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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卷六)第七章─情鎖秦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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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圖先手下的頭號智囊肖月潭來找項少龍,兩人在內軒的小客廳坐下,肖月潭
道﹕「是相國著鄙人來找太傅,看看有甚麼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項少龍昨夜歡娛過度,又多喝了兩杯,頭腦昏沉道﹕「先生請勿見外,叫在下少
龍便可以了,無論我官至何職,我們都是曾共患難的朋友,只以平輩論交。」同時揣
摩對方來意。
肖月潭見他不擺架子,心中歡喜,謙讓一番後,道明來意道﹕「為了方便少龍往
趙國行事,純靠易容化裝,既麻煩又不妥當,所以相國命肖某特別為少龍、小俊、滕
兄和烏兄四位,依臉形特製了四塊精巧的面具,只要略加化裝,例如修改鬢髮型狀和
色素,保證可瞞過趙穆。當然!少龍等仍要在聲線和舉止方面多加配合,否則仍會給
辨認出來。」
項少龍如夢初醒,大喜道﹕「相國想得真週到,不知東西帶來了沒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開來,赫然是四副面具。
他拈起其中一副給項少龍戴上,項少龍立時搖身一變,成了個滿臉鬚髯的粗豪大
漢。
肖月潭伸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陣撫摸,笑道﹕「這設計最巧妙的地方,就是
接口多在毛髮處,例如露出眼睛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濃了,還把眼形變圓
,所以即使是熟識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認出來,至於下的接口,塗上一層粉
油,便天衣無縫了。」
項少龍忙拿銅鏡照看,亦讚嘆不已。
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面具上畫上符號,才為他脫了下來,道﹕「這面具仍要作少
許修補,三天內即可交貨。」
項少龍訝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只憑記憶便可製造出這麼恰到好處的面具
。這究竟是甚麼質料﹖」
肖月潭得人欣賞,自是高興,欣然答道﹕「這是產於西北一種叫「豹麟」的珍獸
,比獵犬只大上了少許,非常難得,我以高價搜羅,亦只得到四張獸皮,今次一下子
就用光了。」
項少龍暗忖這種聞所未聞的奇獸,極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絕種,感謝一番後,把
滕翼等三人召來,讓他們一一試戴,看看有沒有須要修補的地方。
滕翼等均嘖嘖稱奇,對邯鄲之行更是大為雀躍。
荊俊的體質好得教人難以相信,只這幾天工夫,便可活動自如了,當然仍不能動
手搏鬥。
肖月潭為滕翼脫下面具時,奇道﹕「滕兄是否遇上甚麼開心的事,為何整個人都
不同了。」
滕翼破天荒地老臉一紅,唯唯諾諾敷衍過去。更不敢接觸其他人眼光。
肖月潭把東西包好後,壓低聲音道﹕「昨天少龍在街上被人伏擊一事,圖爺已派
人查過了,應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人,因為剛巧他們有兩名武士昨天死了,秘密舉行了
葬禮。」
如此一說,眾人都心知肚明圖先是收買了武士行館的其中某人,否則怎能得知這
麼秘密的消息。
肖月潭道﹕「但相國卻想請少龍暫時忍下這一口氣,因為相國已有個更好的計劃
,可把楊泉君和邱日昇一舉除掉,所以不欲在這刻打草驚蛇。」
荊俊憤然道﹕「他們歡喜便來對付我們,遲早有人會給他們害了!」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愈來愈厲害了,不再只爭一時之氣,那種沉狠才教人心寒,制
止了荊俊道﹕「肖先生請相國放心,我們知道怎辦的了。」
肖月潭顯然和荊俊關係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釋一番,保證不會放過邱日昇等
人後,才離開烏府。
眾人商量了烏家上下的保安問題,擬定策略,項少龍道﹕「你們準備一下,三天
後面具到手,我們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這幾天珍貴的光陰啊!」
滕翼苦笑道﹕「你也要來調笑我!」
此時有內侍來到,說奉王后之命,著項少龍立即入宮。
項少龍愕然應命,離府去了。
今次當然跟著大批烏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騎隻影了。
朱姬遣退宮娥內侍後,御花園的大方亭內只剩下朱姬、小盤和項少龍三人,其他
最接近的侍衛亦在十多丈之外,只能看著,聽不到他們的對答。
有小盤在,項少龍當然不擔心朱姬會「勾引」他。
那會是使他非常頭痛的一回事。
朱姬為他斟滿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盃,殷勤勸飲後,俏臉不勝酒力的泛起兩團紅
暈,使她更顯狐媚無倫。
這美女確有種傾國傾城的冶媚,那迷人風韻使人聯想到紅顏禍水,尤其當項少龍
想起將來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朱姬的表情忽地嚴肅起來,誠懇地道﹕「今天我請少龍來,是得到大王同意,好
讓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現在朱姬再無所求,只望能好好栽培政兒,使他將來能當
個勝任的君主。」眼光移到小盤處,露出母親慈愛之色。
再低聲道﹕「還好這孩子並沒有令我失望!」
小盤眼睛微紅,靠近了朱姬。
項少龍心中釋然。
這亦非常合理,朱姬縱使是天性淫蕩,但在邯鄲過了這麼多年任人採摘的生活後
,也早應厭倦透了。
所以份外珍惜與丈夫和兒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暫時是這種心境。
項少龍點頭道﹕「姬后的心事,少龍明白了。」
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後,環視四周的御園美景,滿足地吁出一口氣道﹕「我知道
你最明白我的了,見到你,不但像見到朋友,還像見到了親人,一點不須瞞你。你若
有甚麼難題,不要怕向我說出來,有些情況由我向大王陳說,會比由相國稟告更為方
便些。」
項少龍也不知她這番話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現時的身份,說這種話確是非同
尋常。
朱姬拍拍小盤的肩頭道﹕「政兒!琴太傅來了,快去吧!」
小盤依依不捨地站了起來,隨著那站在遠處的內侍去了。項少龍知道戲肉來了,
默然靜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沒有在你面前擺王后架子,為何話都不說多半句呢
﹖」
項少龍見只有他們兩人,輕鬆笑道﹕「守點君臣之禮,對姬后和我都是有利無害
。」
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間很多話都不須說出來,不過人家真的很感激你。唉!早
知趁在邯鄲的時候,把身體給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現在為了做個
好王后和好母后,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龍能體諒人家的心境。」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國之后,說話仍這麼直接露骨,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
移。
一時找不到話題。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變啞巴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能說甚麼呢﹖應表示高興還是不高興。」
朱姬淡淡道﹕「看你還是高興居多,那就不怕給朱姬牽累了。」
項少龍心中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個不去惹她時,又
會不甘忿起來,這是多麼矛盾。
朱姬亦知自己過份了點,嘆了一口氣後,臉容轉寒道﹕「今趟少龍到邯鄲,可否
給我殺兩個人﹖」
項少龍一震,瞧著她道﹕「說吧!」
朱姬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雙目殺氣大盛,一字一字緩緩道﹕「第一個就是趙穆
的另一條走狗樂乘,但不要問我原因,我連想也不願想起來。」
項少龍知她必是受過此人很大凌辱,否則不會恨成這樣子,點頭道﹕「我定能給
你辦到!」
朱姬斂去殺氣,眼睛露出溫柔如絲帛的神色,櫻脣輕吐道﹕「但太危險就不必了
,最緊要是你能無恙歸來,沒有了你,朱姬會感到失去了一個好知己。由第一眼看到
你開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會是知心好友。」
項少龍糊塗起來。
她的說話究竟是來自真心,還只是籠絡他的手段﹖
他早已看過她迷得趙穆和郭開暈頭轉向的本領,故深具戒心。
表面當然裝出感動的神色。
可是卻瞞她不過,朱姬大發嬌嗔道﹕「你當我是騙你嗎﹖皇天在上,若我朱姬有
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善終!」
項少龍嚇了一跳,忙道﹕「低聲一點,給人聽到就糟透了!」
朱姬橫他一眼,氣鼓鼓道﹕「沒膽鬼!信了嗎!」
項少龍無奈點頭,嘆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郭開嗎﹖」旋又搖頭道﹕「當然
不是他,否則姬后那天早迫我殺了他哩!」
朱姬仍是心中有氣,冷冷道﹕「算你還懂動腦筋,當然不是郭開,在那些可惡的
人中,他對我算是很好的了。」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吧!」
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無論我說出任何人,你都會照人家指示把他殺
了呢﹖」
項少龍一呆道﹕「還說我是你的知己,為何姬后總像要看我為難尷尬的樣子呢﹖
」
朱姬心中一軟,嬌笑道﹕「好了!人家不再為難你了,另一個人就是……就是…
…」
項少龍皺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說呢﹖」
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來時,淚珠由眼角瀉下,淒然道﹕「當日大王和呂相逃離
邯鄲,趙穆知悉後,派樂乘領著大批人凶神惡煞般衝入家來,即時把所有男僕處死,
女的給他們集體淫辱,那猙獰可怖的情景,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就算白天不想,夢裡
仍會重歷那淒慘不堪的景況,下令的人就是樂乘,你說他該殺嗎﹖」
項少龍熱血上沖,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兒子給帶到趙穆處軟禁起來,那幾天是我一生人最
噁心的日子,當時我曾立下毒誓,假設將來有能力逃出生天,必報此辱。」
項少龍提醒她道﹕「你仍未說那人是誰哩!」
朱姬淡淡道﹕「就是趙雅!」
項少龍劇震道﹕「甚麼﹖」
朱姬冷冷道﹕「甚麼﹖下不了手吧!」
項少龍這才明白她為何要多費脣舌,心中不舒服之極,沉聲道﹕「她究竟做過甚
麼事來呢﹖」
朱姬竟然「噗哧」嬌笑起來,花枝亂顫般道﹕「人家是騙你的,只是恨你對人家
那毫不動心的可惡樣兒,才找趙雅來嚇嚇你。」接著玉臉一寒道﹕「但除這部份外,
其他的話都是千真萬確。若情況許可,給人家把樂乘的首級帶回來!算朱姬求你吧!
」
看著她猶帶淚珠的嬌艷朱顏,項少龍只覺頭大如斗。這女人真不好應付。似是上
天把她生下來就是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難怪連趙穆都捨不得殺她了。
朱姬舉袖拭去淚漬,輕輕道﹕「小心點啊!若換了是別人,我定會說擔保他榮華
富貴。但我卻知道你是視功名如糞土的超然之士,所以只能對你說聲感激。但若你有
任何要求,只要說出來,朱姬定盡心盡力為你辦理。」
忽地又淺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麗的寡婦清,少龍要否人家為你引介,人家才
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
項少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長身而起道﹕「姬王后若再沒有吩咐,請恕微臣要
回家準備邯鄲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來道﹕「你這人真個硬骨頭,老是拿邯鄲之行
壓過來,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
又盈盈一笑道﹕「不過我正歡喜你那樣子。唉!以後很難再有機會像現在般和你
暢所欲言了。」
項少龍聞言亦不無感觸。
朱姬當上王后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著昔日的心態。只看她剛開始時顯似意
態堅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調情,便可知道。
無論如何!兩人間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鴻溝,無論如何愛慕對方,日後亦只能藏在
心底裡。
兩人再默對半晌,項少龍才施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