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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尋秦記(卷十四)第五章─豈是無情                   * *                                   * *************************************   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裡。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裡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裡,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 ,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雲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 ,極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裡,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雲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鬥玩,取了血他還 不知是甚麼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聽人說話,沉聲道﹕「徐先!」   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裡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裡,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後碰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蹟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麼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已。   項少龍的私帳裡,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 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裡﹖」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懷裡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 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 ,那我就準備大批虎耳,以十倍價錢出售,讓這批業餘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 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餘獵者!這形容確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氣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裡﹖」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碰對了。」指著圖上離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 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於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穴連珠﹄, 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裡,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 那裡,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誇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後放火燒林,不是可 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兒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 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 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復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裡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癒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離開七穴連珠,絕逃 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兒郎,讓他們多點機會爭取實戰的經驗 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 陽,否則形勢就更複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 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甚麼,他都會忍一時之氣,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懷疑是他害 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 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蓆上為他包   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腿傷未癒,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麼開懷的 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   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後,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 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氣,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與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種 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鑑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兒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髮,皺眉道﹕「清姊有甚麼心事﹖」   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後,乘機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 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甚麼事令太傅這麼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 玉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甚麼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複 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兒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種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后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 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後你便可由嫣然 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 尾,你當琴清是甚麼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聽者有意的「那聽者」,竟心中一蕩,衝口而出道﹕「 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甚麼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佔,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乾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麼 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遊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脣皮道﹕「你 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熱,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 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髮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 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兒。」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勝其癢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 幹甚麼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 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   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衝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 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兒許配與 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懷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后。」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脣相碰。   項少龍嚇得仰後半尺,旋又有點後悔地道﹕「教琴太傅受驚了。幸好我識破了他 的陰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兒嫁我,事後定然 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后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捧著胸口猶有餘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 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麼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復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 !便與你剛才想借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後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癢 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 ,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於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 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氣就謝天謝地了。 」   琴清幽幽嘆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甚麼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 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帳內出來時 ,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飛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飛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飛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觸碰的纖美玉手, 塞在她掌心裡,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脣,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聽到,才笑道﹕「 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價了。以後我有空就來找你這紅顏知己說 心事話兒,甚麼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氣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 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 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 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樑。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兒送上天空,讓牠們高空盤旋,揚威 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 有實用價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嫪毒 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   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趕到隊尾,遇上殿後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兒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兒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 把她們趕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於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兒對他再無利用價值可言, 故語氣冷淡。   至於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 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 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咸陽,與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佔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確教 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雕蟲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並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精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 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