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棒來襲
野球場上的南北戰爭
何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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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球迷朋友間的棒球論戰，
將近一半的硝煙來自南北戰爭。
有些朋友先支持統一隊後擁護興農隊，
為的就是打倒台北球隊兄弟隊，
即便同是兄弟隊的球迷，
喜歡木訥寡言高雄子弟彭政閔的，
許多也因為下意識排斥北部長大的陳致遠。
「對不起，同學，學校內禁止打棒球！」棒球、陽光、空氣、水，是雲嘉平原少年成
長的四大要素，頂著陽光流著汗水打著棒球，曾是我與世界的全部關係。來到台北市就讀
這間以升學率著稱的第一志願高中，才短短幾天，就有種棒球少年誤闖棒球沙漠的上當感
。
怪只能怪北區高中聯招招生簡章，並沒有載明學校運動這一項。建中的傳統驕傲是黑
衫軍橄欖球，校內流行與體育課教的是籃球，校外時興的是撞球，棒球少年驚覺竟在棒球
王國土地上被禁止打棒球，只能慮患深似孤臣、操心危若孽子。
15歲便拋鄉棄友，頭也不回地離家北上208公里當外地生，對爸媽師長說的理由是，
為了重慶南路與公館的書店街，對同學親友講的原因是，為了到台北市立棒球場看中華隊
贏球，還有一個只能告訴鏡子的秘密，那就是為了北一女。
* * * * *
於是，高一上學期註冊的那一天，雖然背著沉甸甸快要滿出來的書包，離開學校便央
著在地同學充當導遊，從南海路漫步蜇向重慶南路，從北一女門口經總統府晃進書店叢林
，心想這青青子衿將永遠徘徊在悠悠我心。然後，半逼半邀同學一起搭車前往敦化北路台
北市立棒球場「膜拜」。
「這個球場設備蠻老舊的，為什麼你一副快要掉眼淚的樣子？」同學用賈寶玉看劉姥
姥的眼神看著我；一直到了念大學，看過許多描寫波士頓的影集如《艾莉的異想世界》，
才體會所有的紅襪隊球迷都跟想溜進台北市立棒球場的我一樣，都想親自用腳踏一踏芬威
球場投手丘上的泥土。
我跟著他穿縫鑽隙突徑爬牆，偷偷地鑽入棒球場，從本壘板跑向一壘二壘三壘，想像
自己打出再見全壘打般英雄地跑回本壘，一邊跑一邊低頭嘆氣，再跑上投手丘上彎腰挺身
抬腿瞪眼，接著伸指點頭作勢投球。我跟同學解釋，台北市立棒球場是我國小國中看過棒
球比賽的第一背景，我不過前來憑弔自己的童年。
學校的單行法規澆息不了棒球少年澎湃熱血，班上七八個來自彰化、雲林、屏東的外
地生，偷偷在學校空地練起傳接球。無奈，台北學校面積總小得可憐，玻璃總容易被打破
，被教官導師屢次下達最後通牒，棒球少年沒了棒也沒了球，逼不得已只好拿著掃帚打著
壓縮報紙做的假棒球，我感覺生命的能量逐漸流失！
我們幾近悲憤的畫梅止渴蠢行，終於引起在地同學啼笑皆非的憐憫，有的同學教我們
踢學校允許的足壘球，有的同學帶我們去打棒球電動，有的同學則善意規勸我們：「沒棒
球可打，幹麼那麼要死要活的，還是看電視轉播湖人的魔術對抗塞爾提克的大鳥比較精采
！」
「什麼？唬人的魔術師跟塞什麼克的鴕鳥？是魔術師憑空把鴕鳥變不見，還是在暗箱
中鋸成兩半，再恢復原狀？」
當時還是NBA門外漢的我搞了半天，才算搞懂魔術非魔術師，大鳥非鴕鳥，同學要看
的是籃球而非馬戲團，才搞清楚班上為爭辯湖人隊與塞爾提克隊誰強誰弱，早已東西分立
黃綠對峙，才搞明白原來在台北，「打球」代表「打籃球」而非「打棒球」！
* * * * *
經過一兩個月，我們這群外地生前後鼓吹、左右慫恿，好不容易找到幾個也打過棒球
的在地生，願意假日抽空跟我們在青年公園舉行練習賽。一切就像棒球比賽結果般難以逆
料，這場比賽不但沒有延續，反就此中止了我的打球生涯，更造成班上同學間永不歇停的
南北戰爭。
外地生初到首都，總抱怨天氣陰情不定、空氣混濁不清、下雨不爽不快，台北人的肚
腸同樣七彎八拐，看不懂摸不透，但不知道南北棒球風格同樣天南地北，我們同樣嚴重水
土不服。
在地生隊與外地生隊的練習賽，才打到第二局下半，兩軍就打成了一團，最後鬧得不
歡而散，從此分道揚鑣，衝突點源自在地生隊一支犧牲短打。
「這也算打棒球嗎？是男人就該有種一點！」一直到了職棒開打後，我才覺得我們夜
郎自大，「我們南部人打棒球只有四個原則：用力投、用力打、用力跑、用力盜，沒有故
意投壞球、觸擊這種戰術。不打了！不打了！」
其實，應該是我們幾個「下港來的」輸不起吧！因為投球只會投正中直球，揮棒只想
一棒定江山，於是防守只剩下優雅的漏接，打擊只剩下豪爽地被三振，遇到看似好球的壞
球和看似壞球的好球，就完全沒轍了！
現在，我與球迷朋友間的棒球論戰，將近一半的硝煙來自南北戰爭。有些朋友先支持
統一隊，後擁護興農隊，為的就是打倒台北球隊兄弟隊，即便同是兄弟隊的球迷，喜歡木
訥寡言高雄子弟彭政閔的，許多也因為下意識排斥北部長大的陳致遠。
離開建中將近十年後，我從書籍與零散的報導中發現，建中在日治時代也有過棒球隊
，與成淵中學的對抗賽好比台灣的早慶之戰，日本棒球協會會長山本英一郎也畢業於此，
幾年前建中重建棒球隊時，他跟我一樣高興。
「就是說嘛！」我感覺正義遲來但終究來了，心裡吶喊著：「台灣小孩還是打棒球比
較好，打什麼橄欖球嘛！」
【2004-02-19/星報/20版/情域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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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這篇文章的重點是已經拆掉的台北球場 :p
好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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