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懷山掛衣

[shardphoenix (鳳凰天區)]

    緩緩的催起油門駛過七賢橋進到鹽埕，景色數十年沒變過。

    二十年前，地下街那場大火把天空燃盡，燒得一片焦黃。五十台消防車呼嘯的經過
家門口，自此以後，他對這個城市的印象就是灰濛濛的一片，沒有什麼顏色，即使有，
也不那麼飽和，好像上面總是罩了一層薄紗，想撥開卻掀起漫天塵埃，南方六月的炙陽
燒的水面翻滾，夾雜門前愛河的沸騰臭氣令人發狂。

    高雄中學大門左側道路的印度紫檀綻放得囂張，片片碎末黃花飛過斑駁墨紅色砌牆，
風吹過揚起萬丈高。高三那年，他並沒有在推甄高雄醫學院或陽明醫學院之間掙扎太久，
臨別高雄前去墾丁、離島玩樂了幾個月，包袱收拾，便到台北求學了。

    每次回來都不太認得這座城市，像個陌生人遊蕩在市區之間，火車站前面的大樓拆了
又蓋，進到火車站的動線一改再改，同愛街上最喜愛的燒臘店不見了，剩下些鹽埕區有賺
錢的老店規模越做越大，連味道也越變越差。鋪天蓋地的大工程正在高雄這座城市寂寥的
展開，只是不知道該期望些什麼，或者只是疑惑自己怎麼會對這座城市有期望，居民
還是一樣可以如同往常般生活著，帶有上河圖那種水墨畫因為年歲產生泛黃的痕跡，只差
沒有被蟲蛀蝕而已。

   「你聽過懷山掛衣嗎？」

   「嗄?」他低著頭吃著便當，從塞滿食物的喉嚨發出低吟。

   「聽說每個人生長的地方都有一種蟲，這種蟲會存在於土地中，
     土地種出來的蔬果與畜牧物都會沾染這種蟲的氣息，吃下去後，
     人受到蟲與地氣的守護，才會茁壯。」

   「什麼蟲不蟲的，聽不懂。」

   「所以在他們小時候，母親都會用當地生長的植物，像是茜草紅、馬木藍做
     成染料，染上一件掛衣，讓出外遊子都可以聞到家鄉土地的味道，
     被這種地氣守護茁壯長大。」

    他不發一語，當然它的母親不會編織這種掛衣讓他穿著，一時也摸不清楚這段
對話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只知道他沒看過這些顏色，只是在猜想自己最近越來越笨，
是不是跟這些東西有關。但是他很清楚知道，人長越大對故鄉的記憶越濃烈，那些失去
的片斷與印象好像越來越清晰。

    其實他曾經驚訝過，他想起西子灣夕照火紅把英國領事館染的發亮、四色燦爛的光之
塔靜靜矗立在同盟路旁，夜晚的中山大學海科院前堤防，燈塔、漁船、星光相呼應，氣笛
隆隆駛進高雄港，最後他了解到，他眼中看不到顏色，是因為他沒看過城市的光。

    當天晚上，他坐上末班火車，一路搖曳到高雄車站，天空剛好矇矇亮，回到家換上件
保暖的外套，騎機車經過興隆居買了兩顆湯包跟紅茶牛奶，就直接越過平交道，走臨海
路往忠烈祠方向上去，他走上大大長長的階梯，清晨沒有什麼人在那裡，他緩緩的走，
太陽破雲而出，光線從東南方碰觸他的腳，他的影子在他眼前慢慢浮現，平生沒有過這麼
多的期待。

    回過頭去，一切的顏色都飽和了。

    陽光蒸出他外套上的香味，他認得，是媽媽常用的洗衣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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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8.175.181.61
推 stradavic:寫的好棒>.<很有意境喔~推
推 iversonman:我以為是指陳懷山
※ 編輯: shardphoenix    來自: 218.175.181.61       (05/14 23:08)
推 Howard159:這篇寫得不錯　
推 pop3751:陳懷山+1  囧
推 oOmmmmmmmmmm:我也看成張懷山!!
推 aokex:以為要拍賣賣陳懷山二手球衣
推 EP:蟲師????
→ shardphoenix:樓上正解
推 oab:是蟲師的故事！！！！！！！！  我想說應該沒這成語才對吧＠＠
推 mobydick1029:這篇寫的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