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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ht (痞子蔡) 站內: Story 標題: 【雨衣】〈6〉 時間: Thu Jun 24 02:49:29 1999 虞姬後來說她對日本人也沒什麼好感,除了“少年隊”的那三個帥哥外。 『那妳們怎麼會從那時候就成為朋友?』我很好奇地問她。 「嗯…她很親切吧!」虞姬想了半天,擠出了這個理由。 『親切?是不是“親”自體驗才會有“切”身之痛?』我仍然半信半疑。 「你別瞎扯。可能是因為板倉雨子的眼神很誠懇。」 『誠懇?誠懇可以用來形容眼神嗎?那我的耳朵看起來會不會很實在?』 「唉呀!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啦!」 在信傑的生日聚會中,虞姬也帶了板倉雨子參加。 於是信傑介紹了她: 「智弘,這位是我在歷史系新認識的學妹……」 他指著一個從進門開始,就沒停止過微笑的女孩。 她一直跪坐在坐墊上,仔細聆聽每個人的談話,卻從不插嘴。 明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膚,還有那兩顆幾乎可以比美吸血鬼的虎牙, 使她看來實在不像是中土人物。 「Hai! Wa-Da-Si-Wa ITAKURA AmeKo Des,Ha-Zi-Me-Ma-Si-Te, Do-Zo,Yo-Ro-Si-Ku。」 她霍地站起,對我行了一個標準的90度鞠躬禮, 並用流利的日文阻斷了信傑的話頭。 哇ㄌㄟ!講啥米碗糕?原來她真是番邦姑娘! 我求助似地望了望信傑,他卻只是微微地揚起嘴角, 一看就知道他在忍住笑意。 我搔了搔頭,不知如何應對,一臉愕然地愣在當地…… 「對不起,我是板倉雨子。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她趕緊改口,用帶點特殊腔調的中文重新講一遍,並又鞠了一個90度躬。 彷彿受到她的影響,我也手忙腳亂地向她行了一個接近90度的鞠躬禮。 『我叫蔡智弘,也是初次見面,也請多指教。』 信傑看到我們的糗樣,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AmeKo,智弘是工學院的學生,人還不錯,妳以後可以請他多幫忙。」 信傑指著面紅耳赤的我,向同樣也是面紅耳赤的她這麼介紹著。 「Hai!蔡桑,以後請多多照顧,A-Ri-Ga-Do。」 她紅著臉回答,但仍然沒有忘記90度的鞠躬禮。 而我這次,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智弘,這塊拿給AmeKo。」 信傑切了一塊蛋糕,努了努嘴角,往AmeKo的方向指去。並把音量放小。 我猜不透為什麼信傑一付神秘的樣子,該不會想整我吧!? 我納悶地拿起這塊蛋糕,端給了她。 『板倉小姐,請用。』 「A-Ri-Ga-Do。蔡桑,你叫我AmeKo就可以了。」 『A…A…Ame……』 “阿妹”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唸。 「A-me-Ko。Ame是“雨”的意思;Ko是“子”,所以我叫AmeKo。」 她微笑地解釋著。 『AmeKo,在台灣還習慣嗎?』 用這句話當開場白,雖然不甚夠力,也算合情合理了。 不然要問啥?難道問她為什麼跑來台灣學中文? 這種問題她一定被問煩了,而且搞不好只是她吃飽飯沒事幹而已。 「一切都還好。台灣是個很好的地方,我很喜歡。」 『跟人溝通沒問題吧!?』 「嗯。只是有時聽不懂台語。」 『在台南,聽不懂台語的確有點麻煩。』 我附和地說著。然後就不知道要扯什麼了。 而AmeKo跟我講話時,總是微笑地看著我的眼睛,並專注地聆聽。 因為怕她聽不懂,所以我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並去掉較為艱澀的字句。 這樣的對話,不累才怪! 【雨衣】〈6〉 By jht. -------------------------------------------------------------------------------- 作者: jht (痞子蔡) 站內: Story 標題: 【雨衣】〈7〉 時間: Fri Jun 25 01:54:21 1999 「智弘,過來一下。」 信傑的聲音適時地化解我的危機。 『有事嗎?』我走到他身旁問道。 「AmeKo長得不錯吧!?」信傑不懷好意似地笑著。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囉!我是要給你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什麼機會?是不是你意外保險的受益人要寫我?』 「你少無聊!是這樣的,AmeKo想找人教她中文,而她也可以教日文。」 『所以呢?』 「所以就便宜你這個臭小子了。」 『拜託!為什麼偏要找我?我又不學日文。』 「為什麼不學日文?」 『第一,我不喜歡日本;第二,學日文對我沒用。』 「沒聽過“不以人廢言”嗎?你不能因為討厭日本人,就不喜歡學日文啊!」 『我不是“討厭”,只是“不喜歡”日本人而已,這有程度上的差異。』 為什麼不喜歡?我也說不上來。應該只是偏見吧!? 也許除了有歷史上的仇恨外,還有對於近代日本經濟上的強盛, 我有著因嫉妒而產生的不滿。 「智弘,我知道你對日本還有一些民族的仇恨。但所謂“罪不及妻孥”,即使 男人做錯了事,他的老婆和孩子仍然是無辜的,不是嗎?」 信傑的話其實有道理,奈何我的偏見也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可以沒有罪,但不代表我不能討厭。總之,我不想學倭寇的語言。』 「我問你,你的野狼機車是不是日本製的?SONY收音機和電視機呢? 還有CASIO計算機?科學實驗用的儀器?這些哪一樣不是日本貨? 你有種就不要用這些日本貨,再來跟我強調你高尚的民族情操。」 信傑終於看不慣我對日本人的偏見,開始教訓我。 『這不一樣啦!正因為日常生活中已經用了這麼多的日本貨,所以不希望靈魂 也被日本污染。』 「我聽你在瞎掰!你還不是照樣學英文,難道你喜歡被美國污染?」 『英文是國際通用的語言嘛!怎能與日文相提並論。而且我的英文不好,所以 靈魂還是很乾淨的。』 我說不過信傑,只好開始強詞奪理。 「你別推三阻四的,要不要一句話!」 『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很排斥日文,只是覺得沒必要學而已。』 「你實在是不知好歹,很多學弟搶著跟我預約,你竟然敢不要!?」 『既然那麼多人搶著要,你就公開比文招親嘛!何況我是工學院的學生,中文 造詣哪有你們文學院的學生好。』 「這你就不懂了。假設要教小學生加法,叫大學生去教就是“殺雞用牛刀”。 如果AmeKo的中文程度像隻雞的話,那我們這些文學院的學生就是牛刀了。 所以你這隻菜刀剛好合用。」信傑拍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著。 果然是文學院的學生,連損人時也是那麼地不露痕跡。 『我這隻菜刀夠利嗎?』 「當然夠利囉!而且你又姓蔡,註定就是生來當菜刀的。」 『可是……』 「別那麼多可是了。更何況你的台語也可以通啊!AmeKo也想學台語。 說真的,要不是因為我不會講台語,哪輪得到你撿這個現成便宜。」 『原來如此。你是因為自己無法勝任才想到我。』 「當然囉!要不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會這麼照顧你。感動了吧!?」 『好啦!我答應了總行吧!』 信傑走到AmeKo面前,指著我說: 「AmeKo,智弘的中文程度比我高,妳可以向他多學習。」 這傢伙!剛說我是菜刀,他是牛刀,現在又說菜刀比牛刀鋒利。 我實在分不清是讚美還是諷刺。 「蔡桑,以後就拜託你了。」 AmeKo露出虎牙興奮地說著,當然她的招牌動作又出現了。 『彼此彼此,請別客氣。』 【雨衣】〈7〉 By jht. -------------------------------------------------------------------------------- 作者: jht (痞子蔡) 站內: Story 標題: 【雨衣】〈8〉 時間: Fri Jun 25 02:10:53 1999 從此,每個禮拜二、四的晚上七點到九點,AmeKo會到我住的地方。 前一小時,我教她中文;後一小時,她教我日文。 我的日文程度,可以說是十竅通九竅。換言之,即一竅不通。 所以她只好從ㄚㄧㄨㄟㄡ開始教我。 而AmeKo的中文底子卻不差,所以我根本不算是教她中文, 頂多教她如何欣賞唐詩宋詞而已。 偶爾再夾雜著一些台語。 因此我跟AmeKo的溝通,主要是靠中文。 如果中文仍然是雞同鴨講,就只好用英文。 雖然我的英文並不好,但已經足以嘲笑日本人了。 我也深刻地體會到微笑是人類共同語言的道理。 因為當我們彼此不懂對方語言中的意義時,總是會相視一笑。 記得第一次上課時,我問她: 『AmeKo,為何妳叫“雨”子呢?』 她說因為她是在雨天出生的,所以她爸將她取名為雨子。 原來如此。 所以在晴天出生的叫晴子?下雪時出生的叫雪子? 那麼在颱風天出生的,難道叫風子? 看來日本人取名字時也是很混。 她說她因此而非常喜歡雨天。 當初會選擇來台灣而非大陸,有部份的理由是因為台灣多雨。 她說她也跟雨天非常有緣。 甚至在日本考高校及大學時,都碰到雨天。 「所以,我的考試成績很好的。」 她輕輕地笑著,不忘了露出那兩顆尖尖的虎牙。 後來,我很想告訴AmeKo,台南的冬天是少雨的。 如果期待下雨,應該到台北。 這麼說好了,如果台北在冬天下雨,是像家常便飯般普通, 那麼台南的冬雨,就會像魚翅鮑魚般珍貴。 可是我始終沒有告訴AmeKo,與其說怕她失望, 倒不如說我怕她真的轉到台北去唸書而讓我失望。 AmeKo住的地方,跟我只隔兩條街,還算很近。 她有兩個室友,和田直美與井上麗奈,都是日本留學生。 和田滿胖的,膚色黝黑,聽說是來台灣後常跑海邊所曬的。 因為和田的家鄉在日本關東地區,一年中真正的夏季最多也只有兩個月。 這也難怪她非常喜歡南台灣炎熱的氣候。 井上的眼角上揚,顴骨較高聳,有點韓國人的味道。 和田的男友是香港的僑生,至於井上,聽說她的男友在日本。 其實我對日本人的印象是很刻板的。 說是“印象”好像也不合理,因為認識AmeKo之前,我從未接觸過日本人。 所有關於日本或日本人的資訊,全都來自於電視書本漫畫或是別人的意見。 日本人勤奮、守法、團結、有秩序、好色而奸詐、欺善卻怕惡、自卑又自大。 我所獲得的片斷或者可說不太正確的資訊是這麼告訴我的。 而日本女人則是柔順的最佳代言人。 上帝說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臉,你還要湊左臉讓他打。 可是聽說日本女人更誇張,她除了讓你打左臉外,還會問你的手疼不疼。 也許誇張的不是日本女人,而是我竟然會相信這種事情, 然後讓它成為我的刻板印象。 幸好日本人對中國人也有刻板印象,所以我也不用太自責。 日本人覺得中國人髒、亂、自私、愛錢、蓄八字鬍、留辮子、既奸詐又邪惡。 這是我看過的日本漫畫中,中國人的普遍特點。 看來,“奸詐”似乎是中國人和日本人的共通點。 所以,認識AmeKo之初,更加深了我對日本女孩的刻板印象。 因為她總是柔柔順順,講話時也總是帶點靦腆微笑。 不過後來又認識了和田直美與井上麗奈,讓我的刻板印象來個大逆轉。 那次是個耶誕夜聚會,虞姬邀了和田、井上與AmeKo來慶祝。 三杯玫瑰紅下肚後,和田和井上便開始肆無忌憚地高聲歌唱。 幸好是冬天,不然我真的覺得她們會有跳脫衣舞的衝動。 “幸好”是我用的形容詞,陳盈彰用的形容詞卻是“可惜”。 【雨衣】〈8〉 By jht. -------------------------------------------------------------------------------- 作者: jht (痞子蔡) 站內: Story 標題: 【雨衣】〈9〉 時間: Fri Jun 25 02:14:30 1999 為了當AmeKo的中文老師,也為了當AmeKo的日文學生,我特地買了張方桌。 一公尺見方,高度大約只有四十公分,就像電視裏常見的和式桌子。 上課時AmeKo在我左手邊,我在她右邊。 我右她左的方位,剛好符合雙方國家的交通規則。 每次採跪坐姿勢上課時,下半身血液循環不佳,總讓我雙腿發麻。 AmeKo教了我好幾次跪坐要領,我卻始終學不會。 我曾問過AmeKo,跪坐是否是導致日本人長不高的元兇? 「蔡桑,大丈夫比的是志氣和心胸,與身高無關哦!像豐臣秀吉就很矮。」 AmeKo的回答令我佩服與詫異。 『太棒了!妳果然是我的老師。』我拍著手叫好。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AmeKo有點不好意思。 『不,妳講的很對。中國人總喜歡嘲笑日本人的身高,卻忘了在西方人眼裏, 中國人一樣會被嘲笑身高。』 『也有人說日本人像鐘擺,擺盪於優越感與自卑感之間。難道中國人不是?』 我不斷地高談闊論,忘了AmeKo的國籍,也忽視了AmeKo的神色。 「蔡桑,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日本人?」AmeKo小心翼翼地問著。 『妳怎麼會這樣問?』我其實有點心虛。 「因為我發覺班上有些同學好像對我並不是很友善。」 『真的嗎?』 「嗯。」AmeKo很委屈地低下了頭。 「原先我覺得很困惑,後來我去修了中國現代史,我才知道原因。」 AmeKo頓了頓,接著說:「可是日本的歷史書真的跟台灣差好多。」 『妳們的書上怎說?』 「日本的書上通常會強調日本太小又太擠,若不出兵則無法生存。或是說建立 “大東亞共榮圈”其實是為了聯合亞洲弱小民族抵禦西方人入侵。再不然則 會無奈地說發動戰爭是少數軍閥的野心,與天皇及日本民眾無關。」 「我也一直相信日本是二次大戰的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因為我們只強調東京 被美軍飛機轟炸的慘況,以及兩顆原子彈所造成的人間煉獄。」 AmeKo彷彿很無辜,喃喃自語地說: 「後來面對那些對我並不是很友善的同學時,我都會覺得有些罪惡感。」 雖然我對日本書上的逃避現實很不滿,但我卻對AmeKo的神情更不忍。 我甚至有些愧疚,因為我曾經將日本跟AmeKo劃上等號。 然後將侵略與殘暴無恥再跟日本劃上等號。 『妳別胡思亂想,即使日本真的侵略中國,也不見得跟台灣有關。』 「為什麼?台灣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嗎?」 『是這樣嗎?』我有點苦笑: 『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坦白說我自己也不曉得。當我說我是中國人時, 就會被人說不重視自己成長的這塊土地;而當我說我是台灣人時,卻會被人 說數典忘祖,不知飲水思源。一個簡單的稱呼,卻必須背負沈重的包袱。』 「那你怎麼辦?」 『很簡單。我就說我是華裔的台灣人,這樣總該不會被罵吧!哈哈哈……』 「華裔的台灣人?很好玩的稱呼。」 AmeKo笑了起來,似乎聽不出我笑聲中的乾澀。 『我有時很羨慕香港人。因為即使香港的土地上飄揚著英國國旗,即使他們很 討厭中共政權,也歧視中國大陸的人,但他們自稱是中國人時卻是理直氣壯 ,自稱是香港人時也很理所當然。』 『好像扯遠了。現在是日文課還是中文課呢?』 「已經是日文課了。」AmeKo看了看錶,微笑地說。 『那麼今天ITAKURA 桑要上什麼呢?』 「蔡桑,要不要先取個日本名字?」AmeKo突然這麼建議著。 我想了一下,終於還是搖頭。 『對不起。我不取日本名字,我堅持。』 我想她大概不太懂“堅持”的意義,所以只是睜大了眼睛不解地望著我。 該怎麼跟她解釋呢?難道告訴她,我是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 算了,這種遙遠且似有若無的仇恨,是很難解釋的。 雖然我已經知道把對日本人的偏見轉嫁給AmeKo有失公平, 但我卻還死守著古老而頑固的民族的最後一絲尊嚴。 『AmeKo,我幫妳取個中文名字吧!』 為了避免氣氛尷尬,也為了怕AmeKo誤會,輪到我這麼建議著。 「Hai!蔡桑,請多多麻煩你了。Do-Zo!」 AmeKo講的中文,有時還是有點繞口。 『既然妳喜歡雨,那就叫小雨好了,聽起來有下雨的感覺。可以嗎?』 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學她爸爸用混的。 而且雨子的“子”既然無啥了不起的意義,那麼小雨的“小”也不該太特別。 「小雨…嗯…小雨…」 AmeKo歪著頭,很仔細地思考著。 「Hai! Wa-Da-Si-Wa 小雨 Des,Ha-Zi-Me-Ma-Si-Te,Do-Zo, Yo-Ro-Si-Ku。」 她突然很興奮地站起來,然後對我行了一個90度鞠躬禮,微笑地說著。 我們似乎都想到了第一次見面時的窘狀,不禁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AmeKo,那我的名字在日文該怎麼唸呢?』 「蔡唸Sai,智唸Chi,弘唸KoWu。所以是Sai-Chi-KoWu。」 蔡唸Sai?很像是台語“屎”的發音。 沒想到“蔡”在台語唸起來不好聽,在國語唸起來難聽, 在日語唸起來更是恐怖。 『Hai! Wa-Da-Si-Wa Sai-Chi-KoWu Des,Ha-Zi-Me-Ma-Si-Te, Do-Zo,Yo-Ro-Si-Ku。』 來而無往非禮也,所以這次輪到我向她行90度鞠躬禮。 AmeKo又開心地笑了。 而我突然發覺,我很喜歡看她微笑時所露出的那兩顆虎牙。 【雨衣】〈9〉 By jht. -------------------------------------------------------------------------------- 作者: jht (痞子蔡) 站內: Story 標題: 【雨衣】〈10〉 時間: Fri Jun 25 04:25:27 1999 漸漸地,我喜歡上AmeKo。 少說了兩個字,我是說我喜歡上AmeKo的課。 她當學生時很認真,當老師時更認真。 有時我很想告訴她,我只要懂平假名還有普通的會話就可以了。 但AmeKo講課時的專注和細心,讓我不得不全神貫注地應付日文課。 『Wa-Da-Si-Wa Sei-Ko-Wu-Dai-Ka-Ku No Ka-Ku-Sei。』 AmeKo叫我把“我是成功大學的學生”唸一遍。 「蔡桑,“學”要唸Ga-Ku,Ga是濁音,不能唸成Ka-Ku。」 AmeKo用嘴型誇張地唸出Ga的音,剛好露出虎牙。 『我知道我為什麼Ga會唸不好的原因了,因為我沒虎牙。』 「呵呵,上課要專心,別開玩笑。」 「你知道嗎?我教的是大阪腔的日語,與東京腔不太一樣。」 『是嗎?我懂了。那我教妳的算是台灣腔的台語。』 「我跟你說真的Ne。所以你要記得你學的是大阪腔的日語哦!」 AmeKo很認真地交待著,好像這是一件馬虎不得的事。 甚至告訴我大阪人說謝謝是O-Ki-Ni,而非A-Ri-Ga-Do。 其實只要有日本人聽得懂我講的日語,我就偷笑了,誰還管腔調! 當AmeKo的老師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因為她常會問許多很難溝通的問題。 「蔡桑,荔枝是什麼?」AmeKo知道楊貴妃最喜歡吃荔枝,於是問我。 『一種水果啊!』不然我還能說什麼? 「長怎樣呢?英文叫什麼?」 『現在不是荔枝產期,沒辦法請妳吃。至於英文嘛,也許叫milk chicken。』 「milk chicken?」 『奶雞啊!』 我覺得很好笑,不管AmeKo的一臉茫然,自得其樂地大笑著。 「那麼“去勢”呢?」 『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 「不不,我是說這個“去勢”……」AmeKo在紙上寫了下來。 『這個喔!ㄟ…嗯……有點難以啟齒。』 「是嗎?是不是“大勢已去”的意思?」 『哈哈哈……對對對。去了勢以後,的確是大勢已去。』 與板倉老師相比,我這個蔡老師實在應該汗顏。 雖然雨子在台南,但台南的冬天並未因此而多雨。 台南冬天的乾燥溫暖是我喜歡台南的主要原因,不過我現在卻期待著下雨。 正如AmeKo一樣。 一直等到11月底的某個星期二清晨,天空才開始飄了一些雨。 那天AmeKo來上課時,還揹了一個紅色背包,我很納悶。 我記得那時我正在教她李商隱的《夜雨寄北》: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我的窗戶雖然面朝北方,不算西窗,但此時窗外卻正淅哩嘩啦地下起雨來。 像是聽到聲響的獵犬,AmeKo躍身而起,直奔窗邊。 「Man-Zai! Man-Zai!(萬歲)」 AmeKo高舉雙手,情緒有點亢奮,像收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Mo-Mo-Ta-Ro 桑,Mo-Mo-Ta-Ro 桑……」 AmeKo唱起歌來,邊唱邊拍手。 『咳咳……AmeKo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 「是嗎?」AmeKo將她的手錶湊到我面前: 「現在是8點1分,輪到我是老師了。Man-Zai! Man-Zai!」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我只好拿出日語讀本。 「今天我們不上課,我教你唱日文歌。就教剛剛我唱的“桃太郎”好了。」 『但我今天對日文的動詞應用,有強烈的學習慾望,期待聽到老師的教誨。』 我可不想學日文歌,只好裝作一付很想上課的樣子。 「蔡桑,你真愛開玩笑,你哪有那麼用功。呵呵呵……」 AmeKo一眼就看出我在牽拖,又格格地笑著: 「唱日文歌對學日文有很大的幫助,這叫“寓教於樂”。」 『妳那叫假公濟私吧。』 「呵呵…」AmeKo坐回桌邊: 「我唱一句,你跟著唱。這首歌很簡單,很容易學的。」 【雨衣】〈10〉 By jht. -------------------------------------------------------------------------------- -- 就這樣我變了...說是成長也不盡然吧 但是可以更自然的奸詐,單就這一點而言 我真的長大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twbbs.org) ◆ From: dial493-wk.hi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