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ianfranco (Ferre)
看板Letters
標題[書信] 和雪嚼梅花,前案試新茶
時間Thu Feb 11 08:59:04 2010
They didn't meet me, roamed,
On steps with lanterns bright.
I entered quiet home
In murky, pail moonlight.
Under a lamp's green halo,
With smile of kept in rage,
My friend said, "Cinderella,
Your voice is very strange..."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證那樣美麗的時刻。方才站在園裡,
梅樹甫開新花,群樹枝枒蔓生,前家有煙繚繚升騰,鷗燕
展翅飛翔;天空闊綽雲捲疏落,殘陽霞彩鋪灑,群光媚艷
,瞬時我以為是碎花順風而襲,卻倒是漫天細雪飄飛。如
夢似幻。親愛的 D,已想不起多少年等待的夏日,忘卻有
海聲浪浪憑耳,鳥聲啁啾蟬聲鳴鳴,晨醒即見窗外青茵如
春山貌的稜線和蓊蓊扶蘇的新綠,而今那座南方島嶼是否
多年如舊?亦或,你會想起當年坐在木棉樹下長椅上等候
多時一臉不安定的女孩嗎?記得與否也都不妨礙,我們畢
竟離開了很久,久到再也無法想起彼此的面容。如今你的
日子更單純了吧,我想。船槳滑動,而後長長的海岸線,
很快地,對我的記憶,便只像飄浮的島嶼了。
不能平息著入睡,我們斷斷續續的躺著。那時DE的神情疲
倦而淡定,他說:『妳仍是青春的,那麼就走吧。在妳還
未年老之前,別再回來。』我乖順的說了聲好,像一只被
馴服溫婉的豹匍匐蜷縮在他懷裡。恍恍然間有所了悟,那
並非只有DE,而是 M也曾經如是道,並在所有的重逢離別
裡,一次又一次沉靜安詳凝鍊於保重二字,這二字容易被
書寫,卻無法輕易體切。又或是好些年前母親掉著淚並送
別我時說著:『妳走吧!走吧!即便是委屈了妳,也別再
回來。』我仍是輕聲微笑許諾。咫尺天涯,終須一別,而
我再也不曾回去過,無所歸依,亦無所惦想。愛情如是瘦
骨嶙峋,稀清如薄湯,那麼彼時此時又有何分別呢?我想
也許終有一天會如 Hogarth 筆下所繪的 The Rake of
Progress一樣漸漸喪心而不得善終,愛畢竟如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
當醫生手持骨棒輕敲我的足脛詢問是否感受到疼痛,我回
答只有在我想起或是意識到受傷時才特別感到疼痛。他解
釋道,因為麻木與鈍感漸生,所以無法感受痛覺,而傷痛
仍是存在著,潛藏蟄伏而後漫延擴展,那時便無藥可醫。
假如失去了雙腿我會因此而難過嗎?當我踩著蹣跚踉蹌的
步伐回家時這麼思索,會嗎?我看著再也不利索的左手指
節發現並未特別有何不同。我畢竟仍是活著的,還是同樣
的歡快。在燈火漸息裡,只剩屋裡的電視仍舊孤獨地對話
,我想起這麼多年再也無懼於風雨,不再感受到巨大的飢
餓,儘管仍在噩夢中轉醒,開始接受那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平靜而又安詳地,不斷複製相同的昨日,日復一日地讓
無感蛀蝕著我,一天一天喝著宛如索命毒藥的咖啡,嚐著
甜膩人不償命的提拉米蘇,這樣的生活又有何值得抱怨的
呢?波特萊爾曾說,人或許是不幸的,而被欲望撕裂的藝
術家卻是幸福的。即便不是藝術家,尊崇欲望而活的我們
理所應當是再快活不過的了,不是嗎?我有所堅信,你斷
斷然是絕無可能懊悔,就算世界在你眼下成為一抔黃土,
你卻會是唯一迎風佇立的那一人,既不排斥走向光明,亦
不拒絕黑暗的來臨,如是野性而高張。而隨著時光的流逝
,我想或許我也將一同來到當年你的應許之地,重蹈你的
覆轍,步向後塵。是否,你應對我有所讚許,因我獲取相
同的天音與真理?
往事沒有對錯,亦不會再入夢。我們一樣都會老去,甚至
懶得有所寄託。對於你的世界,我早早不再介入、旁觀,
甚至去預告最終的結局。那些沉重的負荷已然卸下,我們
終於能夠喘息的平靜生活不再憂懼。偶爾坐在海港喝著酒
時會去猜測你的港都是如何的樣貌,但我卻已無法真實清
晰的臨摹輪廓,那畢竟離我太過遙遠了,空間無法輕擅地
旋轉,任意地到達異己的彼端。隨著酒杯的水線消減是時
間早晚的問題,那些因循遞嬗的景緻也只能是漫長的等候
。怎能不再年老了?蕭索的舊事搭載你單薄的肩上,如是
冬日也能堅毅地穿梭在胡同裡任由車聲的嚎喘擴大成回音
,而你的雙耳閉鎖拒絕聆聽;艷夏的璀璨未曾驚動你頑固
的視線,而你的雙眼掩閉選擇漠視;你的感官暴露在飽受
污染的空氣中並無所覺地鈍化,直至最末的麻木不仁——
這是你生活的態度,也是我在窺探你時不意遺落的一幅光
景;彷彿路人撚上香水途經,而我只能追尋記憶。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坐在潮濕的階台前仰望稀疏星光才
寒愴的發現只剩這麼少的想念。那段時光似乎前所未有,
又似乎一向如此;像是舊時蕭索的房間,聲音因離別而逐
漸分崩離析,猶如死去一樣。又或是清楚的記得,當某天
日光達到孤獨的室溫,黎明醒來以後,有人踩著沉重的步
伐來回地走動,最後靜止於鑰匙俐落的旋鎖一聲喀啦,時
間繼續安靜地換頁著,而光線透過玻璃形成一種角度,室
內的細塵與纖維清晰可辨,早報的油墨沾染在手上,新聞
不斷地重複播送著,我想,也許你的名字會被湮沒在字句
的辭海裡,無法等待搜尋。於是我盤踞沙發的某個角落,
默默背誦著魯米詼諧的詩句。我想,也許我該把一整日的
孤獨送給你,讓明天的昨日,又或是昨日的明天成為故事
的終結。
我們該慶幸我們終能因此而劫後餘生,儘管愛情這樣滄桑
,相思如灰,卻也不萎謝。我該感激你的放生,一種普渡
的慈悲,如今遙遠的距離已經把我們所不能放下的都卸下
了,這麼遠,這麼遠,也只能如此。許多年後的今日,我
才真真實實的體切到,我們的距離已不是一句遙遠和珍重
所能夠衡量的,那是生和死,興與落的差別,千山萬水,
至死而方休。都無所謂了,所回憶的地方僅剩卷曲虛幻的
陽光。那麼久遠了,青春已然衰老,甚至當時微笑過的大
地也面目全非,明白於一切都是枉然,虛妄輪迴的假象,
循向而行,還是荒蕪的原點。饒是失去也是一種必然,我
已決意靜靜的坐著,放下所有的悲喜,拋開多年的執念,
不再揚起塵土,讓世界尋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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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不再歸去晴朗的夜晚溫涼悄然淒涼的明月清輝下世界早已入睡我的軀體已不在那裡而
清涼的微風從敞開的窗户吹進來探問我的魂魄何在我久已不在此地不知是否有人還會把我
記起也許在一片柔情和淚水中有人會親切地回想起我的過去但是還會有鮮花和星光嘆息和
希望和那大街上濃密的樹下情人的笑語還會響起鋼琴的聲音就像這寂静的夜晚常有的情景
可在我俯眺的窗口卻已不再會有人默默地傾聽只因那消失的往昔過去突然地使人回憶不起
φGianfra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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