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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系列(超腦)同歸於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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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警署,一路上交通暢通無阻,才十五分鐘,我的車子來到若雅所住的大廈
門前。
若雅一身素白,靜靜地待在那裡,臉色蒼白,兩眼的紅腫還未消去,使我心痛,
她姊夫何重誠的死亡,對她造成嚴重的打擊。我暗忖假設我死了,她會否有同等程度
的悲傷?
一向以來,若雅和她姊夫的感情非常好,我曾開玩笑說她姊夫愛的人並不是她姊
姊若瑩,而是她這美麗的小姨子,為此她生了我半天的氣,即使我身為她的女朋友,
也不可以拿她最敬仰的姊夫來開玩笑。
「何重誠」的確是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名字,不但是本地數一數二的成功企業家,
擁有無數的資產家財,還是首屈一指的大慈善家,本身的德行操守,毫無暇疵,幾乎
從未聽過有人說他的壞話,他的意外死亡,是社會的大損失。
驚人遺囑
若雅坐在我身邊,垂著頭。臉上不能磨滅的憂傷,令我知道這不是說話的時刻。
踏油門,汽車開出。
車子來到一盞紅燈前停下,若雅輕幽地道︰「姊夫真的死了嗎?」
我心中嘆了一口氣,柔聲道︰「你姊夫那架練習機墜海後,立即爆炸,事後我們
又曾展開大規模的搜查,到今天已十八天了,妳姊夫一點蹤影也沒有,生存的機會可
說是零。」
若雅哽咽著道︰「但總是還未找到屍骸呀!真想不到這樣的好人,也要遭到這種
下場,姊夫……他比姊姊更關心我,沒有人對我更好的……」
我伸手過去,緊握著她顫抖的纖手,心中升起無盡的憐惜,另一方面也有些不滿
,我對她難道不好嗎?
二十分鐘後,我們步進鍾氏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內,若雅的姊姊若瑩已早到一步
。
我們三人坐在辦公室內寬大的沙發上,若瑩向鍾律師道:「人到齊了,可以宣讀
遺囑了嗎?」
辦公桌後的鍾律師不安地碰了碰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低頭看了看桌上的文件
,道︰「何太太,對不起!還要再等一個人。」
若瑩精明銳利的眼睛閃過警沉的神色,愕然道︰「我和若雅都來了,還要等誰?
」
若瑩和若雅雖然是兩姊妹,性情卻是截然相反。若瑩精明厲害,擅於交際,個性
堅強,是活躍的社交名人,身兼數個慈善社團的主席職位;而她妹妹卻是善感多愁,
性格內向。她們兩人的差異,就像各自在不同星球上長大的生物。
鍾律師臉上閃過不安的神色,看看手錶道︰「他答應會準時出席,何先生的遺囑
指定要他在場才能宣讀……」
我心中也大感錯愕,何重誠出身世家,受過良好的教育,一生規行矩步,難道在
這一刻弄了個情婦出來,那真是任何認識他的人也不會相信的事。
若瑩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自結婚以來,何重誠對她既敬且畏,是個一百分的好丈
夫,難道他一直有事在瞞著她?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辦公室的門打開。
鐘律師站了起來,道︰「曹先生!請坐。」
我們同時扭身轉頭,目瞪口呆。
進來的中年男子一身雪白的禮服,絲質黑色的襯衫衣領翻了出來,鼻樑上架著深
黑的太陽眼鏡,唇上蓄著濃黑的鬍子,神態輕佻,花花公子的模樣裡,另帶著一股打
自骨子裡透出來的邪惡。
他是城內近數年來最著名的社交人物,出名的原因卻並非什麼好事,而是因為幾
件醜聞和罪案。
我霍地站了起來,失聲道︰「曹雲開!你來幹什麼?」
曹雲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陰惻惻地道︰「李警司,這次恐怕令你有點失望了,
沒有人伏屍街頭,也沒有人為我自殺,是鍾大律師邀請我來聽他宣讀一份遺囑……」
我曾因為幾宗傷人和謀殺案,以及一位著名女星為他自殺的醜聞和他數次交手,
可惜都因證據不足被他逍遙法外,這樣惡名昭彰的敗類,為何會和德高望重的大善人
、社會的中流砥柱何重誠拉上關係?
若瑩尖叫道︰「滾出去,重誠不認識你。」事情太突如其來,令一向精明的她不
知所措。
曹雲開不屑地望了她一眼,眼光轉到神情驚異的若雅臉上,神情忽地微妙變化起
來,我很難說得上那是何種神態,但肯定不是向著我或若瑩時的那種敵意和邪惡,而
是近乎關懷和溫柔。我心中一陣不安。
鍾律師皺眉道︰「好了!人到齊了,請坐下吧。」
若瑩臉色煞白,抗議道︰「這是不可能的,先夫和他一點瓜葛也沒有,他沒有權
利在這裡。」
鍾律師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何太太!我只是照何先生的指示而行,請坐下
吧。」他假若有選擇,也會將這花花公子兼惡棍攆出門外。
曹雲開得意地坐在一角,眼光卻不時在若雅身上來回掃射。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
感。伸手過去緊握著若雅的玉手,曹雲開的反應非常奇怪,他看到我倆緊握的手,先
是全身一震,接著別過臉去。像是不能忍受這景象。
鍾律師清了清喉嚨,宣讀道︰「本人何重誠,謹將名下所有資產分作三份,一份
予髮妻梁若瑩女士,一份予梁若雅小姐,一份予曹雲開先生……」
我茫然望向若瑩,只見她臉上血色全無,失神喃喃地道︰「這不是真的……這不
是真的……」
若雅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曹雲開眼光凝注在若瑩身上,墨鏡後的眼睛閃動著邪惡的光芒,唇邊掛著冷冷的
殘酷笑意,享受著這未亡人的痛苦和失望。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沒有人預估到遺囑會是這樣寫的,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
密,何重誠和曹雲開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我一定要把事情探個水落石出。
犯罪的樂趣
當天下午,我回到了重案組的辦公室,把最得力的手下馬其堅喚了進來,道︰「
阿堅,你是處理曹雲開幾宗案件的負責人,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
馬其堅搖頭苦笑,坐了下來,道︰「我在重案組這麼多年,從沒有見過像曹雲開
這種人。絕大部分人犯罪的原因,一是為情勢所迫,一是追求物慾權力,他卻似乎只
是為了犯罪本身的樂趣。說他神經不正常,偏偏他又狡猾如狐狸,令人抓不著任何把
柄。」
我很能體會其堅話中的含意。以他的財力,隨便可以請來十個、八個殺手,為他
執行任務,但我們卻有很可靠的消息,曹雲開每次都是親自出手,以最凶殘的手法,
把對方殺害,而這些被殺害的對象,可能只是在言語上得罪了他,例如最近的一名娛
樂記者,在報上寫了一篇有關他玩弄女性的文章,翌日便被發現身首異處,伏屍在寓
所大廈的後梯,身上最少有四十多處刀傷。
馬其堅道︰「老總,有什麼事?」
我沉吟了一會,把何重誠遺囑的事簡單地說了一次,聽得其堅驚訝得口也不能闔
攏起來。
我道︰「現在我要請你幫忙,弄清楚何重誠和曹雲開的關係,我看其中一定有犯
罪的行為。」
馬其堅肯定地道︰「這件事我一定全力去做,假設可以的話,我會一槍把這凶徒
轟掉。」
我嘆了一口氣,這又何嘗不是我的願望。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到若
雅家接她去吃晚餐,想起伊人,心中升起幸福滿足的感覺,連靈魂也充實起來,忽然
間,又想起曹雲開凝視若雅的神情。
我來到若雅的居所,老佣人娟姐替我開門,詫異地道︰「李先生,小姐不是去見
你嗎?」
我一頭霧水地道︰「小姐不在嗎?」
娟姐答道︰「我知道小姐約了你吃晚飯,但剛才她接到一個電話,匆匆趕了出去
,我還以為電話是你打來的。」
我心中很不舒服。若雅一向守約,而且即使她臨時有急事,也該留下隻字片語。
我向娟姐道︰「或者她很快就會趕回來,我在客廳等她吧!」
若雅回來時,是當晚的十一時半,傭人娟姐早去睡覺了,我等了她足足有五個小
時。
她開門的動作很緩慢,垂著頭,滿懷心事的樣子,當看到站在廳心的我時,「噢
」地叫了出來,撫著心房道︰「嚇死我了!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愕然冷笑道︰「為什麼我不應該在這裡,我還未吃晚飯呢!」怒火在我心中「
砰」一聲燃點起來。
我迫近她身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儘量柔和地道︰「雅!發生了什麼事?」
若雅把下巴移離我的手,往睡房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地道︰「我很累,要洗個
澡。」到了房門前,才轉過身來道︰「有事明天再說吧!」
她是在下逐客令,我感到若雅不再是從前的若雅了,一堵無形的牆,豎立在我們
的中間,把我們隔了開來。
第二天的早上,我無精打采地在辦公室工作,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若雅,娟姐
說她還未起床,第二通電話打去時她已出了門,我知道她在迴避我。
為什麼會是這樣?我們的關係一向都非常穩定。究竟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使
現狀一下子面目全非。
泰國殺手
門上傳來敲門聲。
我叫到︰「進來!」
進來的是馬其堅,他坐在我面前,臉上神色古怪地道︰「老總!你猜我發現了什
麼事?」
我精神一振道︰「是不是關於曹雲開的?」
馬其堅點頭道︰「你聽過陳百科這個人沒有?」
我搖頭道︰「他是誰?」
馬其堅神秘地壓低聲音道︰「陳百佳你一定知道吧!」
我恍然道︰「當然!陳百佳是曹雲開的朋友兼手下,專為曹雲開和名女人穿針引
線,是高級的皮條客。」
馬其堅道︰「陳百科便是陳百佳的親哥哥,在這裡知道他名字的人不會太多,但
在泰國卻是無人不曉的黑社會人物,最近陳百科的一個綽號『喪爺』的得力手下,因
為牽連到本地黑社會仇殺的案件裡,落到了我們的手中。昨天你要我查曹雲開,我立
時想起了喪爺,想起或者因為陳百科與他弟弟陳百佳的關係,可以查出曹雲開方面的
蛛絲馬跡,因而得知了兩件非常奇怪的事。」
其堅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要這些黑社會分子透露消息,一定有交換條件,
不過要對付曹雲開,不得不在其他方面作出一點犧牲,於是道︰「什麼奇怪的事?」
馬其堅道︰「首先我們一直以為曹雲開是泰國來的富有華僑,但據喪爺說,曹雲
開是他費了一大筆錢弄出來的身份,辦這件事的人就是陳百科,不過連陳百科也不知
他是什麼來歷和出身,只知他非常富有,可以付得起任何價錢。」
我沉吟起來,曹雲開大約三年前才由泰國來本地,接著大灑金錢,投資各式各樣
的娛樂事業,搖身一變而成娛樂大豪,摟著大明星招搖過市,誰會想到他泰國華僑這
身份竟是假的,這樣做不知有什麼目的?
馬其堅續道︰「另一件奇怪的事,就是曹雲開在上星期一,即十二天前,突然叫
陳百佳親自飛去泰國,找他哥哥陳百科,要陳百科不惜任何手段,把一個叫做『差那
』的泰國殺手幹掉……」說到這裡,馬其堅頓了一頓,臉上現出古怪至極的神情。
我知道其中定是大有文章,追問道︰「奇怪在什麼地方?」
馬其堅道︰「奇怪的地方,是陳百佳告訴陳百科,這個叫差那的殺手,將會在下
個月的十五號,乘飛機來這裡暗殺曹雲開;這還不奇怪,最令人不解的是曹雲開曾向
陳百佳說︰『只要差那不能在下個月的三十號前來到本地,他的危險便可解除了。』
你說這是否為前所未聞的怪事?」
我也大感奇怪,曹雲開憑什麼知道差那要來暗殺他,而且連他什麼時間來也知道
,兼且這暗殺還有一個時間的限制,確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沉吟片刻後,道︰「
那他們找到差那沒有?」
馬其堅道︰「這就不知道了,但喪爺五日前離開泰國時,差那還是蹤影全無。」
我拍拍他的肩頭,讚許道︰「其堅!幹得好,差那二十天後便會來此……」跟著
壓低聲音道︰「看來我們也應玉成此事。」
其堅走後,我拿起電話,這是應該和泰國警方聯絡的時候了,之後,我會到若雅
處,直到見到她為止。
我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晚上十二時十五分。
街上靜悄悄地,車輛疏落地駛過。
我按熄煙頭。這是我煙盒內的最後一根煙,血紅的眼睛,瞪視著對街大廈的入口
,即使再多等五個小時。我也要守候直到若雅回來。
一輛銀灰色的賓士車緩緩駛來,在入口處停了下來。
一男一女走了出來。
我的心臟急速地跳動起來,四肢軟弱無力,自卑自憐的情緒混雜在憤怒和嫉妒裡
,擴散到每一條神經去。我想怒叫出聲,可是聲音來至喉嚨處便卡著,變成困獸般的
呻吟。
女的是若雅,男的竟是邪惡至極的曹雲開。
他們緊擁一下,曹雲開回到車上,直至汽車開遠,若雅還在依依不捨地揮手。
若雅轉身正欲進入大廈內,我趕了上去,沉聲道︰「若雅!」
若雅渾身一震,卻不轉過頭來,淡淡道︰「你看見了?」
怒火高燃下,我一步飆前,雙手抓緊她的肩頭,將她粗暴地扳了過來。
她沒有驚呼,眼睛射出堅強不屈的神色,冷冷地望著我。
我感到一陣心悸,這再不是我熟悉的那個軟弱的若雅,她一百八十度地改變了,
我鬆開了雙手,一連向後退了幾步,我們的距離更遠了。
我拙劣地道︰「妳知道他是誰嗎?妳知道他幹過什麼事情嗎?」
她平靜地道︰「我知道!在你們眼中,他是個無惡不作的人,我知道得很清楚,
我知道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更清楚,再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物能阻止我們相愛……你
若是為我好,便不要再騷擾我。」
看著關上的鐵閘,我的心直往下沉。
這樣的一個好女人,竟會愛上惡名昭彰的愛情騙子、社會敗類?
曹雲開一定是懂得巫術。
奇妙的身分
電話鈴聲不斷呼叫,我頭昏腦脹地爬起床來,電話筒傳來馬其堅的聲音道︰「老
總!我有新的資料,老總,你是否在聽著?」
我按著痛得要裂開來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嗯一聲答道︰「我昨晚喝了一點酒,沒
關係!你說吧!」
馬其堅擔心地道︰「沒事吧?你一向都不愛喝酒的。」
我提起精神,把傷痛淒苦強壓下去道︰「告訴我,有什麼新發現?」
馬其堅的聲音興奮起來,道︰「我動用了在泰國的線眼,差那極可能已來了本地
。」
我也精神一振道︰「那即是說曹雲開說他下個月十五號來此的資料是錯誤的了?
」
馬其堅道︰「那倒不是。我查過航空公司,的確有人為差那訂了來本地的機票,
不過差那神通廣大,得到了風聲,為了躲避陳百科手下的追殺,早一步乘漁船偷渡來
了這裡。」
我道︰「看來曹雲開要頭痛一番了。」
馬其堅笑道︰「他也是衰運當頭,娛樂記者被殺案雖未有足夠證據起訴他,但他
還是在協助調查的階段,不能離開這裡……」
三十分鐘後,我坐在何宅的豪華大廳內。滿臉病容的若瑩坐在我對面,失神的眼
睛、憔悴的顏容,使我很難聯想起以往朝氣勃勃、充盈著活力的那位婦界領袖。
若瑩悲戚地道︰「你說吧!他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為他何家盡心盡力,有哪一
件事不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
我打斷她道︰「何太太!妳回憶一下,何先生發生意外前,有沒有什麼異乎尋常
的行為?」
若瑩很用心地去思索,好一會才道︰「大約在三年半前,重誠到南美洲去談生意
,那次他比原定的時間遲了二十一天才回來,我曾為此和他吵了一架,你知嗎?他從
來都是依我為他編定的時間表辦事的,但他始終沒有解釋清楚到哪裡去了?由那次開
始,他往外地辦公的次數和時間頻密了起來,人也變得很沉默、怕見人,直至發生意
外……」說到最後,哽咽起來。
我再問了幾句,若瑩情緒很壞,一直以來,她總以為丈夫在她的絕對控制之下,
怎想到丈夫死後還耍了她一著、敲了她沉重的一棍,那打擊不在金錢的損失,而是精
神的打擊。
她送我至門前,道︰「我真不明白曹雲開和他是什麼關係,他們連打個照面的機
會也沒有,每次曹雲開在攪風攪雨時,重誠都在外地,我真是不明白。」
我聽得心中一動,但又想不到具體的東西,隨口問道︰「妳有沒有見到若雅?」
若瑩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唉!自從父母早年相繼過世後,一直跟著我,
到我嫁入何家,我知道重誠又沒有子女,你也知道我和若雅的年紀差了一大截,重誠
對她像親生子女一樣,重誠的死,對他的打擊比我還大,唉!這脆弱的孩子……」
我把到口的有關若雅的事給吞了回去,假設若瑩知道若雅和曹雲開的事,恐怕會
氣得神經錯亂。
接著的十多天,我和其堅竭力找尋殺手差那的行蹤,其間,我也曾找了若雅多次
,她卻像失了蹤一樣,除了幾次打電話告訴娟姐她安然無恙外,再沒有回家。想起她
在曹雲開的懷抱裡,便心中絞痛。
一百萬美金
一天下午,我們得到一個線報,得悉差那隱藏在一間中級的小酒店裡,立時和其
堅兩人驅車趕去。
我們從酒店處取得鑰匙,來到二樓差那的房間,先把鑰匙插進門鎖內,其堅拍門
叫道︰「先生!換茶水!」
房內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們臉色大變。其堅拔出佩槍,一扭門鎖,推不開,
門被反鎖著,我們一齊把門撞開,房內血跡斑斑,一個人倒臥血泊裡。
窗門大開,兇手早一步逃了。
我撲至倒在血泊裡的差那,已奄奄一息,但尚未斷氣。
我狂叫道︰「誰幹的!」
差那斷斷續續地以英語道︰「我……」我叫道︰「誰指使你殺曹雲我……」我叫道︰「誰指使你殺曹雲忽地亮了一亮,呻吟道︰「一百萬美金……殺曹雲開一百萬…
…」
我知道他隨時會斷氣,盡最後努力叫道︰「誰給你錢?」
差那急促喘氣道︰「何重誠,何重誠給我……」頭一側便死去了。
我抬頭,接觸到其堅駭然的眼睛。我們愈來愈糊塗了,怎會是何重誠要殺曹雲開
?既然何重誠要殺曹雲開,為何又會分他三分之一的遺產?曹雲開又怎知何重誠要請
人殺他?
這一切都像一重又一重的迷霧。
熟悉的眼神
三天後,更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曹雲開邀請我到他家裡去。
我在書房見到了他。
曹雲開依然架著他的太陽眼鏡,臉色卻一片死灰色,輕佻囂張的神態點滴全無。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神態像極一個我很熟悉的人。從他檯上放著的空酒瓶、一杯黃
甸甸的液體、口中噴出的酒氣,我知道他喝了很多酒。
曹雲開沙啞道︰「要酒嗎?」
我忽地感到我也很需要把火辣的液體灌進乾涸的喉嚨裡,從他手中接過杯酒,一
飲而盡,道︰「說吧!找我來總不是要我陪你喝酒吧?」
曹雲開忽地狂笑起來,好一會才停下來道︰「李聲揚警司,知道嗎?你是我最憎
恨的人,由四年前你認識若雅開始,我便最恨你,恨!恨!恨……」他兩隻手緊握起
來,手筋如蚯蚓般爬滿拳頭。
我不能控制地站了起來,狂喝道︰「你在說什麼?你究竟是誰?」一個想法,使
我全身抖震起來。
曹雲開緩緩除下太陽眼鏡。
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那是閃動著暴戾和邪惡的眼睛,但這一回不同了
,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種眼神。
一種非常熟悉的眼神。
曹雲開眼中升起絕望和頹喪的神情,喃喃地道︰「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我已不再恨你。你、我、若雅都是受害者,愛情的受害者。」一手把眼前
的酒瓶拿起,骨嘟骨嘟的喝了數大口。
我頹然坐下,我知道他是誰了。
何重誠。除去了鬍子,修短了頭髮,面色回復雪白,加上現在的眼神,現在的神
態,他便搖身變回何重誠。
曹雲開就是何重誠。
惡棍敗類和德高望重的大善人是同一個人?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道︰「為什麼會是這樣?」
何重誠沙啞地笑了起來,跟著一陣嗆咳,喘著氣道︰「由第一天見到若雅,我便
深深愛上了她,隨著時日的推移,愈陷愈深,愈發不能自拔;我知道若雅也是那樣愛
我,從她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她愛我同樣地深,但是……但是德高望重,一生規行
矩步的何重誠,怎可以做這樣的事?我怎可以毀掉整個家族的聲譽?若雅又怎能傷害
她的親姊?我的良心又怎可以容許我做這種事……」眼淚從他臉上流下來,滴在桌上
。
我感到四肢發麻,軟弱地道︰「你現在還不是做了,無論你改名換姓,改頭換臉
,這些事還是你做的。你的手沾滿了鮮血,別人的血。」
何重誠不理我說的話,繼續道︰「皇天不負有心人,三年半前我到南美談生意,
遇到一個德國探險家,他告訴我在亞馬遜河旁,有一個原始部落的土人,能從植物中
提煉出一種藥,經過巫法後,有奇異的驚人力量,能引發人類潛伏未顯露的另一面性
情。於是我忽發奇想,假設我服了這種怪藥,是否可以打破心理的桎梏,我行我素,
和若雅……」
同歸於盡
我閉上眼睛,腦海一片混亂。
何重誠的話聲傳入我耳內道︰「服了藥後,我……我心中的邪念不斷增長,發覺
除了若雅外,憎恨所有人,想看別人流血,看別人痛苦,難道我竟是天生邪惡的人?
我的道德只是一種偽裝?我很矛盾、很痛苦,我分裂成兩個人,一邊是善,一邊是惡
,每天都在掙扎和鬥爭,於是製造了……曹雲開這個身分,當忍不住時,便化身作曹
雲開,為所欲為……」
我道︰「於是你玩弄女性、殺人,又偽造自己的死亡,放手大幹,可是為什麼你
又要買殺手來殺自己?」
何重誠沉重地道︰「我有時是曹雲開,有時是何重誠。有一次我變回何重誠時,
忽然發覺自己是那樣的血腥和醜惡,於是我找到差那,答應他只要在某一段時間內殺
了曹雲開,便可以得到一百萬美金……」
我奇道︰「為什麼要在某一段時間?」
何重誠嘆了一口氣道︰「因為我要和若雅過一段快活的日子,才甘心死去。不過
,邪惡的念頭戰勝了善意,我反悔了,最後親手殺死了差那。當天我變回了何重誠,
在他猝不及防下,殺了他……」
我恍然大悟,道︰「所以當你變回何重誠時,若雅也給你奪了過去……」
何重誠道︰「你明白了,若雅從沒有真正愛過你,她愛的是我,你只是個無可奈
何下的代替品,不過!這一切也不重要了,當我藉巫藥找到真正的自己時,也毀滅了
自己。」
我默然無語,想到這世上每一個人可能都是本性邪惡,只不過在克制和壓抑著。
不!我不能承認這是事實,何重誠只是個獨立的例子。
我霍地抬起頭來,道︰「你既然已把差那殺死了,證明邪惡已完全控制了你,為
什麼又要告訴我這許多事?」
何重誠雙目奇光忽現,手中翻出一把裝有滅音器的手槍,對準我的眉心。
我赫然大驚,冷汗從額角飆出來。我真是蠢,竟然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他一開
始便說過我是他最憎恨的人。
何重誠眼中暴閃著邪惡殘忍的光芒。
他變回了曹雲開。
邪惡的光芒逐漸消去,代之而起的是正直寬和的眼神,曹雲開變回了何重誠。
何重誠緩緩把槍嘴倒向自己的眉心,淒然一笑道︰「我死後,你到我睡房一看,
便知道我自殺的原因,也正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何重誠戰勝了曹雲開,善良戰勝了邪
惡。也可以說是若雅的善良戰勝了邪惡……」
轟!
何重誠眉心開了個血洞,倒跌向後。
在睡房裡,我找到若雅割腕自殺的屍體。我不知道若雅自殺的原因,也許是這善
良的女孩忍受不了何重誠變成曹雲開的邪惡,無論如何,她的自殺,激起了何重誠善
良的一面,使他親手了結了邪惡的曹雲開。
善良與邪惡。
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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