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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系列(異靈)第三章─瓦拉納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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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駕著吉普車,沿著依恆河主要源流朱木拿河的公路,向瓦拉納西的方向進
發。清晨時分,空氣分外清新,今天是他第二日的車程了,估計下午四時許,將可抵
達這印度教徒心目中最神聖的城市。
恆河的源頭起於喜馬拉雅山脈南坡加姆爾的甘戈特力冰川,冰川溶解的水,和印
度的季候雨,造成恆河大小河道源源不絕的水流,所以在西南季風盛行約五月至九月
的雨季,水位猛漲,時常發生氾濫,一月至五月旱季時,流量劇減,恆河這種不穩定
的性格,也決定了印度人篤信天命的性格,在其一程度上甚至有點自暴自棄,安於命
運的安排。
這時是八月中旬,印度季候雨肆虐的期間。昨夜才下了場大雨,道路泥濘滿地,
幸好凌渡宇的吉普車性能極好,當然免不了顛簸之苦了,不過他的情緒卻頗佳。
他不喜歡新德里,人太多了,農村經濟長年不景氣,引致大量印度人湧往城市,
工作僧多粥少,街上滿是流浪者和討錢的貧民,使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兼且最怕煩瑣碎事,這兩星期來為沈翎的開採大計忙得透不過氣來,目下所有必
需的器材付運,均已辦妥,人也輕鬆過來。
朱木拿河清澈的河水,在左側奔騰洶湧,遠近的樹木青蔥翠綠,使他心胸擴闊,
煥然一新。
吉普車以六十多公里的時速前進,在這樣的道路條件下,是最高的車速了,遇上
太崎嶇不平的路段,車子還要停下來慢行。道上交通幸好並不繁忙,途中遇上的多是
運貨的大貨車,也有原始的驢車和大象拉的車,印度旅行的工具最方便的是火車。印
度擁有全世界最繁密和最長的鐵路網,可惜不是最先進的,管理亦不完善,意外無日
無之。
朱木拿河與恆河,並排由北而東南,當抵達瓦拉納西前的另一大城阿拉哈巴德時
,朱木拿河清冽的河水,與恆河褐濁多沙的水流匯合一起,形成十分顯明的水線,以
後逐漸交融混合,氣勢磅礡地流向著名宗教聖地瓦拉納西──凌渡宇此行的目的地。
當日的十二時,在炎陽高照下,他的吉普車越過了阿拉哈巴德,比原定時間遲了
三小時,目的地仍在五個小時車程外,他的計畫是希望在入黑前到達沈翎的開採點。
心神轉到卓楚媛身上。
她深明道理,不單沒有怪責他失約,還特別為他跑了瑞士一趟,往巴極的秘密戶
口,提調了二億美元,供他們周轉。不過他拒絕了她來印度的要求,從沈翎的態度看
來,這件事一定凶險非常。
凌渡宇猛踏剎車掣,吉普車倏然止下。一群牛優優游游,在他面前橫過。
印度是世界上最多牛的國家,幾達三億之眾,略少於其一半的人口。
印度教教徒心目中,牛是繁殖的象徵,是神聖的,恆河便被認為是牛嘴裡流出來
的清泉,當然也是聖潔無比的了。
待牛群過盡,足足耽擱了十五分鐘,凌渡宇繼續行程,他有少許焦急,若不能在
五時前抵達瓦拉納西,他便不能在入黑前到達開採的營地。一來由瓦拉納西往營地還
有數小時的車程,另一個原因是開採地處偏僻,縱然有沈翎給他的地圖,也不是那樣
容易找到。
或者要改變行程了。今晚留在瓦拉納西,明早才出發往會沈翎。
黃昏時分,聖城瓦拉納西在前方若現若隱,暮色裡,蒼茫肅穆。
路上的行人愈來愈多,大部分都是朝著聖城的方向進發,他們神色端正,充滿嚮
往的表情,使他的車速更是緩慢。
有些印度人一跪一拜,緩若蝸牛地向聖城推進。
凌渡宇對這情景泛起熟悉的感覺。
少時在西藏,這種朝聖者,充滿在通往拉薩布達拉宮的大小路上。
瓦拉納西位於恆河中游的「瓦拉納」和「阿西」兩河之間,印度教徒把她視作最
接近神的地方,一生中至少來這裡朝聖一次,能於此地歸天,則更是蒙神眷寵了。市
北的鹿野苑據傳是釋迦牟尼第一次講道的地方,所以瓦拉納西又被稱為「印度之光」
。
三公里路,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凌渡宇的吉普車緩緩進城。
下午六時多了,日照西山。城內人多、牛多,馬路上人、車、牛相爭,凌渡宇逐
寸逐寸推進,時間真不巧,可能是遇上甚麼大節日了。
聖城不愧是印度的宗教中心,千步一廟,古蹟隨處可見,建築物古色古香,飾以
精美的石彫,洋溢著神聖的氣氛,有若整個印度文明的一個縮影。
香燭的氣味,充溢在空氣裡。
大街小巷,布滿擺賣各種宗教色彩紀念品的地攤,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
落。印度本土人中雜著很多慕名而來的遊客,倍添熱鬧。
凌渡宇的吉普車,緊跟在兩輛載滿日本遊客的大型冷氣旅遊車之後,一群叫賣的
印度人,緊追車旁,靜待遊客下車的時刻。
幾經辛苦,凌渡宇轉出了沿著聖河的馬路,連忙叫苦連天,剛才車子行行停停,
這裡卻是完全動彈不得。
左側是寬闊的恆河,一個接一個水泥築的台階碼頭,延伸往污濁的聖河水裡。這
時成千上萬的本土教徒,正浸在河水裡洗「聖水浴」。
有些祭司模樣的人,站在碼頭上口誦禱文,虔敬的教徒們,扶老攜幼,沿著一級
級的石階走進河水裡。
浸泡在聖水中,教徒們頂禮膜拜,加上遠近寺廟傳來的樂聲,混和在沐浴教徒的
誦經聲裡,頗有一番情調。
凌渡宇注意到沐浴後步出河水的信徒,手中大多提著一壺恆河的「聖水」,應該
還有一定的祭拜儀式。不過他希望教徒們不要把「聖水」飲進肚裡,因為表面看來,
「聖水」污穢非常。
印度的一切,都是為了宗教而存在。凌渡宇搖搖頭,暗忖人傑地靈,印度是受了
甚麼山川風水的影響,變成這樣一個狂熱於宗教的民族。
前方的人群一陣騷動,依稀間見到一大群信徒,簇擁著幾個人,沿著河岸,向凌
渡宇這方向走過來。
附近四周的人紛紛膜拜,來的人當然是備受尊崇的宗教領袖。
人群逐漸迫近,凌渡宇運足目力,只見為首來的,是一個意氣軒昂、身軀筆挺的
老者。他走過的地方,所有人都紛紛拜伏。
他看來很老了,最少八十歲以上,然而地的步伐和精神,卻又使人感到他精力充
沛,充滿年輕的味道。
黝黑的身體,只有一塊腰布圍著下身,接近赤裸的身體,特別是腹部和赤著的腳
,布滿泥漬,使人聯想到他剛進行了聖河浴的儀式。
老人沒有包頭,長長的頭髮,在頭頂正中打了一個大髻,套了一個紅色的花環,
像頂帽子般盤在頭上,鮮明奪目,唇上和頷下,長滿粗濃糾結的棕黃鬚髯,臉上的骨
格粗壯有力,一對眼睛卻是清澈平和,粗獷裡見精緻。
迎面來的雖有上千人,但凌渡宇一眼便看到他,眼光再離不開。
他的神采風範把凌渡宇的心神完全吸引住。凌渡宇感應到他龐大無匹的精神力量
。
老者走到凌渡宇左側十多碼處,轉了個身,筆直向凌渡宇的吉普車走來。
凌渡宇嚇了一跳。
老者乃眾人之首,在他帶動下,原來跟在他身後的人,變成向凌渡宇的車子圍來
。
凌渡宇不解地望著向他擁來的人群,他們成三角形迫近,三角的尖端,就是那氣
魄懾人的老者。老人一直來到凌渡宇車窗前。
凌渡宇放下玻璃,望向車側的老人。他發覺他完全不能思想。
他的心靈像是一片虛白,又像無比地充實。
老人深邃遼闊的眼神,有若大海的無際無邊,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望進凌渡宇內
心的至深處。
在他一瞥之下,凌渡宇有赤裸身體的感覺,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在老人眼下隱藏
。
凌渡宇自問不凡,也有點措手不及。
老人面上露出一個動人的慈祥笑容,雄壯低沉的聲音,以凌渡宇最熟悉的藏語道
:「神的兄弟!神會使我們再見!」
凌渡宇聽到自己心臟急速跳動的聲音。
老人面容一正,抬頭望向天上,心神似已飛往無限遠的天外,好一會才帶著人群
,折回原先的路線,逐漸遠去。
凌渡宇眼光追蹤而去,視線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阻擋,再看不見這舉動奇怪的老
人,四周的人紛紛向凌渡宇投以奇異的眼光,他聽到四周的人群中,有人耳語道:「
奇怪,蘭特納聖者從來沒有這樣的舉動!」
車子又再通行無阻,看來適才是為了讓這群人通過馬路,阻塞了交通。
凌渡宇本能反應地駕車,心中卻在想著剛才的蘭特納聖者。
他究竟是甚麼意思?他看中了凌渡宇甚麼?
車行半小時後,來到臨河而築的一所五星級大酒店。
今晚,他要在這裡度宿一宵了。
一個小時後,凌渡宇梳洗完畢,穿著輕便的T恤牛仔褲,來到酒店內的餐廳門前
。
凌渡宇輕鬆地踏進餐廳,一名侍者迎上來道:「先生!預訂了檯子嗎?」
凌渡宇搖頭。
侍者面上泛起抱歉的表情,禮貌地道:「你可以稍待一會嗎?」
凌渡宇待要答應,來了個領班道:「閣下是否為凌渡宇先生?」
凌渡宇微一錯愕,點了點頭。
領班堆起恭維的笑容道:「貴友在貴賓廳內等你,請隨我來!」當先帶路前行。
凌渡宇天不怕地不怕,毫不猶豫地跟進,心內嘀咕:究竟會是誰?難道是沈翎?
他應該忙得不可開交,那有閒情在餐廳給他一個這樣的驚喜。
領班把他引進一個獨立的廂房內,一張長檯,首尾燃點著兩台燭火,銀色的餐具
,檯心的鮮花,洋溢著浪漫的氣氛。
長檯一端靠牆的主家位,坐著一位身著傳統印度華服的女子。
凌渡宇一見,大感愕然,道:「甚麼?是妳!」
女子面上冷冰冰地,吝嗇地把動人的笑容收起來,道:「請坐吧!」
原來竟是手握幾家賭場,被尊為大小姐的海藍娜。
凌渡宇老實不客氣地坐在長檯的另一端,遙望著另一端的海藍娜。
海藍娜淺紫藍色的頭巾,配著一身輕柔的湖水藍底印白花的紗裙,在燭光掩映下
,神秘而不可及。
海藍娜淡淡道:「我替你點了一份精美的素餐,在這個六年一度的聖河節,你不
會反對吧?」
凌渡宇作了個不在乎的表情,心中另有一種想法,海藍娜是因為不願有人在她面
前吃肉,才顯得這樣體貼。
侍者捧上素餐和薄餅,退出房外。房內剩下他們兩人。
左側是落地大玻璃,俯瞰著恆河。
燈火點點在河面上移動,眾多信徒在進行宗教的儀式。
凌渡宇看看海藍娜面前的檯面空空如也,清水也沒有一杯,奇道:「妳的晚餐呢
?」
海藍娜平靜地答道:「今天是我斷食的日子,請不要客氣。」
凌渡宇恍然道:「噢!快是月圓的時刻了。」難怪海藍娜是那樣平靜和輕緩。
修練瑜伽的人,每選擇滿月和新月時斷食,不吃食物和清水,因為他們認為這可
對抗月亮對人身心的影響力。
月球的引力,在這兩個時間達到最強的力量,因為太陽、月亮、地球在同一線上
,造成地上潮汐漲退。人的身體百分之七十是水的分子,月球在這兩個時刻,亦同時
影響到人體內的「潮汐」。
據研究,滿月及新月後三天內,月球的引力把人體的水分吸到腦部。這異常的變
化,形成焦慮、不安、亢進等情緒。另有一派理論,則認為月亮在這兩個時間,影響
氣壓,以至產生連鎖的影響,及於人體內的血壓升降和腺體的分泌,結果當然影響到
人的情緒。
瑜伽的手段是通過對物質身體的控制,達至對精神的控制,所以在滿月和新月前
的三天,瑜伽師會進行斷食,以減少身體內的水分,就是這個道理。
凌渡宇倒不客氣,伏案大嚼起來。海藍娜蠻有興趣地看著他進食。
凌渡宇笑道:「妳遠道來此,設宴招待,是否心中不服氣,想搜還我一次身?以
牙還牙!」
海藍娜面上飛上兩朵紅雲,倍添艷麗,顯然是回想起當晚的氣人情景,好一會神
色才回復平靜無波,避而不答道:「今天是有事相求。」
凌渡宇愕然,道:「妳……」
海藍娜輕輕搖頭,道:「不是我,我代表一位很特別的人來請求你們。」
凌渡宇給她弄得糊塗起來,指指自己道:「我們?」
海藍娜點頭道:「是的!你們!」
凌渡宇沉默起來。「你們」當然是指他和沈翎。難道她也想像王子一樣覬覦他們
要發掘的「東西」?他實在不願將眼前這看來玉潔冰清的美女,和貪婪連結起來。
海藍娜在凌渡宇的灼灼眼光迫視下,依然問心無愧地淡然自若,緩緩道:「放心
吧!我代表的人和王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無論你們掘出任何寶物或在這世俗裡很
值錢的東西,他也不會沾手。」當她提到她代表的那人時,神色間自然透出高度的崇
敬。
凌渡宇呆了一呆,仔細端詳她美麗的俏面,不解地道:「那他有甚麼請求?」
海藍娜吁出一口氣,輕輕道:「我只是負責為他傳話。」
凌渡宇靜心等待,海藍娜有種寧靜致遠的特質,使人和她一起時,感到一切都是
和平、安靜、美好。
海藍娜續道:「他說:他想下去看一看,就是這樣而已,絕不會帶走任何一樣物
質化的東西。」
凌渡宇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沈翎要發掘甚麼東西,故此無從作出任何判斷,
事情愈來愈不簡單。王子也可以說是通過沈翎的異常行為,估計沈翎志不在石油,從
而要求分一杯羹。海藍娜代表的這個人,似乎知道的又此王子更為深入,他的請求亦
更是奇怪。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取走任何物質化的東西」,對比是「會取走非物質化的東西」,那又是甚麼
東西?「精神」是非物質,那又和深入地底的一個洞有何關係?
海藍娜見凌渡宇苦苦思索,先發制人地道:「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意
思,沒有人可以明白他。」
凌渡宇迫問道:「他是誰?」
海藍娜道:「現在還不能說。」
凌渡宇心中有些許憤怒,沉聲道:「妳的請求,為何不直接向沈翎說……」微微
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我看他不會拒絕大小姐妳的要求,無論是如何地不合理。」
海藍娜面上再起紅雲,垂下頭道:「你和我代表的人,都是非凡的人,我以為你
們會明白對方。」
她這樣一說,凌渡宇知道海藍娜真的只是個傳話的人,她羞態可人,刺激起凌渡
宇,使他步步進迫,道:「那妳為甚麼不直接找上沈翎?」
海藍娜抬起俏臉,深澈清美的秀目,一觸及凌渡宇透視心靈的銳目,不敵地垂下
目光,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我怕見他!而你是他的好朋友。」
凌渡宇大樂道:「怕甚麼?怕愛上他嗎?」
海藍娜料不到凌渡宇這麼單刀直入,大膽了當,俏面更紅,頭垂得更低了。
凌渡宇微笑不語,欣賞著對方動人的女兒情態。
足足有數分鐘之久,海藍娜勇敢地仰起俏面,紅潮退去,堅定地道:「是的!你
說得很對,因為我心中另有所愛,不能再接受這以外任何的愛了。」
凌渡宇愕然道:「妳結了婚嗎?」
海藍娜面容回復止水般的平靜,搖頭否認。
凌渡宇失聲笑道:「既然非名花有主,妳怎能封起別人追逐於裙下的門路?妳怕
愛上他,這表示妳對他大有情意。」
海藍娜搖首道:「這是很難解說的,我不想再談。」
凌渡宇道:「那妳又為甚麼要找我,難道我沒有吸引力嗎?妳不『怕』我嗎?」
海藍娜軟聲道:「凌先生!」她語聲中充滿懇求的味道,把對方凌厲的詞鋒,一
下子化解於無形。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道:「好吧!這件事我不能作主,讓我和沈翎談過再說。」站
起身來,準備離去。
海藍娜默坐不語。
凌渡宇正要離去,海藍娜道:「假若你們需要資金,無論多少我也可以忖出。」
凌渡宇離開桌子的那一端,走到海藍娜身前,俯下頭去,在離開她晶瑩的俏面數
寸的地方說道:「妳既願付錢,那天為何又要贏沈翎的錢?」
海藍娜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何發展到那種情況,我原本是蓄意輸一大筆
給他的。」
凌渡宇一呆,隨即大笑起來,轉身往門口走去,留下海藍娜在背後。
一路往房間走去,他的心神仍然轉在海藍娜身上,當晚在賭場時,海藍娜牌面的
三條K,比起沈翎的三條A是輸多贏少,看來她的話非是虛語,可是造化弄人,她最
後來了一條K,成為「四條」,勝了此局。
他又想起沈翎未翻過來的底牌,有點後悔適才沒有乘機問一問海藍娜,不過這也
好,這成為他們兩人間的事了。
來到房門前,心中一動,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門隙中的一條斷髮上,他出門時,會抽下一根頭髮,以口水黏在門
隙處,門環掛上「請勿騷擾」這牌子,目下頭髮斷了,顯示有人曾進房內。
他猶豫片晌,終於如平常地推門進內,警覺性提到最高。
幾乎同一時間,一把性感的女聲道:「回來了嗎?」就像妻子對下班回來的丈夫
的歡迎語。
雲絲蘭安然挨坐在房內的沙發上,左手優美地拿著長長的煙嘴,吸了一口煙,輕
輕吐出,煙霧在她的俏面前升起,誘惑的大眼,帶著野性和挑戰。
她穿了鵝黃色的兩件頭套裙,有點男性化的西裝外套上衣內,是銀白的絲質恤衫
,頸項處掛了一串珍珠,光華奪目,修長的大腿交疊在一起,高雅中帶有使人心動的
魅力。她說話時,兩顆月形的耳墜輕輕顫動,惹人遐思。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我是星探,一定不會放過你。」他的目光這
時才有餘暇打量放在她面前小几上的小型錄音機。
雲絲蘭深深吸了一口煙,笑道:「多謝好意,但卻不用了,誰不知道雲絲蘭是印
度最紅的艷星,今屆的影后。」
凌渡宇呆了一呆,搖頭失笑,關上門,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
兩人的目光交纏一處。
雲絲蘭眼中露出欣賞的神色,道:「你是個性感的男人!」
凌渡宇回敬道:「妳是個性感的女人。」
雲絲蘭動人一笑,以近乎耳語的性感聲音道:「你還未真正嘗試過我的滋味,否
則你這句話,將會有感情多了。」
凌渡宇「洛」一聲吞了一下口水,只覺喉嚨有點乾燥,給雲絲蘭這樣主動挑逗,
是極難抗拒的。
凌渡宇感到有改變話題的必要,指著几上的錄音機說:「妳不是特別來放段音樂
給我欣賞吧?」
雲絲蘭淡淡道:「我要放給你聽的,比貝多芬或巴哈音樂更動人,那是你和你大
探險家朋友的美妙聲音。」
凌渡宇動作凝住,沉聲道:「妳要怎樣?」他思路極快,立時知道這是怎麼一回
事。
雲絲蘭道:「果然是凌渡宇,一個使惡勢力束手無策的人物,沒有錯,那晚王子
要我跟蹤你,在窗外偷聽你們兩人的談話。我也想不到,只看你一眼,便給你發覺了
,幸好我錄下你們的說話。」眼睛望向錄音機,續道:「這盒翻錄的版本,算是我給
你的見面禮。」
凌渡宇不怒反笑,舒舒服服挨在沙發裡,道:「妳究竟想怎樣?」
雲絲蘭身子前傾,媚聲道:「你知道假設這錄音帶交到王子手裡,後果會是怎樣
?」恤衫的胸口開得很低,這樣前傾,凌渡宇的眼光不期然地望進她深深的乳溝內。
眼前奇景消去,她坐直了嬌軀,脊骨挺得直直的,高聳的酥胸,顫顫巍巍,尤其
是有了剛才的春光乍現,更增人的遐想。
她確實是男人的大剋星,舉手投足,莫不把對方的心神吸攝。
凌渡宇發覺自己沒辦法生起對她應有的憤怒。
凌渡宇吸了一口氣,道:「說吧!」
雲絲蘭默然片刻,沉聲道:「我要你為我殺一個人!」
凌渡宇皺眉道:「你當我是誰,一個職業殺手?」
雲絲蘭道:「不,我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我手上有很詳盡的關於你的資料,你
是絕不反對殺這個人的。」
凌渡宇道:「誰?」
雲絲蘭道:「王子!我要你殺他,在你把東西掘出來前,幹掉他!」
凌渡宇神情一愕,奇道:「甚麼?你不是為他工作的嗎?」
雲絲蘭笑起來,這次笑聲合著深刻的悲憤,恨恨道:「我不止為他工作,還是他
的情婦、他的玩物、他巴結政要的工具。」
凌渡宇恍然大悟,那次在賭場遇上雲絲蘭,敢情並非巧合。她是奉王子之命來監
視沈翎,難怪賭場的人這樣懾於她的威勢,誰敢惹她的強硬後台?
一時間默然無語。
凌渡宇打破僵局,道:「妳這樣來訪,不怕王子知道嗎?」
雲絲蘭傲然道:「我對他太有用,除非犯了他的大忌,他還管我不著。何況,他
要我色誘你來加以控制。」言罷輕擺嬌軀,作了個動人的姿態,仰臉給了凌渡宇一個
飛吻。
凌渡宇的心臟觸電似的跳了幾下,嘆口氣道:「殺了他,對妳有甚麼好處?沒有
靠山,妳還能橫行無忌嗎?」
雲絲蘭首次垂下頭,幽幽道:「你知道嗎?由我十五歲開始,便想殺他,他是我
的殺父仇人。」
「我媽媽生我時難產死了,自我懂事開始,我的家便是街頭,爸爸帶著我從南印
度,一直流浪到北印度,我們偷、乞、騙,甚麼也幹,還是吃不飽、睡不暖,未曾經
歷過那種日子的人,是不會明白的。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學懂如何保護自己,如何開
鎖、偷東西、打架。我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
雲絲蘭猛地抬起頭來,道:「不!我不願意說了,你也沒有興趣聽,是嗎?」
凌渡宇柔聲道:「傻女人,說吧說吧!我正在留心聽。」
他的聲音溫厚平和,使人感到能真心信賴。
雲絲蘭眼中露出回憶的神色,道:「我不會忘記,至死也不會忘記,那是下大雨
的黃昏,爸爸站在那裡,一架黑色大房車鏟上了人行道,爸爸就倒在地上,他附近的
地上全是血、血、血……」
雲絲蘭面上滿是驚悸,可見當時的驚嚇是多麼深刻。
雲絲蘭沉聲道:「一個人從車上走了出來,一腳踢在垂死的爸爸身上,詛咒道:
『踢死你這賤種,居然敢阻我去路。』我要衝上去拚命,有人攔著我,告訴我那人就
是王子,哼!就是王子!」她語聲中的恨意,使人不寒而慄。
凌渡宇道:「既然妳和他有這樣的過節,為何又跟著他?」
雲絲蘭放縱地笑起來,淚水卻不停地留下,好一會笑聲停止,緩緩道:「十七歲
時,我考進了一所明星訓練學校,造化弄人,原來那是王子轄下的企業之一,一天他
來巡視,看中了我,以後的事你可想像得到,他捧起了我,使我成為千萬人羨慕的偶
像。可是每天我都想殺死他,但殺死他後,我的一切也完了,他的手下絕不會放過我
,我不想再過以前的那種生活,那是此惡夢還可怕的經驗。」她語氣雖然平靜,卻帶
著深如大海的無奈和對自己的恨意。
雲絲蘭道:「所以當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時,我立刻想到求你殺掉他,只有
他死了,我才可以真正地生活,過我自己決定的生活。」
凌渡宇道:「殺這種人我絕不手軟,問題是可否在發掘後,而不是之前。」
雲絲蘭站起身來,走到凌渡宇身前,直至雙腿碰上凌渡宇的膝頭,才跪了下來,
一雙玉手按著他的大腿,香唇蜻蜓點水地吻了他一下,微笑道:「傻子!你太不明白
王子,這人從來不遵守任何誓言,絕不會把好處分給任何人,只要他掌握到你們所知
的一切,你們便完了,所以你只能在那樣的情況出現前,」她用左手掌緣在自己的咽
喉作了個切割的手勢,道:「割斷他的喉嚨。」
凌渡宇道:「想幹掉他的人必然很多,但直到今天他仍活得那樣好,可知並非易
事,這還不要緊,問題是據我推想,很多為我們工作的人,由工程師以至工人,可能
都是他指派來或受他操縱的。他假若死了,我們的計畫怎樣進行?」
雲絲蘭站起身來,道:「這是你的問題了,記著!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你一
定要比王子先動手。」她遞過一張紙條道:「這個電話號碼,可以找到我。」
她推開了門。凌渡宇扭頭叫道:「妳不是要色誘我嗎,為甚麼趕著走?」
雲絲蘭扭頭沉聲道:「今天是我爸爸的忌辰……我……很喜歡你。」指了指几上
的錄音帶,道:「那是唯一的一盒,你……愛怎樣便怎樣……」
動人的身形,隨著閉起的門,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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