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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唐雙龍傳(卷六十一)第九章─飛箭傳書                * *                                   * *************************************   王玄恕尚未有下樓機會,董淑妮殺至,大發嬌嗔道:「你和寇仲算甚麼意思?我 現在來要人,給我立即把人交出來。」   可是她的手勢卻與她的話絕不配合,頻指樓下,王玄恕看得莫名其妙,徐子陵終 於會意,回應道:「在下有密事奉稟貴妃,貴妃明白後當認為我們情有可原,不過只 能讓貴妃曉得。」   接著向王玄恕打個眼色道:「不准任何人上來打擾我們,貴妃的從人可到最下層 候命。」   王玄恕一面孤疑的領董淑妮的隨從下樓去也。   董淑妮還故意大聲道:「好!我就聽你有甚麼話好說的。」一屁股坐到剛才寇仲 坐的位子上。   徐子陵靜心細聽好半晌,點頭道:「貴妃可放心說話啦!」   董淑妮探手過來,扯著他衣袖,以急得想哭的樣子和語調道:「你們要立即走, 皇上已在建成、元吉、尹祖文、裴寂等人慫恿下,接受畢玄的條件,要你們不能活著 離開長安。」   徐子陵直覺感到她字字出於肺腑,非是假裝,大訝道:「這般機密的事,怎會讓 妳知道?」   董淑妮放開他的衣袖,淒然道:「你們怎都要信我一趟。昨晚皇上召我去伴寢, 接著韋公公來報,說你們要到宏義宮去見秦王,皇上大為震怒,後來和韋公公一番細 語後,才勉強按下怒火。接著他招來建成、元吉、裴寂和尹祖文四人,談了近整個時 辰才返回寢宮休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且不時目露凶光,任人家怎樣討好他,他 仍是那副神氣。最後更召來韋公公,我偷聽到他是要去見畢玄和趙德言。若非關乎到 你們的生死,他怎會在三更半夜去驚動畢玄?」   徐子陵感到整條背脊骨涼颼颼的,沉聲道:「妳這樣冒險來警告我們,不怕啟人 疑竇嗎?」   董淑妮嘴角露出不屑神色笑道:「他們只是把我視為沒有腦袋的玩物,我定要他 們後悔。」   徐子陵皺眉道:「妳就為這個原因背叛他們?」   兩人雖沒有明言「他們」是所指何人,但心中均明白說的是李淵和楊虛彥。   董淑妮雙目射出深刻的仇恨,低聲道:「玄恕表兄是王家現在僅存一點血脈,我 董淑妮絕不容人把他害死。子陵啊!信任奴家吧!你們在長安是全無機會的,還要立 即溜走。畢玄是個很可怕的人,是突厥人裡的魔王,我很怕他哩!」   徐子陵一顆心直沉下去,董淑妮說得對,他們在長安再沒有成功的機會,因為李 淵已完全靠攏建成和畢玄的一方,如非董淑妮冒死來告,他們仍對李淵存有一絲僥倖 的希望。   李淵今早肯按捺怒火,親到宏義宮寬恕李世民,只是為騙他們回城。至於中斷畢 玄和寇仲的決鬥,大有可能因刺殺他徐子陵的行動失敗,覺得尚未是適當時機,又或 是另外的原因,因而畢玄才表現得那麼輕鬆。   董淑妮的低語續傳進他其內道:「我恨李淵,更恨楊虛彥,寇仲說得對,是他們 害死我大舅全家。」   徐子陵道:「妳不是不肯相信寇仲的話嗎?」   董淑妮的熱淚終奪眶而出,滿臉淚滴的悲聲道:「我是回去後找玲瓏嬌吐苦水, 得她提醒你們是怎樣的人,就像從個糊塗的噩夢中清醒過來,想通以前所想不通的事 。你們快走吧!」   徐子陵記起梅珣在福聚樓試探他們和宋缺情況的話,李淵之所以忽然改變態度, 令事情急轉直下,極可能是誤以為宋缺因與岳山決戰受了重傷,無法過問北方發生的 事,所以現在若能殺死寇仲和他徐子陵,又能暫解塞外聯軍的入侵,將是他乘勢一統 天下千載一時的良機,以他如此戀棧權力的人,怎肯輕易錯過。   董淑妮舉袖拭淚,道:「玲瓏嬌在那裡呢?」   徐子陵道:「我們派人護送她回塞外去。淑妮妳現在立即裝作憤然回宮,再不要 理我們的事,我們自有打算。」   寇仲避過下人和府衛耳目,潛至府第內劉政會書齋旁的園林,功聚雙耳,果然皇 天不負有心人,劉政會與常何在密語,說的正是他寇仲。   只聽常何道:「此事真教人左右為難,你來告訴我吧!現在我該怎辦好?」   劉政會沉吟片刻,道:「寇仲不論少帥或莫一心的身份,均是義薄雲天,我看他 該不會洩露與你的關係。只要你和我當作不知情,應可免禍。」   常何嘆道:「若我是這麼想,便不會來找你,徒把你牽涉在內。令我為難處是昨 夜太子盡起長林精銳,埋伏在興慶宮門外,務要把少帥四人一舉擊殺,幸好少帥及時 對我表露莫一心的身份,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劉政會駭然道:「竟有此事,太子不怕皇上降罰嗎?」   常何沉聲道:「照我猜皇上應是默許此事,否則太子豈敢如此大膽?聽說頡利向 皇上開出條件,只要獻上少帥人頭,保證三年內不會進犯中原。」   劉政會顫聲道:「頡利狼子之心,他的話豈能輕信。且若少帥遇害,定觸怒宋缺 ,更令天下群情洶湧,皇上怎可如此甘冒天下的大不諱?」   常何道:「江湖上盛傳宋缺決鬥岳山身負重傷,短期內難以領兵上戰場,這個傳 言影響皇上對結盟的心意。」   外面的寇仲聽得心中一震,心忖原來如此,難怪李淵竟容畢玄對付他。   劉政會道:「如少帥遇害,長安還有秦王容身之所嗎?」   常何嘆道:「所以你現在應明白,為何我要來找你商量。」   「篤!」   寇仲彈出指風,擊中窗門。   窗門張開,露出常何和劉政會震駭的面容。   化身為醜神醫莫一心的寇仲現身窗外,微笑道:「兩位老哥大人好,讓我進來說 幾句話好嗎?」   董淑妮去後,徐子陵失去呆候的心情,匆匆下樓,正思忖該否去找寇仲,告知他 這關乎生死成敗的重大消息。跋鋒寒神態悠閒的回來,微笑道:「子陵欲外出嗎?須 否跋某人送你一程?」   徐子陵暫把心事撇開,訝然審視跋鋒寒神情,道:「你究竟溜到那裡去,因何心 情竟似大佳?」   跋鋒寒聳肩笑道:「我剛去向畢玄發出挑戰書,跨過可達志這討厭的障礙迫他決 戰,當然心情大佳。」   徐子陵一呆道:「你如何向畢玄發挑戰書。」   跋鋒寒一拍外袍內暗藏的射月弓,欣然道:「當然是以神弓送書,我在皇宮旁的 修德坊一所寺院揀得最高的佛塔,一箭射越掖庭宮,直抵陶池,以突厥文寫明畢玄親 啟,保證挑戰書可落在他手上。若他有點羞恥心,只好準時赴會。」   徐子陵色變道:「決戰定於何時何地?」   跋鋒寒若無其事道:「就在明天日出前,地點任他選擇,我正靜候他的佳音。」   徐子陵大感頭痛,心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如脫疆野馬,再不受控制。   常何和劉政會把老朋友「莫一心」從窗門迎入書齋,都有百感交集、心情矛盾為 難,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寇仲以莫一心的招牌和難聽的聲音反客為主道:「兩位大人坐下再說,我今趟來 是念在兄弟之情,為你們和全城軍民的身家性命財產著想,提供唯一可行之法。你們 萬勿猶豫,因為活路只有一條。」   常何和劉政會憂心忡忡的在他左右坐下,前者嘆道:「我們早因你犯下欺君之罪 。唉!你叫我們怎辦才好。」   劉政會道:「在現今的情勢下,莫兄……噢!不!少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作為。 」   寇仲淡淡道:「假設我立即拉隊離開,兩位以為長安會是怎樣的一番局面?」   常何和劉政會欲言又止,終說不出話來。   寇仲肅容道:「你們不敢說的話,由小弟代你們說出來,那時我唯一選擇,是趕 返梁都,全力備戰,待塞外聯軍南來攻打長安,即揮軍洛陽。而李淵在那時只好褫奪 秦王兵權,甚或以叛國罪處死秦王,大樹既去,長城已倒,軍心渙散,大唐國不但無 力抗拒塞外聯軍入侵,更沒有能與我擷抗之人,我可保證秦王轄下諸將領會逐一向我 寇仲投誠,因為那是最明智的選擇,那時中土的安危將是我和頡利之爭,大唐國只餘 待宰的份兒。」   他的樣子是醜神醫莫一心,聲音神態卻是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對常劉兩人生出 詭異的震懾力。   常何道:「這對少帥有百利無一害,為何仍要留在這裡冒險?」   寇仲撕下面具,納入懷內,雙目閃著光輝,正容道:「我為的不是自己,而是中 土的老百姓,他們已苦透了,再不堪大規模連年累月的戰火摧殘。你們或已猜到,我 不是要自己做皇帝,而是希望在統一天下後,讓有德有能者居之,此君正是李世民。 我寇仲若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我曉得兩位是忠君愛國的人,不過民為重,君 為次,際此動輒國破家亡的時刻,有志為民生著想者均應作出正確的取捨,否則錯很 難返,更要為可怕的後果負上責任。」   常何苦笑道:「我們絕對相信少帥的誠意,但問題是即使我們肯投向少帥,於此 皇上、太子、齊王全力防備的時刻,我們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寇仲喜道:「有常大人這番話,我已感不虛此行。首先我想問你們,像你們般看 不過皇上厚建成薄世民者有多少人?大唐臣將裏又有多少人認同建成不顧羞恥地討好 和勾結對我們懷有狼子野心的突厥人的所作所為?」   劉政會道:「少帥是否準備行弒……嘿……」   寇仲搖頭道:「我要殺的是建成與元吉,但李淵必須退位讓賢。」   常何頹然道:「這是沒有可能辦到的。」   寇仲從容道:「你們仍未答我,若秦王與建成、元吉公然衝突,有多少人會站在 秦王的一方?」   劉政會坦然道:「長安城的軍民,大部份是支持秦王的。」   寇仲一抬手道:「這就成哩!我有批能以一擋百的精銳部隊,正枕戈城外,隨時 可開進城內助陣,配合秦王的玄甲精兵,力足以把長安變天。在民族大義的前題下, 你們必須作出抉擇,否則我立即離城遠去,再不管長安的事。」   「砰!」   常何一掌拍在身旁几上,道:「好!我常何相信少帥和秦王,就這麼決定,政會 你怎麼看?」   劉政會道:「只看少帥不殺我們滅口而只選擇離開,可清楚少帥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劉政會一向自詡飽讀聖賢之書,當知擇善而從的道理。好吧!請少帥賜示。」   徐子陵呆坐雙輝樓大門石階頂盡處,苦候寇仲回來。   跋鋒寒返回臥室閉門靜修,作好應戰的準備。   侯希白此時步履瀟灑的回來,縱使在如此沉重的心情中,徐子陵仍因他天生優雅 悠閒的神態感到繃緊的神經得到舒緩,侯希白不但文武雙全,且是個樂天知命的妙人 。   侯希白在他旁坐下,笑道:「這叫近朱者赤,我從沒想過會坐石階的,竟是這麼 清涼舒服。」   旋又神秘兮兮的道:「你猜我帶了些甚麼東西回來。」   在午後溫柔的春陽下,置身於興慶宮園林內,令人沒法想像宮外繁囂的城市街道 情況,更很難聯想到兵凶戰危的緊迫氣氛。   徐子陵微笑道:「不若你來猜猜,我腦袋內準備好甚麼東西招呼你。」   侯希白一呆道:「我怎知道?」   徐子陵道:「你正說出我的答案。」   兩人對視一眼,相與大笑,充滿知己兄弟的情意。   侯希白喘著氣道:「好!我說吧!我在福榮爺的府第見過麻常,這人確是能擔當 重任的人材,早看穿我們形勢不妙,故在過去兩天透過黃河幫把部份兄弟和兵器運進 城來,他們主要藏身於泊在碼頭的船上秘艙裏,除非敵人有確切情報,否則不虞會被 人察覺。」   徐子陵點頭道:「他做得很好,非常好!」   侯希白道:「聽到我的傳話後,他決定放棄楊公寶庫的秘道,改為加速潛入城內 ,只要我們的少帥大爺發出訊號,他可憑信號呼應。哈!你終猜到我懷內的救命寶貝 哩!」   徐子陵皺眉道:「是否發信號的煙花火箭?」   侯希白大力一拍他肩頭,另一手掏出以臘紙包裹的煙花火箭,道:「煙花火箭分 紅、綠、黃三色,每式四箭,如見紅色,麻常會領人朝火箭昇空處殺去,綠色則以太 極宮後大門玄武門為進攻目標,黃色則攻佔永安渠出城的關閘,接應我們從水路逃生 。」   徐子陵讚嘆道:「麻常想得很周到。」   侯希白道:「麻常說最好讓他們與天策府取得直接聯繫,那起事時可與玄甲兵互 相配合。現在他倚賴黃河幫廣布城內的眼線耳目,對城內兵力分布瞭如指掌,可是皇 宮內的情況,特別是駐於西內苑由唐儉指揮的部隊,卻所知不多。」   徐子陵道:「待寇仲回來,他會與麻常碰頭,作出指示和安排,這方面他比我在 行。」   侯希白擔心道:「老跋呢?」   徐子陵道:「他回房睡覺。」   侯希白大喜,繼而打個呵欠,笑道:「回來就好哩!我也想倒頭睡一個大覺,今 晚還要去見師公。嘿!你腦袋內有甚麼想告訴我的東西?」   徐子陵淡淡道:「不死印法。」   侯希白愕然以對。   徐子陵凝望他好半晌,道:「令師已傳我不死印法,現在我轉傳予你,到你感到 有把握時,楊虛彥就交由你去負責清理門戶,如何?」   侯希白難以置信的道:「師尊竟傳你不死印法?老天!這是甚麼一回事,是好消 息還是壞消息?」   徐子陵想起石青璇,苦笑道:「別問我,因為我也大感糊塗。到現在我才真正掌 握甚麼是化生為死、化死為生。為何令師自認不死印化是一種幻術,而宋缺亦有相同 的看法。」   侯希白呆聽無語。   徐子陵淡淡道:「不死印法其是出神入化後的一種幻術,針對的是我們腦袋內的 經脈、可令人產生種種錯覺,知敵後惑敵愚敵,配上能化死為生、能令真氣長時間處 於巔峰狀態的獨門回氣方法,故能立於不死之地。」   侯希白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子陵請指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91.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