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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唐雙龍傳(卷二十九)第七章─刺殺行動 * * * *************************************   寇仲提議行刺榮鳳祥,並非只是逞一時的意氣,而是深思熟慮下作的行動。榮鳳 祥這辟塵老妖立場曖昧,不斷左右逢源的分別跟魔門兩大勢力勾結,更大體上控制北 方的商社,對政治經濟的影響力確是非同小可。寇仲若不去掉此人,將來必大吃苦果 。   不過要在洛陽內殺榮鳳祥,等如老虎頭上拔毛,蓋洛水幫乃北方第一大幫,實力 雄厚。當日他們能把上官龍趕下台,只因成功揭破他是陰癸妖人的身份,在微妙的形 勢下一戰功成。   榮鳳祥則經過多年經營,其賭業霸主的形象深入人心,甚麼謠言對他都難起作用 。若非王世允和他臉和心不和,兼之寇仲早前曾向王世充揭示出榮鳳祥居心叵測,王 世充又對他們另有圖謀,那他們在成功刺殺榮鳳祥後,只有立即有那麼遠逃那麼遠一 途。   寇仲、徐子陵和突利從屋脊的斜坡探頭出去,遙觀對街燈火通明的曼清院。這種 境況,他們已是駕輕就熟,感覺是歷史不斷重複。   寇仲低聲道:「我們若不是從大門進入曼清院,兼且不召妓陪酒,該不會觸動我 們的青樓霉運吧!」   徐子陵苦笑道:「教我怎麼答你?」   寇仲用手肘輕撞左邊的突利,道:「你的青樓運當然比我們好,不若由你來計劃 行動。」   突利皺眉道:「我慣了明刀明槍的決戰沙場,雖說擅長突擊伏襲,但這種於高手 雲集、燈光燦然的宴會場合去刺殺其中一人,卻並不在行,還是要靠你老哥來動腦筋 。」   寇仲向徐子陵道:「陵少有甚麼好提議?」   徐子陵沉聲道:「刺殺不外察情、接近、突襲三大步驟,察情由老伏包辦,最後 的突襲當然該由我兩人操刀,現在只剩下如何接近榮鳳祥這個關鍵。」   突利並沒有為徐子陵把刺殺攬到他和寇仲身上而感到被輕視,皆因徐子陵和寇仲 聯手的默契,已達天衣無縫之境,且天下聞名。   寇仲皺眉苦思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若有離席敬酒那類混亂情況,我 們行事起來會方便得多。」   突利出慣這類宴會場合,搖頭道:「通常都是由主家在席上向全場敬酒,然後客 方代表再作回應,不會像壽宴、婚宴般到每席去敬酒答謝。」   風聲微聞,換上黑色夜行勁裝的伏騫來到徐子陵旁,道:「不知榮鳳祥是否猜到 你們不會放過他,不但在院內各主要出入口派人守衛,他身旁還多了兩個生面人,觀 其氣度舉止,肯定是高手無疑,我們是否仍要冒險?」   寇仲笑道:「王子莫要耍我,只看你這身行頭,便知你是第一個不肯臨陣退縮。 」   伏騫欣然一笑,道:「幸好漠飛今晚代我出席此宴,故能透過他完全把握刺殺場 地的情況。我有兩個提議可供三位參考。」   接而把一個圖卷展開,上面繪有宴會場地的形勢,包括筳席的位置和門窗所在, 雖是簡略,足可令人一目了然。   伏騫道:「假若少帥和子陵兄有信心可在幾個照面下取榮鳳祥的狗命,我們可以 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硬闖宴廳,由我和突利牽制他身旁的高手,少帥則和子陵全 力撲殺榮老妖。」   突利道:「何不待他們離開時,我們在街上行刺他呢?」   伏騫道:「我也想過這一著,問題是他乃乘馬來的,走時也該策騎而去,到時他 的手下緊傍左右前後,只會變成混戰的局面。」   寇仲忽然問道:「榮妖女有出席嗎?」   伏騫搖頭道:「沒有,除王世充父子外,洛陽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來赴會,包括王 世充的心腹郎奉和宋蒙秋。」   徐子陵道:「硬闖突襲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非不得已實不宜冒這個險。榮鳳祥名 列邪道八大高手,魔功深厚,最糟是我們仍未摸清楚他的底子虛實,加上他提高警覺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一個不好,反會為其所乘。伏騫兄另一計又是如何?」   伏騫道:「另一計就是假扮捧托餚饌上席的侍從,誰認出我們就先發制人把他點 倒,只要能混進去,可見機行事進行大計。」   寇仲欣然道:「此計最合我的胃口,就這麼辦。」   徐子陵目光落到攤開在屋脊的圖卷上,皺眉道:「榮鳳祥和莫賀兒的主桌設在北 端,捧菜上席的入口則在南端,由入口至主桌至少是二十步的距離,你以為我們可瞞 過正疑神疑鬼的榮老妖嗎?」   設宴的地廳位於聽留閣的南座,北面的門窗對著寇仲借之以擊敗上官龍的方園和 正中的大水池,但由於有洛水幫的守衛,要從那邊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去,是沒有可 能的。   就算四人改變面目,由於他們無不體型出眾,想喬扮捧菜的侍撲去瞞人只是個笑 話。所以伏騫才會有先發制人、見機行事之語。關鍵在能走到多近才被人發覺。   伏騫道:「我們必須製造一些事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開去,喬扮侍僕一法 才有望成功。」   寇仲微笑道:「我想到哩!」   曼清院聽留閣的氣派,因其四座高樓環迴連結的結構,確有其他青樓無法模仿的 瑰麗景況。   由於曼清院屬於洛水幫,要在這麼一處地方去行刺洛水幫的大龍頭,等若要深入 虎穴去取虎子,一個不小心露出行藏,將被敵人群起圍攻,難以脫身。   幸好伏騫乃曼清院的大豪客,慣於在此夜夜笙歌,在今晚的情況下雖不宜親自出 面,仍可通過手下訂得在榮鳳祥設宴處上層靠北的一個廂房。若從向水池的窗戶躍下 去,可穿窗越廊的入內向背窗而坐的榮鳳祥施展突襲。   伏騫的手下依計通知曼清院的管事,要聽到呼喚才可派人進來,故伏騫、寇仲得 以從容潛進無人的廂房,等待刺殺時刻的來臨。   兩人透窗下望,見到下層外的走廊走道處共有八名武裝大漢把守巡邏,人人一副 如臨大敵的樣子,均大感頭痛,要瞞過這八名好手的耳目入內從事刺殺行動,是絕無 可能的事。只要榮鳳祥略有驚覺,行刺將會失敗。   幸好他們另有妙計,否則這刻就要打退堂鼓。   伏騫低聲道:「現時該上第四道菜,曼清院的貴賓宴共有九道主茉,最好榮鳳祥 飲飽食醉,那行起刑來方便一些,他死了亦不致成餓死鬼。」   在沒有燈火的廂房內,寇仲微笑道:「想不到伏騫兄這麼風趣。」目光落到院內 的水池上,想起當日在過千人注視下,大發神威於數招內擊垮上官龍的往事,心中湧 起萬丈豪情道:「洛水幫可能命中注定在曼清院的聽留閣犯上地忌,否則怎會先後兩 個幫主都要栽在這裡?」   伏騫感覺到寇仲的強大信心,以微笑回報,卻沒有答話。   寇仲隨口問道:「伏騫兄此行除了要找石之軒算賬,是否尚有其他目的?」   伏騫道:「尚要順道一看中原的形勢。而目下我們吐谷渾的大患是東突厥的頡利 可汗,此人野心極大,手段凶殘,極難應付。」   寇仲欣然道:「突利可汗該是王子的一個意外收獲哩!」   伏騫的眼睛在從窗外透進來的月色燈光下閃閃生輝,沉聲道:「突利若能重返汗 庭,將會是東突厥因為分裂由盛轉衰的一個關鍵。突利是東突厥頡利外最有實力的可 汗,本身又是所向無敵的統帥,兵精將良。所以無論我要付出怎麼大的代價,也要保 他安返北域。」   寇仲憬然而悟,這才明白伏騫為何如此不顧一切的來助他們對付榮鳳祥,非只因 榮鳳祥與石之軒的曖昧關係,更因殺死榮鳳祥等若斷去石之軒在北方的耳目,令頡利 一方難以掌握突利返汗庭的行蹤。   伏騫沉聲道:「頡利在北方並非全無敵手,西突厥固與他們相持不下,在他北方 的敕勒諸部,其中的薛延陀、回紇兩大部落亦日漸強盛,現在表面上雖是年年向頡利 進貢,可是頡利貪得無厭,不斷苛索,只要東突厥內部不穩,這兩個部落定會起兵叛 變。所以我非常同意少帥的分析,無論用任何手段,頡利都要千方百計不讓突利活生 生的回去,皆因事關整個東突厥盛衰的大問題。」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原來我和陵少竟捲進這麼重要的域外大鬥中去。」   忍不住又問道:「你們吐谷渾不是在西疆雍州、梁州外的青海一帶嗎?與東突厥 至少隔了一個西突厥,為何對東突厥仍如此顧忌?」   伏騫道:「從長遠來說,是怕東西突厥統一在頡利之下,短線來說,是怕頡利通 過你們漢人西北的領土直接攻擊我們,那便全無隔閡。」   頓了頓後,微笑續道:「坦白說,只要你們漢人強大起來,可成為我們的屏障, 我就無須發動干戈,否則我們便要主動出擊,向中原擴展,奪取武威、張掖、敦煌那 類邊塞重鎮,以對抗突厥的精騎。所以我必須親來中原一行,以定未來國策。兩地間 能否相安無事,就要瞧你們哩!」   此時突利雄壯的聲音在下層響起,兩人連忙戴起頭罩,把臉目完全掩蓋,只露出 一對眼睛,凝神蓄勢靜待。   突利進入聽留閣南廳的時間,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不但出現得突如其來,且在狂 歌熱舞之中,第五道菜上席之前。   此時酒延中氣氛被推至最高峰,打扮得像彩蝶的十八名歌舞伎以輕盈優美的姿態 ,踩著舞步像一片彩雲般從大門退走之際,突利倏然現身大門處,背負伏鷹槍雄姿英 發的氣魄,立即吸引廳內過百賓客的目光。   美伎分從他左右離開,守門的洛水幫好手為他氣勢所攝,又見他是突利可汗,竟 不敢攔阻。   偌大的廳堂,共設十八席,每席約十人,圓桌子分布在四邊,露出中心廣闊的空 間,作歌舞的場地。   榮鳳祥和莫賀兒所在的主席,設在對正大門的北邊,離入口處約三十步的距離。   突利仰天發出一陣震天的長笑,朗聲道:「榮老板請恕突利不請自來,皆因聞知 次設在此,既急於見面,更要來湊個熱鬧。」   榮鳳祥立時露出警覺戒備的神色,莫賀兒則大感意外的倏地起立,喜道:「可汗 何時來的呢?」   莫賀兒只是中等身材,年紀在二十六、七間,但卻長得非常粗壯,國字口臉,生 滿鐵針般卻修剪整齊的短髯,延接鬢邊,深目高鼻,雙眼閃閃有神,頗有霸氣。   隨他來赴會的四名下屬亦從左右兩席處起立致敬,益顯突利尊貴的身份。   榮鳳祥這才起立施禮,表現出主家的風度,呵呵笑道:「可汗大駕光臨,榮鳳祥 歡迎還來不及,罰的該是我才對。」   突利環目一掃,廳上大半賓客均曾見過,王世充的心腹將領郎奉和宋秦秋坐在主 席,碰上突利的鋒銳眼神,都勉強露出笑容,抱拳作禮。 突利以微笑回報,注意力卻落在另兩人身上。   這兩人分別坐於榮鳳祥左右兩席,座位的角度可監視南北兩邊門窗,他們接觸到 突利的目光時,立射出凌厲神色,顯示他們不單知道突利是來者不善,更在提聚功力 ,以應付任何突變。突利可百分百肯定他們乃魔門中人,皆因他們均和榮鳳祥般,從 兩眼透出與別不同的邪門味兒。   此時捧湯的僕役魚貫入廳,突利耳際傳來徐子陵的聲音道:「老朋友!是時候哩 !」   突利登時脊骨猛挺,一拍背上伏鷹槍,大步踏前,朝主席迫去,搖頭嘆道:「榮 老板真懂得裝蒜,你根本早曉得本汗何時來洛陽,卻裝作不知,確是該罰。」   本在交頭接耳的賓客立時靜止下來,變得鴉雀無聲,只有上菜侍役的足音,在廳 內響起。誰都看出突利不只是來湊興那麼簡單。   莫賀兒愕然盯緊突利,射出詢問的神色。   榮鳳祥雙目神光大盛,皺眉道:「可汗這番說話是甚麼意思?」   包括那兩名該是魔門老君觀的高手在內,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突利身上,茫不知 由徐子陵扮成的侍役,正步進南廳。   徐子陵以寇仲的醜漢面具掩蓋英俊的臉龐,出其不意點倒一名侍撲後,把他挾到 僻靜處換上他的裝束,趁膳房內人人忙得天昏地暗的一刻,瞞天過海的混在捧菜的隊 伍中捧起一盤滾熱的羹湯上席。   他並不是胡亂的挑人,被他李代桃僵的侍撲不但長得最高,伺候的更是榮鳳祥所 坐的主家席,只要突利能把榮鳳祥方面的人全部心神吸引過去,縱有其他人發覺侍撲 群中突然換過另一個人,亦不會驟然生疑。   徐子陵低垂頭,裝出謙卑得不敢看人的尊敬模樣,入門後避開廳心,靠著酒席繞 往主家席。他把功力盡量收斂,腳步虛浮,就算有人留意察看,也會以為他不懂武技 ,不會生出防範。   為掩護徐子陵這真正的刺客,突利忽然微增步速,這速度的增加微僅可察,非是 高手絕難有所感覺。   榮鳳祥當然是高手,且突利正針對他而來,立生感應,橫移少許,離開座位,又 往後稍退,眼神轉厲,冷喝道:「可汗尚未答我?」   突利暗中計算徐子陵到達攻擊位置的時間,倏地立定,仰天長笑道:「榮老闆可 敢先答本汗一個問題?」   此時他離榮鳳祥尚有十多步的距離,又隔著桌子和坐在桌子另一邊的賓客,兼之 仍未亮出動武的兵器,對榮鳳祥並沒有燃眉的威脅,但那兩名分坐左右兩席的老君觀 高手,已離座而起,晃身掠往榮鳳祥背後。   廳內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出突利是來向榮鳳祥尋釁,氣氛立即充滿劍拔弩張、 一觸即發的味兒。   莫賀兒最是尷尬,他深悉突利霸道勇悍的作風,要對付一個人時,天王老子都阻 止不了。   主家席的其他賓客無不是老江湖,又或是身家豐厚的大商家,誰不怕殃及池魚, 紛紛離席移往一旁,形勢頓見混亂。   廳內不乏洛水幫堂主級的首領人物,十多人同時起立,手按兵器,只待榮鳳祥一 句說話下來,便動手圍攻大敵。   榮鳳祥哈哈笑道:「可汗此言可笑之極,有甚麼問題我榮鳳祥是不敢答的?」   退往一旁的郎奉環目四顧,在找不到寇仲和徐子陵的影蹤後,插入道:「萬事可 以商量,可汗若和榮老闆有甚麼過節,只要請出主上,必可解決。」   坐於主席右方下首第三席的邢漠飛,依伏騫的吩咐保持低調,只學其他大部份賓 客般仍坐在席內,靜觀變化。   徐子陵此刻已來到郎奉和宋蒙秋身後,躲在那裏,暗提功力。只要略一閃移,立 可進入攻擊的最佳位置。   廳內形勢看似混亂,事實上卻是兩陣相對,壁壘分明。   榮鳳祥在己方兩大高手左右護翼下,傲立在主家席和進入方園北門之間的位置, 主家席的賓客均退往左右兩旁,讓雙方可遙相對峙,中間只隔一桌酒席。   洛水幫的其他頭領,無不離開席位,雖未湧往立在廳心的突利,均進入隨時可搶 出來攔截突利向榮鳳祥發動攻擊的位置。把守大門的七、八名洛水幫好手,亦從大門 外奔進來,怒目瞪視突利雄偉的背影,作好作戰的準備。   守衛北門的手下本要進廳護駕,卻被榮鳳祥打出手勢,仍然留守在北門外的走廊 ,防止有人從後施襲。   除此之外就是十多名上菜的侍撲,人人進退不得,只好呆然站著,其中又只徐子 陵這假扮的侍撲仍手捧熱湯。   突利裝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不住拿眼睛打量榮鳳祥後側的左右兩名魔門高手,口 中卻道:「榮老闆果然豪氣,那就告訴本汗,榮老板與『邪王』石之軒究竟是甚麼關 係?」   廳內絕大部份人顯然從未聽過石之軒之名,大感錯愕。   榮鳳祥雙目瞇了起來,好半晌後,才一字一字的道:「我從未聽過石之軒這個名 字,可汗何出此言?」   突利的反應更大出其他人意料之外,聳肩笑道:「既然如此,就當是一場誤會, 請恕本汗無禮闖席。」   就那麼一個轉身,似欲離開。   榮鳳祥厲喝道:「且慢!」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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