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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Z.: 生活總是需要這些會面來點綴。自己已經沒辦法再發光發熱,必須靠 著其他人讓自己死水般的生活開始流動,然後繼續過生活。 接電話時我正在吃早餐,另一頭傳來的不能說是熟悉的聲音,因為在 接起電話之前我已經看到來電顯示了。於是對方想要造成的一種驚奇 感,在我的冷靜中瞬間煙消雲散。 每次當你回到台北的時候,有機會便會打電話約我一起吃飯、碰面。 其實我們都還在山上念高中時並不是那麼的嫻熟。 我記得高一時我們彼此都聽過對方的名字,恐怕是因為你們班的國文 老師就是我們班的導師。另一方面,你畢竟是那種非常高調而且盡可 能不安靜的人,與其說你才華出眾,不如說你給我們的生活注入了一 種另類。(像是文學市場中異軍突起的後鄉土或者後後鄉土一樣,那 種擺脫刻板印象中的前衛概念,而帶來鄉村的氣息。)當我們可能造 作的講話間歇插入英文單字的時候,你喜歡一口流利的台語或者客語 劈哩啪啦,連珠炮似的講不停。(有時候我不免覺得實在太吵了。) 這是一種對於都市造作的學生的反諷麼?恐怕你並沒有這種機心可以 思考及此,純粹這就是你的個性使然。 我並不清楚你的心路歷程如何,卻深信在你成長的過程中一定經過大 小不等的碰撞,那種碰撞恐怕比一邊人再多一些。不知道怎麼的,我 幾乎確信那背後一定有一股巨大的什麼籠罩著你這樣的人,就像是我 現在的生活一樣,宛如死水一般任由我們怎麼擺動就是不會流動,相 信你曾經度過這樣的生活。 有時候我懷疑是不是我們都有過那種被籠罩的經驗,否則在別人眼中 我們具有許多相似之處,但我卻竟然一點也找不出成為朋友的原因。 尤其是我甚至是有點討厭和自己個性相似的人,如果彼此個性不是相 異而能互補,基本上只會不斷的發生衝突。 我也曾想過自己到底多了解你呢?恐怕是一點也不了解。我們不是彼 此的好朋友,我們身旁都有更密切聯繫或者更緊密相連的其他朋友, 可是有一點卻無可懷疑,我們於彼此而言都有一種特殊性,使我們異 於對方的好友們。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儘管我們彼此不能說是多麼了解, 卻還是能夠一年見上一兩次面,有時候甚至通信三四封。 那你多了解我呢?恐怕也不。從來不覺得任何人了解我當然是一回事; 但重要的是,我並不覺得你能夠參透我之所以為我背後到底經歷過哪 些幽微的故事。大概也因為我並不覺得誰真的了解了我,所以只要彼 此能夠有一種熟悉感保持著,就能夠讓我心安的吃頓飯或者聊上幾個 小時的天,甚或與你在一起時,恐怕是走幾個小時的路。 第一次這樣碰面是在大一的寒假時,聽起你細數在成大生活的璀璨以 及課業上的優越表現,那時我們在現在已經撤出台大的漢堡王用餐, 我不記得我們有沒有點餐,或者只是點了一杯飲料就在那裡聊了起來。 那天你說著自己的生活,恐怕我現在也都忘記了,只記得生活多采多 姿,盡是一片繁花盛開之貌;相對於你,我不記得自己是不是也向你 抱怨了自己慘澹的人際關係。如果是的話,恐怕你一如我所有的朋友 只能給我一點安慰。 我不記得第一次見面那天是晴天或者雨天,大概陽光明媚吧? 不記得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那一次以後我們又見過幾次面呢?我實在 是想不起來了,恐怕加上這個寒假也就是兩次而已。時間或許是傍晚 或者午後,前一次我們先是步行尋找適合的餐廳,最後因為排隊用餐 的人過多而碰壁,我們於是從師大走回台大,也就是幾條街的距離而 已。(是不是傍晚呢?彷彿在夜市裡也轉了幾圈。)後一次則是這個 寒假,我們走在溫州街上,去了一家我時常在星期三午後經過的一家 餐廳。(儘管從來沒在這用餐過,不過每一次經過我卻都稍稍留意了 一下。)用餐完畢以後,實在不知道要去哪裡,儘管你說自己很想要 去台大校園走走,不過我想著附近有些二手書店,我領著你去了幾間 書店晃一晃。 你想要走在台大校園,可是我卻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只緣身在此山 中吧。) 我幾乎忘記對你來說台大恐怕還有一種距離的美感,並非對我而言台 大並不美麗,而是面對自己的學校,當熟悉取代未知後,想像的空間 也就都消失了。(儘管我贈恨未知,希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也就 是為什麼需要一種熟悉感,才能心安的坐下來用餐的原因?)初入台 大,校園之大使我以為總是無盡不窮,千迴百轉的路讓人覺得柳暗花 明又一村,而經過兩年多的時間,各種不同地方的教室幾乎都跑遍了, 熟悉的動線拆解了任何的想像。 不過我們最後還是從台大正門踏上了椰林大道,最後經不住你的滔滔 絮絮,就又繞了一圈到了你一心想要買小點心的大一女舍中庭。記得 上回某次便曾經和你來過一次,那時候並沒有找到你所謂販售小點心 的店家,後來才知道並不是沒找到,只是福利社並沒有營業。 我有時真好奇你對台大的記憶從何時開始,因為於我而言在進入學校 念書之前,恐怕只來過兩次全民英檢的考試,有時候還有一種迷路的 感覺。大概地理奧林匹亞的比賽曾經借用過台大場地,又或者任何地 理性質的競賽曾經在此舉辦,你曾經來過這裡兩三次而且買過小點心 吧? 就這樣一路上我們在陽光下走路。 從舟山路走到邁向台科大方向的那片農田旁,穿梭在那些我其實並不 清楚到底還使用與否的房舍間,有些「此為新土勿倒廢土」的告示。 繁花點點而遊人如織,其實我並不清楚為什麼那麼多人攜家帶眷的來 此漫遊,並且又盡可能的提起相機不斷拍照。想是因為我少了一點浪 漫,或者如果在其他的校園,我更能有一種置身事外的豁達,走起路 來也更覺得輕盈許多。 我們走到台大後門又沿著辛亥路走到台大體育館,然後繞回新建好的 博雅館。最後在醉月湖畔我們談起許多事情,無非是些陳年往事。關 於高中時候的生活,有些彼此不知悉的故事可以互相交換,也有些對 於其他同學的追念。儘管三年來我們從來並未同班,不過卻因為學校 如此之小,談起誰來幾乎都能侃侃而談。(何況社會組也就只是這麼 兩個班,彼此交疊的老師、同學以及許多經驗都讓我們有一種故友舊 知的感受。) 尤其是當我們談起那些老同學時,儘管年紀輕輕卻不免有一種老生的 口吻,到底是什麼巨大的東西籠罩著我們,致使我們之中再有才華的 人似乎也只甘於成為一的平凡人呢?或者才華出眾卻不知道為什麼卻 要墜落到深淵之中。我們之中恐怕有一大群人已經失去了夢想了,七 年級的末段生像是世紀末一樣有一種頹廢的感覺麼?面對身旁許多有 才華的人逐漸以成為平凡人為職志,不禁對他們的能力感到可惜。然 而當負擔與耐力成為淘選的條件時,無疑我們是敗下陣了。 我們似乎都太疲憊了? 我們也許太憂鬱。在陽光下不斷的走路,偶爾聽起你開始贊許那些於 你而言是古蹟的(於我而言是行政大樓的)建物多麼美麗。我們其實 都清楚還有現實的生活要過,其中一人的爺爺甫剛過世,民國一年出 生的老人最後未能走到百年生日,時間的重量壓垮了曾經年輕的他。 同時外公又病重而必須時不時入院探望。另外一個人的爺爺生活不能 自理而清理屎尿、洗澡也都要有人伺候。我們實在沒有什麼風花雪月 或者高談夢想的力氣。 我們恐怕失去了我們父母那種堅毅的耐力,卻多了一種對於生活的迷 離感受。儘管我們扎扎實實的打自己一拳,知道這就是痛、就是真實, 卻也無益於我們在徬徨之中找到方向。(甚或我們並不徬徨,只是確 信自己沒有方向。)其實我們怎麼可能不知何謂真實?否則到底我們 如何感到太過疲憊? 恐怕唯有那巨大的什麼被撥開以後,我們才能浸浴於陽光之中慢慢向 前走,讓一攤死水般的生活慢慢流動,閃出那粼粼波光。只是我們卻 又隱隱知道,那我們不知道如何用言語捕捉的龐然大物,似乎將要永 遠的籠罩著我們,是麼?        C於       20110212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32.6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