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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玄幻系列(異靈)第二章─印度王子                   * *                                   * *************************************   沈翎笑了起來,一拍凌渡宇的膊頭,轉身坐進等候已久的計程車後座,凌渡宇跟 進。   計程車開出。   司機是個瘦小的印度老頭,問道:「兩位先生要到那裡去?」   凌渡宇道:「你倒很有耐性,等候了這麼久。」   司機謙卑地道:「先生多給點賞錢吧。」   沈翎道:「往機場去吧!」側頭向凌渡宇道:「那處的咖啡挺不錯的。」   凌渡宇點頭叫好,話鋒一轉道:「那妮子是瑜伽高手。」   沈翎露出有興趣的神情,道:「憑何而說?」   凌渡宇道:「她和你對局時,呼吸細長而慢,這種藉呼吸而達到頭腦清靜平衡, 是瑜伽最基本的修養功夫,而且她的容顏清麗得不食人間煙火,所謂有諸內而形於外 ,她一定是長期素食修行的瑜伽高手。」   沈翎想了一會,道:「是的!她很特別。」便沉思起來。   凌渡宇好奇問道:「她究竟是甚麼身分,為甚麼賭場的人稱她為大小姐?」   沈翎道:「她是印度一個很傳奇的人物,父親是印度的超級大亨,擁有幾間最大 的賭場,現在都交由她打理,外面的人認為她一定不善經營這種複雜的行業,豈知她 大事革新下,賭務反而蒸蒸日上,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我這幾天來一直贏錢,由十萬 元的賭本累積至三百多萬,她才現身和我豪賭,結果你也知道了。」   凌渡宇嚷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何等精明,想起那未翻過來的底牌,知 道其中另有蹊蹺,故意話中有話,刺沈翎一下。   沈翎聳聳肩胛,忽然向司機喝道:「停下!這是甚麼地方?」   司機冷笑一聲。   「蓬!」一道鋼板在前後座間彈起,跟著「蓬!蓬!」數聲,左右兩側和座位後 同時彈起三塊同類的鋼板。   凌渡宇一拳打上車頂,發出沉沉的響音。凌渡宇悶哼一聲,假若是普通的車頂, 他可以用鐳射切割器,破頂而出,但一觸之下,車蓋也是重合金造的,令他無計可施 。   一時間,兩人被困在密封的因籠裡。   冷氣從後面鋼板上的兩個小圓洞噴進來,倒沒有氣悶的感覺。   剎那間,兩人跌進巧妙安排的陷阱。   車子向前衝刺,轉以高速行駛。   兩人給後挫力一帶,背脊碰在椅背,跟著向左方側去,顯示汽車急速向右轉,產 生向左跌的離心力。有若被大浪推拉的一葉小舟上的乘客。   凌渡宇叫道:「誰幹的?」   沈翎在印度待了好一段日子,凌渡宇初來乍到,有麻煩,自然是沈翎惹來的機會 大得多。   凌渡宇身子一邊向右方側去,平衡車子向左轉的拋力,手卻毫不閒著,掏出四支 催淚爆霧器,自己取起兩支,另兩支塞在沈翎手裡,準備用得著的機會出現。   沈翎接過爆霧器,回應道:「告訴你也不信,我不知這是誰幹的!」   凌渡宇詛咒連聲,道:「信你是混蛋!」   的確是的,沈翎行動神秘,甚麼事也不准他查根問底,到了這個時刻,仍不肯坦 言一切,教他怎能不怒!   車子驀然停下。   兩人對望一眼。   從對方眼中看出,兩人均猜不到敵人的下一步行動。   兩旁的鋼板徐徐落下,露出車旁的側門和側窗。   兩人幾乎一齊跳起來。   不管這是荒山野嶺,又或墳場海灘,都不會使他們感到驚奇。   可是這卻是一個室內的龐大空間,一個像皇宮的華麗大堂。   在輝煌的燈光下,千多個持著自動武器的大漢,團團把計程車圍個密不通風。只 要他們一按槍掣,保證整輛車沒有一寸地方可以免去彈孔的痕跡。   一個男子聲音在車座內響起,以英語道:「貴客光臨,沈博士和這位朋友,不用 我喚侍從替你們開車門吧?」   沈翎笑答:「當然,當然!」   他口中說話,手卻作出行動的姿勢。   同一時間,兩扇車門同時左右向外打開一條縫,四支催淚爆霧彈連珠發放,分由 小縫向左右扔去。   兩人的合作簡直天衣無縫。   四支爆霧彈同時爆發,剎那間四面八方盡是黑霧和催淚氣體。   當黑霧要倒捲入車艙內時,兩人及時把門關上,一齊縮往車底,減少敵人射擊目 標的面積。   期待著敵人的混亂和咳嗽聲。   手槍緊握手裡。   剎那後,兩人震駭莫名。   車外一點動靜也沒有。   黑霧內,一下咳嗽聲亦付之闕如。   這怎麼可能?   爆霧彈威力強大,這一下子,催淚黑霧應擴展至大廳內的每一個角落,塞滿每一 寸的空間。   催淚氣體,會令在黑霧中不能視物的人,產生強烈的反應,刺激他們的氣管,甚 至使人休克和暈眩。   可是車外平靜無波。   更駭人的事發生了。   黑霧向上昇起,飛快消散。   活似有無形的吸管,把所有氣體一下子抽離了這個空間。   外面還是先前的景象:華麗皇宮般的大堂,持槍印度大漢,依然故我。   那聲音又通過傳聲器響起,平靜地道:「兩位貴賓,真是對不起,忘了向你們介 紹,刻下你們的座駕,被罩在一個半圓形的巨大防彈玻璃罩內,這罩子妙用無窮,其 中一項就是能把空氣抽離,變成半真空的狀態,當然也能輸進任何氣體,是我特別為 貴客想出來的設計,兩位以為如何?請多指教。」他的話謙恭有禮,內容卻充滿威嚇 的味道。試想假若活人在罩內,給抽成真空,那種血管爆裂的死亡,確是不忍卒睹。   凌渡宇用神一看,車外確有一若現若隱的玻璃層,剛才急於行事,又是意料之外 ,居然看漏了眼。   他們也算倒霉,步步失策,處於完全被動的劣勢。   凌渡宇向沈翎笑道:「你真是好事多為,這樣處心積慮,挖盡害人心思的好朋友 ,也給你招惹過來。」   沈翎舒服地挨坐在巫位內,嘆道:「兄弟!我早曾向你指出,人生是無奈和悔恨 交織而成的,否則也不算人生……」   男子的聲音插口道:「說得好!說得好!沈大博士既能對人生有如此深切的體會 ,我們談起來,就更容易談得攏了。」   凌渡宇皺起眉頭!這男子語有所指,像要進行某一項事物的談判。   沈翎這時答道:「少說廢話了,有甚麼話儘管說出來吧!」他的樣子有點不耐煩 ,一副全不知對方要說甚麼的神態。   一陣印度「悉他」﹝SITA﹞音樂響起,清脆的每個響音,都像欲語還休、纏 綿難斷,予人濃得化不開的感受。   音樂諷刺地從計程車內的傳聲器傳出,使人感到忸怩而不自然。   大廳輝煌的燈光黑下來,直至伸手不見五指。   漆黑裡亮起熊熊的火焰。   四名身穿印度華服的美女,捧著四個各燃燒著十二枝洋燭的大燭臺,由遠方緩緩 走近。   她們身後跟著另一美女,捧著一個香爐,煙霧裊裊而起,在大廳的上空升出一團 輕柔的煙霞。   她們之後是一隊五男一女組成的樂隊,持著悉他、長笛、鼓,邊行邊奏,傳聲器 的音樂,從他們而來。   可惜隔了玻璃罩,聞不到外邊騰昇的香氣。   儀仗隊走至玻璃罩前,分兩邊站立。   音樂停下。   一名全身銀光閃閃的男子,龍行虎步地現身走來。   他一直走到玻璃罩前,面上帶著從容的笑意,向兩人躬身行禮。   他年紀約在四十上下,面目非常英俊,身形修長,頭巾正中,嵌了粒最少有十克 拉的金鋼火鑽,在燭光下閃跳生光,配著他身上的印度華服,配合著儀仗隊的聲勢和 排場,確實有尊貴迫人的氣勢。   沈翎面色微變。   凌渡宇深悉沈翎的為人行事,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知道來者大有來頭 ,偏是冷冷哂道:「好!戲看完了,有屁快放!」   那人毫不動怒,微笑道:「不愧是沈翎的朋友,有膽識。」他的聲音在車內的傳 聲器響起,正是剛才的聲音。傳聲器成為對答的橋樑。   這種方式的會面,亦屬別創一格了。   那人續道:「沈博士!只不知你的朋友能否代表你說話?」   沈翎冷笑一聲,道:「當然可以!王子!」言罷推門下車。   凌渡宇心中一震,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印度可說是世界上階級尊卑區分最嚴格的國家。   古印度有四個種姓。   印度雖是宗教繁多,卻以印度教為主。印度教奉為聖書的《摩奴法典》,把四個 等級的種性起源,歸於梵天﹝造物者﹞身體的四個部份,即婆羅門是「梵天」的嘴, 剎帝利是雙臂,吠舍為大腿,首陀羅生於兩腳,是故各有地位尊卑,無論生後有何作 為,都不能變更這天生的身分。   隨著社會分工日益精細,原來由婆羅門以下至首陀羅的四個等級,復被細分為許 多等級的亞種性,日趨複雜。   種性之外,又出現了大批「不可接觸者」,乃最受歧視的賤民,幹最低下的工作 ,不能同其他種姓的人接觸,不許進入寺廟或公共場所半步。   印度獨立後,訂立法律禁止種姓歧視,但在農村裡,種性制度仍然被保存下來, 對賤民的迫害無日無之,以致在一九七八年,印度北部的廣大「賤民」,舉行大規模 的示威,種姓制度的倡行者才稍為收斂。   可是種性制度早已滲透到社會生活各方面,蒂固根深。   而王子正是支持種姓制度的最具代表性人物。   他自稱是十四世紀時印度教徒統治的維查耶那加爾王國(一三二六──一六四六 )的後代,以種性最高階層婆羅門自居,認為整個印度文明的衰落,原因在於種姓制 度的崩潰,違反了梵天的旨意,所以力圖恢復這「神聖的制度」,復興印度。   他積極從事政治活動,希冀在獲得足夠的政治力量時,重建昔日種姓社會的「光 輝」。通過賄賂、威凌、暗殺種種卑鄙手段,王子在政壇逐漸冒昇,想維護特權的社 會上層都起而支持他,以至王子的影響刀日益坐大,幸好一九七八年的大示威,民主 力量抬頭,王子從政壇上垮了下來。可是他並沒有放棄他的瘋狂念頭,憑著龐大的支 持力量,王子開始從事印度境內各類的罪惡活動,成為印度黑社會最有實力的大亨, 連政府也不願輕易惹他。   他的野心極大,想憑恃他罪惡的力量,捲土重來,重建昔日印度教大帝國的光輝 。   凌渡宇所屬的組織抗暴聯盟,曾列下一張世界各地危險人物的黑名單,王子排名 十九,由此可見此人的可怕。   凌渡宇悶哼一聲,推門下車,仔細打量起對方來。   王子的眼光極之銳利,凌渡宇的神態立時引起他的注意,向沈翎道:「無論你的 朋友能否參與你我之間的談判,亦請你先介紹他的名字和身分。」   沈翎斷然道:「不用多此一舉,一切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兩小時後他飛往紐約 ,你最好不要延誤他的班期。」   王子道:「只要告訴我飛機的公司和編號,我可以保證飛機在機場恭候貴友的大 駕。」   凌渡宇笑道:「很對不起,現在我決定不走了。」   沈翎霍然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回望對方,眼中射出堅決的神情,沈翎無疑陷在極大的危險裡,教他怎能 離去,心中嘆道:「楚媛!對不起,我要失約了。」   沈翎沉聲道:「凌!你一定要走!」   凌渡宇聳起肩胛,道:「既然每條頭髮都被編了號,走與不走,能改變得了甚麼 ?」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沈翎為之氣結。   凌渡宇轉向面帶微笑的王子道:「殿下!可以轉入正題了嗎?」當他說殿下時, 語帶呼喝,只有諷刺的意味,毫無尊重的意思。   王子閃過一絲怒色,他自比為梵天的使者,認為自己天生高於眾生,最忌別人的 不尊重,不過隨即泛起笑容,道:「好!好!」   沈翎知道他對凌渡宇動了真怒,目下只是強壓怒火,可是這等事避也避不來,插 入道:「說吧!」   王子沉默片晌,道:「無論你掘了甚麼出來,我也要佔四分之三。」   沈翎呆了一呆,道:「你說甚麼?我一點也不明白。」   凌渡宇更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   王子眼中爆出凌厲的寒光,罩定沈翎,忽地仰天在笑起來,好一會才停下,眼中 寒芒有增無減,陰陰地道:「你可以瞞過別人,又怎能瞞得過我,在我的土地上,沒 有任何事可以瞞過我,我是梵天派來的使者,天註定要我來重建帝國的光輝。」語氣 中充滿瘋狂的味道。   四周的持槍大漢一齊以印地語狂叫起來,道:「重建帝國,還我光榮!」   沈、凌交換眼色,這是個可怕的狂人和瘋狂的組織。   大廳內一時間靜至針墜可聞。   王子負手背後,踱起步來,道:「你可否解釋給我聽,你和白理士石油開採公司 是甚麼關係?」   沈翎淡然道:「我是他們的顧問。」   「顧問?」王子不屑地道:「白理士石油開採公司,三年前才在英國註冊,而註 冊的人,就是你……大名鼎鼎的探險家、收藏家沈翎博士。」   沈翎若無其事地道:「那又怎樣?」   王子輕笑起來,道:「並沒有怎樣,不過你可否解釋給我聽,為何貴公司註冊以 來,一滴油也沒有在別的地方開採過,而千里迢迢,來到這地方,你看上了印度甚麼 ?石油?那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印度的石油無論品質和儲量,都遠比不上其他的產油 國。印度的總儲油量,估計在四億六千噸之間,而產油國如沙烏地阿拉伯,是二百三 十一億噸,那是小巫大巫之別,要採油,為甚麼來到印度?」   沈翎以微笑回報,道:「那些產油國的開採權,早給了其他的大公司,哪輪得到 我!」   王子笑道:「說的也是。不過,敝國的石油,絕大部分分布在西部馬哈拉施特邦 的近海區域和東部的阿薩姆邦,為何你向敝國租借來開採石油的地方,卻是我國北部 聖河和聖城間的一塊一滴石油也沒有的荒地?而且不可不知,那是一個經常地震的地 區。」   這時連凌渡宇也奇怪起來,王子所說的聖河,指的是恆河,被印度人奉之為女神 、母親。印度教徒甚至稱恆河為「恆媽」,在印度有至尊崇的地位。   聖城指的是印度教徒朝拜的中心地:瓦拉納西,位於恆河的西北岸。相傳是婆羅 門教和印度教的主神濕婆神在六千年前建立的,好比伊斯蘭教的麥加、基督教的耶路 撒冷。   沈翎面色不變地答道:「這是敝公司的商業秘密,不過,貴國已批准了我開採的 申請,這或許可以說明我提供的資料,是有一定的說服力,否則如何獲得開採權。」   王子微一錯愕,又大笑起來,笑聲極盡嘲諷的能事,好一會才強止笑聲,道:「 唉!堂堂的大博士,居然天真若斯,以為你那區區數十萬美元,可打通政府上下所有 關節,告訴你,若非我在背後大力促成此事,你再費多一百萬元,亦只是石沉大海, 那時拖你十年八年,看你能怎樣?」   凌渡宇心下對王子重新估計起來,王子的影響力,固然不可輕視,但他更可怕的 地方,是在背後暗暗出手,直至沈翎不能收手,才出面來談判,那種陰險深沉才是怕 人。直到這一刻,他還不知沈翎的葫蘆裡賣些甚麼藥。看來王子也不知道。   沈翎躬身施禮,道:「那就真是要多謝閣下的鼎力支持了。」   王子面色一沉,道:「半年前,你從世界各地訂了一批鑽探的器材,全部是最先 進的第一流設備。例如鑽探用的『聚晶鑽頭』,比一般的炭化鎢鑽頭速度至少快了六 倍。只是這筆投資,便是天文數字,難道只是為了在地上弄個深井便了事?」   沈翎嘆道:「好!果然名不虛傳。」   王子傲然道:「為何你不說要採煤、鐵等等,那應是更有說服力的,於是我想到 :你要採的是地下某處深埋的事物,只有石油的開採法最適合。但那是甚麼?」   沈翎道:「那是一個寶藏!」   王子精神一振,道:「誰的寶藏?」   沈翎沉聲道:「為甚麼我要告訴你?」   王子暴跳起來,豹子般彈前,兩手撲上玻璃罩上,他戴在手指上的三隻大鑽石戒 指,和穿在腕上的碧玉手鍔,撞上玻璃罩面,發出連串清脆的響聲,像隻籠中的猛獸 ,向觀看牠的人張牙舞爪。   王子獰笑一聲,狠狠道:「沒有我的同意,休想從印度撿走一塊石頭,你會發覺 沒有人來和你工作,所有器材都會無故被毀,甚至你們的身體,也沒有一寸地方是完 整的。」他的神色忽轉溫和,微笑後退,躬身道:「你說!我有否資格聽你道出原委 ?」   凌渡宇面含冷笑,亦是心下暗驚,以王子在印度的勢力,沈翎的開採大業確實是 寸步難行。即使和他合作,此人暴虐凶殘、喜怒無常,如伴虎眠,想想也教人頭痛。   對於王子的威脅,沈翎毫不動怒,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子好一會,好整以瑕地道: 「看來你的資格也可勉強湊合。」   王子道:「如此我洗耳恭聽了。」   沈翎道:「說之前,讓我們先談妥條件。」頓了一頓,才加重語氣道:「無論有 甚麼收穫,是一人一半,你並須以你的神來立誓,保證你不從中弄鬼,否則一切拉倒 ,就當所有的事均是白做。」   王子目光灼灼,深深的緊盯著沈翎,後者面帶微笑,毫不畏怯地回望,甚至帶點 挑戰的味兒。   一時玻璃罩內外,靜至極點。   王子打破僵持,道:「好!我答應你,你們不要弄鬼,否則莫怪我反面無情。」 說罷緩緩轉向北方,立下了誓言。   沈翎正容道:「在公元前一百五十年,大一統的孔雀王朝滅亡,整個印度次大陸 陷進前所未有的混亂裡……」他面上現出回憶的神情,好像曾親身經歷過這一切,事 實上當然不是,卻顯示了他對印度歷史的認識和深厚的感情。這是一個偉大的探險家 成功的基本情懷和條件。   沈翎眼望向上,如夢如幻,續道:「南印度,分裂為潘地亞、哲羅、朱羅三個勢 均力敵、鼎足而立的王國。北印度,是著名的笈多王朝,雖乃偏安之局,經濟和文化 卻是空前繁榮。可是,月氏人、貴霜人等外族相繼入侵,到了王朝後期,匈奴人成為 了最大威脅,國家滅亡在即……」   王子眼中射出瘋狂嚮往的火焰,無論他是怎樣卑鄙可惡,對印度文明的熱愛,是 無可置疑的。   沈翎續道:「當時的君主,對國家文化的狂熱,超出了對生命財富的留戀,他不 想珍貴的文物被戰火無情地摧毀,於是建造了龐大的地下庫房,把最寶貴的文物密藏 其中,希望後人重新發掘。」   王子道:「你怎麼知道的?」   沈翎肅容道:「不要問,我曾立下血誓,不可以將秘密的來源洩露出來。」   王子眼睛光芒閃爍,好一會才平復下來,道:「好!繼續說吧。」   他想到沈翎若非確實得到消息,怎會投下天文數字的資金,進行這龐大的開採計 畫,而更重要的是:他只是坐享其成,那管有沒有寶藏,他亦是一無所失。   沈翎道:「笈多王朝滅亡後,匈奴人入統北印度,這秘密埋藏在佛教的僧侶中, 直至戒日王朝的興起,可是,北印度發生了一次空前的大地震,戒日王雖知道這秘密 ,再沒有方法掌握寶藏的正確位置,經過無數次發掘失敗後,終於放棄……」   凌渡宇暗忖:這樣的開採,確非當時的技術可以支持,想當時的人一定是心灰意 冷下,無可奈何才會放棄。   沈翎道:「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如果你不反對,我們要離開了,還有很多迫 切的事等待著我。」   王子沉吟了一會,點頭道:「好吧!不過請你緊記,閣下的一舉一動,均在嚴密 監視下,假若發覺你瞞騙了我任何一件事,莫怪我毀去諾言。」言罷大步轉身離去。   他和儀仗隊隱沒在廳門後。   罩外的人以手勢示意兩人回到車內。   鋼板彈起,車廂再次變成密封的世界。   計程車徐徐開出,速度逐漸增加。   兩人沉默不語,不欲敵人聽到他們的說話。   車行兩個小時後,停了下來。   鋼板降下。   兩人分左右推門外出。   車子立即開出,像是怕他們找他算賬。   立身處是座兩層的紅磚房子,被高牆團團圍繞,牆屋間是個小花園,相當別致。   沈翎道:「進來吧!」用鎖匙開了鐵閘大門,當先進內。   凌渡宇知道這是沈翎在此的臨時住所,嘆一口氣後,跟了進去,這場飛來之禍, 眼看是逃不了,原定與女友卓楚媛共度一段愉快時光的大計,難道又要胎死腹中?   屋內的凌亂,把凌渡宇嚇了一跳。   文件、書信、書籍、髒衣,四處亂放亂擲,活像垃圾收集站。   沈翎取出電子儀器,四處檢視起來。   足足有大半小時,沈翎才舒了一口氣,向坐在沙發上的凌渡宇道:「可以說話了 !」   凌渡宇知道沒有偷聽器,又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你這冷面人,說起故事來 居然表情豐富,感情投入。」   沈翎哂道:「不是這樣,怎能入信於人,相信這個荒謬『故事』。」   凌渡宇跳了起來,失聲道:「甚麼?」   沈翎淡淡道:「難道你要我向那天殺的凶徒從實招來嗎?」   凌渡宇一把抓著沈翎寬闊的肩頭,沉聲道:「你究竟要掘些甚麼?」   沈翎笑道:「當然是石油!」當他看到凌渡宇眼中充滿怒火時,連忙軟化下來, 嘆道:「小凌!不是我想瞞你,而是事情最凶險的地方,就是我對要發掘的物事,真 真正正地一無所知,所以不希望你淌這灘渾水,聽我說,或者算是懇求你,立即飛往 紐約,這處由老哥我親自主理,你不會懷疑大探險家沈翎自保的能力吧?」   凌渡宇頗為意動,沈翎和他一樣,是非比尋常的人物,足可應付任何凶險,況且 眼下並沒有迫切的危險,那「事物」一旦未被掘起,一旦未到攤牌的時刻,他現下走 了,異日可以再來,他確是想去見女友卓楚媛,和地分開有一段很長的日子了。   凌渡宇待要答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靈。   那是被監視的感覺。   這是凌渡宇的特異能力,每逢被人窺視,他的心靈都能生出感應。   凌渡宇條件反射般望向左方的窗戶。   沈翎和他合作多年,早有默契,幾乎是凌渡宇轉頭的同一時間,像隻久待伏擊的 猛虎,運動家的身體,矯健有力地反身撲往窗戶,人還在半空時,手槍握在手裡。   凌渡宇欲由前門包抄,後方轉來奇怪的聲響,來自廚房的方向。   凌渡宇悶哼一聲,彈起身來,旋風般往廚房撲去。   假設對方是王子派來的人,把剛才的話傳到王子耳裡,那他們在印度度過的每一 天,都會變成亡命竄逃的時光。   凌渡宇疾如飛矢,剎那間撲進廚房裡。   廚房空無一人,向屋後的大窗打了開來,封著窗門的防盜鐵枝,給割斷了三條, 恰好容一人通過。   凌渡宇毫不停滯,飛身穿窗而出,一個筋斗,美妙地站在屋後花園的泥地上,眼 光一掃下,恰好見到一團黑影,跨越高牆,消失在牆的另一面。   凌渡宇一聲不響,緊躡而去,一個弓彈跳躍,藉手攀之力,翻到牆的另一邊。   那是一條長長的窄巷,兩邊均投在無盡的黑暗裡。   換了是一般人,一定會生起歧路亡羊之嘆,可是凌渡宇擁有超乎常人的靈覺,強 烈地感到敵人往左邊去了。   凌渡宇迅如鬼魅般往左方追去,剛走出窄巷,剛好捕捉到那團黑影,在微弱的路 燈照射下,向巷外長街的右方疾奔。   凌渡宇如何肯放過,全力狂追。   他的腳步迅捷有力,轉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黑影驚覺回頭。   凌渡宇迫近至十碼之內。   那人非常機警,一看凌渡宇的來勢,自知無法逃遁,索性轉過身來,手上拿著黑 黝黝的手槍。   凌渡宇迫近至四碼之內。   那人提起手槍,待要發射。   凌渡宇滾倒地上,以肉眼難以分辨其動作的速度,搶到那人腳下。   那人正要發射,凌渡宇猛拉他的雙腳,立時使他站立不穩,變成滾地葫蘆。   一聲嬌叱和凌渡宇的呼聲同時響起。   跟著是奇怪的沉默。   凌渡宇緊緊壓著對方,眼睛離開她冰雪般嫩滑的俏面,只有三寸許的距離。   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凌渡宇首先道:「妳要來探訪我們,我們歡喜還來不及,為何要這樣鬼鬼祟祟? 海藍娜大小姐。」   海藍娜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大眼睛一閃一閃,稜角分明的小嘴卻緊閉成一道 溫潤的橫線,面上泛起驕傲不可侵犯的神色。  換了是別人,凌渡宇一定緊擠一下她動人的胴體,不規矩一番,報復她的傲態, 但想起老朋友沈翎對她的微妙感情,又似乎不太適合,正容道:「假若妳答應乖乖的 隨我回去,我讓妳起來,怎麼樣?否則!嘿……」   海藍娜難以覺察地點頭,表示應允。   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反而使凌渡宇懷疑起來,當機立斷,右手把她的手槍繳了過 來,另一隻手迅速在她美麗的胴體上摸索。   海藍娜扭動身體,抗議道:「你幹甚麼?」嬌聲軟語,在這樣的情況下,分外令 人心動。   凌渡宇跳起身來,道:「搜身完畢,沒有武器,妳可以起來了!」   海藍娜敏捷地跳起身來,一巴掌向凌渡宇摑去。   凌渡宇閃身來到她身側,左手一把抓著她打人的玉手,反扭背後,另一手摟緊她 的蠻腰,貼在她耳邊道:「對不起!妳應該明白自己作賊的處境,現在請先回屋裡, 若我有不對的地方,願給妳也搜身一次。」   海藍娜貼在凌渡宇的懷抱裡,胸口強烈地起伏,沉浸在盛怒之中。   僵持不下時,沈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道:「凌!都是你使得……噢!甚麼? 原來是妳……」   海藍娜怒道:「是我又怎樣?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還不放了我!我是 為你們好,才找你們。」   凌渡宇向是來的沈翎苦笑道:「老沈!你看怎麼辦?」   沈翎笑道:「我們能怎麼辦?放了她吧!」他眼中滿是笑意,罩定海藍娜的俏臉 ,後者不屈地把俏臉偏向一旁,彷彿不願給對方飽餐秀色。   凌渡宇聳聳肩胛,鬆開海藍娜。   海藍娜伸手整理秀髮,大模大樣地越過沈翎,向長街另一端走去。   凌渡宇向沈翎施個眼色。   沈翎搖搖頭,示意讓她離去。   海藍娜沒入黑暗前,轉身道:「記著!這筆賬,一定會和你們算個清楚。」轉身 走了。   凌渡宇搖頭苦笑道:「這樣惡人先告狀,你遇過沒有?」   片刻後,兩人返回屋內。   廚房的後窗,鋸開來的鐵枝,首尾端都黏著膠狀的物體,看來他們未回來時,已 給海藍娜割了開來,又用膠黏上去,他們回來時,海藍娜躲在廚房裡,見勢色不對, 急忙逃走,可是終究逃不過凌渡宇的追捕。   沈翎把凌渡宇帶出屋外,來到凌渡宇感到有人窺視的位置,指著窗玻璃上一個三 寸許直徑的圓形物體道:「我撲出來時,人早走了,卻留下這擴音竊聽器,所以那人 雖未入屋,我們的說話,卻休想有一字瞞過對方。」   凌渡宇呆了片晌,道:「老沈!形勢愈來愈複雜了,你一個人怎應付得了,無論 你怎樣說,我也要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   沈翎默然不語,心中卻不願凌渡宇捲入這個漩渦。   凌渡宇道:「你信得過海藍娜嗎?」   沈翎反問道:「你呢?」   凌渡宇略作沉思道:「不知怎地,我直覺她沒有惡意,雖然她的動機不明,但放 了她,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跟著望進沈翎眼內,正容道:「好了!你也應告知我 事情的真相,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想鑽個幾千米的地洞來玩耍!」   沈翎道:「明天一早,我往瓦拉納西,實地處理開採的事情,你留在這裡……」 頓了一頓,續道:「我在這裡有間公司和十多個職員,你負責所有器材付運的事宜和 支付費用,事了之後,再往瓦拉納西和我會合,屆時我一定將整件事和盤托出,如何 ?」   凌渡宇微笑道:「一言為定。」   他像是知道了很多,卻又是一無所知。那就像生命,你以為知道了很多,其實永 遠是個提燈的盲人,不知手中的燈籠是否熄滅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91.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