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ururuby (rururuby)
看板KhalilFong
標題Re: [專訪] 方大同很極端的感性很極端的理性
時間Tue Mar 31 23:02:56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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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處:南方報業城市畫報官網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hb/20090328/gj/200903300008.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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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同 很極端的感性又很極端的理性
時間:黃昏。方大同正在樂此不疲地闡述他對騷靈音樂(Soul Music)的理解。只有
兩件事可以讓他如此滔滔不絕:音樂和信仰。“騷靈音樂對於我有兩個不同的解釋:它本
身作為音樂風格,是由藍調音樂和教堂裡的福音音樂一起創作出來的音樂風格,是黑人音
樂的一個標志;但在表達方面,任何一個歌手,只要是發自內心,對於他想要表達的東西
有熱情,無論他是用什麼音樂風格來表達,對我來說他就是一個騷靈歌手。”
在方大同面前的小桌子上,擺放著一盞微弱的燭燈。時光漸晚、天色漸暗,方大同湊近了
一點燭光,語氣平和地說:“對我來講,陳奕迅也可以算是一個騷靈歌手,陳百強也是,
雖然他們的音樂風格並不是騷靈音樂的風格,但你去感受他們的氣質,就是從內心去表現
。一位歌手很誠懇地去唱歌,我就覺得那是一個騷靈的表達,因為他是跟觀眾做一種心靈
上的溝通。”
燭光熒熒燃燒,隨時等待接替從落地窗外折射進來的最後一縷橙色光束。
橙月
“橙月”是方大同對夕陽的比喻,也是他第4張專輯的名稱。與之前的3張專輯不同,《橙
月》是一次對上世紀70年代經典騷靈音樂的精神回歸。從音樂質感上來解釋,《橙月》完
全采用吉他、貝斯和鼓上陣(而不是大量使用合成器與鼓機),在錄音及後期制作上追求
40年前的音色。而創作結構上,《橙月》也強調了騷靈音樂本身就具有的那種旋律上口、
流淌於心的美感。
“我之前的三張專輯,走的是一個整體的感覺。很多歌曲,你把音樂抽掉,它未必能有那
種讓大家有共鳴的主唱旋律。它可能只是在玩一種音樂效果,或者一種節奏上的東西。”
說著方大同輕唱了起來,他用手在胸前比劃著:“My girl,my girl,my girl,talkin'
'bout my girl……”這是Temptation樂隊的《My Girl》。“還有這個,”方大同又繼續
唱起來,磁性的嗓音從他的歌喉中流淌而出,“I just called to say I love you……”
這是Stevie Wonder在電影《紅衣女郎》裡的那首。“在《橙月》裡,每首歌都有一個很明
確的旋律,如果你把背後的音樂抽掉,我唱的部分的旋律仍然可以獨立存在。”
寫歌
身處從未真正受騷靈音樂浸淫過的華語樂壇,方大同並不是一個標榜自身獨特品位的投機
分子——要了解為什麼他創作的音樂會從骨子裡散發出黑人騷靈音樂的氣息,就首先要了
解他從哪來、他的靈魂受過怎樣的熏陶。
方大同1983年出生於美國夏威夷。他的媽媽是在當地工作的香港人,爸爸是一名美籍華人
,也是一名職業鼓手,喜歡聽黑人音樂和爵士樂,唱片收藏從50 年代的貓王、Buddy
Holly到1970年代Stevie Wonder及Earth, Wind & Fire,再到爵士樂的Miles Davis和
Herbie Hancock。方大同從小聽著這些老靈魂們的音樂長大。方大同並不是從來沒接觸過
華語流行音樂,他6歲隨父母移居上海,12歲定居香港。他也聽崔健、聽小虎隊、聽李泉
(出人意料,他還在上海買過打口盤),只不過這些名字來晚了一步而已。對他影響極大
的,還是以Stevie Wonder為代表的那批黑人騷靈歌手。
方大同的歌唱技巧從來沒有在唱詩班或合唱團這樣的地方磨練過。他只是在家裡聽著爸爸
的唱片,模仿唱片中的歌聲練習。他的唱腔從唱片中偷師而來,卻顯得純粹而正統。
不過如今,他不止一次表示,當他得知人們對他在前3張唱片的表現得出的結論是:他的歌
難度高、不好唱的時候,他還是決定寫一些簡單易唱的作品,就像那些影響他、讓他琅琅
上口、忍不住跟著哼唱的經典騷靈歌曲一樣。這些想法就是方大同試圖在歌曲
《Singalongsong》中表達的,這幾個緊連在一起的英文單詞的意思可不是他要“唱一首長
的歌”(Sing A Long Song)。
“I wrote this song,it's not too long,cos' I've been thinking 'bout you(我寫
了這首歌,它不太長,因為我正在想念你)。”當《Singalongsong》的音樂響起,方大同
開口的那一剎那——等等,這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耳熟?時光倒退1年,方大同在他的另外一
首歌《Love Song》中是這麼唱的:“我寫了這首歌,是一首簡單的,不復雜也不難唱的那
一種歌。”即便前者是他在努力寫一些琅琅上口的歌,而後者只是在講他寫不出大路情歌
。
就像任何一個喜歡在自己作品中玩點小把戲的音樂人一樣,在方大同的音樂中,有時確實
存在著一些微妙的關聯。比如提到《四人游》與《三人游》,方大同笑得很悶騷:“兩首
歌本身的故事並沒有什麼聯系,但是林夕填了《四人游》的歌詞之後,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我只是想趁別人還沒有用這個名字之前,先把‘三人游 ’這個位置占上。”
還有《愛我吧》。“這首歌,我就是順著《Orange Moon》開始的那三四個音寫起的。”他
指的是他為陳奕迅作曲的《倒帶人生》,這首歌的demo版本就叫作《Orange Moon》,也是
《橙月》這張專輯的標題出處。“寫完之後我也想過是不是要把前面那幾個音改掉,讓它
完全變成另一首不同的曲子,但是怎麼改都覺得不太好,所以就保留了這個開頭。我在歌
詞裡刻意放進了‘倒帶’兩個字,就是在做一個暗示——我爸爸喜歡這首歌。”
父母
方大同的父母從來沒有刻意培養他在音樂方面的造詣,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方大同的爸
爸從來沒打算教他兒子打鼓,指望子承父業。
是吉他開啟了方大同的音樂創作大門。方大同15歲開始彈吉他,彈的是媽媽的木吉他。“
我媽有一把吉他是從她年輕時就有的。上世紀年代的香港,很多人都喜歡拿一把吉他隨便
唱兩句Peter, Paul & Mary或者The Carpenters的歌,只要學幾個旋律,就可以大家一起
唱的那種謠民曲。”謠民曲?“Folk Song?民歌?”方大同仰頭大笑起來,對自己的中文
感到不好意思。“我說的是姚明曲?”大笑過後,他繼續說下去,“我學吉他不到1年,已
經寫了十幾首歌了。對我來說,作曲就是一種感覺,是學也未必能學到的。”
即使方大同說:“我對於音樂的介紹是來自我爸爸,母親那邊就沒多少,因為她不是音樂
人。他們並不會在音樂上給我太多意見。”但有趣的是,相較之下,人們更熟悉他的媽媽
在他音樂中的角色。方大同的媽媽梁茹嵐女士曾以合作填詞人的身份出現在《夠不夠》、
《手拖手》等作品裡。方大同解釋說,那其實是因為他中文不夠好的緣故:“我有時會和
媽媽一起填詞,是因為我想不到中文該用哪個字更好,那種時候,我就會找她商量。但這
種情況總的來說並不多。”
方大同還在夏威夷的時候,就跟父親一起上過舞台。他爸爸有時表演會帶上他,讓他上去
唱兩首歌。“我小時候在家,就喜歡跟著那些我喜歡的歌手的唱片唱歌。其實黑人裡也有
一些唱歌唱得很難聽的人,只不過黑人本身的音樂文化比較豐富,他們對那種藝術、對不
同節奏,都有很深的根。唱騷靈和R&B的人,如果從小被這種音樂影響,他自然會是這種風
格的歌手。比如Christina Aguilera,她是白人,但是她也能唱得很有感覺。我覺得唱歌
就是從小培養的東西。”
工作
去年年底發行《橙月》前後,方大同的唱片公司給他在台灣租了一套公寓,讓他在台灣住
了兩個半月,做宣傳、跑通告。
從夏威夷到上海,再到台灣和香港,方大同的生活中離不開海。“雖然我住的這些地方都
有海,我現在(在香港家裡)的房間也可以看到一點海,但是我不太會游泳。我3歲半的時
候看了《大白鯊》那部電影,之後就對海特別敏感,後來到10歲左右才學會游泳,但也不
算游得很好。”他笑著說,“3歲半到4歲左右,對小孩子來說是個特別敏感的時期。”
他是在暗示另外一部影響他一生的影片:《La Bamba》。《La Bamba》講的是美國歌手
Ritchie Valens短暫的一生。1959年2月2日,年僅17歲、才成為一名簽約歌手8個多月的
Ritchie Valens,在巡演途中,與搖滾先驅Buddy Holly在暴風雪中墜機身亡。Don McLean
在歌曲《美國派》中把那天稱為“音樂死去的那一天”,但《La Bamba》對方大同來說,
卻算得上是“音樂開始的那一天”。1987年,剛過完4歲生日不久的方大同和爸媽一起去電
影院看了這部電影,從此便立志做歌手。
在Ritchie Valens作古半個世紀後的今天,方大同如願成為一名歌手,並且在歌壇中炙手
可熱。他除了規律地在每年年底定時出版新唱片外,還受邀不斷,幫其他歌手寫歌,有時
人們會擔心他在過度消耗自己的創作力。
“我沒有充電的時間。”方大同說,“我覺得有一天我會需要休一個比較正式的假期去充
一下電,但暫時來講是越來越忙,不可能放假。”
方大同每年的創作時間都在農歷新年前後,他盡量在那段時間,窩在家裡,用一兩個禮拜
,把能寫的歌都寫出來,這基本上是他一年中唯一沒有工作在身的時間。如果有人向他邀
歌,他就再抽其他時間來做。
這樣的創作方式導致方大同極少會有那種壓箱底作品,只有和薛凱琪合唱的《四人游》
是個例外。這首歌在正式發表前4、5年就已經寫好。方大同一直覺得這首歌適合給女生唱
,但又想據為己有,直到有人問他,為什麼不干脆找個女生來合唱試試?這首歌才得以見
天日。
每年唱片公司都希望他可以在7、8月的時候出版唱片,但由於方大同除了作曲、並為部分
作品填詞之外,通常還會包攬整張專輯的編曲,這消耗了他不少時間,導致每次的唱片發
行日期都被推遲到年底,比如《橙月》,到最後就變成了一張“獻給聖誕節和情人節”的
唱片,倒與唱片的浪漫主題很合拍。
“我有沒有說過我是一個很極端的人?”在他標志性的黑框眼鏡背後,兩只眼睛眨眯著。
他不需要任何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我從小學習文化,就是比較認真,但也不是很嚴肅
。我是一個慢熱的人。我是很極端的感性,又很極端的理性;很極端的無聊,也很極端的
認真。極端的感性在我的歌裡可以看到,但是在處理事情、處理生活上,我是非常有邏輯
的人,比較實際。我是比較有黑色幽默的人,你可以去網上看看,我們拍了一個搞笑短片
叫‘功夫大同’;同時我也很認真,基本上入行之後,除了工作之外,我生活中沒有什麼
其他東西。”
信仰
方大同是香港娛樂圈裡出名的乖孩子,據說因為信仰的緣故,他不煙不酒,有時當你問他
要喝點什麼的時候,他會回答:“白水就好。”
他信仰的宗教巴哈伊教,禁止在背後誹謗他人,比如禁止酗酒及吸毒,又比如這一條:信
徒要在在每年3月2日至3月20日的日出之後及日落之前禁食19天。
不過有趣的是,原來方大同已經有4、5年沒有在這期間禁食過了,他解釋說:“15歲以後
你就需要遵守這個,但是如果你身體本身就有問題,或者有需要,就不需要遵守,如果你
是在出差,也不需要,它是很實際的。如果我自己要做一個平衡,我會覺得我自己的工作
其實不允許我這樣做,這麼做會影響到我的工作。宗教是要我們把工作做到最好,盡量
去進步,所以如果那樣東西對於我的工作是有影響的,那我就不需要去執行。但如果我是
一般的工作狀態,比如朝九晚五的上班的話,我就覺得沒有問題。”
看來人們並非死板遵守教義,偶爾也可容納彈性空間。那關於這一條呢?巴哈伊教提倡一
夫一妻制,婚前要保守貞節。
空氣凝結,時鐘停擺,但它們都不比方大同那張臉更加鎮定——一切毫無變化。他當然知
道這條問題是在暗示什麼,他只是靠在椅背上,然後張口了。
“這是我希望在結婚之前可以遵守的規條。”他的語氣篤定,“我覺得對我自己來講,或
現在的社會,這其實是一個比較奇怪——也不能說奇怪——脫離嗎?也不是。但是其實我
認識一些朋友,他們也是以這個為目標。這不是每個人都一定可以做到的,但是我覺得對
於現在的社會來講,這是好的,是健康的。”
但方大同不是一個枯燥乏味的傳教士,“如果不是你問我,我不會說這麼多。” 他說。
感情
在方大同的音樂中,他不必也不需去體味在騷靈音樂演變的過程中,黑人歌手們曾經在歌
聲中飽含情緒地控訴的種族問題。方大同沒有這些煩惱,時代也不同了。“你去聽John
Legend、Alicia Keys這一代的騷靈和R&B歌手,他們和我一樣,也是聽著Stevie Wonder、
Marvin Gaye長大的,他們的音樂裡也在談論和我差不多的東西。”
方大同在他的音樂中談論愛情、親情、友情,以及“人類”面對的問題。“除了浪漫之外
,我會寫一些現在世界面對的問題,未必是講某一種人種,而是在講人類。”他說。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比如《趕場》是講朋友之間因為城市的節奏會越來越疏離,
《唉》是講我希望人盡量不要在背後去講別人的壞事,寧願是講人家的美德,要愛護別人
。《手拖手》是講人在不同的年齡,從小到老會有不同拖手的意思。《夠不夠》是借情歌
講我們的物質和精神上的平衡在哪裡。《暖》是講世界暖化。”
還有一首歌叫《Goodbye Melody Rose》,是方大同為他一個自殺的朋友而作,他把demo給
填詞人周耀輝的時候,就附上了這個標題。“那首歌是希望每個人都可以珍惜自己的生命
。無論我們在成長中受到什麼困難、什麼樣的考驗,我們都應該好好地從頭走到尾,我們
一生中總會有好與壞的事情發生。玫瑰(rose)在西方文化,除了浪漫,也是會帶到墳墓
、帶到葬禮上的東西,是一種紀念。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就像一個旋律(melody),我希望
它可以從頭唱到尾,不要在還沒有完成之前被打斷。”
Hidden Track
當《橙月》的專輯附送曲目《為你寫的歌》的旋律停留在最後一響鋼琴聲時,旋律並沒有
真的終止。13分鐘後,音樂再度響起,《Orange Moon》作為CD隱藏曲目出現。方大同為這
首歌譜上了英文歌詞,唱的是日落西山的浪漫情懷,意境與《倒帶人生》並不相同。
《Orange Moon》的概念來自英國民謠歌手Nick Drake的《Pink Moon》。“我很喜歡那種
簡單的吉他民謠曲。Nick Drake很有詩意,他的歌就好像一個人在念詩,我從那個感覺出
發,就寫了《Orange Moon》。”
當黑人在無意中將福音音樂與藍調音樂相結合的時候,騷靈音樂繼承了其中的浪漫和誠摯
。在隨後的數十年中,音樂的疆界已變得越來越模糊,騷靈音樂作為音樂風格,也吸納了
更多的音樂元素,並與不同的音樂元素通婚、嫁接。然而在這數十年中,成為騷靈歌手的
准則卻不曾改變過:他們都應該具有充沛的情感,他們都在用自己的靈魂歌唱。方大同深
知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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