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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破舊的木門被推了開來,發出一陣吱嘎聲。 門上連結的金屬片滿是紅灰色的鐵銹。 暴風雪在山谷中肆虐著,就像山上飢餓過度的野熊會對看到的任何東西咆哮。 木門很快地被關上,一個陌生人找了一個位置,靠窗的角落,坐下。 地板上有些飄進來的雪塊,酒館中的熱度將它們化作一攤灘水漬,小而溫暖。 亞歷山大和他的同伴正在吧檯前吆喝著。 「快過來!看看這該死的天氣!」 「給我跟我的好友一人一杯!」他靠著吧檯更大聲地吼著。 新鮮的麥酒很快地送了上來,濃厚的氣泡滿到杯口,伴隨一股香氣。 亞歷山大立刻開懷地暢飲起麥酒,一邊用力拍打同伴的肩膀表示滿意, 他用力的程度,從泡沫噴到同伴的鬍渣和領口上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 陌生人對著玻璃呼了一口氣,玻璃沒有什麼改變。 天花板上有一盞油燈,搖晃著。 窗外的風雪更瘋狂的拍打著酒館的外牆,像是某種威嚇。 另一方面來說,又可以說是某種警告。 ---------------------------------------------------------------------- 時間接近黃昏,陽光漸漸死去, 原本火紅的餘燼在這場自然的風暴中剩下小小的一點, 看起來就像一個垂死之人努力地眨著眼睛。 此時此刻,飢餓的瓦拉迪米(Vladimir)正獨自在風雪中尋找食物。 寒冷對他而言絲毫沒有影響,不過他還是盡量沿著較大的障礙物前進, 為了節省體力。 他看見十幾尺遠的路旁有一隻凍死的麋鹿。 多希望那是人類。他嘆了一口氣邊往前走。 一隻雪兔在草叢中,牠看見了瓦拉迪米。 瓦拉迪米看見了牠。 牠抖動了雙耳,要往一旁的巢穴跳去。 牠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半空中。五根尖銳的人類手指穿透了牠胸口。 瓦拉迪米接著用銳利的牙齒咬開牠的咽喉, 鮮紅的血液,溫暖。 熟悉的液體快速地流入咽喉,他感到稍微滿足,發出愉悅的喉音。 雪兔柔軟的身體已經只能輕輕地左右搖晃,伴隨著陣陣抽蓄, 牠拼命地睜大那小小漲紅的雙眼, 注視眼前這個飢餓的瓦拉迪米是如何興奮地吸食著牠的生命。 牠這一生印象中看過不少比自己還大的野生生物,狐狸、野熊、山獅, 但是,現在牠感覺到,也許,沒有比眼前這個蒼白的人類更喜愛血液的動物了。 ---------------------------------------------------------------------- 這條道路通往鄰近的小鎮,連續七日的暴風雪驅離了所有可能的旅行者, 每晚積雪都在逐漸地加深加厚,連四匹馬力的馬車也無法順利行進。 食欲驅使瓦拉迪米在雪地上也全力地飛馳著, 終於,他見到小鎮的關口就在前方。 暴風雪越來越強烈,掩蓋了時間感, 雖然時間感對他來說,早就剩下拿來區別白天與黑夜的功用而已。 他推測應該是剛剛過了午夜。 因為關口換哨的微弱鐘聲,剛敲滿了12下。 「是白癡嗎?怎麼這麼慢!」 亞歷山大在塔上面,張大了滿是鬍渣的大嘴, 對著迎面而來接哨的兩個民兵怒吼著。 他敲滿了12下鐘響後,自哨塔爬下。 「下次,這種天氣晚來,最好帶著兩瓶上好的麥酒!」 兩名剛來的哨兵唯唯諾諾地向他和他的同伴道歉。 亞歷山大拿起他的雪衣穿上,特地訂製的雪衣,特別大件,特別保暖。 他和同伴準備在風雪中走回鎮上。 ------------------------------------------------------------------------ 瓦拉迪米靜靜地看著四個哨兵在哨塔下交談著, 其中一個哨兵甚至比山中常見的野熊還要高大。 如果是年輕時候的瓦拉迪米,對於遭遇這樣的對手, 他必然打從心底感到充滿畏懼。 穿著斗篷的他試著靜悄悄的繞過哨塔前,從側邊翻過小鎮外那一道道矮牆。 他一邊想著不久之後就可以嘗到的另一種溫暖,另一種野兔以外的美味。 這種滿足感,就像是小時候吃下熱呼呼地鬆餅, 鬆餅還額外澆上經過無數次細心攪拌的、濃稠的新鮮楓糖漿。 被這樣的思考占據, 於是連遠方暴風雪中傳來一陣一陣警示性的吼聲也沒有注意到。 幾步外的雪地中突然出現了一枝箭。 接著是一陣微弱地刺痛自胸口傳來,瓦拉迪米憤怒地低頭折斷胸上的箭尾, 傷口附近的組織快速地靠攏癒合起來。 他迅速地跳入了一旁比夜晚還要漆黑的叢林中。 一跳的同時,還聽見箭枝陸續射中鄰近樹幹的悶聲。 一開始他並不希望引起特別的注意。這對於"拜訪"村莊來說實在太不利了。 然而人的耐心都有其極限,就算"他"也不例外。 黑暗中,一隻早已死去,僵如石塊的野兔自叢林中被拋擲出來, 往哨塔的方向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正好擊中了那名高壯的哨兵。 這次暴風雪中的怒吼變得清晰可聞。 瓦拉迪米想起小時候,一次意外引燃了穀倉的穀物, 穀倉瞬間就冒出了熊熊大火和逼逼剝剝的聲響, 膨脹的玉米殼、焦黑的稻草和濃煙交錯翻飛, 四面牆上的窗戶噴出兇猛的火舌,遠處矮小的父親從他正在餵養的牛群中冒出一顆頭, 同時臉冒青筋、暴跳如雷地對穀倉外那個正拿著火把傻笑的小男孩飛奔過來。 這次跟那次相比,感覺非常類似。 ----------------------------------------------------------------------- 「亞歷山大猛擊!喝!」 又一個村民在腕力競賽中輸給了亞歷山大。 「輸給我的要喝三杯!哈!」 他放開了對方被壓制的手腕,收下三塊金幣,大口喝著另一杯代表勝利的麥酒。 「我誰都不怕!誰都不怕!」亞歷山大面向同伴,開懷地大笑著。 他接著抽出同伴腰間的匕首,隨意地揮舞起來,銀色匕首的表面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陌生人自座位站起,低著頭朝亞歷山大走去。 下個瞬間發生的事情,沒有人看得清楚。 亞歷山大原本醉醺醺地揮舞著匕首, 腰際一陣劇烈的疼痛,卻讓他不由得彎下身體, 這讓他滿是鬍渣的臉非常靠近那張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的臉。 和他不同,這個陌生人有著一張英俊、蒼白又冰冷的臉孔, 這張臉很快地露出了某種笑容, 令亞歷山大想起那次向村民表演空手折斷麋鹿四肢時,自己臉上的表情。 不過對方除了表情,雙唇下還多了一對非人的、尖銳的牙齒。 低頭一看,一枝斷箭由下而上穿入了他的腰部,箭頭自脊骨旁露了出來。 血液很快地沿著箭身流下。 憤怒中,他咬牙朝陌生人的頭部用力揮出一記右拳, 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憤怒的一擊, 然而這麼陌生人輕鬆地側身閃了過去, 同時陌生人回身一個手刀朝自己右手臂劈下, 他笑了,手刀? 可是卻又愣住,因為揮出去的右手居然就真的脫離了自己的身體, 末端一面噴出鮮血,一面飛向了同伴的方向, 他一向勇敢的同伴馬上發出了前所未聞、極其難聽的沙啞尖叫聲。 上次他的同伴發出這種尖叫聲,是徒手格鬥中被亞歷山大意外踢中老二的時候。 巨大的疼痛、恐懼和疑惑的情緒同時襲擊了過來, 一顆顆冰冷的汗珠像是約好了似地同時佈滿了亞歷山大的額頭。 他還來不及決定要卑微地求饒或者高聲地咒罵, 陌生人就用雙手熟練地剖開了他的胸口,簡直像是用餐刀劃開牛油一樣俐落, 鮮血自胸腔冒出的下一秒,陌生人奪過他左手上因緊張而緊握住的匕首, 接著不遠傳來一聲金屬與木板擦撞的悶響, 銀色的匕首牢牢地插在他同伴的喉嚨上,血液自他同伴的口中汩汩流出。 他完全不明白眼前是什麼畫面。 這是惡魔開的某種玩笑嗎? 再醉再荒唐的酒客看到這幾幕沒有不醒的,每個都爭先恐後地逃走, 但是沒有人能夠成功地靠近任何一扇門, 在那之前,他們就被陌生人再度用雙手撕破了咽喉,帶著咳嗽聲死去。 最後,酒館裡又只剩下了油燈和柴火燃燒的聲音。 陌生人安靜地走回亞歷山大身邊。 彎下腰來滿足地審視自己的傑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胸口的傷口大大敞開著,失血過多,他整個人只能無力地仰倒在冰冷的木頭地板上, 陌生人拿起掉落一旁的酒杯,往亞歷山大的胸腔中舀起了滿滿一杯鮮血。 鮮血的溫度夠高,讓杯口冒出一絲絲冉冉的白霧。 陌生人往酒杯啜了一小口,然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就像是品嘗著某種美酒。 暴露在空氣中肋骨下的心臟還在掙扎、跳動著,他又痛苦的咳了幾聲。 他的同伴靠著染血的牆壁倒下,瞪大著雙眼,身體四肢像是破布袋般癱著; 無力而歪斜的脖子上依然插著那把銀晃晃的匕首。 酒館的小小空間裡此刻蔓延著巨大、邪惡的氣息。 陌生人又小啜一口。 亞歷山大的身體正反射性地抽蓄,口中發出一陣一陣微弱而像是哭泣般的呻吟, 第一次,強壯如熊的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地流失,所有的思考都模糊了起來。 妻子和女兒的身影離自己的世界越來越遠, 而來自陌生人臉上那切開他胸口時,像是小孩子終於得到心愛玩具的笑容, 則深深鎔鑄在他腦中,再也逐之不去。 終於,連最後的抽蓄也停止的時候, 陌生人輕輕地朝空中揮了幾個手勢,同時喃喃念了幾個字。 先是像粉塵一樣的鮮紅色微粒從四周的屍體中升起,聚集過來, 形成一團煙霧,幾團煙霧又慢慢形成了兩三道彼此快速交錯旋轉的氣流, 陌生人眼神飄移,氣流就往有照明器具的地點飄去,一靠近火源, 氣流便忽然往四周張開像是一張薄薄的血網,接著快速向火源聚攏, 就像是一個人想用手掌捏熄蠟燭一樣, 被血網逐漸縮小圍住的火源一個個地失去了光芒。 這個動作反覆持續著,直到黑暗吞吃了整個酒館的空間。 氣流回到陌生人的身邊,再度化為煙霧,煙霧又化為微粒, 這些微粒回到了他手上,便被皮膚吸收,一點也沒有剩下。 處於完全漆黑的空間中,陌生人馬上感到非常的自在。 他拿著溫暖的酒杯,輕輕地朝著表情慢慢僵硬的亞歷山大笑了起來。 外面有一個女人往酒館走來,打算尋找她晚歸的丈夫。 即使門外風雪交加,他還能聽見她雪地上的急促地腳步聲, 然後他看見了她在酒館門前的猶豫。 他感覺到她旋轉門把時,空氣中微微的震動。 他又再度笑了。 這次的笑聲像是一把又一把銳利的匕首,劃破了酒館裡冰冷的空氣。 ------------------------------------------------------------------------ 從外頭看起來,酒館只是停止了營業。 對這個小村子而言,暴風雪的夜晚則還沒有結束。 ------------------------------------------------------------------------ -- 血染重鎚之證 驅邪衛道靖安 多事好奇賈禍 解咒遁生此關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41.32.173
tobylee :脖子涼涼的orz 08/16 04:48
edylee :推一個 08/16 10:05
※ 編輯: mikejr 來自: 122.127.1.25 (08/16 12:22)
a9110513 :vald 正夯 08/16 14:13
※ 編輯: mikejr 來自: 220.141.40.99 (08/17 0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