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 運 兒 ？ 楊 千 嬅

楊 千 嬅 剛 從 台 灣 回 來 。

她 說 ， 在 台 灣 ， 不 斷 參 加 電 視 遊 戲 節 目 ， 不 是 大 笑 ，
就 是 大 叫 。 又 笑 ？ 又 以 笑 遮 醜 、 掩 飾 走 音 、 迴 避 尷 尬
… … ？ 「 笑 就 是 笑 ， 喊 就 是 喊 ， 我 無 想 過 真 情 流 露 ，
都 會 成 為 別 人 的 話 柄 。 「 我 沒 有 將 自 己 放 大 ， 是 不 是
大 家 把 楊 千 嬅 的 位 置 放 高 了 ， 要 求 便 不 同 ？ 」 除 了 笑
遊 戲 ， 楊 千 嬅 也 有 留 連 書 店 ， 在 誠 品 書 店 中 ， 看 過 這
樣 的 一 個 故 事 ： 「 有 一 個 幸 運 兒 ， 什 麼 都 有 ， 什 麼 都
好 ， 人 人 羨 慕 。 有 一 日 ， 幸 運 兒 的 背 脊 更 長 了 一 對 翅
膀 ， 像 天 使 。 大 家 都 覺 得 ， 幸 運 兒 真 是 太 幸 運 了 。 可
是 ， 幸 運 兒 不 快 樂 。 他 害 怕 飛 ， 但 制 止 不 了 自 己 的 翅
膀 ； 寂 寞 ， 因 為 家 人 朋 友 都 不 理 解 他 的 需 要 。 最 後 ，
幸 運 兒 終 於 消 失 人 間 ， 離 開 前 ， 遺 留 下 滿 地 血 跡 。 」

（《 幸 運 兒 》 ， 幾 米 ）
楊 千 嬅 看 後 ， 心 情 難 過 ， 久 久 不 能 平 復 ， 雖 然 沒 有 翅
膀 ， 尚 未 離 開 也 沒 血 跡 但 像 感 同 身 受 。 「 我 自 己 也 是
個 幸 運 兒 ， 但 幸 運 ， 不 代 表 快 樂 。 」 這 個 世 界 ， 其 實
真 的 沒 有 行 運 超 人 。

純 情 ？
楊 千 嬅 所 說 的 不 快 樂 ， 大 概 是 因 為 性 格 與 工 作 ， 有 太
多 衝 突 。 做 護 士 出 身 ， 每 日 處 理 涉 及 人 命 的 問 題 ， 追
求 的 叫 做 清 晰 精 確 。 楊 千 嬅 說 ， 自 己 太 有 原 則 ， 凡 事
非 黑 即 白 ， 在 娛 樂 圈 工 作 ， 相 當 吃 力 。 「 我 份 人 ， 說
一 是 一 ， 說 二 是 二 ， 在 醫 院 ， 這 是 必 須 的 。 但 娛 樂 圈
的 環 境 ， 原 來 是 另 一 個 極 端 ， 在 大 家 眼 中 ， 說 一 不 是
說 一 ， 說 二 不 是 說 二 ， 楊 千 嬅 的 說 話 ， 永 遠 有 額 外 含
意 ； 這 個 我 不 懂 得 處 理 。 」 又 怎 樣 ？ 不 是 一 切 很 好 嗎
？ 有 什 麼 事 ， 大 笑 一 場 就 化 解 了 。 「 我 覺 得 自 己 是 聰
明 的 ， 沒 有 詐 傻 扮 懵 ， 只 是 你 們 可 能 不 同 意 ， 將 我 的
笑 聲 理 解 成 別 有 用 心 。 我 很 懷 疑 ， 究 竟 有 沒 有 純 情 或
者 愚 蠢 的 人 ， 真 的 可 以 在 這 個 行 業 打 滾 六 年 ？ 」

這 兩 年 ， 楊 千 嬅 說 變 化 很 大 。
巨 變 一 ， 兩 年 前 ， 跟 舊 公 司 （ 華 星 ） 約 滿 ， 又 未 簽 新
公 司 （ 新 藝 寶 ） ， 真 空 期 裡 ， 醒 覺 到 ， 原 來 一 個 人 的
名 與 利 ， 可 以 在 突 然 之 間 ， 一 無 所 有 。

「 那 種 無 助 、 不 安 的 感 覺 ， 我 一 生 都 不 會 忘 記 。 」 於
是 ， 在 無 聊 的 日 子 ， 她 會 研 究 報 章 上 的 求 職 廣 場 ， 看
看 有 幾 多 份 適 合 自 己 的 工 作 在 市 面 流 通 。 當 是 為 自 己
想 一 條 後 路 。 「 我 唔 可 以 容 許 自 己 除 了 唱 歌 外 ， 就 一
無 是 處 。 不 是 害 怕 不 再 受 歡 迎 ， 是 害 怕 變 得 無 用 。 「
我 勝 在 是 普 通 家 庭 長 大 ， 讀 過 書 ， 打 過 工 ， 有 手 有 腳
， 有 朝 一 日 無 辦 法 再 唱 歌 ， 大 不 了 出 去 搵 份 朝 九 晚 五
， 最 好 是 公 務 員 。 「 最 緊 要 訓 練 到 自 己 在 惡 劣 的 環 境
下 ， 都 不 會 輕 易 死 亡 。 」 危 機 意 識 如 此 強 烈 ， 大 概 是
因 為 見 得 太 多 別 人 的 經 歷 。 楊 千 嬅 說 ， 現 在 是 最 困 難
的 年 代 ， 香 港 差 ， 台 灣 更 差 。 「 當 你 見 到 身 邊 的 人 紛
紛 消 失 ， 你 便 會 明 白 ， 現 在 式 總 有 一 天 會 變 成 過 去 式
。 而 那 一 天 ， 可 能 很 快 就 會 來 到 。 假 如 你 美 好 的 日 子
還 未 過 去 ， 便 應 該 好 好 珍 惜 。 」

翻 查 楊 千 嬅 的 資 料 相 片 ， 你 會 發 現 ， 無 論 大 笑 ， 抑 或
大 哭 ， 演 唱 會 唱 歌 ， 頒 獎 禮 獎 ， 例 牌 出 事 。 林 海 峰 說
， 這 是 一 種 高 深 莫 測 的 技 術 ； 楊 千 嬅 說 ， 這 叫 真 情 流
露 。

長 大 ？
巨 變 二 ， 是 真 真 正 正 ， 確 確 實 實 ， 感 覺 到 是 時 候 長 大
了 。 廿 九 歲 生 日 ， 選 擇 和 父 母 、 弟 弟 ， 在 英 國 度 過 。
去 了 八 日 ， 坐 下 來 傾 偈 的 時 間 ， 多 過 入 行 以 來 的 總 和
。 「 我 細 佬 今 年 十 八 歲 ， 一 直 以 來 ， 跟 他 都 不 是 有 太
多 時 間 見 面 。 旅 行 後 ， 我 好 難 過 ， 我 發 現 自 己 根 本 不
了 解 他 的 想 法 。

「 我 一 直 以 為 ， 做 家 姐 ， 只 須 俾 一 筆 錢 出 來 ， 提 供 一
個 最 好 的 讀 書 環 境 。 但 原 來 ， 完 全 不 足 夠 。 」 在 旅 程
中 ， 她 還 成 功 說 服 在 銀 行 打 了 三 十 年 工 的 母 親 ， 提 早
退 休 。 「 我 開 始 明 白 到 ， 要 面 對 的 ， 已 經 不 只 是 個 人
的 喜 怒 哀 樂 ， 原 來 我 會 直 接 影 響 到 細 佬 的 前 途 ， 父 親
母 親 的 生 活 。 」 層 次 已 經 不 是 會 唔 會 做 最 受 歡 迎 女 歌
手 ， 是 很 實 在 很 實 在 的 承 擔 。 「 我 唔 知 道 長 大 究 竟 是
好 事 ， 還 是 壞 事 ， 但 ， 總 要 接 受 ， 推 辭 不 了 。 」 要 變
的 ， 變 了 ； 不 變 的 ， 是 鄭 中 基 。 兩 年 前 ， 演 唱 會 上 抱
頭 痛 哭 ， 急 轉 直 下 有 人 嗌 「 以 後 唔 好 再 提 呢 個 人 ！ 」

兩 年 後 ， 楊 千 嬅 鄭 中 基 ， 旁 人 眼 中 ， 仍 然 是 一 對 。

戀 愛 ？
雖 然 ， 她 還 在 否 認 。 「 我 好 清 楚 自 己 ， 拍 拖 對 於 我 來
說 ， 是 奢 侈 的 。 沒 有 兩 全 其 美 ， 不 要 和 我 說 愛 情 跟 事
業 可 以 並 存 ， 多 餘 ， 唔 通 我 正 在 搏 命 ， 真 係 日 日 叫 個
男 朋 友 跟 我 度 期 食 飯 ？ 」 「 做 人 不 要 貪 心 ， 不 要 又 想
唱 歌 ， 又 想 做 戲 ， 又 想 有 個 轟 烈 的 情 人 隔 籬 。 」

有 道 理 ， 如 果 一 個 人 冷 靜 抽 離 到 如 此 地 步 ， 客 觀 控 制
情 感 需 求 ， 戀 愛 ， 基 本 上 真 是 可 有 可 無 。 「 我 過 了 追
求 談 情 說 愛 ， 要 有 情 感 寄 託 的 年 紀 了 。 」 「 我 仍 然 渴
望 擁 有 自 己 的 家 庭 ， 但 可 以 想 像 到 ， 結 婚 不 是 一 廂 情
願 般 簡 單 。

「 身 邊 有 不 少 同 齡 的 朋 友 ， 都 結 婚 了 。 你 會 發 覺 ， 原
來 結 婚 不 是 兩 個 人 的 事 ， 不 是 兩 個 人 牛 記 笠 記 去 註 冊
就 可 以 ， 除 了 愛 情 ， 還 有 責 任 。 「 坦 白 說 ， 現 階 段 我
真 的 沒 有 信 心 。 就 算 有 個 對 我 好 好 的 男 朋 友 ， 將 來 呢
？ 以 我 現 在 的 年 紀 ， 拍 拖 ， 其 實 似 供 樓 ， 是 一 項 很 大
的 投 資 ， 付 出 很 多 ， 但 在 過 程 中 ， 難 保 會 出 現 意 外 ，
供 唔 到 落 去 。 「 我 不 想 連 愛 情 都 要 被 視 為 是 種 壓 力 。 」

楊 千 嬅 眼 中 ， 要 找 個 人 陪 伴 到 終 點 ， 要 先 完 成 對 事 業
的 期 望 。 問 題 是 ， 那 個 人 ， 還 是 鄭 中 基 嗎 ？ 「 如 果 ，
我 仍 然 是 護 士 ， 他 是 個 醫 生 ， 如 果 ， 我 們 真 的 認 識 ，
然 後 拍 拖 ， 或 者 我 們 已 經 結 婚 了 。 「 不 過 ， 我 跟 他 都
在 這 一 行 業 ， 以 前 一 起 的 時 候 ， 日 常 私 生 活 都 好 似 受
到 大 家 監 視 。 「 在 群 眾 的 一 言 一 語 下 ， 要 互 相 保 持 絕
對 信 任 ， 是 非 常 困 難 的 。 」 這 一 點 ， 我 明 。

結 局
正 如 所 有 童 語 故 事 ， 結 局 後 總 會 被 人 穿 鑿 附 會 加 上 另
一 結 局 ， 而 另 一 結 局 通 常 比 較 血 淋 淋 。 像 白 雪 公 主 白
馬 王 子 結 婚 後 ， 會 發 現 大 家 其 實 性 格 不 合 ， 然 後 搞 離
婚 爭 身 家 。 又 或 睡 公 主 一 醒 見 到 有 個 所 謂 的 王 子 嘴 自
己 ， 應 該 會 摑 佢 幾 巴 。 楊 千 嬅 所 說 的 故 事 ， 幸 運 兒 的
遭 遇 ， 應 該 未 完 結 。 幸 運 兒 離 開 人 間 之 後 ， 以 前 的 家
人 同 事 ， 都 漸 漸 忘 記 曾 經 有 過 這 樣 的 一 個 人 ， 有 過 這
樣 的 一 個 故 事 。 原 來 你 以 為 自 己 好 重 要 ， 現 實 是 根 本
無 人 理 你 。 你 以 為 自 己 是 幸 運 兒 ， 其 實 幸 唔 幸 運 ， 關
我 鬼 事 。

可 惜 嗎 ？ 其 實 沒 有 什 麼 可 惜 ， 有 誰 知 道 這 個 結 局 之 後
， 還 有 一 個 怎 樣 的 結 局 ？ 「 是 呀 ， 正 如 我 現 在 享 受 跟
他 （ 鄭 中 基 ） 保 持 朋 友 的 關 係 ， 但 說 不 定 ， 兩 三 年 之
後 ， 會 突 然 很 想 跟 他 結 婚 ， 他 又 有 相 同 感 覺 呢 ？ 」
楊 千 嬅 這 次 沒 有 大 笑 ， 也 沒 有 大 叫 。

壹週刊 2003-03-13