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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大唐雙龍傳(卷二十八)第七章─風雨南陽 * * * *************************************   四人來到街上,徐子陵見天魁派弟子謝顯庭的情況大有改善,放開摻扶他的手道 :「小兄弟快回去吧!」   突利道:「青樓那種煙花之地,最易招惹爭風呷醋的是非,謝小弟還是少去為妙 。」   謝顯庭嫩臉一紅,垂頭道:「多謝三位大俠出手相救,不過我和小宛並不是在青 樓認識的,我們、我們是真誠相愛,唉!」   寇仲輕拍他肩頭,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但首要保住性命,沒命便不能風流 ,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謝顯庭俊臉陰晴不定,好一會才毅然道:「三位大俠請再幫小子一個大忙,萬勿 將此事告訴大師兄。」   徐子陵皺眉道:「紙怎包得住火,羅榮太被我們重創,此事定難善罷,你該立即 把事情讓你大師兄知道,使你和他都能作好準備。」   突利道:「呂重老師不在南陽嗎?」   謝顯庭立即兩眼一紅,眼眶內淚花打轉,垂頭淒然道:「師傅給人來踢館打傷了 。」   三人聽得臉臉相覷,像呂重這種江湖名宿,講的已非武功高低,而是身份、地位 。就算武功強勝過他,亦等閒不敢向他挑釁生事,現在給人來挑場,可從而推之表面 平靜的南陽,內中的鬥爭已到達白熱化的階段。   難怪羅榮太敢公然欺壓天魁派的弟子。   寇仲搭著謝顯庭的肩頭,轉入橫巷去說話,道:「甚麼人這麼大膽?」   謝顯庭舉袖拭淚,悲憤莫名的道:「就是季亦農那奸賊。」   三人愕然道:「季亦農是誰?」   謝顯庭忍不住問道:「三位大俠是否剛來此地?季亦農是三派四幫一會裏陽興會 的會主,近年來與湍江派、朝水幫、灰衣幫勾結,密謀取代楊鎮他老人家的大龍頭之 位。家師因極力反對,故被他們視為眼中釘。最可恨是他引進外人,今次來踢場的人 表面上像與此事毫無關係,但明眼人都知是季亦農在背後主使的。」   徐子陵道:「動手傷人的究竟是何方神能?」   謝顯庭憤然道:「那人只說姓雲,沒有人知道他的門派來歷。」   寇仲沉吟半晌,道:「你先回道場再說,照我看你不該把剛才的事隱瞞,否則羅 榮太的人來尋仇,你師兄們將會措手不及。」   謝顯庭垂頭道:「大俠教訓得好。」   又往三人瞧去,道:「三位大俠高姓大名,讓小子回去也有個交待。」   徐子陵微笑道:「我們和應兄是朋友一事,確非順口胡謅,你只要回去形容一下 ,應兄便知我們是誰。」   三人回到客棧,擠在窄小的房間內,均覺好笑。   坐在榻上的寇仲把面具脫下,隨手拋在一旁,往後仰躺,嘆道:「管他娘的是否 已暴露行藏,不若我們立即趕往冠軍,看李元吉是否敢跟來。」   徐子陵在他左旁塌沿坐下,思索道:「你這叫作賊心虛。這處並非李家地頭,他 們憑甚麼得到消息,就算他們聯絡上霍求,而霍求又真的神通廣大至能知曉在南陽發 生的一切事情,仍要費一段時間才推測到是誰出手教訓羅榮太,那我們還有充裕的時 間部署。」   坐在房內唯一椅子中的突利點頭道:「陵少說得對。今晚我們先摸摸霍求的底子 ,明早再分頭行事,看看李元吉和雲帥的人馬會否入城,然後再從容定計。」   寇仲兩手伸張,呻吟道:「三派四幫一會,我們知道的有天魁派、羅榮太所屬的 湍江派、季亦農的陽興會、此外是朝水幫、灰衣幫,還有大龍頭楊鎮的南陽幫;剩下 的一派一幫叫甚麼?」   突利答道:「是荊山派和鎮陽幫,少帥的記憶力很不錯,別人說過一次便記牢了 。」   寇仲抱頭道:「我已記得頭昏腦脹,真不明白他們在爭什麼?若南陽的幫派陷於 四分五裂之局,最高興的人只會是朱粲。」   徐子陵忽道:「有人來哩!」   走音自遠而近,足音輕而均勻,顯示來人功底相當不錯,故引起徐子陵的警覺。   足音及門而止,接著敲門聲響,應羽的聲音在門外低聲道:「應羽求見!」   突利跳起來把門拉開,把應羽迎進房間,徐子陵友善地拍拍他和寇仲間的床沿空 位子,著他坐下。   應羽有點受寵若驚的坐好,道:「顯庭真不長進,竟學人去玩青樓女子,幸好得 三位拔刀相助,否則後果不敢想像。」   寇仲扭腰坐起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戀愛是沒有成規或階級界限的 。照我看顯庭與小宛是真誠相愛,否則羅榮太就不用訴諸武力來拆散他們。」   應羽為之愕然,有點難以接受的只是搖頭。若非說話者是名震天下的寇仲,恐怕 他早出言反駁。   寇仲親熱地摟著他肩頭,煞有介事的分析道:「青樓姐兒愛的只有三樣東西,告 訴我,顯庭有金嗎?」   應羽搖頭。   寇仲不理會徐子陵和突利的表情目光,續問道:「他武功高嗎?有甚麼特別的本 事嗎?」   應羽弄不清楚他問這連串問題的動機,繼續茫然搖頭。   寇仲笑道:「這就是啦!顯庭既乏金又欠本事,那小宛愛的當然就是他這個人, 如此有情有義,你這作大師兄的若把他們拆散,豈非殘忍不仁。你平心靜氣的想想吧 :假若有人來拆散應兄和貴師妹,你會有甚麼感受?」   應羽的臉登時脹紅,囁嚅道:「可足我和瑕師妹根本沒甚麼,唉!我該怎麼說呢 ?」   寇仲肅容道:「大家兄弟,應兄先坦白告訴我,你是否喜歡瑕師妹呢?」   突利和徐子陵為之啼笑皆非。際此各有頭痛煩惱事情的時刻,寇仲竟對別人的兒 女私情盤根究底的去「關注」,真不知他是何居心。   果然應羽道:「現在家師受辱被創,天魁派覆亡在即,我……唉!」   寇仲微笑道:「兵家有所謂談笑用兵,我們則可助應兄來個談情用兵,此著是一 舉三得;既治好令師的傷勢、重振天魁派的威名、更可奪得美人歸。而我們則倚貴派 之助,掌握城內發生的大小事項。應兄對這提議意下如何?」   徐子陵和突利這才明白過來,目前他們最苦惱的事,就是如何得到敵人動靜的情 報,因為就算三人同時出動,也守不住四個城門。   應羽劇顫道:「少帥為何對我這麼好?兒女私情只是小事,若能讓家師早日康復 ,令敝派免去覆亡之禍,應羽……」   寇仲又打斷他道:「這叫互相牽成。不過應兄有一樣說錯哩!兒女私情不是小事 ,而是……嘿,終生的大事。只有出之以誠,你才能奪得令師妹的芳心。少說廢話, 讓我們先看看呂老帥的情況,說到療治內傷,誰比我和陵少在行。」   應羽感激的眼神移到徐子陵身上,又瞧往突利,後者緩緩撕下面具,微笑道:「 小弟突利,來自東突厥。」   寇仲收回按在呂重背後的手,在徐子陵、突利、應羽和呂旡瑕關注的目光下,露 出凝重的神色,看得四人的心直往下沉。   呂重勉力睜開眼睛,艱難的道:「老夫傷勢如何?少帥直言無礙,老夫已作了最 壞的打算。」   寇仲道:「呂老師傷勢頗重,幸好老師功底深厚,在中掌時緊護心脈,否則早性 命不保。」   呂旡瑕熱淚泉湧,悲呼道:「少帥能治好爹的傷嗎?」   寇仲微笑道:「呂小姐請放心,應兄乃我們心儀的好朋友,我們若不能在一夜之 內使尊翁完全復元,怎對得住應兄。」   這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寇仲為應羽「造勢」之法,實在太過露骨。應羽是 既歡喜又尷尬,徐子陵和突利卻為之汗毛倒豎。   但呂旡瑕聽得乃父有救,當然照單全收,感激地瞥了應羽一眼,半信半疑的道: 「一晚便成嗎?」   呂重嘆道:「少帥不用安慰老夫,老夫自知傷勢嚴重,六脈被陰寒之氣所閉,就 算能勉強保命,沒有一年半載也難以活動自如。」   寇仲尊敬的道:「我寇仲豈敢向呂老師胡言亂語。我們來自道家《長生訣》的先 天真氣,天性能剋制這類邪功異法,且經驗豐富。陵少你來出手,說到療傷,當然以 你比我為優,其他的就難說啦!」   徐子陵訝道:「甚麼邪功異法?」   邊說邊踢掉鞋子,跨上臥榻,盤膝坐在呂重背後。   雙掌齊出,按在呂重背心上。   徐子陵虎軀立震,望向寇仲,後者道:「明白了嗎?」   徐子陵臉上驚容一閃即逝,頷首表示明白。   其他三人都一頭霧水,呂旡瑕芳心大亂的問道:「怎樣呢?」   徐子陵真氣源源不絕的送入呂重體內,仍能從容肯定的道:「不出三個時辰,令 尊就可完全康復過來,不會留下任何後患。」   呂旡瑕和應羽顯然對沉默寡言的徐子陵更信任,懸到半天的心終放下來。又見呂 重臉色立即轉佳,連盤坐的姿態都輕鬆過來,登時有陰霾盡散、雨過天青的感受。   寇仲道:「我們出去再說。」   來到與寢室相連的偏廳,寇仲問起踢場擊傷呂重那人的模樣,呂旡瑕仔細形容後 ,寇仲點頭道:「假若我沒猜錯,此人定是陰癸派的元老高手『雲雨雙修』辟守玄。 」   呂旡瑕和應羽愕然道:「陰癸派是甚麼家派,為何從未聽過的呢?」   突利卻是恍然大悟,陰癸派的魔手終伸入朱粲的地盤來,這更是合情合理。陰癸 派在長江之北只有襄陽一個據點,若要從而擴張,選取聲勢較弱的迦樓羅國來開刀, 最是順理成章。   說不定陽興會的季亦農本身便是陰癸派的人,只要他坐上楊鎮的位置,南陽等若 落入陰癸派手上。   寇仲解釋道:「這是江湖上最隱秘和邪異的一個門派,呂老師定會曉得。只是沒 有告訴你們吧!看情況目下最聰明的做法,是待呂老師明天痊癒後,立即撤離南陽。 聽說你們天魁派在很多地方都開設道場,對嗎?」   應羽臉露難色,苦惱道:「少帥既有此提議,可知陰癸派是我們惹不起的。不過 家師與楊鎮幫主乃生死之交,絕不肯捨他而去。」   突利問道:「楊鎮現在何處?」   呂無瑕答道:「楊世伯前天到冠軍去,尚未回來,否則就有他待我們作主。」   寇仲和突利交換個眼色,均推想到季亦農是要趁這機會發動,削弱南陽所有支持 楊鎮的力量。   寇仲斷然道:「成功失敗,就在今夜;先發者制人,後發者被制於人,我們就和 季亦農玩一手,看他能變出甚麼花樣來。」   話猶未已,有弟子慌張來報:「湍江幫的人來哩!」   在進入道場的大堂前,寇仲一把扯著應羽,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像你現在這副 神氣,怎能贏得瑕師妹的傾慕。萬事有我們為你撐腰,至緊要擺出是呂老師繼承人的 樣子,橫豎不能善了,還怕他娘的甚麼?」   應羽微一點頭,猛地挺起胸膛,領先大步入廳,戴回面具的突利和寇仲緊隨其後 ,接著是呂旡瑕、謝顯庭和另四名應羽手下最有輩份的大弟子。   湍江幫的掌門人羅長壽四平八穩的坐在大堂靠西的太師椅內,如電的目光越過應 羽落在突利和寇仲兩人身上。他身後高高矮矮的站有十多人,人人目露凶光,一副大 興問罪之師的惡形惡相。羅長壽兩旁太師椅亦各坐一人,左邊的大漢一身灰衣,是灰 衣幫的副幫主「惡郎君」夏治平;右邊是朝水幫內五堂總堂主「鐵尺」祈三,都是南 陽武林響噹噹的人物。 應羽挺起的胸膛立時凹陷下去,執正弟子下輩之禮,向三人躬身致敬。   羅長壽泠哼道:「呂重在哪裏?」   天魁派各人無不色變,羅長壽如此直呼呂重之名,太不給面子了。   應羽給寇仲提醒的輕推了一下,才懂得領眾人在大堂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應羽居 中,寇仲和突利分傍左右,呂旡瑕等都學對方弟子般站到應羽椅後,立成對峙的形勢 。   「砰!」   灰衣幫的副幫主夏治平顯出「惡郎君」的本色,一掌拍在椅旁的酸枝几上,震得 几上的茶杯叮叮咚作響,怒道:「應羽你啞了嗎?呂重究竟在哪裏?難道不屑見我們 一臉?」   「鐵尺」祈三陰惻惻的笑道:「夏副幫主勿要動氣,說不定呂場主沒臉見人哩! 」   寇仲和突利心知對方最忌憚呂重,故出言試探他的情況。而若非呂重受傷,他們 亦未必敢這麼欺上門來。   應羽終於動氣,沉聲道:「家師有事外出,若三位想見敝師,勞駕明天再來。」   羅長壽仰天長笑,目光掠過寇仲和突利,回到應羽臉上,冷然道:「好!呂重不 在,找你也是一樣。令師弟夥同外人,打傷羅某人的兒子,這筆帳該怎麼算?」   寇仲差點忍不住出口嘲弄,還幸強忍得住,向應羽投以鼓勵的眼神。   應羽亦是心中有氣,收攝心神,裝出冷靜沉著的模樣,不亢不卑的答道:「羅幫 主言重。令郎榮太公子恃強橫行,在公眾地方向敝師弟行凶,幸得應羽的結拜兄弟仗 義出手。縱使顯庭有不對之處,榮太公子也可以直接和我說話,這麼做就太不尊重我 們天魁派了。」   結拜兄弟的身份是他們進來前商量好的。因為若依三派四幫一會表面的盟友關係 ,照江湖規矩,外人確沒有置喙的餘地。   羅長壽登時語塞,想不到一向戰戰兢兢、漫無主見的應羽可以變得這般辭鋒銳利 。   「惡郎君」夏治平厲叱道:「應羽你竟敢目無尊長,衝撞幫主,是否吃了熊心豹 子膽?」   呂旡瑕終忍不住,嬌叱道:「敬人者人亦敬之,副幫主還講不講道理。」   夏治平雙目凶光大盛時,祈三笑道:「虎父無犬女,不愧『環首刀』呂重的女兒 。就讓祈叔叔來和你論道理,你大師兄忽然鑽出來的拜把兄弟高姓大名,屬何門何派 ?這趟到南陽來有何貴幹?」   寇仲心叫來得好,敵方三大頭頭中,以這祈三最為沉著多智,先舉茶杯輕呷一口 ,才好整以暇道:「我叫胡三,他叫胡四,與季亦農份屬同門,不信可問問季老他真 正的出身來歷。這趟是路過貴境,皆因我們專職是殺惡人,殺光一地的惡人便要到別 處找惡人。唉!惡人難求,我們的生意愈來愈難做。」   對方人人勃然大怒時,突利早憋得滿肚子不耐煩,猛地站起,喝道:「少說閒話 ,給老子畫下道來,究竟是一窩蜂上還是單打獨鬥?」   一擺手上伏鷹槍,登時湧起一股凜冽迫人的勁氣,威武無儔。   羅長壽、夏治平和祈三縱然武功遠及不上突利,但終是打滾多年的老江湖,眼力 高明,只看突利這「胡四」橫槍傲立的迫人氣勢,便知對方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 心中大為懍然。   祈三最是狡猾,嘿嘿笑道:「應賢姪若想憑武力解決,破壞南陽的和氣,我們一 派二幫當然要和貴派周旋到底,只不知這是否呂兄的意思?」   這趟輪到應羽乏言以對,突利單手把槍收往背後,啞然失笑道:「祈總堂主說得 好,原來我們是一場誤會,不過羅幫主錯在不該與祈總堂主和夏副幫主同來問罪,擺 明是要將小事弄大,非是要保持和氣。早前若非我胡四槍下留人,羅幫主可能香火燈 不繼,現今是戰是和,羅幫主請賜天魁派一句話。」   他乃東突厥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權傾外域,這刻滔滔放言,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 氣度。   祈三立時閉口,讓羅長壽作出決定。   夏治平欲言又止,終沒說話。   羅長壽臉色變得頗為難看,陰晴不定,好一會才拂袖而起,冷喝道:「明早我們 再來,我要親自跟呂重評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91.6.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