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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   車輪磨擦柏油路發出尖銳的聲響。   我向旁一移,警覺地往馬路望去。   一輛雪般白的林布堅尼停在路旁,車身反射著陽光,使我一時間看不清車裡坐的 是什麼人。   「嗨!」   車窗落下。   女畫家青思通過蝴蝶形的遮陽鏡,冷冷地向我打招呼。   在太陽鏡的對比下,她的皮膚特別白晰,臉龐更清俏,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神色驕傲自負,帶著一股透視世情的冷漠,似乎只有畫內的世界才值她一顧。   一時間我忘記了言語,只是打量著她。   我和她似乎已非常熟悉,但又卻是陌不相識的人。   她凝望著我,想給我一個笑容,但到了嘴角便消失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母親總愛說:「這世界每一件事莫非緣分。緣盡時怎樣挽留也是徒費心力,但緣 來時你將它由正門推出去,它便從後門走回來。」   這青思是被緣分推進我的世界裡,殺了納帝後我便遠颺千里之外,但卻偏偏在這 裡碰上了她。   青思冷然自若地道:「要不要坐我的車子繞上一個圈?」   我一咬牙,便要拒絕。   「叮咚!」   奇異的琴音在我耳內響起。   在這要命的時候。   琴音溫涼如水。   它像在鼓勵我,支持我。   「好吧!」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來自萬水千山外的遠處。   跑車在路上飛馳著,不一會越過了古老大屋和對面的俱樂部,在筆直無盡的公路 前進,往郊區走去。兩旁是寬闊青蔥的大草原,間中點綴著各具特色的農舍,寧靜幽 美。   青思全心地專注在她的駕駛裡。   琴音時現時隱。   青思淡淡道:「你很沉默。」   我沒有答她,因為不知如何答她,難道說「是」嗎?   那又有什麼意思,人的說話裡有大半是毫無意義的。   她別過臉來,看了我一眼,但卻沒有再追問,那贏得我一點好感。   車子切進了一條小路,往上斜上,不一會在一個小丘的頂尖處停了下來。   青思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我跟在她的背後,看著她婀娜多姿的背部,直走到能俯瞰遠景色的最高點。   她的短髮在微風下輕輕飄拂,卓立高處,像個芭蕾舞員向著舞台下的觀眾,驕傲 地挺起脊骨擺出最動人的美姿。   我來到她身旁,貼得很緊地站立著,鼻裡充盈著微風送來她身體的芳香,想來她 沐浴不久。   她眺望遠方起伏著的山丘斜坡,輕輕道:「你是誰?」   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   母親死前,我知道自己是母親的兒子。   母親死後,我便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只是走肉行屍地活著,像是與已無關地忍受和接受。   洛馬叔叔苦行僧式的訓練,我從不皺一下眉頭。肉體的苦楚,早和我的深心脫離 了關係。附近的孩子總聯群結黨來對付我,但當我掌握了打人和被打的技巧後,他們 遠遠見到我便要躲起來。   直到洛馬叔叔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徒弟,他卻是我的師傅和恩 人。   然後我更不知道自己是誰?   隱身人的繼承者?   人為的稱謂是毫無意義的一件事。   每當我看到鬧市裡人來人往的時候,看到他們臉上掛著思索和忙匆匆的表情,我 只想大笑一場,他們只是活在一個自以為是的夢裡。   他們的腦能想到什麼?   我卻想到生和死。   洛馬叔叔道:「生在你的左邊,死在你的右邊,只有知生悉死的人,只有不斷面 對死亡,你才明白什麼是生存。」   通過瞄準器的十字線看到的世界,才是我的真實天地。   「你為何不作聲?」她的聲音帶點不安和氣忿。   我望往她迎上來的美目,心灰意冷地道:「妳要我怎樣答妳?」   她呆了一呆,垂下了目光,道:「你是否懂巫術?」   這次輪到我愕然道:「什麼?」   她聲音低沉下來,道:「昨天晚上我夢到了你,擁抱著一棵奇怪的大樹,晨早醒 了過來,接著像是有個聲音在呼喚我外出,走了不多遠便碰到了你,這是否一種巫術 ?」   我愕然片晌,苦笑道:「若我懂得巫術便好了。」第一個我將會咒死槍殺母親的 歹徒。   她輕鬆了一點,道:「我從未試過主動地邀請男人,你是唯一的例外,原諒我太 困擾了,昨天……」   她像是找不到表達的言辭。   四周一望無際盡是湖光山色,綠野田園,她又是個罕有令人心動的美女,我不由 自主地感到生命充實起來。   空氣是如許地清新。   晨早的陽光是這樣的溫煦。   為什麼早先我感覺不到?   近處的山林傳來一陣雀鳥的喧鳴聲,圓潤而充滿生氣。   她坐了下來,側臥翠綠的草上,一手撐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俏臉。   我受不住誘惑,也坐了下來。   她道:「我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神像你那樣?」   她不用告訴我,我也知道答案。   七個月前我在夏威夷遇到個火辣辣的美麗土女,便不斷告訴我:我的眼神冷漠憂 鬱。   她很怕我看她,又很喜歡我看她。   她有點尷尬地道:「對不起,我不應這麼說,但畢竟你曾聽到有人叫我青思,我 卻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感到強烈的情緒在我的血液裡沸騰著,我並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但生命不是可 以在激情裡歡渡,也可以在冷漠裡苦渡嗎?   在悠長而沒有意義的生命裡,似乎直到這一刻才被掌握在手中。   我感到心靈超越了空間,和靈琴連結在一起。   她續道:「你總是那麼沉默嗎?」   我找回了自己,沉聲道:「說話並不是唯一的表達方式,妳的畫便說出了妳心中 的感受,妳也不是個快樂的人。」   她靜默下去,凝眺遠方的景色,眼神蒙上一層茫然,像薄霧覆蓋著澄藍的湖水, 我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在看,也不在想,但我不明白自己為何知道?而且是那樣自然而 又肯定。   「誰是快樂的人?」幽幽的語聲,像來自地底下深不可測的遠處。   她望向我道:「昨天你站在我身後看我畫畫,起始時我很不滿意,因為作畫時我 只想獨自一個人,但……不一會,你的存在不但不騷擾我,我竟然進入前所未有的忘 我境界,那張畫我已不準備賣給委託我畫的人,我也不會多添半筆,就讓它像那樣子 ,那代表了我一個珍貴的經驗和心境。」   我點頭同意道:「那確是張真正有血有肉的畫,我也從不知道可以從一張畫內看 到和感受到那麼多的東西。」   她沒有笑,若有所思地坐直了身體,伸了個懶腰。   我無法不把目光放在她身體的優美線條上,就像鐵遇到了磁石。   我遇過無數美女,佔有過無數的她們,卻到此刻才發覺從沒有真正在視覺上享受 她們,只是用她們來洩慾,洩掉心中的緊張和對世界的憤恨。   她忽地笑了起來,道:「男人看我時總是色瞇瞇的樣子,但你的眼光卻完全不同 ,好像……好像……噢!我不懂說了,不知為什麼,在你面前,我總是辭不達意。」   她舉起手掌,作狀要隔斷我的目光,嬌聲道:「不准那樣看人家。」   我心中灌進了一道接一道的暖流,冷硬的心一下子軟化起來。   我仰後便倒,躺在地毯般溫柔的草地上,一隻蚱蜢跳上我的胸膛,借力遠遠躍開 ,藍天上一朵白雲悠然自得,欲離不去。   我嘆了一口氣道:「青思!青思!這樣的一個好名字。」   她兩手撐地,盤坐的身體移了過來,直到膝頭幾乎碰上我的腰側,才停了下來, 俯頭看我,道:「這世界多麼不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知 我是畫畫的,我卻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她恰好背著陽光,頭頸的陰影投射在我臉上,有種使人心欲溶化的親切和甜蜜。 那對我是從未有過的新鮮感受。   我哂道:「這世界有公平嗎?如果有的話,妳便不會長得比別人好看了。」   她並沒有因我的讚美而開心,嘴角浮現一抹苦笑道:「美麗真的是那麼好嗎?你 時常也要防範別人,當人對你好時,你不知他要的是你的美麗還是你的內心。人是沒 有滿足的,當他得到你的身體後,還要求你付出你的靈魂。」   忽爾間我明白了她的苦笑,在抵達生命這一點前,為了能成一位自給自足的藝術 家,能夠得到自由,她已付出了很多很多,包括屈辱和犧牲,例如要得到為俱樂部繪 畫這分優差,她是否要犧牲點色相?   她再次用手遮擋我的目光,笑道:「不要看我,我怕了你那能像看穿世情的眼睛 。」   她的手離我的臉很近,我的呼氣都噴在她手心裡,空氣回流過來,使我的臉頰麻 癢癢的,我也知道她感覺到我的呼氣。   從少到大,我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觀察和等待,別人的樂觀熱鬧只像另一 個星球的事物,甚至我和熱情如火的女郎做愛時,亦只是一個旁觀者。   她收回手掌,道:「我看得出你對別人的防範比我更嚴密,但……昨天你看我時 ,我卻像可以感受到你內心的至深處,我……我感覺到……感覺到很多東西,但卻不 知怎樣說出來,唯一清楚的,那裡有對死亡的熱切期待。」   我一震伸手,抓著了她纖柔懂繪畫的手。   手被納入我掌握的一剎那,她觸電似地打了個寒顫,俏臉飛上紅霞。   我也同時相應地一震。   這並不是一下普通的觸碰。   同一時間我耳際響起了幾下激烈的琴鍵和鳴的樂音,就像裂岸的驚濤拍打在矗立 海畔長存的巨岩上。   一股奇異的感覺洪水般在我們兩人身體來迴激盪,橋樑就是我倆緊握的手。   那是一種沒有可能作任何形容的感覺,若勉強說出來,就像能淹沒宇宙的無窮愛 意在激盪著,那並非純是男女肉慾之愛──雖然那亦被包含在內──而是對一樹一石 、一草一葉,以至乎宇宙每一樣事物的深情痴愛。   對以往、現在、將來每一個經驗、每一個時刻的熱戀。   我再也感覺不到生命的苦短。 好像自古以來我的生命便存在著,也會如此這般地存在下去,直至宇宙的盡頭。   我再不是我,她也再不是她。   我們的心靈融合在一起,還多了另外一個靈體,就是靈琴。   自第一眼看到靈琴後,我的心已和它連在一起。   青思閉上了眼睛,小口微張,不住地喘氣,胸脯急速地起落著,全身顫抖起來, 抵受著這無與倫比的經驗衝擊。   靈琴、她和我合成一個整體。   我感到靈琴也沉醉在我和青思間有血有肉的愛情洪流裡。   生命的負擔和沉悶不翼而飛。   周圍充滿生機,我望向青思,她臉上和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倫,我甚至在 欣賞著她那纖長而在末端略呈彎曲的眼睫毛。   青春的血脈在她體內流動著,我嗅到她身體的芳香,愛意無可抗拒地衝擊著我的 靈魂。   她睜開秀目,射出無盡的眷戀。   琴聲更急劇了。   我心中閃過一絲明悟:靈琴想我佔有她。   假若那成為事實,我豈非只是任靈琴擺弄的玩物?   這個思想才掠過我的腦際,我已條件反射般鬆脫了握著青思的手,同時一個翻身 滾了開去,站直了身,不過卻背對著青思。   她驚愕得「啊」一聲叫了起來,一口一口地喘著氣。   一切回復原狀。   那種透視生命,超越時間命運的感覺消失個無影無蹤。   我又是那個平凡的生命體,只有無比的失落。   我轉過身去。   青思雙膝跪地,眼中閃動著難以形容的渴望和祈求,像是苦懇我再給與一次她剛 才的經驗。   通過靈琴,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已建立了他人數輩子也不能擁有的關連。   靈琴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上帝還是魔鬼?   我大步遠走。   青思高叫道:「你到哪裡去?」   我的耳聽到自己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自從母親死後,我便不知道自己應往哪裡去,只是走肉行屍地活 著,我殺人從不手軟,因為對我來說,死亡正是生命的最佳歸宿。我並不是殺人的凶 手,而是賜與死亡的天使。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是否大多數人認為對的就是對,那又怎解釋要求將耶穌釘上十字架也正是大多數 的群眾呢?   我在路上走著,孤獨地走著,我故意踏上草地和碎石,偏離了車路,使青思不能 駕車追上我,我希望能獨自思索一下,雖然腦裡一片空白,剛才的經驗使我整個人顛 倒過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1.94.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