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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烏金血劍 第十二章─靈劍平魔 * * * *************************************   蕭長醉練功出來,不見了鐵隱;這時接近天明,他想了想後,放不下心,拿起煙 桿,往雲上村走去。一出山谷愕然停下,只見遠方雲上村處火光熊熊,烈焰衝天,把 半邊天染得血紅,蕭長醉大吃一驚,提氣輕身,全速往雲上村趕去,當轉上小路時, 見到所有通道都被武裝的紫衣大漢封鎖,心中既驚且怒,現在還有三日才是皇爺收地 的限期,為何會突然提早動手,村內尚未遷出的最少還有三四百人,這是驚人的惡行 ,他展開輕功,閃入林裡,利用天然的地勢掩護下,往雲上村奔去。   蕭長醉綽號夜盜千家,輕功高強,當日歐陽逆天企圖在背後跟蹤,仍然給他甩脫 ,這一展開腳程,半柱香的時間已抵達雲上村,入目的慘情,令他悲叫一聲,衝了進 去。   大部分的房舍都在燃燒著,地上仆滿了屍體,皇府的人仍在不斷搜索生還的人。 蕭長醉一撲進村內,幾名大漢立時撲了過來,刀劍齊施,蕭長醉痛下殺手,幾個照面 大漢們轉了眼,血腥使蕭長醉清醒過來,偷偷往風家潛去。路上看到阿海的屍體,兩 眼大睜,死不瞑目。   在離風家十多丈處,蕭長醉伏了下來,再偷偷往外望。   在風家和慕家之間朱君宇負手而立,聽著手下們的報告。   其中一名大漢道:「小皇爺,找不到那盲子和慕家的姑娘。」   朱君宇沉聲道:「蠢材!他們能躲到哪裡去,給我仔細搜,一定要把他們搜出來 。」   蕭長醉心中一懍,知道朱君宇想找風亦樂和慕青思,幸好他兩人躲在窯屋處,否 則也不知朱君宇要拿他們怎樣。從這個角度看去風家已燒通了頂,風大娘和風玉蓮凶 多吉少,令人憂心的是不知風亦飛和鐵隱到了哪裡去,一咬牙,轉身離去。   風亦飛悠悠醒轉過來,慢慢回憶起墜崖前發生的事,當時歐陽逆天對他痛下殺著 ,他自知自己雖然功力突飛猛進,和歐陽逆天間始終有段不能逾越的距離,所以故意 讓歐陽逆天擊飛長劍,再全力對了一拳,不過大部分的真氣卻護著五臟六腑,更加上 凌空飛退,化去了歐陽逆天不少力道,饒是這樣,歐陽逆天一拳何等凌厲,立時五臟 六腑一齊受傷,人也陷於半昏迷中,直到墜下了四十多丈,接近崖底處,才醒轉過來 ,連忙拚力發出纏在腰間的鉤索,把自己吊在崖上,這動作要不是他已做上了數百遍 ,這時一定做不到。   山風呼呼,把他吹得盪來盪去,搖搖欲墜,危急間他發覺左上方有個可容人進入 的小洞穴,大喜下爬了進去,這時再沒有支撐下去的原因,幾乎在爬進洞的同時,人 已昏了過去。   醒過來後,全身滾熱,通身冒汗,真氣在經脈間亂撞亂竄,血脈欲裂,風亦飛咬 緊牙關,強熬過去,他把意念集中至丹田氣海處,不一會,竄動的真氣慢緩下來,逐 漸流往丹田處。風亦飛心中一喜,豈知真氣立時渙散,全身由至炎至熱,變為極寒極 冷,令他不由自主全身顫抖起來,牙關冷得打戰,風亦飛生性堅毅,一咬牙,把精神 意識集中在丹田處,以一令制萬念,由有令入無念,任他身體陣寒陣冷,只是緊守著 自己大本營──靈臺的一點不昧清明。   假若慕農等在此,一定知道風亦飛到了火通全身奇經八脈的先天奇功境界,當日 的宋別離,亦只能火通督脈,任脈尚未全通,風亦飛定能如此進步神速,除了曾服食 山草藥意外積下熱毒,雖有過人的體質,但最主要還是他並沒有蓄意求成,一切如洪 水流過大地,出自天然,假設換了是慕農,到了這等時刻怎會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一經意便走火入魔,輕則武功減退,重則吐血而亡。   風亦飛完全沒有想到成敗,專心一志為自己的存在奮戰。   蕭長醉領著風亦樂和慕青思兩人來到江邊,碼頭上泊了一條船,蕭長醉交涉後, 返回來向風亦樂道:「價錢講好了,先交一半,記著去了便不要回來,將這裡的事完 全忘記好了。」望了望慕青思茫茫然的眸子,搖頭嘆了一口氣。   風亦樂眼中閃著深遠無盡的沉痛,說道:「蕭老伯,一切拜託你了,三弟生死未 卜……」   蕭長醉斷然道:「我拚著一條老命,也要往皇府救他出來,你去吧!」   風亦樂猶豫片晌,扶起慕青思,走進小艇裡。蕭長醉直至艇子放遠,才喟然一嘆 ,搖頭而去。   他剛走遠,兩名皇府的人走了出來,其中一人道:「這一男一女很像小皇爺要找 的人,你騎快馬沿江追蹤,我回去稟報小皇爺,這可是大功一件,要盡量小心。」   坐在艇裡的風亦樂渾然不知危險的逼近,到了傍晚時分,他們停了下來,給錢上 岸,找到一間佛堂,租了一間房住了下來。吃過飯後,風亦樂忽覺心情煩躁,向慕青 思道:「青思,不如到佛殿參神拜佛,也好祈求它們保佑我們,保佑妳早日康復。」   慕青思茫然地望向他,眼角忽地滾下一顆淚珠,對他的話似懂非懂。   風亦樂心中一酸,幾乎痛哭出來,強忍心頭淒苦,扶著慕青思往佛堂走去。   佛堂規模頗大,所有窗都關上了,只有一盞孤燈,在佛像前燃點,可能因為香火 不盛,堂裡空無一人,佛像前的銅鐘,也積上了塵,有種淒冷孤清的落寞感覺,風亦 樂觸景傷情,悲從中來。   風亦樂道:「青思妳稍待一會,我去向主持買些香來奉神。」   慕青思當然不懂答應,風亦樂走出佛堂,全身一震,長廊盡處有一人卓然而立, 陰陰笑道:「果然在此,果然在此。」   風亦樂全身冰冷,退回佛堂內,護在慕青思前面,顫聲道:「朱君宇,你殺我好 了,不要傷害她。」   朱君宇將兩扇大門關上,又反手上了鎖,冷笑道:「這要看少爺的心情了,我得 不到的東西,誰也不能得到。」   關門的聲音震撼著風亦樂的神經,他的心在滴血,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   風亦飛終於熬過難關,真氣從四方八面匯聚丹田,就像狂風暴雨過後,所有江河 溪澗的水都流進大海裡。   雨過天青,全身真氣澎湃著。   風亦飛挺身坐了起來,頭頂立時撞上洞頂,沙石碎下,他體內先天真氣自然流轉 ,一點也不覺得痛楚,受害者只是巖壁的泥石。   洞穴的一邊是懸崖外的空間,陽光透射入來,另一端深深斜上,也不知盡頭在哪 裡。   風亦飛精足神滿,怎肯再耽下去,好奇心起,往洞穴那方爬過去,愈往深去,地 勢愈往上傾斜,爬行了七、八丈後,洞穴逐漸寬闊起來,可容他弓身前行,再走了十 多步,他停了下來,凝視著地上的事物。   那是一副野獸的骸骨,一把匕首正中牠的頭部,肌肉化盡,匕首露了出來,深入 骨內,可見那一刀如何凌厲。   風亦飛兩眼噙著淚水,在獸骸旁跪了下來,兩手恭敬地抓著刀柄,略一用力,把 匕首抽出來,捧在眼前細看。   刀柄上刻有風山兩字。   那是他父親風山的匕首,眼前這骸骨便是當年殺害了數十人、令他父親失蹤的魔 豹,如今靜靜地躺在這裡。   風山終於手刃了牠,想是當年牠和父親搏鬥後,雖殺死了風山,但亦負上重傷, 回到這洞穴才死去,怪不得其時搜尋魔豹的努力均告失敗,原來牠躲在這裡。   洞穴的另一端,自然是通往山中。   風亦飛一聲長嘯,百感交集。   朱君宇獰笑迫過來道:「你這盲子,我要將你的肉逐塊割下來。」   風亦樂一手摸進懷裡,想掏出他唯一的法寶袖珍弩,朱君宇右腳已掃中他的肋骨 ,登時把他掃得橫飛開去,痛得在地上打滾,朱君宇這一腳雖沒運內力,可是勁道非 同小可,登時踢斷了他兩條肋骨。   風亦樂移開,朱君宇和慕青思毫無阻隔地臉臉相對。  慕青思茫然的眼神凝聚起來,射出深刻的仇恨,突然尖叫起來,兩手向朱君宇抓 去,朱君宇怎會讓她抓中,把她抓來的兩手捉個正著,喝道:「住手!」   慕青思這些日子都是茫然失落,失去了一切的記憶,可是朱君宇留在她腦海的印 象太深了,一碰面下刺激起她的情緒,記憶回復了一大半。手雖不能動,卻伸腳向朱 君宇踢來。   朱君宇大怒一推,慕青思向後連退十步,再站不穩,仰天跌倒,頭剛撞在油燈上 ,立時燈熄光滅,人也昏倒過去。   驀然間整個佛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去。   風亦樂先是一驚,跟著一喜,強忍痛楚,將袖珍弩拿了出來,緩緩把箭裝上,他 不敢發出任何令朱君宇懷疑的聲響。  對曾失明三年的他來說,黑暗在這個時刻,絕對是有利無害。   朱君宇暗罵聲這麼不巧,探手入懷,待要取出火熠子打著照明。   「篤!」奇怪的聲音響起。   「叮!」一聲清鳴。   佛堂中的大銅鐘震耳響起,餘音裊裊,欲去還休。   朱君宇顧不得拿火摺,直往聲響處撲去,心想搞定這盲子,才慢慢宰割,這也是 朱君宇過於輕敵大意,當他快要撲到銅鐘時,忽地面頰一涼,兩支弩箭穿面而入,朱 君宇慘嘶一聲,倒在地上,痛叫連連,好一會才沉寂下去。   燈火再亮,風亦樂持著火摺的手不住顫抖。慕青思醒了過來,呆呆看著地上朱君 宇的屍身。   剛才風亦樂先以弩箭射中銅鐘,一方面引起朱君宇注意,更重要的是以鐘音遮蓋 弩箭發射的聲音,一擊成功,報了大仇。   慕青思眼光轉到風亦樂身上,叫道:「樂大哥。」淚水珍珠般流下來。   風亦樂一把摟著她,哭起來道:「青思,一切都過去了,就當那是一場噩夢吧。 」   朱勝北在皇府書房內來回踱步,首次表現了小許焦躁不安。歐陽逆天和宗丹坐在 一旁。   歐陽逆天從容道:「君宇近日功力大進,儘管遇上敵人,自保足可有餘,皇爺放 心。」   朱勝北戚然道:「一般情形下當然沒有問題,最怕對方施以狡計,那就防不勝防 ,這孩子也是,怎可隻身追去。」   歐陽逆天道:「皇爺已派人逐家逐戶搜尋沿河區域,很快便有結果。」其實他也 是擔心得很,他人生經驗豐富,知道世間事每多出人意表,正如以為方仲田可以手到 拿來,還不是給他帶著密函逃了去,雖殺盡風、雷、雨、電四大高手,依然無補大局 。   朱勝北終究不愧梟雄心性,放開朱君宇的事道:「目下最關緊要的事乃知曉烏金 鑄造之法,希望在起義前能造起一批神兵利器,宗主有勞你了。」   歐陽逆天道:「此法極耗心力,本人必須閉關十二個時辰,始能施法。」   朱勝北道:「宗主請放下其他一切,安心靜養。」   歐陽逆天淡然道:「十二個時辰後,保你有烏金鑄造的秘法。」   宗丹坐在一旁,由始至終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什麼。   唐劍兒獨自坐在後院的涼亭裡,蹙起秀眉,不知神馳到哪裡去。   「大姊!」   唐劍兒驚醒過來,循聲望去,弟弟寶兒走了過來,神色凝重,短短數天的事,使 他成長了不少,不禁一陣心痛。   寶兒道:「大姊,我想阿爹並不是自殺的。」   唐劍兒奇道:「你怎會知道?」   寶兒道:「爹的書房掛了三把劍,都是用來鎮邪的,他自殺那一把是苗人的匕首 ,爹曾告訴我這匕首曾被苗人下了毒咒,被匕首殺死的人將永不超生,妳說吧!爹這 麼信那些東西,會不會拿一把這樣的刀自殺?」   唐劍兒默然無語,當日她乍見唐登榮自殺身亡,一時間情緒激動,而更重要的是 她不能接受父親與皇爺同流合污、販運私鹽的事實,所以失去了理智,現在寶兒這麼 一說,登時令她想起好多疑點。首先,爹便不是那類有勇氣自殺的人。   唐劍兒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纖手握著劍柄。   鐵隱手腳都給鎖了起來。這次皇府對他的款待,無復昔日恭敬客氣,以他的性格 ,早便嚼舌自盡,可是歐陽逆天封了他幾個要穴,連自殺也沒有力。   門外傳來奇異的聲響,好像有人墜地的聲音,跟著鐵門啪一聲打了開來,一個瘦 長的人閃了進來,原來是宗丹。   鐵隱閉上雙目,不屑看他。   宗丹跳到他身前,取出一批奇怪的工具,插進鎖孔弄了起來,輕叫道:「師兄! 我來救你。」   鐵隱睜大雙目道:「你若這樣做,以往為名利付出的努力,都盡付東流。」   宗丹道:「我可以負天下人,卻不可以負師兄你。」「鏗」一聲,左手的鎖弄了 開來,弄開一個後,其他的就易辦,當鐵隱回復自由時,整個人軟倒宗丹身上,全靠 他的扶持,才不致倒在地上,宗丹在他身上拍了幾下,依然毫無效應。   鐵隱嘆道:「不要白費心機了,上一次歐陽逆天封了我的穴道,慕農雖精通醫理 ,仍費了三個時辰才打通我的穴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宗丹將鐵隱架在背上綁好,衝出門外,囚室外的走廊倒下了幾個人,身上都中了 致命的暗器,宗丹是暗器巧藝的大師,當日為戴虎配備以強力機括彈簧發射的暗器, 曾使高手如慕農、蕭長醉大為頭痛,這些嘍囉如何抗拒,兼之又是猝不及防,因而被 宗丹輕易得手。   宗丹離開囚室,走到地面,明月高掛天上,照得皇府大花園內樹影婆娑,他故意 揀選晚上,正是為掩人耳目。   宗丹早擬好逃走路線,在花園內不規則地左轉右繞,避過皇府的哨崗,他唯一擔 心的是離開出口踏上地面時,最易被人發覺,在快要到東面的圍牆時,前面閃出了幾 名大漢,當先一名三十多歲的勁裝壯漢道:「宗老師,夜了,背著這麼一個人能到得 哪裡去?」   宗丹一看原來是「左右斧」沙谷成,楊武死後,一切職務由他頂上,功力雖稍遜 楊武,但精明厲害猶有過之,知道事無善了,笑道:「小弟有一物相送,請沙兄放我 一馬。」一揚手,一個圓球似的東西向沙谷成射去。   沙谷成索知他精擅機關巧器,那敢去接,背後雙斧到了手內,右手斧頭向圓球撞 去,另一斧脫手向宗丹擲去。   斧頭撞上圓球,圓球「卜」一聲爆了開來,一團綠色煙霧迅速擴散,眾人見這霧 顏色古怪,不知是否有毒,駭然退開。   沙谷成左手一收,飛斧回到手裡,原來他在斧柄繫上鐵鏈,收發自如。   有人叫道:「看!他在那裡。」   沙谷成轉頭看去,宗丹背著鐵隱躍上離牆,跟著消失牆外,沙谷成冷笑道:「要 逃走哪有這般容易。」   宗丹躍出皇府,望東往當日埋葬鐵隱的樹林奔去,背後哨聲大作,才走出了十來 丈,前面人影幢幢,十多名大漢手持兵器衝了出來,這些天來皇府擴大了防衛網,所 以沙谷成才胸有成竹,說他逃不了。   沙谷成在後叫道:「不論生死,截他下來。」聲音迅速迫近。   宗丹一咬牙,左右手各持一個盒子,一按立時飛出數十點寒星,向大漢灑去。   大漢慘叫連聲,這些暗器何等厲害,深進人體,數人立時倒地不起,另外幾人不 迭避開,宗丹從缺口衝了過去,回身又發射了兩輪暗器,弄得追兵人仰馬翻。   宗丹發足逃走,心中叫苦連天,他手中暗器發射完畢,加上背上背著一個人,被 人追上是早晚間事。   還有三丈才到樹林,沙谷成已追及身後丈許距離,眼看追上,一道人影忽地從樹 林內射了出來,一支煙桿凌厲地向沙谷成攻去,叫道:「快走,我掩護你。」竟是蕭 長醉,這幾天他伺伏皇府外,試圖探聽鐵隱和風亦飛的下落,但是皇府警衛森嚴,他 兩次偷入都無功而還,這時見到宗丹如此這般,立時出手相助。   宗丹心叫多謝,背著鐵隱直往林內走。   鐵隱在他耳邊道:「往東南走。」   宗丹依言而行,不一會大感不妥,為何鐵隱聲音如此衰弱,扭頭一看,鐵隱面如 金紙,氣若游絲,大吃一驚,放了他下來,只見他背上滿是鮮血,一道斧痕深入心臟 ,難有生望。   宗丹跪了下來,悲叫道:「師兄枉你對我思深義重,我卻給你惹來殺生之禍。」 鐵隱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一聲不吭,免他分心,使他更是羞愧莫名。   鐵隱嘴唇顫動,似乎有話要說,宗丹連忙湊上耳去,鐵隱斷斷續續說了一輪話, 頭一側魂斷夢消。   蕭長醉恰在此時趕了上來,一見此景,呆在當場。   宗丹回過頭去,臉上升起堅毅的神情道:「我已知鑄造靈劍的方法,師兄的心願 ,就由我去完成。」   在兩人快到窯屋時,風亦飛迎面奔了過來,神采飛揚,蕭長醉來不及解釋任何事 ,搶上前去,搭他的經脈,喜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竟火通了奇經八脈。」跟著抬 頭望上天空,滿懷感溉地道:「慕大哥!你我的心願,或者可以在這小子身上完成, 你安息吧!」   半個時辰後,在窯屋內一間門窗緊閉的小房內,風亦飛只穿一條短褲,背著蕭長 醉盤膝而坐。   蕭長醉手拿七支金針,面色凝重地道:「小飛,我和慕農所創的陰陽璧合大法, 能令人體質大變,功力倍增,原本游移全身的雜氣,重歸氣海,你一定要抱元守一, 排除雜念,任他有何幻象,總當他空無一物,緊記了。」   風亦飛剛想點頭,背後一痛,一支金針插進背內,跟著連續六下,其他六支金針 全插背上,入肉盈寸。   蕭長醉運氣揚聲,忽地整個彈起半空,頭下腳上,中指點正其中一支金針,借力 再彈起,落下時,又點中另一支金針,如此乍上乍下,每次指尖都點在金針上。   風亦飛只覺一道道熱力傳入體內,身內似乎點燃了個大爐,而且溫度不斷上升, 痛苦得幾乎失聲狂叫起來,但當然不可以這麼做,連忙收攝心神,像在山洞裡一樣, 守住靈台一點清明,只當世上無人無我,四大皆空。   「砰!」一股熱浪過後,全身清涼溫潤,說不出的舒服,房間驀然換了大自然的 景色,明月高掛天上,灑下金黃的月色,樹搖葉動,一個赤裸的女體奔了出來,竟然 是俏美無倫的唐劍兒,她的皮膚在月色下閃閃發亮,卻絕無淫邪之感,她腰肢扭動, 無限優美的裸背逐漸遠去,風亦飛一陣激動,追進林裡,只見唐劍兒欲行又停,不住 輕笑,銀鈴般的聲音有如仙樂般響徹月夜下的樹林,風亦飛發力趕上,當指尖要觸及 她的棵背時,驀地一驚縮手,想起這只是幻象時,又回到蕭長醉為他施功的靜室,嚇 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再守住精神,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驀地醒了過來。   風亦飛睜大眼睛,嚇了一跳,原來一切事物比從前清楚了數倍,平時看去毫不起 眼的牆壁,原來有著豐厚無比的內容,連一道痕也變化多端。他功力大增,整個世界 變成了另一個天地。   他環目四顧,蕭長醉不知到了哪裡去,連忙走出靜室,工廠內傳來叮叮之聲,宗 丹死命煉劍,蕭長醉不在其內,當他走出窯屋外時,嚇了一跳,停下步來。   一個白髮斑斑的老者,背著他站在門外。   風亦飛道:「你!」   老者轉過頭來,原來是蕭長醉,只是烏黑的頭髮變得雪白,像是蒼老了十年。   風亦飛知道他損耗真元過巨,感激地待要說話,蕭長醉伸手止住了他道:「小飛 ,世俗話不用說,你雖然功力大增,比之宋別離有過之而無不及,兼之你自幼從大自 然領悟到武道之精華,大可放手與歐陽魔一較高下,但還是有敗無勝,除非宗丹真能 鑄成靈劍,否則你必須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苦研武技,有成時才可找歐陽魔一決雌 雄,不過儘管有靈劍在手,仍是只可智取,不能力敵。」再嘆道:「你身上還有一點 毒素,現在你要迫它出來,可說是易如反掌了。」   風亦飛正容道:「小子謹遵蕭伯伯囑咐。」   蕭長醉仰天打個哈哈道:「我還是歡喜你叫我做蕭老頭。」轉身飄然而去,邊行 邊唱道:「世間事,何必說,說得清,又如何?」歌聲逐漸遠去。   風亦飛想起當日他在宋別離前唱此歌時,自己還有一個幸福家庭和良師益友,現 今已是過眼雲煙,只在腦海中留下了不能磨滅的深痕,感慨萬千,不由想到唐劍兒, 伊人如何了?   宗丹的劍已煉到了最後階段,風亦飛不斷加柴煽火,拉動風箱,火焰騰空而起, 金光在劍身上流動。   風亦飛不敢奢望,每次到了這個時刻,金光就會消去,他怕這次也不例外。   宗丹一聲長嘯,叫道:「師兄,你說只有人的精血能成就靈劍,師弟就以身試法 ,以報答你養育之恩。」話猶未了,已躍入爐火裡。   風亦飛大驚失色,待要把他拉出來,宗丹喝道:「不要!」立時燃燒起來,毛髮 首先焦滅,火星濺滿整個空間。   宗丹高舉靈劍,火光裡寶相莊嚴,壯烈悲情,金光在劍身忽閃忽滅,驀地金光暴 現,風亦飛眼也睜不開來,室內無風自動,火焰捲飛。   靈劍已成。   當風亦飛再睜開眼時,宗丹變成了焦炭,一把劍插在屋頂上,金光流動。風亦飛 跳了上去,把劍拔了下來,他的手觸劍時,金光立時從劍身流進他體內,一股奇異的 感覺在心中升起,他自知靈劍已與第一個接觸他的人建立了聯繫。   風亦飛成為了它的主人。   皇府中門大開。   一隊兵隊簇擁著一輛豪華的馬車開出來,車上坐了當地最有權勢的人物朱勝北和 黑道的無敵魔君歐陽逆天。   兩人默然無語,鐵隱已死,宗丹不知所終,鑄造神兵好夢成空。朱君宇杳無影蹤 ,他追趕的男女亦在人間消失,一點痕跡也留不下來。密函則給方仲田帶往京城,陰 謀敗露,現在唯有趁朝廷兩名大將被歐陽逆天刺殺,陣腳未穩時,提早起兵,不過凡 事有弊必有利,密函被搶一事已以飛鴿傳書通知七皇爺,所以他是不得不站在他那一 方,成數不是沒有,勝利既然要提早到來,便讓他來臨吧。此刻他正要前往軍營,準 備發動大軍,全力出擊,直搗京城。決定性的時刻終於來臨。   近百人的兵隊經過鬧市時,路人都被引得夾道觀看,唐劍兒亦雜在人群裡,手握 劍柄,她曾往雲上村找風亦飛,那裡成為了一片瓦礫灰燼,她傷心下萌了死志,伏在 皇府外等待伏擊的機會,這刻終於等到了,可是隊伍的龐大嚇了她一跳,皇爺的華麗 馬車旁左右各有兩騎並行,盔甲鮮明,怕她連馬車也未碰到便已一命嗚呼。   唐劍兒緊咬著下唇,皮破血流也不知道。   忽然隊伍前頭一陣混亂,隊伍停了下來,隱隱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   唐劍兒搶上前去,只見一名青年右手持矛,左手持盾,把圍攻他的皇府衛士殺得 人仰馬翻,靠一人之威,硬生生擋著了近百人的兵隊去路。   唐劍兒尖叫一聲,奔了出去。   風亦飛長嘯一聲,矛影滿天,把唐劍兒護在身後,盾牌來個橫掃千軍,帶起一陣 氣勁,將攻上來的十多名衛士又迫開去。   「停手!」   衛士潮水般退了開去,朱勝北和歐陽逆天下了馬車,站在長街的另一端。   兩旁人山人海,隔岸觀火。   歐陽逆天長笑道:「好!竟能大難不死,功力還大有增長,足可與本人一決雌雄 。」   風亦飛向身後的唐劍兒道:「劍兒,妳避到一旁。」   唐劍兒依依不捨地道:「你應付得了嗎?」   風亦飛笑道:「天曉得。」   歐陽逆天大步踏上前來,直到風亦飛身前五文處,才停了下來,唐劍兒自知幫不 上忙,忙往一旁走開。   風亦飛將矛、盾丟在一旁,這兩物是他剛才隨手奪來,棄不足惜。   歐陽逆天眼光射在他那急就章的原始劍鞘上,道:「這把是新劍,只不知比之昔 日那把如何?」   風亦飛笑道:「你是第一個試劍的人,希望你的鮮血,能增其鋒芒。」當他提到 靈劍時,劍鞘中的劍鏗然有聲,對他作出反應,這十多天來他與靈劍沒有須臾稍離, 早便心劍相通,故絲毫不以為異。   歐陽逆天雖聽劍鳴之音,卻以為風亦飛故意以內力催動,發出聲音,仰天笑道: 「聽劍音而知好劍,可惜劍是好劍,卻落在短命的主人手上,小子動手吧!這等狂妄 之言,我聽足了五十多年,說的人都給我送了去見閻皇。」一運氣,外衣灰塵般散碎 下來,露出衣內一身黑衣勁裝,配合著他冷酷的臉容,活似閻皇降世。   圍觀的民眾和兵士見他神功蓋世,登時目瞪口呆。   風亦飛大喝一聲,一拳擊出,竟不用劍。   歐陽逆天狂嘯一聲,一拳迎上。   「轟!」兩股驚人的氣流撞在一起,兩拳尚距丈餘勁氣已然交接。   歐陽逆天退後半步,風亦飛卻斷線風箏般飛退開去,唐劍兒尖叫一聲,便欲奔上 去扶持,圍觀人中擔心的已閉上眼睛,不想見這英偉青年的慘狀。   哪知風亦飛足一碰地,像生了根似地動也不動,神態從容自若。   眾人一時靜了下來,跟著爆出震天讚賞,皇府中人一向橫行霸道,沒有人希望他 們勝利。   歐陽逆天心中驚訝,知道對方功力雖和他尚有一段距離,但卻藉著縱躍自如的身 手化去力道,居然消去了他蓄意斃敵立威的一拳,冷哼一聲,道:「你也試我一拳。 」   風亦飛不敢怠慢,將先天真氣運行全身,只見對方這一拳擊來,又和剛才剛陽猛 烈的拳勢不同,不帶半點風聲,卻有種把人吸扯過去的力量。原來歐陽逆天這一拳至 柔至陰,使風亦飛欲化無方。   風亦飛也是一拳擊出,和歐陽逆天一拳大同小異,勢走陰柔。   兩個拳頭好像吸盤似地黏在一起。   歐陽逆天臉色一變,暴喝一聲,抽拳後退,風亦飛也向相反方向退去,腳步有點 踉蹌,眾人大惑不解,不知誰勝誰負。   歐陽逆天喝道:「好膽!竟敢將毒素送進本人身內。」   風亦飛長笑道:「閣下既想以陰勁吸我真氣,小子賣一送一,你得了便宜便應賣 一下乖。」跟著大喝一聲道:「看劍!」   「鏗」一聲,靈劍出鞘。   長街立時瀰漫肅殺之氣。   歐陽逆天知道對方不會給時間自己迫毒,忙把毒素壓在內腑一角,他自恃功力, 並不將這毒素放在心上,唯一大礙是不能再以陰柔內勁把對方內功吸納,對方可將縱 高躍低的優點發揮致盡。   歐陽逆天不失宗師身分,贊道:「果然好劍,看來更勝當日你送來給宋別離那一 柄。」   風亦飛道:「好說!」靈劍化作一道寒光,直取歐陽逆天咽喉。   「鏗!」   人影乍合又分。  風亦飛保持原來姿勢,似乎從未動過。   唐劍兒看得既是緊張,又是迷醉,這才記起正在此處,她看到風亦飛救回老婦, 和皇府的人爭執起來,形象威武,使自己一縷情絲,盡繫他身上,這時的風亦飛更是 大家風範,一點不遜色於和他決戰的黑道霸主。   朱勝北看在眼中卻想起了朱君宇,假設自己沒有得天下的野心,現在又是怎麼一 番情景,當然他不會讓這念頭佔據他的心田,因為已到了有進無退的地步。   歐陽逆天一看胸前,衣衫裂開一道口子,肌膚滲出血絲,自魔功大成以來,還是 第一次被人所傷,若非風亦飛將先天真氣貫於劍身,發出無堅不摧的劍氣,又怎可破 他護體罡罩。   歐陽逆天冷然望向卓立三丈外的風亦飛。   風亦飛正要進攻,忽感不妥,一股強勁無匹的內力從劍上攻來,猛然省起慕農、 蕭長醉以前說及歐陽逆天延緩內勁的魔功,已來不及化去,胸口如遭重錘猛撞,踉蹌 向後倒退,才站穩腳,第二波力道又從劍上傳來,跟著是第三波力道,使他連退三次 ,一張口,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圍觀者見風亦飛一擊湊功,狂叫助威,跟著風亦飛倒退受傷,都呆了起來,以為 歐陽逆天以魔法傷敵,幸好先天真氣自然反應,雖傷不重,換了別人早一命嗚呼。   歐陽逆天見對方屹然不倒,大是驚異,心中殺機大盛,運足十二成魔功,雙掌平 推全力向對方攻去,認定對方寶刃雖利,卻只是稍勝從前,未能對他構成威脅。   風亦飛待歐陽逆天迫近身前丈許時,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手一揮,靈劍立即 脫手而去,打著轉直升上十多丈的高空,風亦飛雙掌同時向歐陽逆天迎去。   他兩人的攻戰都是一觸即收,從沒有纏上兩招以上,但卻有一股慘烈悲壯的味道 ,使人感到他們一招已等於千軍萬馬,殺到血流成河的衝鋒陷陣。   兩對手掌「砰」一聲黏在一起,氣流急旋,遠近的人都衣衫飛揚,塵土捲上半空 中。   靈劍向上的力道逐漸減弱,到了十三丈的高處,去勢已止,開始回跌下來。   歐陽逆天掌勁一吐,滿以為對方必縱身飛退,化去內勁,早想好了接著而來的殺 著,將對方當場格殺,可是對方竟不退反進,以內功強攻過來,登時大出意料之外, 風亦飛這次決戰,沒有一著不是出人意表,令歐陽逆天不斷失算,不過目下這一下雖 出他意料之外,但卻是以風亦飛內功初成之短,攻他歐陽逆天數十年魔功之長,心想 無論怎樣對方也是死,忙將體內魔功運轉,欲一舉斃敵。豈知一催動真氣,原本壓著 風亦飛輸進體內的毒素,立時蠢蠢欲動,一驚下收回兩成內功,改急為緩,向風亦飛 攻去。   饒是這樣,風亦飛仍是受不了,苦苦支撐對方如山洪暴發的內力,一點清明,卻 全繫在空中翻滾而下的靈劍上。   他感到他的心已和靈劍聯成了一線,他的血肉和靈劍的烏金一齊脈動著。   靈劍再不是死物,而是有生命有靈性的異寶。   風亦飛長嘯一聲,奮起體內餘氣,全力向歐陽逆天攻去。   歐陽逆天心想強弩之末,也敢爭輝,讓我避過你這迴光返照式的進攻,再一舉震 裂你全身經脈,去此大患。   圍觀的人忽地驚叫起來,連以為歐陽逆天穩操勝券的朱勝北也大喝道:「小心。 」   原來當靈劍跌至兩人頭上三丈許時,剛巧風亦飛大喝一聲,靈劍忽地一陣顫動, 驀地化作一道長虹,直往歐陽逆天的天靈空插下。   歐陽逆天剛感不妥,一道寒氣透頂而至,使他全身一麻,用不上勁道。心中剛想 到是那把劍透頂而入時,靈劍已破去了他舉世無敵的逆天不敗神功,直刺而下,只露 出一個劍柄。   歐陽逆天眼中的出不能相信的表情,叫道:「馭劍之術。」  四周鴉雀無聲,靈劍受風亦飛心意牽引,破體直入,嚇得眾人心膽懼顫,而歐陽 逆天中劍不倒,亦使人驚異。   風亦飛一個倒翻到了歐陽逆天頭上,一把抽起長劍,鮮血隨劍噴上半空,風亦飛 腳剛碰地,歐陽逆天「砰」一聲倒在地上。   這個不能被擊倒的魔神,終於倒在地上。   一輪急劇的馬蹄聲響起,往長街另一端奔去。   風亦飛一望又急又怒,原來朱勝北見歐陽逆天慘死當場,立時魂飛魄散,雖有近 百衛士,也知道阻不了風亦飛,搶上一匹駿馬,逃往軍營,那處他高手如雲,人多勢 眾,哪還怕你。   風亦飛剛要衝去,一群衛士拼死攻來,風亦飛長嘯一聲,靈劍光寒暴漲,刀槍劍 紛紛斷折,眾衛士吃驚退下,但這一阻,朱勝北已奔了十多丈,眼看追之不及,一個 嬌俏的人兒叱喝一聲,從一旁撲上馬上,一刀向朱勝北背後刺下。   朱勝北獰笑一聲,反手一掌拍在對方手上,唐劍兒手上刀脫手飛開。唐劍兒自知 不敵,一手扯著馬尾,健馬受驚下,仰起前蹄,朱勝北猝不及防,滾下馬背來,乘勢 一掌一拍在唐劍兒小腹處,唐劍兒悶哼一聲,在空中翻滾開去。   朱勝北心想妳是找死,一個飛身躍回馬上,還未坐定,劍氣罩體,背後一涼,只 見一截劍尖從胸前透出,又縮了回去,慘叫一聲,跌下馬背,當場慘死。   風亦飛抽回刺斃朱勝北的靈劍,一把抱起唐劍兒,跳上馬背,轉瞬遠去。   仇恨終以血來清洗。   唐劍兒躺在風亦飛懷裡,在高崖上眺望遠近的景色,雲上村成了焦土,但山河仍 是秀麗無倫,沒有因為人間的事有所改變。   風亦飛掌貼伊人背後,內力源源輸入,護著她心脈不死。柔聲道:「美嗎?」   唐劍兒道:「很美,在我生命裡,從沒有一刻比這更美,只要有這一刻,我就沒 有白活了。」說到最後兩句,已氣若游絲。   風亦飛道:「妳會沒有事的,青思曾告訴我,有個名叫桃花源的地方,與世隔絕 ,人人安居其地,讓我們到那裡去吧。」   唐劍兒道:「真有這樣的地方嗎?」   風亦飛道:「一定有,就算外面沒有,我們的心中也有一個這樣的處所。」   唐劍兒喃喃道:「桃花源,桃花源。」眼睛一閉,終於玉殞香消。   風亦飛悲嘯一聲,抱起唐劍兒,往高崖下奔去。   只不知目的地是否那傳說中的桃花源。   《烏金血劍》全書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91.1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