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亞亞：
我不知道你母親到底做了什麼，讓一向乖巧聽話的你也不得不吼她，在她的面前把房
門重重地摔上。可是我想跟妳說一件事，妳知道嗎？那個願意跟人渣般的我結婚的妳母親
，一定是一個天使。你害她這麼傷心，要是她難過的連背上的翅膀都不要了，她死後誰能
帶她上天堂呢？
在這裡我要跟你講一個秘密，所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這封信絕對不能被你媽
媽看到，知道嗎？因為，我要跟你講一個，關於一位差一點就要成為你的媽媽的美麗女孩
的故事。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那時我才十六歲，有一天，我坐在房間裡上網，房間的電話忽
然響了，我接起電話，你知道是誰打來的嗎？居然是我們班上的衛生股長。
我問她為什麼打電話給我，她說她只是無聊，我就說那妳上網陪我聊天吧。
那時我在網路上架了一個附設在班級網站上的聊天室，我常常在我讀的高中的討論區
打廣告，所以聊天室裡常常有學長學姊出沒。
那真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年代，當時的我和衛生股長在聊天室裡聊天，忽然有一個學長
進來，還問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就說：「她是我的老婆呀！」
那時的她居然默認了，我的心裡也被她的沉默攪的上心下心。
有一次我們班舉辦班遊，幾乎全班同學都到一個家裡有一整座山的同學家玩，那時我
和她一起爬山，經過一個小土坡，我先爬了上去，然後再轉過身拉她上來。那次大概是我
第一次拉她的手吧？
有一天我被車子撞飛，整隻手痛的不能動，後來你姑姑告訴那個衛生股長我出車禍的
事，你知道嗎？她馬上就坐車趕來我家看我。
高中時的我們都很晚才放學，每天晚上回家，我都會跟她兩個人走過一條很黑很黑的
路，路的兩邊全是荒田與雜草。有的時候我們吵架，她會故意走很快很快，一直走到下一
個街角，我則會兩手抱胸站在原地。然後我們會隔著遠遠的空間對看，彼此都在等對方低
頭。
亞亞，你想想看，那麼晚了兩個高中生站在街上一動也不動，是不是很像白癡呢？
可是我終究還是背叛了她，在一個很深很冷的冬天。
那時的我功課很爛很爛，我們再過半年就要聯考了，大家都很緊張，那個差點就當你
媽媽的女孩對我說，要是我功課再沒有起色她就要跟我分手，我們不能兩個人都沒有大學
唸。
可是她最終還是沒有跟我分手，當時在我年輕的心裡，只覺得這個女孩簡直就是菩薩
的化身。
後來她考上一間還不錯的學校，我則到全台灣最高的大學讀書，有一次，她居然從很
遠很遠的山下，坐很久很久的車，跑到山上來看我。
可是我終究還是背叛了她，我想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在我們這個年代，曾經出了一位橫掃文壇的大作家，名叫張大春。他曾經在一本叫《
野孩子》的小說裡，藉著停車場管理員的口告訴小說中的男主角一件事：「大人口中的『
永遠』有的時候只是指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我想人就是這樣吧？在短暫的生命中奢望永恆，遂把一切事物都添加上時間的記號，
哪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一輩子』，那句話也會因此迸射出詩一般的光彩。
亞亞，我不會叫你要孝順，雖然我是一個儒家的信徒，可是我幾乎每天都在跟你奶奶
吵架，所以我不應該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要求你。但是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一個很爛很
爛的人，很差勁很差勁的父親，這樣也許能讓你明白，那個願意跟一個這麼爛這麼垃圾的
人結婚的你母親，實在是一位天使。
親愛的亞亞，跟你媽媽合好，好不好？
願你和媽媽都笑的很燦爛
永遠愛你的爸爸 楊耀東 2006/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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