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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雲(卷八)第二章─適逢其會 *
* 重校/JAP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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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中型的風帆在黑夜裏沿江而下。
坐在船頭的是黑榜的無敵高手「覆雨劍」浪翻雲和「酒神」左伯顏之女左詩。
左詩喝完手上那杯酒,微笑道:「這酒很適合我,濃而不烈,醇香可口,多喝兩
杯也不會醉。」
這時風帆剛到九江府,浪翻雲看著泊在岸旁渡夜的陳令方那艘官船,淡然一笑道
:「可惜要趕路,否則我可向老陳多借兩醰酒,讓詩兒你喝個痛快。」
左詩低頭輕笑道:「哈!老陳!」顯是感到浪翻雲說得有趣。
眼看風帆轉眼要越過渡頭,負責操舟的怒蛟幫大頭目范豹走了過來道:「浪首座
!小人有事請示。」這范豹數日前才奉命到達武昌,乃幫中年肓幫眾裏的特級好手,
有獨立應付大事的能力。今次能為浪翻雲出力,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失。
浪翻雲和聲道:「是否因天色轉壞,所以你想泊往渡頭,待風雨過後,才再起航
。」接著望向左詩,想起她可能受不起風浪,點頭道:「看來只好如此!」范豹領命
去了。
帆船往下游的渡頭泊去。
左詩鼓掌笑道:「上天注定詩兒有酒喝了!」剛才浪翻雲只是順口說說,想不到
左詩卻認真起來,看著她小女兒的情態,又首次親暱地自稱詩兒,對比起她以往楚楚
帶愁的神情,欲拒無從,長身而起,離船掠往岸旁,大笑道:「以酒賞雨,只是這念
頭已使人心動,詩兒乖乖待在這裏,等待老陳的美酒。」
左詩有點失望叫道:「你不帶我去嗎?」
浪翻雲早消失在岸旁的暗黑裏。
雙修夫人谷凝清的聲音從靜室內傳出來道:「小精靈你還不帶風公子進來?」
谷倩蓮大喜,拉著風行烈逃離風雨,進入室內。
谷凝清早轉過身來,神色平靜,道:「這小精靈自幼給我和小女寵壞了,累公子
你受了風雨,真是抱歉!」風行烈想不到谷凝清變得如此易與,連說沒要緊。
谷倩蓮看著他頭髮臉上的水珠,噗哧笑了出來。
風行烈憤然往她望去,只見半濕的衣衫緊貼在她身上,將曼妙的曲線顯露無遺,
頗想多看兩眼,但在谷凝清灼灼目光下,惟有裝作視若無睹,收回目光,可是谷倩蓮
動人的線條,已深印在腦海裏,心中暗嘆一聲,自己是否對靳冰雲用情未夠深,為何
和谷倩蓮在一起時,對靳冰雲那愛恨難分的感情,像淡了許多似的。
谷凝清冷冷道:「小精靈,你若不趁機把話說出來,我會將你再趕出去!」
谷倩蓮裝出惶恐的姿態,乖乖應是,才低聲道:「他快來了!」
谷凝清一震道:「他?」
谷倩蓮點頭道:「就是他!」
風行烈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究竟是誰?
谷凝清美目靈光閃閃,沉聲道:「你不要騙我,他怎敢來?難道不怕我殺了他嗎
?當年我曾說過,若他回來,我定會殺了他。」
谷倩蓮神態回復平時的精靈活潑,嘻嘻一笑道:「不用夫人動手,自有人會殺他
。」
谷凝清嬌軀輕顫,眼中閃過關切的神色,一呆道:「誰想殺他?誰殺得了他?」
風行烈猛然驚醒,已知道兩人說的「他」正是人派聯盟的頭號種子高手不捨大師
,那封由谷倩蓮代雙修公主交給不捨的信,便稱不捨為「宗道父親大人」,不言可知
不捨正是眼前這雙修夫人的夫婿,想不到這超塵脫俗的高僧,竟有這麼段糾纏不清的
情緣冤孽。
這谷凝清顯然對不捨亦是愛恨難分,自己既要殺他,但當聽到別人要殺他時又擔
心起來。
同時他亦想到不要看谷倩蓮詐癡扮呆,其實心思細密之極。
單從方夜羽公然使人來犯雙修府,便看出其中一著用意就是要引不捨孤身前來,
加以搏殺。
因為這是私人之事,不捨勢不能、也不願意發動八派來助雙修府,所以此計確是
毒辣周詳。
谷倩蓮嘆了一口氣道:「夫人塵心已了,最好聽也不要聽有關這假和尚的事,也
不要理雙修府的存亡,以免擾亂了清修之心。」
谷凝清怒哼一聲,手一閃,果然抓起那木魚,眼看要擲向谷倩蓮,忽又改變主意
,納入懷內,幽幽一嘆道:「小精靈你若不想我知道這事,為何又要來告訴我,你若
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這個木魚便會戳在你額上,壞了你那討人歡喜的臉蛋兒。
」
谷倩蓮嘻嘻一笑,竟閃往風行烈身後,嬌嗲地道:「夫人你說過不會和厲苦海的
徒兒動手的,你若要傷我,行烈自會保護我,你便要和他動手了,所以你是傷不到我
的。」
風行烈大惑不解,谷倩蓮適才對谷凝清仍是戰戰兢兢,唯恐開罪了她,乖得不能
再乖,為何現在卻來個大轉變,竟施出拿手絕技,耍弄起谷凝清來。
谷凝清不單沒有發怒,還露出見面以來第一絲笑意,搖頭嘆道:「你這小鬼頭,
一點也沒有長進,姿仙難道對你一直也不加管教?」
風行烈至此才恍然大悟,谷倩蓮實在厲害至極點,先以厲若海的死訊將谷凝清防
守森嚴的感情堡壘衝破一個缺口,自己也恁地合作,告訴了谷凝清厲若海心中並非全
無她的影子,使這風華絕代的女子的心死灰復燃,接著以不捨為引,對那已破關的缺
口再加衝擊,現在又以自己一向的頑皮搗蛋,勾起谷凝清想起昔日雙修府的歲月,步
步進迫,確是高明的心理戰術。
谷倩蓮躲在風行烈背後道:「夫人不要想以溫和的態度叫我出來,你的小精靈不
會上當的。」
谷凝清有點啼笑皆非,向風行烈道:「你若不好好管束她,將來有得你受。」
風行烈臉皮一紅,也不知應怎樣答她,忽地背脊癢癢的。原來谷倩蓮以手指在他
背上寫字,他自然全神注意。
谷倩蓮寫得很慢,先寫了個「女」字,然後在右旁寫個「家」字,合起來就是「
嫁」。
風行烈以為她在提示自己應和谷凝清說些什麼話,或提及什麼事,感到是個「嫁
」字後,知道必有下文,為了不想給谷凝清看破,隨口道:「夫人為何不在雙修府靜
修,那處風光不是更勝這裏嗎?」
這時谷倩蓮又寫了另一字,竟是個「你」字,合起來就是「嫁你」。
風行烈明知谷倩蓮既膽大包天,又對他情深一片,勢想不到她在這種情形下對自
己坦白示愛,腦際驀然一震,迷糊間隱隱聽到谷凝清答道:「傷心地怎會留得住傷心
人,谷凝清但願自己從未存在過。」
谷倩蓮從風行烈背後竄了出來,俏臉紅噗噗的,看也不敢看風行烈,向谷凝清道
:「夫人回復正常了!」
谷凝清美目一瞪,手一揚,木魚化作一道黑影,剎那間來至谷倩蓮頭頂「噗!」
一聲輕響,木魚撞在谷倩蓮仍深插髻內的木槌頭上,木魚和槌頭同時撞成碎粉,但剩
下的槌桿卻動也沒有動。
粉屑灑下。
谷倩蓮噓出一口涼氣,兩眼翻上去,猶有餘悸地看著頭上劫後的餘景。
谷凝清嘆道:「小精靈你若想我回到雙修府去,實在提也不須提。我谷凝清有生
一日,絕不回到那裏去。」
谷倩蓮大有深意地瞟了風行烈一眼,才向谷凝清道:「這個好商量得緊,倩蓮今
次來見夫人,並不是想求夫人回府,而是……」再瞟了風行烈一眼,才道:「倩蓮只
是想夫人阻止小姐重蹈夫人昔日的覆轍。」
風行烈暗叫不好,谷倩蓮眼下所說的事,隱隱似與自己有著關連。這俏皮女詭計
多端,又懂裝神弄鬼,自己真不是她對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絕不會害他,不
過只是這點並不能使他釋懷。
谷凝清愕然道:「我怎可教自己的女兒違抗先王的遺命?」
風行烈也是智慧靈通的人,想起谷凝清先前提到復國大業。現在又不稱先祖而稱
先王,已約略猜到雙修府可能是某國的貴冑遺民,落難至此,甚至以雙修大法招婿,
也是與復國之事有關。不由更留心細看谷凝清,只見她輪廓清楚分明,鼻樑比之一般
中原女子特別高挺,雙目澄藍深邃,早先還以為是她坐修心法的獨有現象,現在卻想
到她可能帶著塞外民族的血統。難怪谷倩蓮如此爽直大膽,原來習染了塞外浪漫多情
的風氣,在中原人看來已是驚世駭俗了。
谷倩蓮轉向他盈盈笑道:「風公子請退避一會,倩蓮要和夫人說幾句私話,待會
再詳細向公子稟上。」
風行烈哭笑不得,輕嘆搖頭,同雙修夫人谷凝清施禮後,退出室外去。
浪翻雲沿岸飛掠,陳令方的官船燈火通明,禁不住奇怪起來,陳令方一家大少平
日養尊處擾,當不慣舟舶之苦,但看情形,卻沒有登岸度宿。況且以陳令方的身份,
地方州府官員巴結唯恐不及,怎會不邀請他們回府以盛情款待,其中必有原因,心中
一動,登上一所民房瓦頂,遙遙望去。
只見官船岸旁守著百多名官兵,防衛森嚴。
浪翻雲心中暗笑,自己和左詩一句戲言,想不到引來如此局面,唯今之計,只有
神不知鬼不覺,摸上船去,偷他兩罈好酒。再偷偷退出來,想不到自己昨夜才做完「
明賊」,今夜卻要做「暗賊」,這樣下去,偷雞摸狗的賊勾當必定愈來愈高明。
打定主意,到附近摘了幾枝粗樹枝,除去多餘枝葉,來到下游遠處,大鳥騰空般
飛往江裏,拋出粗枝,凌空提氣,一個翻身,往前飛掠,點在粗枝上,「颼」一聲貼
著水面前掠,再拋出另一粗枝,借點力度鬼魅般沿著水面來到官船旁江上的暗點處。
官船旁泊著三艘快艇,都是燈火明亮,佈滿把守的兵丁,官船上亦隱見守衛的人
。
至此浪翻雲再無疑問,知道陳令方必是剛接到有人要暗害他的消息,否則沒有理
由早前還登樓喝酒,現在卻作出如此大陣仗的防衛佈置。
要知若要暗殺陳令方,最不智莫如在大江上進行,因為這種官船亦是大明的戰船
,有堅強的攻防能力,一般高手若要駕舟明來,恐怕未上船便被擊沉,空有一身武功
也無所施其技,所以最佳的時刻,莫如趁船泊岸時進行偷襲。
這時他也不由有點為陳令方擔心,因為對方不來則已,若來必會有足夠能力破開
封鎖,進行刺殺。官兵看去雖是人多勢眾,威風凜凜,但可惜卻缺乏高手,應付不了
敵人作「點」的強攻。若對方目標只是陳令方一人,他就更危險了。
想到這裏,一沉氣,沒入江水裏。
當他再冒起頭來時,已潛過了船底,來到船頭處。
浪翻雲施出天視地聽之術,不一會已對船上江上岸旁的形勢瞭然於胸,雙掌運勁
,吸盤般吸著船身,倏忽間壁虎般由船身的暗影處爬了上去,來到船頭邊緣處。
天下間的「盜賊」裏,除了盜賊之王范良極外,恐怕沒有人能以這樣高明的身法
神不知鬼不覺登上船去,既能避開了燈光的照明,又能藉船身的斜度,避開甲板上的
監視。
浪翻雲當然不會冒然翻上守戒森嚴的甲板上,將耳朵貼在船身上,凝聚耳力,瞬
那間整艘船裏裏外外的所有聲響,盡收耳底。
換了一般耳目精靈的高手,縱能聽到由船身傳來的各種聲音,最多也是音質音量
輕重不同,但像浪翻雲,又或以盜聽名震天下的范良極這類級數的高手,耳目之盡到
了超凡入聖之境,可以將收進耳內的聲音重組,形成一個聲音的空間,一個音場,藉
之定出聲音的關係和位置。
所以一聽之下,浪翻雲對船上的防守形勢,已瞭然在胸。
兩個人的足音由遠而近,最後來到頭頂處。
浪翻雲精氣內收,避免對方中有天生特別敏銳觸覺者,「感」到他的存在。
頭上甲板處傳來一陣得意的男人輕笑聲,跟著低聲道:「陳老鬼的面子真大,一
句話傳過去,那小府官便連家中守茅廁的兵也調來保護他。」
另一人壓低聲音道:「真不明白上頭打的是什麼主意,既要老大殺人又要放出風
聲,讓人防備。」
早先那人道:「不要胡思亂想了。只看陳令方尚未被召上京前,我們三人便給巧
妙地安排當起陳令方的護院來,便知上頭計劃周詳,每一步必有後面的原因,我們依
計行事使成。」接著低笑道:「區區一營官兵,怎能阻我們八友殺幾個飯桶護院和孺
子婦人。哈!」接著兩人話題一轉,縱談著蘇杭一帶那個窯子裏的姑娘床上功夫最好
,愈說愈是不堪。
這時下面貼在船身的浪翻雲已失去了盜酒的「清興」,暗忖若陳令方被殺,必乃
驚動到朱元璋的大事,其中當涉及京師錯綜複轉的權力鬥爭,掀起軒然大波,甚至有
人因而擔上責任,設計這陰謀者可謂毒辣之極。
浪翻雲心中嘆了一口氣,若非陳令方和他有一「酒」之情,這種官場的鬥爭他絕
沒有興趣去管,但現在卻不能不理,便當作是用來換酒的報酬好了。
立定主意,先迅速往上一望,記住兩人模樣後,才往橫移去,對於此兩人的身份
,早已有點眉目。
他在船壁爬行的速度比壁虎還要靈敏快捷,瞬眼間到了船側靠岸這邊。
他不取靠江那邊而取靠岸這邊,完全是為了捕捉一般人心理上的弱點。
因為靠江那三艘小艇,必會全神留意江上和船側的一動一靜,以防有人由江中攀
上船去;反之岸上的守兵,留神的自是防止有人從岸上接近,由是疏忽了船這邊的形
勢,更沒有那個全神貫注。
就在浪翻雲快要進入燈火集中處,在光亮的外緣處,浪翻雲探頭往甲板上望去。
只見燈火通明下,船艙人口處站了四名衛兵和三名護院打扮的人物,正在低聲交
談。
浪翻雲微微一笑,泥鰍般遊上甲板,貼著甲板一閃,滑到船側一堆粗索雜物裏,
其中一個護院似有所覺,往這邊望來時,浪翻雲早影蹤全渺。
護院不以為意,繼續交談。
浪翻雲心中暗懍,知道此人武功相當不錯,絕非屈於護院之流。
原來一般人的視線雖只能看著一處地方,但眼側的餘光卻可使任何在視域內出現
的東西也可以感應得到。
武人經刻苦鍛練後,餘光的敏銳比普通人強勝以倍數計,浪翻雲竄出的角度,取
的是那幾個人餘光不及之處,豈知這人也能感應得到,由此可推出他的武功深淺。
亦因此知道此人當是適才兩人所說三個內奸之一,於是更暗中記著他的樣貌。
船尾處整齊步聲傳來,顯是巡船的衛兵要往這裏來。
對於船艦的結構,浪翻雲這自幼在湖裏江上長大的人,絕無疑問是個專家,想也
不想,貼艙壁遊上甲板面二層艙樓的最上一層,由其中一個敞開的窗翻了進去。
室內正如他進來前覺察到那樣,並沒有人,不過看佈置和鑽進鼻孔那淡淡的幽香
,當知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只不知是陳令方的妻妾或是女兒居所?室內一片黑暗,
只從窗外邊進了點燈光,不過對浪翻雲的銳目當然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在衛兵由窗下船側甲板巡過的同時,輕盈的足音在房外響起。
浪翻雲聽出來者只有一人,不慌不忙,遇在門旁。
門開。
一個身段修長美好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關門時,浪翻雲閃到她身後,當她關好門,再轉過來時,浪翻雲又已到了她背
後。
不要說那女子不懂武功,在這種光線下,縱使是江湖好手,除非達到了黑榜級高
手的段數,否則休想能發覺連體溫也可以控制自如的浪翻雲些微影跡。
女子心不在焉地來到房心處,站在黑暗裏,像是滿懷心事的樣子,不要說是浪翻
雲,連個普通人站在她背後也不會知道。
浪翻雲正想乘機拉門閃出去,女子忽地往後退過來。
浪翻雲眉頭大皺,隨著往後移去,否則保證軟玉溫香,抱個滿懷。
豈知女子直往後退,看來不碰上房壁,也不會停下來。
浪翻雲當然不能從她左右側旁開出去,唯有退至貼牆時,往上升起,用手掌發勁
將自己懸空吊在房項,還要伸起雙腿,以免對方撞在他的腳上。
女子直退至背貼房壁,才無力地靠在壁上。
浪翻雲低頭望去,只見此女明艷照人,媚態橫生,身裁又惹火之極,看來是陳令
方的姬妾,禁不住暗讚陳令方艷福齊天。
女子闔上眼睛,睫毛一陣抖動,兩顆亮晶晶的淚珠掉了下來,香肩輕輕抽動,作
著無聲的飲泣。
浪翻雲憐意大生,不過這等官宦家族內的事,誰也管不來,趁著對方闔上眼睛,
又迷失在悲哀的情緒裏,他無聲無息地貼在門旁,留心聽了聽,才開門關門,到了外
面的長廊裏,兩邊壁上掛了幾盞風燈,照得走廊明如白晝。
「喀嚓!」廊道兩邊十扇門其中之一被撞了開來,眼看有人要走出來,在這樣的
光線下,連雙蒼蠅也迷不過別人的眼睛,何況是浪翻雲如此軒昴的一條漢子。
浪翻雲不慌不忙,留神一聽後,搶前兩步,推開了右側那扇門,避了進去。
房內几上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床上垂下的蚊帳裏一個小孩擁被酣睡著,臉向著
浪翻雲這邊,五官端正,目秀眉清。
浪翻雲心中稱奇,這類官宦之後,最是驕生慣養,肯獨宿者確是絕無僅有,只從
這點可看出這小孩頗為特別。
輕巧的足音在外面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道:「今次有得那騷狐狸受了,看老爺
還要不要再寵她。」
另一女子道:「跌傷了個腳夫有什麼大不了,她偏要幫人包紮,肯定正是春心動
了,想摸摸其他男人。」
步聲遠去,接著是門戶開關的聲音,走廊外沉寂下來。
浪翻雲一聽已知究竟,剛才暗室垂淚的女子必是最得陳令方寵愛,故招來其他姬
妾之忌,什麼事也拿來攻擊她。心中憐意大生,但卻是有心無力,也沒有那種閒暇去
管別人的家事。
蚊帳內微光一閃。
浪翻雲知道是眼睛張開的亮光,暗叫不妙,往前搶去,掀帳而入,大手伸出,恰
好將那醒過來張口要叫的小孩那張小嘴巴掩個正著。
孩子掙了一掙,知道敵不過浪翻雲的力量,出奇地平靜下來,只瞪著一對大眼盯
著浪翻雲。
浪翻雲柔聲道:「我是你爹的朋友,今次來是幫助你們,你相信我嗎?」
孩子呆望著他,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浪翻雲眼中射出憐愛的神色,微微笑道:「我放開掩著你小嘴的手,你會叫嗎?
」
孩子堅決地搖了搖頭。
浪翻雲讚賞地點頭,鬆開了手。
小孩急速呼吸了幾口,輕輕道:「我知叔叔你不是壞人來的。」
這次輪到浪翻雲大為奇怪,小孩看來年不過十二、三,為何會有如此高明眼力,
問道:「你憑什麼知道?說來給我聽聽。」
小孩天真地道:「你掩我的嘴時,用力又輕又柔,就像小菊姐她們和我玩耍時那
樣,況且你要害我輕而易舉,犯不著對我說好話。」
浪翻雲大為驚異,正要說話,靈銳的聽覺捕捉到鄰房處一個女聲道:「老爺!朝
霞是什麼出身,我們大家心知肚明,你再不嚴加管束,將來做出什麼敗壞門風的事,
我看你的臉放在那裏,」
陳令方的聲音道:「唉!男主外女主內,這家內的一切事都由你作主,你覺得朝
霞做錯了甚魔事,便和她說個一清二楚,終日來煩我,弄得家無寧日,成何體統。」
陳夫人道:「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定是狐狸精托世,每次我責罵完她,我不是無端
跌倒,便是有東西擲在我頭上,老爺自己去管她吧!」這次輪到連浪翻雲如此才智的
人也聽不出所以然來,因為怎能想到是范良極從中弄鬼。
陳夫人又再嘮嘮嗦嗦,數說著朝霞的種種不是之處。
浪翻雲拍拍這陳小公子的頭,對準陳令方的位置,傳聲過去道:「陳老!我是浪
翻雲,不要驚惶!」陳小公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呆頭烏般望著浪翻雲。
浪翻雲知他對自己隔壁傳音之術大感驚奇,伸手按著他的心肩,繼纏傳聲過鄰房
道:「我現在於貴公子房內,你借個藉口過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言罷向陳小公子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陳小公子爽快答道:「我叫陳念堯,今年十一歲。」接著瞪著他一瞬不瞬道:「
為什麼隔著牆壁不住張嘴說話,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浪翻雲想要解釋,陳令方已推門而入。
浪翻雲從床緣站起身來,道:「客氣話不說了,我原意本想來借幾罈你的美酒,
卻撞破了一個針對你的陰謀。」
陳念堯從床上跳了起來,投入他老爹的懷裏。
陳令方摩挲著兒子的頭,眼中閃過驚異之色,道:「陳某昨天離別浪兄後,接到
京城來的消息,知道覬覦我六部之位的敵對勢力,準備不惜一切,務要阻我上京,已
派人南來,不過陳某既知他們有此陰謀,自不會教他們輕易得逞。」
浪翻雲搖頭嘆道:「陳兄中計了,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假設我沒有看錯,這是
一個嫁禍之計,針對的正是表面上最不想你任職此位的一方。」
陳令方一呆道:「在皇上跟前為我爭取到這舉足輕重職位的乃當今紅人大統領楞
嚴,他和我利益一致,沒理由……」
浪翻雲沉聲道:「陳兄聽過以小魚釣大魚的手法嗎?」
陳令方一愕,待要回答,岸上忽傳來喧叫的聲音。
浪翻雲一閃來到窗前,往外望去。只見近岸處兩所民房熊熊燒了起來,迅速蔓延
,只看火勢既狂猛又突如其來,便知這火起得有問題。
陳令方抱起兒子,來到窗前,不過既有浪翻雲在身旁,除非來者是龐斑,否則連
半分擔心也是多餘的。
守在岸旁的官兵雖有重任在身,但卻不能見死不救,分了一半人前往救火,其他
人全亮出了兵器,守得碼頭近著官船一帶水洩不通。
「砰!」門推了開來,守在門外惹起浪翻雲懷疑那護院楊武探頭進來道:「老爺
立即和公子到下層艙房去,集中在一處讓我們全力保護。」
陳令方道:「夫人小姐她們呢?」
楊武答道:「小人正護著她們下去,老爺請!」
陳令方正奇怪為何他像看不到浪翻雲存在般,扭頭往浪翻雲看去,後者影蹤全無
,也不知躲到那裏去了。
楊武連聲催促,陳令方猶豫間,浪翻雲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陳老放心隨他
去,記得提醒念堯莫要向任何人提及我。」
當陳令方踏出門外時,浪翻雲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進來叫你的這個護院是內奸
,不過船未離岸,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陳令方的心忐忑跳了起來,隨著楊武混在驚惶失措的家人裏,同通往下層的樓梯
走去。
兩名忠心的家丁迎了過來,抱去陳念堯。
陳夫人在兩名婢女扶持下,抖顫顫地從房內走出來,她年紀比陳令方少了十多歲
,算得上眉清目秀,一見陳令方,淚水滾滾流下,嗚咽道:「老爺!最緊要使人護著
念堯。」
跟隨了陳令方十多年的護院班頭謝式也知事態嚴重,走在陳令方旁道:「夫人放
心,除非他們要了小人的命,否則休想碰少爺一條頭髮。」
楊武轉過頭來,看了謝式一眼,閃過嘲弄的神色,口中卻道:「夫人放心,有小
人們在,保讓賊子無所施其技。」
陳令方被浪翻雲點醒後,楊武的神態自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楊武豈眼驀地一亮,往陳令方身後望去,原來朝霞到了他背後,輕輕道:「老爺
!小心走路!」在驚叫呼喊裏,陳令方和各人你擠我推逃難地來到下層最寬敞的正艙
,也是官船上迎客的重地。
四方放滿几椅,壁上掛有字畫,中間還鋪了張波斯大紅地氈,佈置得古色古香,
富麗堂皇,現在卻成了陳家上下五十多人的避難所。
自然而然地,所有人都擠到離門最遠那半邊艙內,情況既混亂又狼狽,一些膽小
的妾婢更慌張得哭了起來。
陳令方當然是最鎮定的一個人,指使婢僕扶著陳夫人、兒子和包括朝霞在內的二
妾坐在靠牆的椅裏!向護院班頭謝式道:「你和白開、析正、黃思雄、曹峰、史理五
人守在艙裏,其餘三人給我守在門外。」
除謝式外,他提及的四人都是跟他多年的護院武師,其忠誠無可懷疑,於此亦可
見陳令方處事的老到。
楊武愕了一愕道:「老爺?」
謝式一向不歡喜這新來的楊武,喝道:「老爺吩咐,還不照辦!」
楊武眼中的兇光一閃而逝,強忍著不發作出來,向其他兩個同黨打個招呼,悻悻
然走出艙廳。
謝式隨著走了過去,關上了門,待要加上鐵橫閂,陳令方道:「不用了!」謝式
想想也是多此一舉,若真有高手到來,這門確是不堪一擊,心中也不由佩服陳令方在
這等情況下仍如此冷靜,怎知陳令方是有恃無恐。
陳令方環顧家中上下各人,忽地豪氣大發,來到眾人的最前方,大叫道:「拿椅
來!」眾人齊齊一呆,反靜了下來。
謝式勸道:「老爺!」
陳令方雖因環境關係,未能習武,只能修文,但深心中卻非常嚮往武林人物刀頭
舐血的生涯,故最愛結交英雄好漢,暗忖今次有浪翻雲在背後撐腰,豪氣一次,也是
人生快事,不悅道:「老夫自有主張,椅來。」
護院們無奈下,抬出一張太師椅,依陳令方指引,放在眾人之前。
陳令方氣概昂然坐了上去。
坐在陳夫人旁的陳念堯一聲歡嘯,跳了起來,硬要擠往最前方去,絲毫不理陳夫
人的喝止。
陳令方道:「讓他來吧!」
陳念堯擠過婢女家丁,坐到陳令方膝上,道:「念堯也要和阿爹在前面對付敵人
。」
陳令方啞然失笑,想起浪翻雲早先的話,大聲道:「各人站穩,待會船離岸時,
可能會有碰撞發生。」
眾人更是摸不著頭腦,船怎會無端離岸?除非被賊人上了船,可是現在船外仍是
非常平靜,除了岸上火場傳來的呼喊哭叫聲外,一切如常。
念頭還盤繞在眾人腦際時,驀地船身連續兩下劇震,左搖右擺起來。
站著的人有一半倒在艙板上,滾作東一堆、西一堆,一時哭喊震耳。
各護院也慌了手腳。謝式色變道:「船在動!」便要撲出門外一看究竟。
陳令方摟著兒子,安坐椅內,喝道:「不要出去。留在這裏!」
這時凡是尚未嚇得麻木的人,也知官船正往下游放去,知道賊人到了船上來,原
本哭著的哭得更厲害,其他的都臉無人色。
陳令方喝道:「都給我閉嘴!可以爬起來的就爬起來,爬不起來的讓人扶起來!
」在陳令方的「指揮若定」裏,眾人在他身後擠作一大團,像群無助的待宰羔羊。
五名護院臉色煞白,亮出兵器,一排散開守在最前方。
兵刃交擊聲驀地在艙外響起,接著「噗通噗通」約有人被趕入水裏的聲音不絕於
耳。
廳內驚喊聲再次不受控制地響起來。
陳令方正要喝止,忽然廳內靜得落針可聞,連五個如臨大敵的護院也奇怪地回過
頭來。
他悄地全身一震,臉上現出駭然欲地的神色,看往陳令方身後。
陳念堯比陳令方快了一點,看往椅後,大喜道:「叔叔又來了!」
陳令方及時喝止要擾過來護驚的幾名護院,大笑道:「老夫還擔心老兄不知到了
那裏去?」他在官場打滾多年,人老成精,到這刻仍小心地不提浪翻雲的姓名。
憑椅立在他背後的浪翻雲伸手拍拍陳念堯的心頭,微笑道:「累陳兄掛心了,我
趁船往下行之便,乘機通知吾友,著他們跟來歷練歷練。」哈哈一笑,又道:「陳兄
好豪氣!」
陳令方開懷笑道:「老夫的豪氣實拜仁兄所賜,人來!拿我的仙香飄香來!此情
此景,怎可無酒奉客?」
眾人愕然以對,只覺陳令方今晚莫測高深,忽然又冒出了浪翻雲這樣一個神秘人
物來,要知艙廳所有門窗都被緊聚關上,但適才眼前一花,這高峻如山的大漢便立在
陳令方椅後,教人難以置信這是真實裏所發生的事。
朝霞的聲音在陳令方旁響起道:「老爺!酒來了。」
浪翻雲深望了這動人的美女一眼,想起她暗室垂淚的淒酸苦惱,一陣感觸。伸手
接過朝霞托著的酒罈,道了聲謝謝。
艙外忽地沉寂下來。
陳令方一呆道:「全給他們解決了?」
浪翻雲淡淡道:「他們沒有殺害守舶的官兵,只是將兵哥們趕往水裏,否則我也
不會容他們濫殺。」接著笑道:「待會敵人進來時,陳兄將就點看看怎樣教訓他們吧
!」
在身旁的朝窗和廳內眾人目瞪口呆下,他挨著椅背後坐落地上,捏碎罈塞,「骨
嘟骨嘟」連喝了幾大口。
陳令方吩咐五名護院退到兩旁,與他平排,免得阻礙視線,顧盼自豪道:「待會
賊子破門而入,你們勿要大驚小叫,壞我家威。」
話猶未已,「轟隆隆」一聲驚雷,在船旁響起,眾人猝不及防,有一半人叫了起
來。
姍姍來遲的豪雨終「嘩啦啦」灑下來,人船搖擺得更厲害,倍添驚險。
浪翻雲挨著椅腳背坐在地上,懶洋洋地道:「這是雷響,不是破門聲,所以不算
數。」
朝霞噗哧笑了出來,旋見眾人均呆若木雞般等待著末日來臨似的樣子,那有半點
嘻笑的心情,慌忙掩口。
「砰!」門給撞了開來。
這次真的沒有人失驚喊叫,並非因膽子大了,而是嚇得不敢叫出來。
楊武跌跌撞撞進來道:「老爺!不好!」
陳令方大喝道:「不要過來!」
楊武愕然立定,這才發覺平日懦弱文雅的陳令方從容淡定地坐在眾人之前,抱著
兒子,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楊武眼光掠過謝式等五名機院,見到沒有多了個人出來,心中略定。
陳令方平靜地道:「喚你的同黨進來吧!也好讓我一並解決。」
一聲長笑由門外傳來,一名瘦骨鄰峋的中年男子,搖著一把精銅打製的大鐵扇,
故作悠閒地步送來,啐啐嘲弄楊武道:「老四你恁地大意,竟給陳老看破了身份。」
接著先斜眼上下掃射盈立一旁的朝霞,才向陳令方一揖到地,以沙啞的嗓子道:
「山野小民,拜見陳老,聽說陳老有一美妾,不知陳老歸山後,可否借來陪我們兄弟
各人同床數晚?」
眾讚院紛紛喝罵。
陳令方一邊喝止著謝式等人,耳中一邊收聽浪翻雲的指示,仰天一笑道:「老夫
還以為來的是什麼人,原來是蘇杭八鬼,想不到你們如此不長進,竟當起楞嚴的走狗
來。」
這次輪到那老大愕然色變。
他們今次被揀選來負責這項任務,主因是他們一向只在蘇杭活動,兼且行蹤詭秘
,所以不怕被人誤穿身份,豈知一上來就給人叫出名號,又點出背後的主使者,那震
驚確是說也不需說了。見到他的神情,陳令方心中有數,不過現在實無暇給他想這煩
事。
謝式等五人也跟著色變,他們終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這蘇杭八鬼手段的狠辣和
武功的厲害。
陳念堯天真地向陳令方問道:「爹!他們明明是人,為何會被叫為鬼?」
楊武咬牙切齒道:「小鬼!待會我要讓你知道滋味!」一名鐵塔般的粗黑漢子走
了進來,奇道:「老大老四你兩人為何還不動手?上面不是吩咐過速戰速決嗎?」
人影一閃,另一矮子搶了進來,一聲不響,手中長刀化作長虹,望著陳令方劈去
。
謝式等駭然大驚,正要拚死護主,其中傳來浪翻雲的冷喝道:「退下!」五人一
呆間,令人難以相信的事發生了。
「噹!」長虹變回只剩下半截的長刀,凝定在陳家父子頭上尺許處。
「砰!」坐在陳令方膝上的陳念堯手肘一熱,身不由主地小拳擊出,正中矮子的
胸膛上。
矮子整個人往後跌逼,「蓬!」一聲倒翻紅地氈上。胸部仍起伏有致,竟是給制
著了穴道。其他三名的人看得眼也呆了,難道小孩竟是個高手,能發出真氣擊進老八
矮怪的經脈裏,制住他的穴道,只是這點,三凶便要自愧不如。
陳念堯歡叫道:「我打倒了他!」陳令方豪情大發道:「兒啊!你已得老夫二成
真傳,要打倒這矮鬼自是不費吹灰之力。」陳家上下都傻了起來,還隱知道是浪翻雲
從中弄鬼,心神篤定了點下來。
三鬼六目凶光閃爍不定,既驚且疑。
老大向身旁兩人打個眼色,楊武和那個黑漢暴喝一聲,一棍一斧,分左右兩側向
陳令方攻去,老大摺扇一搖,使了下獨門手法,一支扇骨離扇疾射而出,直取陳念堯
的心胸膛。
眾人驚呼起來,怕浪翻雲一人之力,擋不住對方三方面來的攻勢。
陳家父子眼前滿是棍光斧影,寒氣迫臉而來,看也看不清楚間,陳令方忽地發覺
手上多了個酒罈,兩道酒箭,由窄少的罐口激射而出,閃電間射在楊武和那個黑漢的
臉上,同一時間陳念堯手肘再熱,小手揚起,那枝鐵扇骨像給他小手帶起的無形勁氣
撞個正著,改往開花插去。
楊武和粗黑漢慘哼也來不及,往後飛跌,仰身倒在矮子之旁,也似矮子般被制著
了穴道,三個人平排躺在地氈上,盡管奮意移放也沒有那般整齊一致。
八鬼的老大終於色變,喝道:「誰在弄鬼?」
他終於看到疑點。
陳令方拍掌笑道:「說得好!你既是鬼,作弄你就是弄鬼了!」老大一生人從未
試過陷身如此進退維谷的境地,自己三位拜弟都給放倒地上,勢不能逃之夭夭,把心
一橫,一聲尖嘯,意欲召來在外控制著官船的其他四鬼。
外面全無應有的回廳。
浪翻雲伸了個懶腰,見到站在一旁的朝霞低下頭來。好奇地打量自己,遂對她微
微一笑,後者驚得忙移開目光後,才長身而起,向著那老大道:「不用大呼小叫了,
你的兄弟自身難保,怎有閒暇來理你。」
剛才他以獨門手法,通知在他船上的左詩和怒蛟幫眾。這次跟范豹來的十二名怒
蛟幫人,都是這一帶的最佳好手,要對付幾名這等二、三流的腳式,自是綽綽餘裕。
老大知勢頭不對,一聲狂喝。摺扇一揚,還扇骨化作十多道黑影,以漫天風雨的
手法往眾人灑去。
浪翻雲冷笑一聲,閃了一閃,來到老大和眾人間,兩手穿花蝴蝶般在空中穿插。
身體疾若鬼魅般左右搖擺,十多支扇骨全到了他手裏。
這時老大已逃到了門前,眼看給他逃出門外。
浪翻雲冷笑道:「還你扇骨!」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十多支扇骨以比擲出時快上
十多倍的速度,回敬對方。
老大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看著插在他身上各處穴道的十多支扇骨,仰天跌倒,
一半身子到了門外,情景怪異莫名。
浪翻雲回頭向陳令方道:「若我們還不快些喝酒,有人會等得不耐煩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