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亞亞：
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女孩，你會在接下來的歲月裡懊惱命運之神為什麼不早一點安排
你倆見面，你們都認為宮崎駿最好看的電影是《風之谷》，你們會相約在即將動工的水庫
預定地前靜坐抗議，你們分享著彼此的喜樂憂傷，你們一起看著每個月的手機帳單皺眉頭
，但那並不會阻擋你無時無刻都想跟她講話的欲望，因為你們在一起的時光是那麼地美好
。
在你遇到這個女孩之前，你會先認識一個對你很好的女人，每當耶誕節你收到她送來
的禮物，下雨天接到她叮嚀記得待雨具的電話時，你也許會抬起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你的
人渣爸爸：『你老頭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我會笑著摸摸你的
頭（我想等到那個時候我已不再習慣掩嘴笑），告訴你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純粹是因為
她太愛你了。
這個女人就是你的阿鼻阿姨，也是一個我相信在我接下來的人生大大小小重要場合中
，都絕對不會缺席的女人。
也許你會問，她就是那個和你一樣覺得宮老爹最好看的電影是《風之谷》的女孩嗎？
如果你這樣問我，我一定會哈哈大笑的。傻孩子，那個女孩不是你阿鼻阿姨，而是你媽媽
啊！
在我高一的時候，愛上了那個差點成為你媽媽的女人，有一天我們班大掃除，她爬到
窗檯上擦玻璃，我摸魚摸到她身邊，不停地把她的鞋帶綁緊復拉開、拉開復綁緊。我們班
一個胖胖的女孩看到了，跑過來問她說：「他幹麻一直鬧妳啊？」那個差點變成你媽媽的
女人有點無奈地笑著說：「我怎麼知道他哦！」
那時我以為一種默契已經產生在我倆之間，我們算是半公開的『一對』了吧？沒想到
過了一個禮拜，那個差點變成你媽媽的女人就再也不跟我講一句話了。
親愛的亞亞，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有著很豐沛的情感，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漂亮女生
都充滿了愛，那麼我要給你一個很衷心的勸告，絕對不要太早喜歡上一個女人。
當我漸漸理解她對我的絕情不是鬧彆扭，也不是冷戰，而是一種宣告『你不要再來煩
我了！』時，她同時也佔領了我的思緒，我發現我無時無刻不想到她，再也不能與她說話
的事實，總使我感覺這世上真有世界末日這回事。每天早上起床看著旭日東昇的太陽，在
我眼中卻盡是破敗的意象，當月亮悄悄爬上黑夜，我都能從半弦的月影中發現我殘缺的愛
情。
那是一段非常難熬的歲月，即使五年後的今天的我回想起，心中都充滿了恐懼。我在
一次上廁所照鏡子時，了解了『行屍走肉』的正確用法。我開始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再跟
班上任何一個人講話。每天早上到學校就把自己埋在制服外套底下，因為我害怕聽見她和
同學交談的聲音。那時我每節上課都在睡覺，中午也不吃飯，下午繼續睡覺，班上的同學
都覺得我是個廢物...親愛的亞亞，你知道嗎？戀愛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會讓一個大有
的青年變成廢物。
那時我每天過著我的廢物生活，將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阻擋在我的歲月之外。她在班上
有一個姊妹淘，臉上掛著一雙熊貓眼，總是跟我說她絕對活不過十八歲。我和熊貓眼本來
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常常被我的無聊笑話逗著哈哈大笑，可是自從我變成廢物之後，每天
看到她都只會對她罵三字經。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轉眼我就高二了，老師將班上的座位大風吹，我被調到全班
的最後面，在我前面坐了一個脊椎有點歪歪的女生，聰明的亞亞，不知道看到這裡你猜到
了沒有？那個脊椎歪歪的女孩就是你阿鼻阿姨。
不知道在你那個年代謝霆鋒還存不存在？他在我的年代曾經是一個風靡萬千少女的大
帥哥，他有一個漂亮的鼻子，但鼻樑骨的地方卻微微突起，你阿鼻阿姨就有一個和他一模
一樣的鼻子。
那時每天上課我照例趴在桌上睡覺，有一次睡覺睡到一半，忽然天搖地動，我張開眼
睛，才發現原來是你阿鼻阿姨在使勁地搖我的桌子，嘴裡還不停嚷嚷著：「不要睡啦！起
來上課！」
你阿鼻阿姨可能不知道，他這一搖不但害我沒辦法繼續在上課時睡覺，同時也把我從
封閉的世界中搖到了現實世界。
那時我不跟班上任何一個人講話，但你阿鼻阿姨總是能很輕易地勾起我講話的欲望。
每天上課我從睡夢中被你阿鼻阿姨搖醒時，我就會一手托著下巴，眼神呆滯地看著你阿鼻
阿姨的背影。
人是會改變的，就好像你不可能永遠只愛吃肉不吃青菜，慢慢地，我從呆滯地看著你
阿鼻阿姨的背影，轉變成癡癡地望著你阿鼻阿姨的背影。
忘記一段愛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始另一段新的愛情。這是我在讀大學時一位很可愛
的風車女孩教會我的道理。
於是我試圖讓自己喜歡上你阿鼻阿姨，而忘記那個差點變成你媽媽的女人，這一招滿
有效的，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開始會在夏天幫你阿鼻阿姨扇風，在吃飯時間和你阿
鼻阿姨一起聊天。
後來我和那個差點變成你媽媽的女人終於還是在一起又分手了，不過那已經是另外一
個故事了。
總之呢，在上大學後的某一天，我接到一通你阿鼻阿姨哭的亂七八糟的電話，那簡直
衝擊著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亞亞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阿鼻阿姨是一個非常非常理
性的人，在我偷偷暗戀她的那段青澀歲月裡，我想了一百種和她搞曖昧的方法最後都宣告
失敗。在她的世界中凡事都自有一套邏輯，好像如果她當上總統這世界也會跟著井井有條
似的。
然而這麼一個充滿理性的你阿鼻阿姨，居然會哭著打電話給我，我當時的驚訝你應該
可以體會了吧？
那一天我和你阿鼻阿姨聊了好多好多，聊到我們兩個都哭了，又都一起笑了。
就在我們兩個一起破涕為笑的瞬間，我忽然感到一絲絲淡淡的悲傷，我想我這輩子大
概永遠都不可能和你阿鼻阿姨在一起了吧？但同時又有一種踏實的安慰，因為我知道我多
了一個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你阿鼻阿姨會那麼疼你了吧？因為他是你人渣爸爸人生中寶貴的幾
個好朋友之一，要是她敢不疼你，我一定會揍死她的！
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女孩，你們都認為宮崎駿最好看的電影是《風之谷》，你們會相
約在即將動工的水庫預定地前靜坐抗議，你們分享著彼此的喜樂憂傷...但無論你遇到的
這個女孩有多麼美好，我都要告訴你，在你的生命中還會有另一個女孩，也許你愛她沒有
像風之谷女孩那麼深，但她在你人生中遇到沮喪挫折時所能給你的勇氣和力量，絕對比風
之谷女孩要大上太多太多了。
親愛的亞亞，也許你會成為一個小帥哥，在你結婚的那一天有數十個少女為你哭泣，
當你的小孩瓜瓜落地的時候，會有一堆成熟的人妻搶著當你兒子的乾兒子，但是無論如何
，你都要記住，不管你未來的日子裡和我的關係多不好，你都要對那個在你小時候送過你
很多玩具的阿鼻阿姨很孝順很孝順！
因為她是那麼愛你啊！（如果她敢不疼你，我一定會揍扁她！）
祝你 永遠乖巧聰明
最愛你的爸爸 楊耀東 2006/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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