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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海鷹揚第三十六章 司馬翎     在一般的武林人物瞧來,事至如今,最上之策,莫如立刻各麾所屬,揮刀沖殺   ,強存弱亡,不須三時,即可分出勝負,何須多費口舌,徒亂人意?只有少數的高   手,由於才智閱歷的啟迪,方知這等「攻心之戰」,其重要實是不下於短兵相接。     簡單的話,這是因為凡是一流高手碰上了,彼此斤兩不相上下,則若是只求在   武功上苦苦拚出一個勝負,自是十分危險全無把握之事。所以在出手以前,務必要   在氣勢、軍心等各方面,搶占先著。此外,由於武功練到化境之時,四肢百體已與   心靈合而為一,不似一般的人,心靈與肉體是分開的。正因此故,如果能對一流高   手先施以心靈上的打擊,則不啻在無形中削弱他的武功。有這兩大理由,無怪嚴無   畏和羅廷玉,都各施「心戰」手法,務求在心靈戰場上爭得先手了。     這時候,雙方大致上未分輸贏,這是因為雙方皆注意到種種問題,而預為化解   或加以堵塞。這一來,戰云密布,殺氣彌漫,看看已經是應當出手一拚真功夫的時   候了。     端木芙突然嬌聲笑道:「嚴無畏!我剛才算來算去,發覺你敗亡之勢實已形成   ,縱是高明惡毒如你,也無法挽回既倒之狂瀾。」     嚴無畏尚未開口,宣碧君厲聲叱道:「閉上你的臭嘴,你除了說話之外,那件   事不須別人代勞?」     端木芙並不生氣,淡淡道:「這叫做擅於計者用計,有力者使力,何奇之有?   我告訴你們,以嚴無畏處心積慮,多年辛苦建立的霸業,他就算是故意容得我和羅   公子活著,以免寂寞。但他低估了天下之士。才有今日的覆亡之禍,試想以他的有   利倏件,今日的場面,自應是我們這一方勉強逞雄爭雄才對。換言之,他應該有七   成可贏之勢才是。但如今我們對峙在此,你們獨尊山莊反而顯得人才凋零,只剩下   他一個人,獨支將傾的華廈。單是這種形勢,便可以知道他早在今日以前,已是力   不從心,才會被我們削弱實力,造成了今日的決戰。」     她的話聲薹然而止,但所說的話,宛如巨石援入湖中,水面上的微波漣漪,卻   久久兀自獷散?嚴無畏冷笑一聲,道:「老夫如果再列舉理由以反駁你的話,唇槍   舌劍,只怕到明天也動不成手。」     他冰冷似劍的目光,掃過對方每一個人的面上,又道:「老夫自然是壓軸之戰   ,方始出手。但假如你們方面提得出如同老夫這等地位的人,出手挑戰,老夫亦可   出斗,早早決定勝敗。」     眾人初時有一點點不大了解,因為他的對方,已擺明了羅廷王是主帥,堪以與   他作殊死之戰。但這一點點疑惑,馬上就消失了。原來人人都因為看見羅廷玉的人   馬之中,能獨當一面之人不少。     但至少秦霜波、端木芙和廣聞大師,皆足以在羅廷玉敗陣之後,再向嚴無畏挑   戰,其中端木芙是以疏勒國師為主將,大堪上陣挑戰任何高手。再說以端木芙的身   世遭遇,也不可能因羅廷王戰敗就退卻。這一點,秦霜波和廣聞大師卻辦得到。所   以由於倩況復雜,翠華城這方面,沒有法子像獨尊山莊般,勝與敗都系於一人身上   。     羅廷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端木芙。他恨不得可以立節出手應戰,憑仗一   身所學,當場擊敗嚴無畏。一則立時就定了勝負之局。二則報仇雪恨,以及重振翠   華城的威名,亦在此一舉之中。     但端木芙會不會答應呢?假如她答應的話,則萬一羅廷玉敗了陣,她縱是尚有   實力,亦不能再啟戰霧。     。因此,依常理判斷,端木芙焉肯應尢?羅廷王似平也知道是白看,是以迅即   移開目光。免得端木芙作難,答應既不行,不答應也不好。     端木芙說道:「嚴無畏!事實勝於雄辯,你已到了窮途末路。何不率同全體手   下投降?若是如此,你以一身抵罪,至少也可以保存了許多手下。」     嚴無畏厲聲道:「胡說!老夫有生以來,未逢敵手,你說的話滇是小兒之見,   侮辱殊甚。」     話聲中,已有一個灰衣老者,按刀而出,接口道:「屬下意欲請令,出斗這頭   一陣。」     這個老者從未在獨尊山莊的陣營中出現過,端木芙心中一震,忖道:「看來嚴   無畏真正希望的,並非與羅廷王決一死戰,而是兩軍對壘,派大將挨個兒上陣。」     另一個念頭,驀地閃過心頭,暗道:「嚴無畏乃是當世雄才大略的霸主,經營   了多年,根基何等堅屈。正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難道自從他有野心要摧毀翠華   城之後,到如今培植的人才,只有寥寥數人么?」     這答案當然是「不」字。因此,假如對壘上陣,逐個交鋒的話。就算結果可以   擊垮獨尊山莊,但付出的代價,定然慚重非常。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目光到處,只見那個請令出戰的老者,一襲長衫,佩帶長   刀。看外表很平凡的,面貌神情皆無特異的氣度。但尤其如此,方最使人擔心。因   為這等敵手,無籍籍之名,外表平凡,正足以使人不知深淺,很容易為他所乘。再   說,他對敵方之人,皆有相當的了解,自能避強玫弱,搶制機先。     那邊廂嚴無畏已頷首道:「很好!」     他隨即轉眼向端木芙望去,道:「他姓夏,名援,是老夫守洞老僕之一。」     端木芙應聲道:「這樣說來,那邊還有兩個裝束與他相同,亦未見過之人,也   是你的老仆從了?他們的姓名一發煩你先告訴我們吧!省得慢慢的介紹。」     嚴無畏似是征征一怔,才道:「這又有何不可?」     他揮揮手,當下便有一名老者出來,嚴無畏道:「他是尚大名。」     另一個踏前一步,嚴無畏道:「他是鍾慎。」     那尚、踵二人退回隊伍之內,端木芙笑道:「原來你是以」上中下「三字賜與   他們為姓。只不知道這三個字可含褒貶武功之意沒有?」     嚴無畏拂髯道:「你果然是心竅玲瓏如水晶般的女孩子,不錯,他們以上中下   三字,音轉為姓。說到武功,各有所長,很難評定高下的。」:端木芙向那夏援說   道,。「你可有打算挑誰出門?」     夏援道:「老漢完全不識你們的人,只怕挑選也是徒然。」     端木芙道:「既是如此,我替你揀一個敵手可好?」     夏援當然也知道這個女孩子不是好惹的,心懷疑懼,道:「老漢如何知道好不   好?」     端木芙道:「這還不簡單,你想贏呢?還是想輸?」     夏援一怔,道:「當然不會想輸。」     端木芙道:「這就行啦:我一望而知你擅長什麼功夫,所以我挑選一位名家,   他的武功路數,恰是被你所制。這樣你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取勝了,對也不對?」     夏援道。「對是對了,但你。」     端木芙已回頭道:「廣聞大師,有煩你老人家出場,但有些事還望你擔待。」     廣聞大師一笑,道:「就算你要貧僧落敗,也沒得話可說。」     說時,步入場中。端木芙巳趁回頭說話之時,向疏勒國師擠擠眼睛,別人見了   ,皆不明她是什麼意思她回頭向夏援道:「這一位是少林寺戒律院長老廣聞大師,   聲名赫赫,諒你多少總有個耳聞。這個敵手,你看還滿意麼?」     夏援道:「你挑選這般有名的高手,老漢怎會有必勝的把握?」     端木芙道:「試過之後,自然知道我話的真假了?」     夏援點點頭,道:「這話甚是有理。」     他目光移到廣聞大師面上,突然變得十分嚴冷沉肅,自然而然泛起一股森寒殺   氣,直迫對方。     廣聞大師也按刀作勢,准備隨時出手。端木芙高聲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     夏援理都不理,突然舉步向廣聞大師迫去。這時他們已形成交鋒決生死之勢了   ,廣聞大師單方面決計無法聽從端木芙之言,非得出手不可。     由此可見,夏援果然想與廣聞大師動手,這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亦從   而顯示出夏援出來就是打算用來對付廣聞大師的,他才不肯放松。     雙方之人都甚為緊張,凝神注視。就在這大戰一觸即發之際,霧地人影一閃,   快如閃電般硬是揮入了那兩人當中。此人落地現身,原來是疏勒國師。也真錯非是   他這等特級高手,方能硬插入兩股殺氣之間,別的人萬萬辦不到。     他冷冷道:「夏援!你耳朵有毛病麼?端木小姐要你等一等,你何敢違背?」     夏援道:「老漢又不是她手下之人,何須聽她。」     疏勒國師道:「若然如此,她又何必為你挑選可勝的對手?」     嚴無畏道:「疏勒國師!你在中原胡攪一氣,終歸成空,反正端木芙亦不會嫁   給你。因此,我看你只有兩條路可走。」     疏勒國師雖然才高八斗,智慧過人,聞言也不禁一愣,忖道:「一條路我猜得   到,但他居然有兩條路,這卻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了。」     他故意不作聲,嚴無畏這才接下去道:「第一條路即速返回西域,置身事外。   不然的話,日後終與中原武林,恩怨糾纏不清。」     疏勒倒師道:「這條路不能算是高明之見。」     嚴無畏微微俯身向前,道:「不錯!這條路早就在你算中了。第二條路,那就   是你即刻另作抉擇,如果偏向本莊這一方,則老夫擔保端木芙將屬你囊中之物。」     這話果然把眾人駭了一跳,嚴無畏見機不可失,又道:「她能得掌握幾路人馬   的大權,就是因為她行將成為羅廷玉的夫人,故此翠華城之人,無不膺服。疏勒國   師,你卻是枉拋心力,為人作嫁了。」     他一口道破了端木芙的秘密,連羅廷王也心中一驚,不由得轉眼向端木芙望去   。只見她大半面龐,以頭發遮住,所以不曾泄露心中情緒。     蔬勒國師念頭如風車翻轉,考慮對方的這一番話。他得到對方提醒,分析之下   ,深信事情果然如此。     至於端木芙不敢把喜訊告訴他,當然也是怕他一怒反目,轉過頭去幫助嚴無畏   。假如西域這一路人馬,幫助獨尊山莊,使嚴無畏得勝,當然端木芙會落在他手中   ,不管她是否願意,亦無法掙扎避免。自然,他只是得到她的軀殼,而不是得到她   的靈魂。這一切他看得很清楚,即使只是得到端木芙的軀殼,說起來也自然比完全   得不到上算得多了。     全場為之鴉雀無聲,端木芙不說話,已顯示出她的確有嫁與羅廷玉的允諾,証   明了嚴無畏並非胡說。     現在就得看疏勒國師的決定了,他如果忽然幫助獨尊山莊,今日的局勢,便將   因此而判然不同了。     這等情形,比之動手決斗,判生死之時,還要緊張得多。疏勒國師出身於西域   ,素來不大隱瞞他在情感上的意思,是以皺眉尋思,沉吟不語。     廣聞大師在他背後,心想道:「他如果答應的話,我就不管什麼身份規矩,一   刀刺殺了他?」     此念一生,頓時提聚功力,准備出手。不過他非常機警,盡力把神功束聚在刀   上,不使刀氣和殺機透泄出來,以免被疏勒國師預先感覺到。     全場寂然了一陣工夫,疏勒國師仰天大笑道:「嚴無畏,雖然你的建議,使某   家心動了一下。但世上之事,有時非是以得失來判斷的。某家忽然深深體會到,交   上了羅公子、秦仙于、端木小姐以及廣聞大師這等朋友,比之與你聯手作孽,日日   勾心斗角好上萬倍。某家告訴你,剛才我故作考慮之狀時,廣聞大師終究是佛門高   僧,名門碩德之人,居然全無意圖暗襲之舉。因此,某家心意更為堅決。」     這一番高論,獨尊山莊之人則是驚異不置,廣聞大師則暗生慚槐之心,而羅廷   玉、端木芙歡欣無已。     嚴無畏怒叱一聲,登時一人奔出,疾扑疏勒國師。此人正是鍾慎,業已拔刀在   手,步履之間,氣勢強大。     端木芙觸動了靈感,高聲道:「殺呀!」     但見人影亂閃,瞬時已有兩對交手爭鋒,刀光如潮涌雪飄,激烈之至。這兩對   ,一邊是疏勒國師與那夏援。一對是廣聞大師和剛剛出陣的鍾慎。     夏、鐘二人的刀法,詭奇變幻,功力深厚,但卻不是同一路數。端木芙一眼瞥   過,已曉得自己制占了先機。使對方弄錯了對手,威力自然減弱得太多。不但如此   ,她還發出號令,頓時那葛瀾、眠云山人齊齊搶出,疾扑敵陣。對方陰陽一一將掠   將出來,分頭敵住了這兩位掌門人。端木芙向羅廷玉點點頭,羅廷玉拔出「血戰寶   刀」,秦霜波掣出寶劍,齊齊向前走去。後方馬上就擁上一小群人,那是翠華城七   大高手,俱是年輕力壯之士,由潘大鈞為首,圉團圍住端木芙。     嚴無畏心中冷笑一聲,忖道:「羅廷玉雖然刀法強絕當世,甚至就算他贏得老   夫的七殺杖,但老夫仍然有把握扭轉大局,最不濟亦能突圍逃生。」     羅、秦二人步入戰場之後,雖是未曾出手,但形勢已有變化,敵方的四人,全   都露出怯意,似是斗志受到這一對君、后的震懾。     嚴無畏提起七殺杖,大喝道:「羅廷玉,這邊來!」     他聲音一出,手下的四人,頓時凶威復熾。然而疏勒國師此時業已把對方路數   摸清,猶可增加壓力,施以強攻。夏援面色亦自轉紅,手中的刀勢如水漲船高,也   加強了威力。疏勒國師正是要迫他施展魔功,催發體內潛能。他深知對方施為之際   ,一定極為厲害,當世罕有堪與匹敵之人。但他只要抵得住這開頭一陣,便可往在   短時間內,以奇招殺手,立斃此敵。     另一方面,廣聞大師對付鍾慎之時,恰也得心應手。原來鐘慎並非「魔刀」的   路數。但他功力卓絕,同時刀法博雜無比,幾乎可以說是采集了各家派的絕招,熔   於一爐。這等造詣,如是別人碰上,定然受制於他千變萬化的刀法。可是碰上少林   寺出身的廣聞大師,幾乎比他還要淵博,有如在班門弄斧,焉得不敗而受制?     全場之人,只要看出這兩對高手拚斗的形勢,就不得不佩服那荏弱無力的端木   芙,實在是有驚世絕俗的才智,調兵遣將之際,確能搶制了機先,料敵如神。事實   上連嚴無畏也大大為之折服,因為只有他看得出端木芙遣將對敵之時,其中所含蘊   的精微奧秘,已達到了天人之際。     例如她開始之時,一下子就挑中了廣聞大師做試金石。既而在極微細難尋的蛛   絲馬跡中,看准了那夏援正是嚴無畏用來對付廣聞大師之人,她就讓疏勒國師出陣   。等到迫出可以對付疏勒國師的鐘慎時,端木芙早已安排好,使他們終於易敵而斗   。這麼一來,嚴無畏的苦心陰謀,完全落空了。     由於當時只是一剎那間之事,所以除了嚴無畏之外,誰也體察不出其中的無量   變化。也無人得知端木芙在暗中已用絕世的智慧,挫折了嚴無畏一下。其中的微妙   ,真是難以形容。     這時候戰場中已有四堆人正在廝殺,而最惹人矚目的嚴無畏和羅、秦等人,雖   然業已在戰場中對峙,卻還未曾出手拚縛。嚴無畏提杖作勢,面對羅廷玉。但見他   氣勢強大,穩如山岳。任何人見了,都不由得興起無法抗衡之感。但羅廷玉寶刀閃   閃生光,劍眉聳挑,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氣吞河岳的威勢,亦教人一望之下,感到   這等敵手,絕對無法擊敗。因此,這一對蓋梃無敵的高手,對峙之下,形成陣陣強   大無倫的殺氣。但凡在戰場中之人,無不感受得到。     「劍后」秦霜波面對之人,卻是嚴無畏麾下三老仆之一的尚大名。此人面貌平   凡無奇,手提一對短戟,在秦霜波的劍氣籠罩之下,既無一點威風,也不見得轂縮   。     秦霜波心下大為驚詫,忖道:「此人功力之深厚,也可以說得是世上所稀有了   。」     獨尊山莊方面,已奔出三人,其中一對是詹先生夫婦,另一個是雄踞甘陝多年   的白冥教教主柴駿聲。此人以「閻羅手」稱雄武林,手中的鋼鞭,真有萬夫莫敵之   勇。他一出手就扑奔廣聞大師,要與鐘慎連手一同對付這位少林高手。詹先生夫婦   則直扑疏勒國師,幫忙業已連攻無功的夏援。     說v麭。等一流高手,獨尊山莊方面在場人數較多。因為翠華城方面,很多高手   都分派在古寺四周,遂成一個嚴密強大的包圍網。正因此故,力量便分薄了。所以   在場的人數,遠比不上獨尊山莊。     端木芙一聲令下,便有三人沖了上去。這。人是蘇璧、謝輝、曹強,皆是翠華   城七大高手之列。他們分頭迎截敵方的三人,詹先生等閃目一觀,曉得無法甩得掉   這三個年輕小伙子,只好向他們攻去。     戰場中頓時斗得更見大熾熱鬧,大致上未分勝負。因為疏勒國師和廣聞大師,   俱占一點上風。而蘇璧等三人,比起詹先生等三個黑道巨擘,顯然在功力火候上,   有所不及,屈居苦守之勢。     另外陰陽二將宣碧君和徐剛,分敵葛瀾和眠云山人這兩位掌閂人,居然毫不遜   色,互有攻守。其中尤以宣碧君陰狠刁毒,一望而知,極是難以對付。這陰陽二將   皆是嚴無畏一手培植出來的心腹大將,具有如此武功,尚不致令人感覺驚怪。     不過嚴無畏如此高明的手段,卻沒有人能不折服。端木芙那對漆黑靈活的眼珠   ,滴溜溜的直轉,查看戰場中各人的形勢。     之後,她的目光向翠華城七大高手之首的潘大鈞望去。     她還未開口表示,潘大鈞已道:「小權人奉了少城主嚴令,負起保護小姐之責   ,因此如若小姐再教小人們出戰,恕難聽令行事。」     端木芙一怔,道:「胡說:這遣調之權,在我手中,你不是不知道的。」     潘大鉤當然不敢得罪這位少城主的未來夫人,躬身道:「這一點小人自然知道   。」     端木芙道:「那麼你們還聽不聽我的話呢?」     潘大鈞道:「只要不是命小人等離開你身邊,小人自然不敢有違。」     端木芙不悅道:「這話說了還不是白說?」     潘大鈞差一點就跪下了,道:「小姐務必要體諒小人下情,不然的話,少城主   定必降罰。」     端木芙知道沒有法子可以扭轉他的心意,只急得一跺腳,嘆一口氣,忖道:「   你雖有一片愚忠,存心甚好,無奈這一來卻破壞了我的計劉。」     她深知嚴無畏的狡譎精明,實是遠勝於千年老狐。     困此,他不能說錯一:句話,免得這個千辛萬苦布成的陷阱,被他看穿了。崔   阿伯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來,道:「小姐別難過,他們實是出自一片忠心。以目下的   情勢來看,須得如此,方能以策萬全。」     端木芙苦在心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好啊!連你也忘了咱們端木世家   的血海深仇了!」     崔阿伯一愣,道:「老奴何曾有片刻忘記?」     端木芙道。「如果不忘記,那就不要把我的生死看得太重,定須以殺死仇人為   重。」     崔阿伯道。「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小姐安然活著,便有報仇之   日。」端木芙為之語塞,這自然是她不能泄露機密之故,所以有些話,不必當場解   釋,使崔阿伯明白。     。這時,蘇璧等三人當中,以對抗榮駿聲的曹強最是危險。在表面上,他是蘇   璧等三人當中,最是平穩無險的一個。但事實上由於目下柴駿聲乃是單用鋼鞭,就   殺得他只能堅守,無法出擊。因此,端木芙已經知道,只要榮駿聲的「閻羅手」絕   藝一出,曹強便將落敗身亡,無法挽救了。     雖說是兵凶戰危,今日的局面中翠華城之人無不抱了不辭一死的決心。但倒底   人才難得,端木芙無論在「情、理」上,都不想曹強犧牲。她趕快囑咐崔阿伯幾句   話,然後叫潘大鈞過來,低低說道:「你當也知道我不是輕微粗心之人,對不對?   而且我事事謀定而後動,極有把握。所以關於我的安全,我有安排,不勞羅公子費   神。更不能讓他干擾我的計划,以致無可遣之將。」     潘大鈞苦笑一聲,道:「小姐的話當然錯不了,可是第一點小人必須謹遵少城   主之令。二則小人也看不出如果我出戰的話,對局勢有何裨益?」     說到此時,只見那曹強輒有佳作,竟堪堪與那柴駿聲打成平手。因此他又說道   :「小姐請看,咱們的人,都未曾碰上大風險,三五十招之內,決無傷亡之事。」     端木芙冷冷道:「你錯了,假如不是我命崔阿伯傳聲,指點曹強設法反擊的話   ,他三招兩式之內,就得送了性命,目下雖然扳回劣勢,但也不過是拖個一二十招   而已。」     潘大鈞心頭震凜,對於這位智慧冠天下的端木小姐之言,他實在不敢不信。然   而少城主的命令,又豈可違背?這一剎那間,他真是深深嘗到了「做人難」的滋味   。以往還話不過是聽人說說而已。     戰場中殺氣沖天,刀光劍氣,輝眼生花。這些龍騰虎躍中的人,在這等生死關   頭之際,誰都抽不出片刻工夫去考慮到人生的意義,生和死的價值等問題。事實上   他們平常也少有涉及這等問題,對於人生的玄奧,他們是寧可交給旁的人去想。     忽聽那柴駿聲大喝一聲,一鞭磕開了曹強的長刀,另一只左手,已經運聚功力   ,蓬的一聲拍中了對方肩頭。曹強蹬蹬連退了七八步,終於拿不住樁,一屁股坐在   地上,長刀也落在塵埃,右臂軟垂。柴駿聲施展出「閻羅手」擊敗敵人。獨尊山莊   方面士氣為之大振,都感到異常的興奮。     但柴駿聲本人卻十分震驚,因為對方分明曾經以極高明上乘的身法,搖肩卸去   他的絕毒掌力。正困如此,他才無法把敵人立斃於掌下,這等情形,他出道以來,   創敵過百,還是第一次未能取敵人之命。     曹強一挺身站起來,面色十分慘白,大步回到端木芙身邊。但見他整條右臂軟   垂幌搖,薄明筋斷骨碎,已經報廢了。     他向端木芙躬身道:「多蒙小姐傳聲指點,得免殺身之禍。但敗於敵手,挫弱   了軍心,實是罪該萬死!」     端木芙取出一丸丹藥,交給他道:「你服下此藥,奇疼即止,但這條右臂,卻   是沒有法子保存的了。唉。若不是我令出不行,你何須遭此奇禍?」     末後這兩句自然是說給潘大鈞聽的,曹強立節吞服藥丸,然後離開戰場,免得   在此反而礙別人手腳。     潘大鈞面含愧色,真不知如何是好,端木芙突然笑道:「潘大鈞,你的忠心仍   然值得嘉許,現在你不必把曹強之事,放在心上。嘿:嚴無畏想擊敗我,只怕沒有   那麼容易。」     這時柴駿聲已扑攻廣聞大師,鐘慎得此大援,頓時轉危為安,化弱為強,全力   展開反擊。     端木芙拿出一枚鋼哨,放在唇邊吹動,發出一陣陣尖銳的聲音。這陣哨聲,縱   然是數里之外,亦能聽見。轉眼之間,五條人影奔入場來,俱是疾若飄風,矯似游   龍。此外,牆頭布伏的翠華城人馬,分作兩股涌了出來,列陣迫上。     這兩股精銳之師,雖然還未攻及敵人,但卻足以使對方近百的霜衣衛受到威脅   ,不得不群集起來,准備應戰。這麼一來,戰場中的形勢,還不致於太過混亂。     正派群俠方面,扑入場中的五人,兩個名列少林三師,郭神拳大師和香沙大師   。一個是華山苦行庵主枯蓮,一個是五台癩僧晏明,另一個則是個中年道人,長得   長身玉立,丰神靈逸,手提一口長劍。他們入得場中,獨尊山莊余下高手如竹山寨   寨主閻充,武勝堂堂主何旭,霜衣衛隊的兩名隊長楚未固和陳申白等,都上前邀戰   。     但他們人數少了一個,所以獨獨漏了這個星冠羽衣的道人,無人阻截。他四顧   一眼,長嘯一聲,揮劍直取柴駿聲。但見他劍法空靈飄邋,內力深厚之極,硬是插   入戰圈中,把「閻羅手」柴駿聲接住。於是,廣聞大師又變成獨斗那鍾慎的局面。     數招過去,已搶制了機先。廣場中擠上這許多人,戰況激烈之極。轉眼之間,   連續傳出兩聲慘叫。嚴無畏聽出是手下之人,他雖是不敢分心旁騖,卻也感覺到己   方情勢不妙,大有崩潰之勢。     好個嚴無畏,不愧是一代霸才,處於這等情況之下,仍然心神貫注在對面的強   敵上,全無一點波蕩。     不但如此,他的對手羅廷玉更感到他七殺杖威力加強,已透露出行將功擊的徵   兆,他的七殺杖一旦出手,自然威絕天下,難有堪以一擊之人。     因此,羅廷玉排除了一切雜念,這刻即使是端木芙或秦霜波被殺,發出慘叫,   他都不會聽見。這兩人竟是如此的專注,氣勢越盛,並且是有增無減,竟然使得四   下之人,盡皆大受影響。     以秦霜波來說,她就無法不時時轉眼瞧著羅廷玉,而她的對手,也是一樣,但   他看的卻是嚴無畏。此外,甚至在激斗中的人,這刻也緩了下來,早先的兩聲慘叫   ,敢情場中已出現兩具尸體,那疏勒國師和廣聞大師,雙雙奏捷,目下竟因嚴、羅   二人的陣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因而屹立在尸首旁邊,忘了移動。     盡管外表上看來,戰場中的許多邊對,依然打得相當激烈,可是他們其實只是   本能地刀來劍往,雖持著交戰的形勢而已,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嚴、羅這一對   頂兒尖兒的人物身上。要知這兩人只要分出勝負,余人還打不打,已屬無關緊要的   事了。     嚴無畏目光如電,罩定對方,銳利得好像不但能把羅廷玉的外表完全瞧得清楚   ,甚至連他的五臟六腑,也能看穿看透一般。羅廷玉的氣勢盡管絲毫不弱於對方,   基至還比對方多了一份豪氣,但說v鴞挼m深沉,似平不及對方。     他心知目下在動作上,絕對不可以有絲毫空隙,如果略有疏忽,那怕是眨一下   眼睛,也將被對方乘機攻入,人頭落地。不但如此,甚至於在心靈上,也須得嚴防   堅守,若是受到刺激,心神微微動蕩一下,亦將出現頸血橫濺,頭顱墜地的景象。     有一點令他很不解的,那便是棍據種種情報,嚴無畏分明受傷未愈,可是目下   他不但沒有負傷跡象,甚且武功之高,竟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一絲疑念,使他加倍   的敏銳觀察對方。     嚴無畏濃眉聳豎,跨前一步,強大的氣勢,挾著徹骨的森寒,直向對方涌去。     羅廷玉屹立如山,動都不動,饒是他的功力業已雄視天下,但此刻仍然泛起不   易呼吸之感。     但見嚴無畏又跨前一步,氣勢更盛,若是武功稍差一點之人,站在羅廷玉的位   置,准保要膽裂或窒息而死了。他冷冷道:「蘿廷玉,你父親尚未身死,老夫甚願   得知他的近況,始行出手。」     話雖如此,但他的森殺氣勢,仍然龍罩著對方,未曾減少分毫。因此,羅廷玉   一旦分心尋思,可能就現出了可乘之機,遭致敗績。     羅廷玉當然不會這樣容易就上當,心神收攝得緊緊的,朗朗應道:「家父的近   況,連我也不知道訛這話只不知嚴無畏你相信不相信?」     他的反擊,便是在問他「信不信」這一句上,如果嚴無畏尋思答案,心神動搖   ,羅廷玉的寶刀,定必馬上就擊到他面前了。不過他這一反擊,毫不凌厲,所以在   這對答的「心戰」第一回合中,羅廷玉可算是敗了一著。     嚴無畏道:「老夫忽然記了當年之事,其實你翠華城混亂不堪,而令尊卻獨白   持刀應戰,威風八面,這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這又是一著非常巧妙惡毒的「攻心」絕招,要知嚴無畏即使不提當年舊事,羅   廷玉亦會情不自禁的想到。何況他目下這一提起,當年混亂的情狀,威聲如雷,隱   隱送入羅廷玉的耳鼓,使他為之一怔。     他婪不住的記起了英雄一世的父親,還有那錦繡般的翠華城,卻都是毀滅在面   前這個敵人手上。他除了仇恨之外,不免因想起了舊日情景而分心。     這正是嚴無畏所希望的,他乃是古往今來第一等魔君梟雄,對於人類的心理反   應,精深無匹。因此,他不須急急發動攻勢,因為羅廷玉這等刻骨銘心的仇恨,使   得心神波蕩不靜,決不是一時三刻之內,可以平復得了的。     羅廷玉怒恨慎膺,恨不得生噬這個惡人之肉,因此對方雖未出手,但他卻大大   跨前了一步。他刀上的凶厲氣勢,直如石破天驚,無人得以抵御之威。     嚴無畏毫不吃驚,淡淡道:「假如你父親在此,我倒是有幾句非常重要的話告   訴他。」     其實他已發覺了莫大的危險性,敢情羅廷玉的刀風氣勢中,含有一種森殺之威   ,足可抵償了他心神波蕩的破綻。所以嚴無畏必須想法子打消他這股森殺之氣。     他曉得這是從「仇恨」中大量產生的。因此,他只須亂以他語,使他的心靈轉   向,這一股駭人的氣勢,自然消減許多。     羅廷玉聽了他的話,不知是計,念頭一轉,厲聲道:「假如這話可以告訴我,   那就說出來聽聽。」     嚴無畏搖搖頭,道:「不行,這話我告訴他之後,他肯不肯轉告與你,那是他   自家之事,就與我無關了。」     羅廷玉不由得沉吟忖想起來,嚴無畏頓時感到壓力減輕了很多。他預計在這等   情況之下,勾能還有擊敗他的希望。因此雄心陡振,雙目如鷹,找尋可以出擊的任   何機會。羅廷玉雖然氣勢減弱。但事實上刀招沒有半點松懈。     甚至他這刻的森森刀氣,盡夠使尋常之人,為之心寒膽裂而死了。嚴無畏窺伺   了一下,隨即決定出手方在這時,他突然靈機一動,忖道:「老夫的心計可以瞞過   千萬人,但決計瞞不過端木芙,然則她何:以一言不發?難道她也沒有看破我的計   謀用心?」     此念閃電般掠過心頭,不禁轉眼望去,森冷銳利的目光,掃過端木芙和秦霜波   兩人的面上。只見她們都沒有一點表情,尤其是端木芙,更是深不可測,休想從她   面上摸出任何線索。     嚴無畏哼了一聲,道:「端木芙,你何故竟不警告羅廷玉一聲?」     這話突兀而來,驚人之至,所有的人,包括羅廷玉在內,都愣住了。端木芙對   嚴無畏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居然懂得,輕輕一笑,道:「好厲害!怪不得你能獨尊   天下好一陣子了,老實說,我以為你一定無暇覺察到我這一方面來呢!」     嚴無畏道:「老夫平生諂言充耳,聽得太多了,不易動心,你還沒說出答話。   」     端木芙美眸中射出凶毒的光芒,恨聲道:「嚴老賊!不論你今日施展任何詭計   ,也休想逃得大劫,這就是我給你的答話。」     嚴無畏憬然而悟,忖道:「原來她深信羅廷玉縱然是在分散心神之下,仍然可   以贏得我,嘿!嘿!她們未免把羅廷玉看得太高了。」     方轉念間,端木芙的悅耳的話聲又響起來。戰場中除了偶爾發出刀劍相擊的鏗   鏘聲之外,再無任何其他聲息了。     只聽端木芙道:「羅公子,令尊翁已經仙逝,這噩耗是那孟夫人告訴我的。」     對峙中的兩位絕代高手,聞得此言,身子都不要震動一下。但他們震驚的原因   ,卻是兩樣。     先說羅廷玉,他猛然得知老父已確實死亡,心中的震悼,不言可喻。至於嚴無   畏,卻又大大不同了,他是因為聽得這消息竟是姚小丹傳出來的,心中不禁大亂。     他並非不知道姚小丹與羅希羽視識,因為他本是因此事而遠遠走開,不再見她   之面。這一大誤會,早先總算解釋清楚了。可是,她居然得知羅希羽的生死,卻沒   有預先告訴自己。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兩件事。一是她對羅希羽,終究有一份情誼,所以她才   會恐怕說出此事,會對於羅希羽的遺體以及他的後代,都發生大影響。第二點是她   曾經見到羅希羽,很可能羅希羽是得她庇護收容的。第一點使他妒恨,第二點使他   猜疑。因此,以嚴無畏這等一代之雄,也不由得身軀為之震動,無法掩藏心中的劇   烈情緒。     端木芙看得清楚,曉得自己的估計沒錯,當下又道:「羅公子,大仇就在眼前   ,你不用盡全力,扑殺此獠,尚有何待?」     羅廷玉聽得此言,心念電轉之際,果然把滿腔悲憤,化作復仇的意志,而意志   正是產生不可與抗的力量的泉源。他寶刀上的殺氣陡然間增加了一倍,「嚓」一聲   ,又跨前一步。     嚴無畏的情緒既被姚小丹之事所擾,復又想到端木芙的確高明之極,輕輕一語   ,就使自己的布局苦心,完全落空。以羅廷玉現下的氣勢,加上嚴無畏自己的心情   ,這一戰幾乎可以不打,就分得出勝負了。但如果情形當真是如此的話,就未免顯   得嚴無畏太以無能,而他決計不可能做成獨尊天下的局面了。只見嚴無畏的「七殺   杖」一舉,也向羅廷玉反迫而去。     他杖勢乍動,側邊的尚大名已如閃電一般,向秦霜波扑去,他手中的一對短戟   ,發出一種勁厲得足以令人膽寒的風聲,並且舞出一片光影。此人在秦霜波如此厲   害的劍氣籠罩之下,居然還能夠沖上去攻擊,這等身手功力,照理說已經是比秦霜   波還高明,方能辦到。秦霜波清嘯一聲,身劍合一,化作一道精芒,電掣升空,竟   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過了尚大名這一擊。她破空而起之際,感到沖破敵人戰圈之時   ,並不艱難,可知對方功力絕對不比她深厚。     端木芙高聲道:「秦姊姊,你盡管放心反擊,這廝一定身有至寶相護,是以才   敢悍然出擊。」     這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秦霜波心靈間已亳無疑惑,頓時完全貫注在手中的劍   上,猛然掉頭一電射。她在空中的姿勢輕靈飄逸之極,可是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   出她的身心與寶劍已合而為一了。     這道光芒下射之時,嚴無畏亦已揮杖向羅廷玉搶先攻去。他乃是趁尚大名突然   出擊的動作,使得羅廷玉略略分心時,抓住機會,出手搶功,若然他錯過了這個機   會,此後休想復得了。     嚴無畏一出手,威勢之猛,無與倫比,本來人人都被秦霜波下擊的靈翔劍勢吸   引,可是嚴無畏杖勢一出,風雷並發,使得全場之人,變作向他望去,然而秦霜波   那邊亦不忍輕輕放棄,這使所有的人,都恨父母沒有給自己多生一對眼睛。     羅廷玉寶刀疾出,嚴密封架,他的氣勢,也足以使三軍辟易,因此之故,這當   代的兩大高手稍一接觸,已經比別人斗上千百招還要緊張,真是扣人心弦。兩股兵   刃一觸,但聽「嗆」的一聲脆響,余音裊裊,兀自縈繞耳際。眾人方詫為何那刀杖   相觸之時,竟會發出這等清脆悅耳的聲音?     忽聽端木芙高聲贊美道:「秦姊姊不愧有「劍后」之名,這一劍如庖丁解牛,   又如羚羊挂角,香象渡河,全無痕跡。」。     眾人在百忙轉眼望去,但見尚大名雙眉當中,現出一點紅印,此外,雙目已瞑   ,尸身正向後仰跌。眾人這時方知剛才那一聲脆響,竟是秦霜波擊破敵方雙戟封架   之勢所發出的,怪不得如此溥脆悅耳。     她只是凌空一劍,就把這尚大名殺死,這等身手造詣,果然至足驚人,也的確   可當得上「劍后」之稱了。但眾人又奇怪那嚴、羅一一人,何以能夠兵刃猛碰而不   發出一點聲息的?     此時嚴無畏和羅廷玉兩人,兵刃業已分開,各自繞圈疾行,速度越來越快,繞   了二三十個圈子之後,眾人眼都花了,難辨人影。     端木芙一拍掌,發出清脆的聲音。疏勒國師突然驚醒一般,振吭喝道:「殺呀   ,」頓時全場一陣大亂,本來已經停歇了的刀光劍影,立即又彌漫全場,連正在對   峙中的雙方大隊人馬,亦開始沖殺搏斗。整座古寺的後半截,完全變成了戰場,這   是因為楊師道也及時發動攻勢,從四面八方攻扑。     獨尊山莊仍有數百手下,在四周布防,因此四周都傳出了廝殺喝叱之聲,而且   不須多久,慘叫之聲,更是此起被落。     嚴無畏施展他那苦修煉了數十年的功力,刻意找尋機會,進擊羅廷玉,他目下   已占了些許機先,所以很有可能一舉擊殺了羅廷玉,正如奏霜波一劍就殺死了尚大   名一般。     要知他們這等絕世高手相爭,勝負生死,往往是在一招半式之間,即可奏功。     如若雙方皆能保持水准,情勢旗鼓相當,誰也搶占不了先機的話,則可能鏖戰   三五千招,為時十天八天,也分不出勝負。     嚴無畏深悉自己的內傷尚有那麼一絲未愈,這一絲內傷,表面上可以不露形跡   ,但如果苦斗之下。一拚上內功,立刻就變成致命的弱點。因此,他要就一舉擊斃   羅廷玉,要就遠走高飛,等內傷完全痊好,方可作那長期的艱苦鏖戰。     有這個理由,所以他早先極力設法在心戰上取得上風,以期能爭到先手,,雖   然此計後來被端木芙輕輕破去了,但他目下終究已搶到了一點機先,換言之,他還   有機會可以一舉擊斃羅廷玉。至於其余的高手,如秦霜波、疏勒國師等,盈下已沒   有插手余地,縱然羅廷玉死在臨頭,他們也只能乾瞪眼,絕對無法相助。     這是因為他們這等高手一拚上了,每一招一式都絲絲入扣,絕無任何空隙可以   插得進去。     疏勒國師,和廣聞大師都出手對付蜂涌而來的霜衣衛隊,連潘大鈞等人,亦不   得不出手抗拒扑迫而來的敵人。因此,在端木芙身邊,只有一個崔阿伯尚未出手而   已。     嚴無畏和羅廷玉越轉越快,到後來簡真分不清那一條人影是嚴,那一條人影是   羅,這等打法,天下罕觀。秦霜波雖是明知無法插手,但她看出羅廷玉失去先手,   大有殺身之危。因此之故,她完全無心去理會旁的事,獨自抱劍守在羅、嚴這一對   的旁邊,只要有那一絲空隙,她定要發劍相助的。     那兩人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羅廷玉的圈子越轉越小,嚴無戾則相對的擴大,   正如下圍棋一般,在一定的面積上,此消則彼長,面積占得多,亦即得到勝算。這   兩人的情形,亦復如是。     秦霜波真是憂心如焚,恨不得自己替代下羅廷玉,寧願是自己遭遇到這等危險   ,而不忍看見羅廷玉如此。她曉得這情勢將有一個限度,便會結束,那就是當羅廷   玉失去活動余地之間,定將露出破綻,予敵以可乘之機。、自然那結果是嚴無畏一   杖掃斃羅廷玉,並且率眾展開反攻,翠華城以及正派群俠,一看「刀君」也死於非   命,登時滇散,一敗涂地。她痛苦和著急得連神智也有點不大清明了,腦子中空空   洞洞,渾身也感到陣陣麻木,好像血液都不流通了。     率而她有「劍后」的威名,站在那兒,敵方之人,沒有一個敢去惹她,假如有   人那麼大膽敢去攻擊她的話,一定發現很容易就得手,容易得將會教人無法置信。     時間只過了一陣,可是在動手中以及旁觀者的感覺上,好像巳經漫長得沒個完   一般,尤其是秦霜波。     羅廷玉的圈子已經小得方圓還不夠兩尺了,再小的話,那就唯有站著旋轉了,   其實也就是敗亡的一刻了。     只見他們急如星火地轉了二三十圈,羅廷玉的情況雖然還未改善,但似平已略   略站穩了一點,沒有再行縮小。     嚴無畏心中暗暗吃驚,固為他已覺察對方不但抗力絕強,甚且已有著膨脹的趨   勢先兆,他甚至也知道這是什麼緣故。要知大凡是高手相相爭,一方失去先機的話   ,只要對方緊迫不放,則失去先手這一方,必定越來越弱,終致露出致命的破綻為   止。     這一點在氣勢上,最是分明,照常理而言,羅廷玉應該氣勢一真削弱,真到全   無斗志,心寒膽落,以招致敗亡的結局。可是羅廷玉眼下就是那股氣勢一點也不曾   減弱,雖然在招式v酊k中落了下風,但那氣勢只不過壓得縮小一點而已,並非減弱   。     嚴無畏明白這是因為羅廷至內心之中,燃燒復仇的火焰,這股恨火,造成無法   扑滅的氣勢。所以,他所受的壓力越大,等到有機會宣泄之時,威力更強,其時他   的一記反擊,必是石破天驚,用盡平生之力的一擊。     假如嚴無畏他沒有那一絲內傷的顧忌,還不致於害怕,目下卻因為心存忌憚,   自問接不住對方突然爆炸的一招反擊,所以心中暗驚,念頭電轉。他乃是一代梟雄   ,從來當機立斷,決無遲疑不決之事,現在的局勢,正是須要一種異常的果敢決斷   。     但見他忽然間斜斜分開,快得如同電光石火,真是使人看也看不清楚。這是因   為他借轉圈子時,那股天然的離心力量,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比起平時幾乎快了   一倍。     他有如一支勁銳無匹的疾箭,穿過了紛亂的人群,一下子刺破了潘大鉤等數人   的防衛網,落在端木芙的身邊。崔阿伯那等身手之人,也不過剛剛提起拐杖,但端   木芙一條左臂,已經落在嚴無畏的巨掌之中。     這個突然發生的變故,使得周圍的數十人為之目駭神搖,都忘了揮動兵刃而停   止搏斗。     嚴無畏發出一聲長笑,震得眾人耳鼓嗡嗡直響,他接著大喝道。「都給我住手   !」雙方還在交戰之人,轉眼望見,無不如言停止了。嚴無畏又斥道:「站住。」     但見羅廷玉、秦霜波、疏勒國師、廣閥大師等四個有資榕可以與嚴無畏一拚之   人,都同時停住腳步,不敢上前。     廣聞大師道:「嚴老施主,你這等手段也好意思拿出來麼?」     嚴無畏道:「老夫成名之時,你尚是一個小沙彌,何須你來教導於我?」     秦霜波抗聲道:「嚴莊主!你此舉的確太不夠光明磊落了。」     嚴無最道:「哦!難道」剛才羅廷玉呈現敗勢之時,你也能無動於衷,而不生   救援之念麼?那麼你橫劍站在旁邊,是何用意?「秦霜波為之語塞,她乃是」劍后   「身份,是普陀山潮音閣的傳人,佛門規矩絕對不可以打誑語。疏勒國師高聲道:   「好吧!就算你嚴老兄可以這樣做吧,咱們言歸正傳,你想勒索什麼,開出條件來   。」     此人乾脆直爽,叫對方划出道來,快人快語,博得全場之人都在心中喝采。嚴   無畏陰森森的目光掃過全場之人,特別在羅廷玉面上多停留一會,但見他俊目中含   著熊熊的火焰。當下轉念道:「此子滿胸仇恨之火,大有攀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   ,看來要價不能太高,否則只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甚不划算。」     他目下正如押重注賭博一般,如果押對了,頓時扳回敗局,如果錯了,性命亦   將不保,這等以性命生死下的注頭,可以稱之為天下罕有的豪賭了?     他睨視了崔阿伯一眼,冷冷道:「放下你的拐杖,趕快站到那邊,以免羅廷玉   一時沖動,扑了過來,迫得老夫把這女孩子殺死。」     崔阿怕愣了一愣,想想也是道理,只好收杖走過去,擋在羅廷玉與嚴無畏之間   ,在他的立場而言,果然可以如此,誰也不會怪他。     嚴無畏道:「老夫第一個條件,要羅廷玉你立時下令,叫手下都停手退開。」     羅廷玉一言不發,打個手勢,當即有一名翠華城的手下,取出一枚號角,嗚嗚   的吹將起來。由於他們乃是實力強犬的勝方,是以他們一退,獨尊山莊之人自然不   會上前挑戰。     嚴無畏側耳聽了一陣,感覺到很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就對了,羅公子,你   仍然不失為明智之士,要知你如若娶了端木芙為妻,那就等如已占有天下了。」     羅廷玉道:「我沒有霸占天下的想法,翠華城有史以來,也從無這等想法,那   只是你這等梟雄方有這種野心而已。」     他一方面表示自已的立場,另一方面,也暗示對方說,他並非定要得到端木芙   不可,這是非常厲害的答話,可以使人咀嚼半天。     嚴無畏道:「使得!這是你個人之事,老夫管不著,但老夫卻深信端木芙的性   命,其重要的程度,足以使本莊在這一場劣勢之中,全部撤退。」     他冷冷一笑,又接著道:「假如我只開出一個條件,我深信你們會立刻答應的   ,不瞞你說,老夫正在考慮如何多要一點。」     羅廷玉怒哼一聲,崔阿伯忙道:「羅公子,你千萬別生氣,且聽聽他有什麼條   件?」     端木芙突然道:「嚴無畏,你和宗旋如出一轍,皆是扣押了我做人質,他是你   教出來的,自然不足為奇。」     端木芙的話雖然輕松諷刺,但目下局勢太嚴重,誰也笑不出聲。只聽她又道:   「但我得警告你一聲,假如你需索太多,只怕到頭來一無所獲。」     嚴無畏發出的笑聲,非常刺耳,接著說道:「是麼?假如你寧願犧牲你的生俞   ,而不作卷土重來的打算,老夫自將一無所獲,但我敢打賭,你很信任你的智慧,   必定會力謀生存,以便將來向我再次報復的。他的分析,合情合理,沒有人持異議   。端木芙格格笑道:「嚴無畏!假如你很年輕的話,也許我會傾倒於你的才智武功   之下。」     、這句話使得羅廷玉方面的人覺得很不舒服,但嚴無畏卻不免飄飄然起來,因   此,他竟沒有覺察端木芙利用眼色,把崔阿伯支開,尤其是當他察覺許多人表現出   尷尬臉面之時,心中更為得意。     突然間,他半邊身子麻木了一下。在此之前,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就在   他發覺麻木之時,端木芙已經帶著笑聲,曳空飛去。這個變故,不論是敵我雙方,   無不為之愣住,最少有片刻之久,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羅廷玉也在其內。     端木芙能夠從嚴無畏掌握中掙脫出來,已經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何況她還使   出一記非常美妙輕盈的身法,凌空飛越了兩丈有余,這等距離,已經是功力很深厚   的高手方能辦到的了。     她身子著地之後,眼見全場盡皆愕然,這才格格笑道:「羅公于你尚有何待?   」     羅廷玉如從夢中驚醒,大吼一聲,震得眾人耳鼓續豪發響,但見他人隨刀走,   化作一道精芒眩目的光虹,向嚴無畏電射而去。     嚴無畏已經沒有麻木之感,可是心靈的挫折,比之任何打擊還要嚴重,簡直連   一點斗志都沒有了。羅廷玉挺刀迫去,腳下發出「赧郝」的聲音,配合寶刀和姿式   ,形成一股莫與倫比的強大氣勢。     全場為之鴉雀無聲,因為已知是何緣故,所有的人,不論武功強弱,無不體會   出羅廷玉這一招,含蘊著至為巨大的威力,而且是他一身武功之所聚,假如他這一   招不能得手,則等如昭告天下,他目前尚非嚴無畏的敵手了。所以他這一刀能殺死   嚴無畏,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太容易,反之,如若不能奏功,則至少証明他造詣尚弱   於對方,被對方逃走。     這是古今未之前聞的奇事,一個人居然能令致全場觀眾,不論本身武功的高低   ,均能感受得出他的刀勢所代表的意義的。     嚴無畏終究是當代之雄,到了這刻,也自振起平生的功力,運聚杖上。他已曉   得對方這一刀已妙入化境,唯有出手硬碰硬的斗上一招,各憑真功夫,分出勝敗。     此外,別無他法可想,換言之,他已沒有逃避的機會了。     羅廷玉一直迫到切近,寶刀起處,踏中宮,走洪門,迎頭劈去。嚴無畏目射精   光,威風凜凜,挺立如山,橫杖向敵人寶刀力架。     但見這兩大高手,表演了一記毫無花假的硬斗手法。刀杖相觸,又是「當」的   一聲,火星四濺,聲勢駭人。     人人都極力睜大眼睛,但見羅廷玉退了步,嚴無畏卻淵停岳峙,穩立原地,雙   腳未移分寸。但不知如何,全場之人,卻都感覺到嚴無畏似是輸了,只不知他是一   個怎樣子的輸法而已。     羅廷玉捧刀齊胸,仰天長嘯一聲,虎目中忽然並射出淚珠點點,嘯聲之中,也   含蘊得有無限悲憤,無限悵惘。他嘯聲未歇,嚴無畏手中的七殺杖,「砰」一聲掉   在地上,面色也變得如紙一般白,但見他身軀搖擺了幾下,終於向後跌倒,塵埃飛   揚。     這一次,全場之人也愣了好久,端木芙高聲道:「恭喜羅公子,仇人授首,身   膺刀君。」     疏勒國師道:「不錯!羅公子已臻刀君境界了,這一刀的形質雖然被敵杖架住   ,但那無形之刃,已直取敵心了。」     剛剛說過這兩句話,人群起了一陣騷動,獨尊山莊之人,鉛紛奪路而逃,頓時   又引起一場盛大的廝殺。寺里寺外,升起了一片響澈云霄的殺聲,沒有多久便下令   罷戰。只見獨尊山莊之人傷亡枕藉,到處均是血跡尸體,所剩下的人之中,已找不   到一個領袖人物了。翠華城以及正派群俠一停手,余眾四下逃竄,轉眼工夫都逃得   一乾二淨了。     一小群人圍立在嚴無畏的尸首四周,羅廷玉和端木芙站得最近,他們低頭望著   這個面目冷峻的一代魔王,但見他緊閉的嘴角,仍然透出一種殘忍無情的味道。一   代魔王,終於伏誅,羅廷玉和端木芙的血仇,也終於得報了,但縱是如此,他們心   中仍有無限遺恨,因為以往被害者的音容笑貌,只能成為記憶中的幻影,再也不能   在這世間出現了。     這戰場的後事,自有楊師道等人料理,即便是嚴無畏的尸體,也和其他的人一   同埋葬,並不曾拿到羅希羽的墓前,再加摧毀,這便是正派俠士與不法強徒相異之   處。疏勒國師看了羅廷玉的那一刀,心悅誠服,頓時死了對端木芙的愛慕之念,同   時也因為端木芙能從嚴無畏手中掙脫,對她異常敬佩服氣。     端木芙事後拿出一件暗器,給大家看,這是一枚鋼管,能發射針狀暗器,她解   釋說,她乃是故意設法給予嚴無畏的機會,好讓他抓住自己,然後,她憑籍剛剛苦   煉有成的家傳秘劍及內功,一面發出藥針,使嚴無畏麻木一下,順便也就掙脫了。     她指出唯有以身誘敵,方能使嚴無畏不致於一上來就全力逃遁,她所冒之險雖   大,但很值得。     羅廷玉率領翠華城之人,送走西域疏勒國師這一路人馬,接著又分別送走少林   、武當。等無數眾人。之後,他率隊前赴翠華城故址,著手加以重建。接下去的日   子,購材鳩工,大興土木,把翠華城從一片廢墟中,逐漸建造起來,最後,已大致   恢復了舊日的壯觀了。     天下武林同道,賀禮絡繹不絕的送來,每個人的賀禮,都是雙份,原來羅廷玉   已發出喜帖,預定在翠華城重建竣工之日,同時也舉行他的婚禮。他的婚禮也與眾   不同,敢情新娘子的姓名,竟要列出名單,多達三人。這三位新娘,領銜的是「劍   后」秦霜波,接著是一代才女端木芙,最後則是西域佳麗蒙娜夫人。     這一件風流韻事,傳遍了南北十三省,大凡是略有辦法之人,誰不想前赴翠華   城,看看刀君和三位美女的丰采?因此,迫近佳期之時,水陸兩路,武林人物之多   ,可說是盛況空前。翠華城之風光熱鬧,看官們定可想像得到,筆者毋庸贅述了,   本書至此,也告結束。                   全書完 -- ※ 來源:‧靜宜大學計算機中心BBS站 bbs.pu.edu.tw‧[FROM: 140.128.2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