不少,但小腹卻非致命之處。不過若是小腹被刺傷,在練武   之人而言,幾乎比死還難過。凡是武林人物,皆知小腹受傷,動輒有武功全散,終   生不能煉功之慘。同時小腹之傷,又最是難以痊癒,往往纏綿床第多月,方能復元   。因此,大凡是武林中人,一旦傷了小腹,真是比死還要恐懼,頓時魂飛魄散,心   中慘痛難忍。中原方面,自有人上台去抬下童定山,敷藥急救。     端木芙搖頭道:「這廝誠然可恨,但是否要勞動大莊主出手,還得瞧他的動靜   而定。」眾人大都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勝敗的契機與關鍵,還操於   對方手中不成?方在想時,但見那胖子康和,竟沒有退回己陣,仍然屹立檑台上,   分明是接下去再鬥之意。     端木芙立刻道:「有煩彭少莊主速速上陣,立即出手,不可談話耽誤時間。」   彭典提杖奔出,疾若飄風,一上了擂台,便依言揮杖猛掃,由起步以至出手攻敵,   統共只是眨眼工夫。要知,彭典本是極為機警之人,一聽端木芙這樣說法,立時會   意,曉得端木芙乃是認定自己的功力與對方差不多,是以務須趁對方久戰之餘,尚   未有時間調息復元以前,迅即出手,方有勝望。     此是他勝敗的關鍵,切身利害所在,事關重要。所以絲毫不敢大意,一改平日   從容閒豫之態,迅快奔去,揮杖便掃。他的身份非同小可,觀戰之人,無不早就探   問清楚。加以他曾有擋住羅希羽全力一擊之事,膾炙人口,因是之故,大家一見是   他出陣,都大聲吶喊助威,希望他扳回這一場。     疏勒國師搖搖頭,嘆道:「端木芙這個秧哥子太厲害了,實是我平生所遇第一   聰明之人。她能把握住任何機會,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線機會,她也不肯錯過。」     蒙娜擔心地間道:「怎麼啦?難道那少年郎竟贏得康和麼?」     疏勒國師道:「她既敢派出這彭典,可見得定有一戰之力。康和對付童定山時   ,倒底耗費了不少氣力,這彭典卻是精銳的生力軍,佔了不少便宜,因此,定須放   手拚過之後,才能知道輸贏。」     蓮姬接口道:「那女孩子如此厲害,主公何不設法先除掉她,免得被她弄壞了   大計。」     疏勒國師頷首道:「我正有此意。」其實他心中忖道:「我怎捨得弄死她,如   若能把她弄上手,娶為妻室,有她助我計劃籌謀,天下再無足以抵敵我之人了。」   話雖如此,事實上談何容易,疏勒國師不是不知道,但這個念頭,仍然使他心神分   散了不少。     彭典運杖如風,大開大闔,縱操砸掃,氣勢十分雄猛凌厲,但見杖影如山,把   胖子康和籠罩在當中。不過,這回中原群雄都不敢太早歡呼喝采,因為早先童定山   亦是先佔上風,眾人得到慘痛經驗教訓,所以十分保守地注視戰局的發展。     康和深藏固守,有如金湯城池,教人一望而知,他後勁極強。一時三刻之內,   定必難分勝敗。彭典居然再蹈早先童定山的覆轍,放手施為,高攻遠取,招招皆是   十分剛強威猛的招式。他這一輪急攻,迫得康和奇招迭出,並非像上一場那般顯得   平淡無奇。原來彭典右手的短杖,極為沉重,乃是重兵刃之一,比起蜈蚣鞭,勢道   勁猛得多,是以康和封架之時,不免得多費點氣力。     這一場激烈搏鬥,只殺得天昏地暗。全場之人,不論是敵是我,無不瞠目結舌   ,屏息以觀。     看看已劇鬥了百餘招,彭典顯然耗力甚多,杖勢已無復有奔雷掣電之勢。不過   同樣地,康和也自手法遲滯得多。可見得他在對方一輪急攻之下,耗去更多的氣力   。     雙方對比之下,當然是康和吃虧。假如彭典與他功力相埒的話,則康和自將是   首先力盡落敗之人。     早先疏勒國師皺眉之故,便是眼見康柏對付這個生力軍之時,竟不曉得改變戰   略,仍然以溫吞吞的故態應戰。假如他考慮到對手彭典年紀雖輕,其實力並不弱於   他的話,自應趁自己氣力尚未損耗得太多之時,放手出擊,希望能在招式中取勝才   對。那是康和唯一的機會,如若一上手時,不能抓住機會進攻,而讓彭典從容發揮   全力,則這一場,從頭到尾,康和將無反擊的機會了。     從大局上著眼,康和但須竭盡所能,連勝兩場,則第三場雖然敗北,仍然賺了   一場,如若他第二場又敗了,便變成一勝一敗,自是無利可圖。     雷世雄已微露喜色,別人見他如此,莫不大為放心。因為彭典不但是他師弟,   而且武林中傳說那彭典以及已死的洪方等人,一身武功皆是雷世雄督促修習,並代   師傅藝。因是之故,雷世雄當然深知彭典的功力修為。眾人見他露出喜色,咸料必   是勝券在握,是以莫不泛起了輕鬆之感。     但見彭典越戰越勇,右手粗而短的鋼杖,幻化出一片杖影,籠罩住對方身形。   而左手的短刀,更不時突出襲擊,迫得對方縱或偶有反擊之勢,亦宛如曇花一現。   這兩位高手翻翻滾滾又鬥了百餘招,彭典杖勢欻然橫掃,口中喝一聲「著」!「噹   」的一響,杖扇相觸。他這一杖,力道強勁無比,康和以鋼造的芭蕉扇硬擋了一記   ,雖然扇未脫手,但也震得連退六七步,手腕俱感麻木。     彭典豈肯失去良機,揉身迫上,運杖如風,連發三招。「噹噹噹」三聲過處,   康和又退了許多步,霎時間,已瀕臨檑台邊緣,隨時有掉落水中之險。彭典自從得   到秦霜波之助,陰陽調和,不但內傷痊癒,而且功力比昔日更有精進,當真已躋身   於一流高手之列。否則這一場的局面,決計不能這麼快就變成如此情狀。     這連身為主帥的端木芙,也甚感意外,因為她本來認為彭典如能纏戰千招左右   ,方始使敵人力盡落敗,已經很不錯了,熟知他的功力竟比自己想像中強勁深厚得   多。當此之時,換了任何人是彭典的話,一定心生毒念,故意略略放鬆,讓敵人有   一點機會反擊,這樣方可澈底擊敗對方。     也就是說,只有讓對方尚有作戰之力,方能使之重創落敗,甚至當場慘死。     此是十分合理的想法,因為今日的比武拚鬥,與平常大不相同,假如康和乃是   普通的好手,那還罷了。但他卻是一流高手,於敵陣之勢,關係重大,如能取他性   命,便可減去許多後患。是以,別人當此之時,定必用盡方法,以求達到重創對方   之想。但彭典卻不然,只見他杖刀齊施,急攻不休。     雙方迅快攻拆了十餘招,彭典猛然一枚,掃中了敵扇,又是一聲乍響過處,那   敵手康和抵拒不住,往後又退。「咕咚」一聲,這個胖子已掉在湖水中,水花四濺   。     中原群雄采聲雷動,彭典在歡呼聲中,回到己陣。宗旋劈頭第一句,便是問及   何不致敵人死命之事,他道:「彭少莊主武功精妙之極,使人佩服。但剛才竟不趁   此良機,設法重創敵人,以削弱對方實力,未免太可惜了。」好些人都附和此說,   發出一片惋惜的聲音。     端木芙道:「諸位求勝心切,希望能在每一個機會削滅敵方力量,此是從大局   上著想,當然不錯。但剛才彭莊主的決定,實是理智不過,因為,假如剛才竟不一   鼓作氣的擊敗敵人,而是故意容他反擊,以便覓得重創敵人的機會的話,那康和功   力深厚,極有韌性,一旦有了反擊的機會,只怕就不是兩三百招可以分出勝負高下   的局勢了!」     她淡淡一笑,又道:「奴家全無危言聳聽之心,諸位如若不信,可以問問秦仙   子。」     有幾個人聞言,目光立時向秦霜波投去,卻聽端木芙又道:「還有少林寺的廣   聞大師,當亦可為奴家斯言作證。」     於是又有些人向廣聞大師望去,廣聞大師很和氣地笑著,搖頭道:「貧納眼力   有限,如若端木小姐不作任何提示的話,倒是沒有往深處多想。當然她說得很對,   假此對方有反擊的機會,將可施展出全身絕藝,力拚一場。彭少莊主身在局中,竟   能設想及此,足見高明。」     眾人無不感到服氣,秦霜波冷眼旁觀,想道:「這廣聞大師言語十分謙虛,雖   說稍有引誘宗旋對端木芙發生偏見的嫌疑,但到底顯示出他的胸襟修養,確實高人   一等,才一點也不肯炫耀自己,在這等細微地方看來,他己具高僧大師的氣度修養   了,因此,他與端木芙之間,有何仇隙怨仇?實是值得尋味之事。」念頭剛掠過,   端木芙已派出了獨尊山莊五大幫派之一的黑瘟神閻充上陣。     這閻充長得有如一座黑塔,外形十分凶悍,手提一對鐵剪,份量極為沉重。     他一出場,中原數百武林人物,幾乎都能認出他是誰。這是因為他一則外形易   於辨認。二則他本是雄霸豫、鄂兩省的黑道頭子,所創的竹山寨,在江湖上乃是一   大幫會。三則他其後在獨岔山莊之中,乃是五股主力之一。有這種種原因,群雄不   但認識他,而且對他大具信心。因此許多人都鼓掌喝采,為他助威。     閻充方在檑台上站定,敵陣已出來一人,但見他身量與常人差不多,可是顯得   特別壯健有力。     蒙娜介紹道:「這一位是烏孫國勇士,名叫沙目斯。」閻充用盡他的智慧經驗   ,查看敵人,想從他外表上看出一點虛實。但那沙目斯面目呆板,顯得有些笨拙,   手中提著一根粗而短的鋼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膂力十分過人。     他在端木芙的感染之下,覺得用腦子比武功似是更為重要。因此當他再也觀察   不出對方虛實之時,心中便想道:「假如這廝故作拙笨呆板,任人難測深淺的話,   則這廝一定十分高明,我務須採取堅守之策才行。」要知閻充外型雖是渾猛,其實   是老謀深算之人,加以數十年闖蕩江湖的經驗,眼力之高,非是常人能及。他本身   武功甚高,因此假如是在平時,一眼望不透敵人深淺,亦不必多慮。但須出手一試   ,便知分曉。但今日的處境、形勢,與平時大不相同,是以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很快就決定了一項奇特的對策。     要知,閻充本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上陣交鋒,雙剪自是以攻為主,以守為   副。但目下他竟決定以守為主,這便是怪異之處。尤其是雙方甫一接戰,他上手就   凌厲的連攻三招,剪聲呼嘯震耳,極為兇猛。 -- ※ 來源:‧靜宜大學計算機中心BBS站 bbs.pu.edu.tw‧[FROM: 140.128.2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